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蟑真人 第304章 風雪問拳較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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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愧喉結滾了滾,嚥了口唾沫。

“小師弟,你這煞蛙,可是陳根生那拿的?”

李穩聞言,居然也不避諱。

“是。”

得到肯定的答複,奕愧整個人都鬆弛下來,他一拍大腿,臉上擠出的笑容真誠了不少。

“哎呀,那吃完如風可不能吃我啊!我是良民!”

“我與陳根生師兄,是多年的老交情,況且我曾照拂過你娘親孫糕糕。不是我吹噓,當年若不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李穩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說重點。”

奕愧的吹噓卡在喉嚨裡,連忙改口。

“重點是,咱們是一家人啊!小師弟!”

李穩雙手依然攏在袖中。

“我問你話,你可有陳根生的訊息?”

奕傀心頭一凜,急聲道。

“他有具屍傀名為李思敏,你想來是不知道的。”

“哦?”

“就在鎮尾的亂葬崗,那裡邪門得很。”

李穩離去,聲音輕飄飄地從風雪中傳來。

“如風死在你院裡,師尊要是找你,你自己去說。”

這讓他怎麼去說?

說如風自己撞在他鑿子上,撞了七八下才死?

風雪覆了來路。

李穩自奕愧那富麗院落出來,便徑直往鎮尾行去。

鎮子西頭的亂葬崗,比他記憶裡更加破敗。

李穩的腳步,便在這入口處停了下來。

娘親孫糕糕的墳,也在這片亂葬崗的邊緣。

也是在這片土地上,他磕了頭,完成了身為凡俗人子最後的祭奠。

李穩凝睇那片茫茫墳塋,怔立失神。

步履沉如灌鉛,難移半分。

“娘親,孩兒來看您了,這煞氣終非吉物,應當滌蕩清淨,不是孩兒的煞髓蛙貪食。”

“得罪了,娘。”

煞髓蛙自地底鑽出,亂葬崗的陰煞之氣,紛紛朝著它彙聚而來,卻又在距離它數尺之外停滯,不敢再近分毫。

它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李穩心頭一跳,一股不祥湧上心頭,他四處張望,複而大喊。

“爺,你在這兒嗎?我娘親這墳頭的煞氣太重,我叫蛙來收拾乾淨。”

此地似處處違和,奕傀說李思敏在此,然為何覺其氣息,竟像是陳生?

冷汗直流。

此時一雙手從土地裡伸出來,抓住煞髓蛙的腳。

泥土簌簌而落,混著腐殖質的腥氣。

煞髓蛙甚至不敢發出一聲哀鳴。

陳生不緊不慢地自地底鑽了出來,抖落一身的泥土。

他抬手拍了拍煞髓蛙滑膩的表皮。

“張嘴。”

陳生眉頭微皺,探手進去,將如風拽了出來,隨手扔在雪地裡,然後看向李穩。

“你來乾嘛?這些年,你都學到了什麼東西了?”

李穩僵直地站著,看著那個自土裡鑽出來的男人。

那張臉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是永安鎮獵戶府邸裡那個抽著大苴煙,滿臉褶子的老人。

也是那個在他十歲時,將他脖頸扣住,質問他修為的青年。

更是那個化作火人,燃儘迷龍湖水,害死鬆丹寧師尊的災厄。

可如今,他身上沒有半分火焰的痕跡,也沒有絲毫老態,就那麼尋常地站著,彷彿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

李穩好半晌才說道。

“爺……你那火人的模樣呢?”

陳生臉上未有波瀾,僅隨口應了一聲。

“想變則變,隨時可成,你來這何事?你已二十有四,怎麼還這般性情。”

“赤生魔收你做徒弟了?我怎的還是看不透你如今的修為?”

李穩趕緊點頭,平時喜歡攏袖子的習慣也改了,趕緊把手放出來。

“爺,我已至築基大圓滿,待我將此地的煞氣收拾乾淨,便尋一處洞府,閉關結丹。”

陳生走到糕糕的墳前。

“你爹不是給你寫信了,信上沒教你,要做個好人?”

李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爹的信,爺怎麼會知道?

這念頭一起,他便覺自己蠢得可笑。

這永安想來沒有事情能瞞過他。

李穩斂神定氣,雙手複攏於袖間,強裝鎮定。

“爹的教誨,我自然是記在心裡的,正因如此,纔要將此地的煞氣吸納乾淨。娘親生前良善,此地乃其安息之所,怎可為這汙穢煞氣所擾?我以煞髓蛙吞其煞,還娘親一處清淨,此乃大孝之舉。”

風雪之中,陳生轉過身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李穩。

“之前我已言明,你娘親孫糕糕入土便應安息,你這般作為,是要氣死我?”

“趕緊滾吧,如風屍體我收下了,這行當裡的門道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讓爺來。”

風雪無歇之意,鵝毛大雪自鉛灰穹頂傾瀉,將整座亂葬崗裹覆一層厚密素白。

李穩袖中的雙手,不知何時又伸了起來。

“爺,這九載光陰,我並非虛度。”

“外人皆說我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如今,我已是築基大圓滿之境,距金丹僅一步之遙。”

“我今日來此,除了為娘親清掃煞氣,亦是想……”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想試試我這九年來的斤兩。”

陳生聽完一愣,差點沒笑出聲。

李穩見狀,是麵色驟赤,宛若豬肝。

“上次交手,是你暗襲,孫兒疏虞未曾設防。”

“此番,我想堂堂正正的較量一番。”

陳生撣去肩頭落雪,心緒萬千,感慨係之。

“有什麼新本事了?一五一十,都說給爺聽聽,若說得好,爺聽得高興了,興許就讓你打一拳。”

李穩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你還當我是九年前那個小孩子?”

“我這安身立命的神通本事,豈能說與外人聽?”

陳生麵容平常,喜怒不形於色。

“哦?”

唯發一字,然李穩隻覺周遭空氣皆凝,寒意浸骨。

“你的意思,爺是外人?”

李穩語塞。

是,也不是。

他能怎麼說?

陳生似已洞悉其心底糾結,竟自哂然一笑。

“九年過去,本事沒見長多少,這脾氣倒是見長了。”

轟然一聲。

李穩再難維持少年老成之態,袖中雙手猛然抽出,直指陳生,斥罵出口。

“你懂什麼!”

“我苦修九載!從不敢有半分懈怠!”

“我在玉鼎真宗,受萬人敬仰,被奉為聖子!赤生魔見我也要稱一聲奇才!”

“你呢?你這九年,就在這亂葬崗的土裡刨食嗎?”

陳生麵上笑意,不知何時已然斂去,他靜立凝視生氣的李穩,默默說道。

“方纔我已說過,火人早為我煉化。乖孫,你我非同一種生物層次,我唾出的口水都為熔漿烈焰,你又憑何與我相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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