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蟑真人 第317章 寒潭相對話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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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真不忍,沈清愁無語扶著額頭。

她思前想後,終究是沒能硬下心腸。

“誒誒誒,等等等!你這般模樣,便是出了穀又能去哪?”

說來也可憐,此時陳生愣在當場,唯餘半麵能動,強撐出一抹笑。

“不必為我費心,我這殘軀,死在哪裡便是哪裡了。”

沈清愁咬了咬牙。

“穀外的藥園,是我沈家的產業,如今正缺一個采藥的管事。若不嫌棄便去那裡做活吧。”

“這算是給你安排了個差事,你也不算白受我恩惠。”

“隻是這差事辛苦,以你金丹修士的身份,著實屈才,你可願意?”

陳生那能動的半邊臉上,頓時添了幾分喜色。

他口齒不清地開口說道。

“願意,願意!多謝仙子!”

沈清愁見他應下,心裡也鬆了口氣,取出一塊木牌遞了過去。

“你持此物,去穀外三十裡處的藥園,自會有人接應你。”

“五年之後,你若差事辦得妥當,我便允你入穀。”

陳生千恩萬謝地接過木牌,如獲至寶。

他那僵直的身子,竟也奇跡般地恢複了些許,雖然走起路來依舊一瘸一拐,卻總算是不用再靠著一條腿蹦躂了。

“仙子大恩,陳生沒齒難忘!”

說完,他便揣著那塊木牌,頭也不回地,朝著穀外那條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沈清愁凝望其遠去背影,思索此事是否該告知宴箏。

片刻她幽幽一歎,旋即轉身歸穀。

不聞穀外三十裡,有藥園依山而建。

占地頗廣,以籬笆圍起,內裡藥田規劃得井井有條,各色靈草長勢喜人,顯然是得了悉心照料。

陳生揣著那塊木牌,晃悠到藥園門口。

守門的,是兩個瞧著不過十六七歲的丫頭,皆是煉氣期的修為,穿著粗布短衫,瞧見陳生這副尊容,嚇了一跳。

一個臉圓些的,膽子大些,上前攔住了他。

“你是什麼人?來此作甚?”

陳生也不惱,從懷裡掏出那塊木牌,在她麵前晃了晃。

“我乃新任管事,奉沈仙子之命,前來此處上任。”

兩個丫頭麵麵相覷,接過木牌仔細瞧了瞧,確認是沈清愁的信物無誤,這才鬆了口氣,態度也恭敬了不少。

“原來是陳管事,方纔多有得罪,還望管事莫要怪罪。”

“無妨,無妨。”

陳生擺了擺手,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往後都是一家人了,不必這般客氣。”

那圓臉丫頭名喚小翠,另一個瘦些的叫小環,兩人引著陳生進了藥園,一邊走,一邊介紹著園中的情況。

這藥園之中,除了她二人,還有十餘個同樣年輕的雜役弟子,都是從凡俗間招來的,有些許靈根,但資質平平,負責藥園的日常打理。

陳生名為管事,實則就是個監工。

每日裡,他隻需在園中溜達幾圈,指點那些丫頭們如何除草、如何施肥、如何引水灌溉便可。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陳生在外穀采藥為生,閒暇時逗弄丫頭,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這日,他照舊進山采藥。

行至一處幽深峽穀,忽覺周遭水行靈氣異常濃鬱,竟隱隱有結成霧狀的趨勢。

他心頭一動,循著靈氣最濃鬱的方向走去。

穿過一片茂密的蕨類植物,眼前豁然開朗。

隻見一汪碧綠的寒潭,靜臥於峽穀深處,潭水清澈,一眼望不到底,絲絲縷縷的寒氣,自水麵蒸騰而上。

潭邊,一塊光潔的青石上,坐著一個女子。

一身水藍色的衣裙,長發如瀑,僅以一根碧玉簪鬆鬆挽住。

她赤著雙足,浸在冰涼的潭水裡,輕輕晃動,帶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那張側臉,在水霧的氤氳下,顯得有些朦朧,卻依舊能瞧出那熟悉的輪廓。

宴箏。

四目相對,她哭笑不得。

“無賴!你怎麼會在這裡?”

陳生撓了撓頭,將背後的竹簍卸了下來。

“我來采藥啊。”

他指了指竹簍裡那幾株可憐兮兮的靈草,以示自己所言非虛。

宴箏瞧著他那副侷促的模樣,不知怎的,心頭那點因他而起的煩悶,竟消散了不少。

她邁步走上岸,赤足踩在溫潤的青苔上,一步步朝他走來。

“沈姐姐都與我說了。”

她走到陳生麵前,停下腳步,微微仰起頭看著他。

“你這人,真是……”

陳生嘿嘿一笑。

“說什麼了?”

“她說你冒充我親戚,說你是個無賴。”

陳生一時無語,心裡頭直罵沈清愁這女人不講究。

說好了是看破不說破,怎麼轉頭就把自己給賣了。

他正想著該如何辯解,卻又聽宴箏輕聲開口。

“你是不是從靈瀾那邊過來的,金丹道仙遊,就快要結束了吧?”

陳生心裡咯噔一下,這下是真有點拿捏不準了。

這丫頭,瞧著心思純淨,不染塵埃,怎麼知道的事情,比自己還多?

連金丹道仙遊這等秘辛,她都一清二楚。

他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許,試探著反問。

“這你也知道?”

宴箏輕輕頷首,潭邊的水汽沾濕了她的發梢,襯得那張臉愈發清麗。

“我雖久居穀中,卻也並非不聞窗外之事,倒是你,既然是從那仙遊裡出來的,想必也是天資卓絕的金丹修士,怎麼會……”

怎麼會混得這麼慘?

陳生聽出她話裡的意思,長長地歎了口氣,臉上又換上了那副愁苦的模樣。

“我得罪了不少人,僥幸撿回一條命來。”

“你既知曉那金丹道仙遊,那你當時為何不曾參加?”

陳生趁熱打鐵,將話頭拋了回去。

她神色微黯,水波輕蕩,映著她有些落寞的側影。

“我不喜與人爭鬥,況且,我爹爹也不讓我去。”

“你爹啊?”

陳生心頭一動,故作不經意地問道。

“我聽聞仙子你父親,便是如今青州鼎鼎大名的赤生魔?”

宴箏聞言低聲應了一句。

“是也不是。”

“那仙遊確實不是什麼好去處,打打殺殺的,不去也罷。”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潭邊,學著她的樣子,也尋了塊石頭坐下,將那雙沾滿泥土的草鞋脫了,把腳伸進潭水裡。

冰涼的潭水漫過腳踝,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宴箏瞥見他這般行徑,柳眉又蹙了起來,卻沒有開口斥責。

或許是習慣了他這般不拘小節的無賴模樣,又或許是覺得,在這山穀裡,本也無需那麼多規矩。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坐著,隻聽得見風吹過林葉的沙沙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清脆鳥鳴。

過了許久,宴箏纔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側過頭認真地看著他。

“你…你可是那火人?”

“是。”

“你可是潮安郡海岬村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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