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真人 第359章 阿弟攜寶入夜色
遠空之上,流雲凝滯。
此地距青牛村已有百裡,是一處荒蕪的山坳。
李蟬與李穩父子二人,在地上默然對立。
李蟬背後的七隻蟲爪,此刻收斂了凶性,隻是安靜地垂著。
“你可知,你娘親孫糕糕臨終前,是念著什麼?”
李穩眯著眼,語氣裡滿是疏離與淡漠。
“彆再提她,我不想和你多說,動手吧。”
李蟬又欲言,此時父子二人皆雙手攏於袖中,他瞥見李穩此般習性,與自己彆無二致,微搖其首,心底不甘之意又生。
“你此次撤去大陣圖的什麼,和爹說,爹給你出謀劃策?”
父子間自有奇處。
子與父分享快樂,快樂便消。
父向子訴煩惱,煩惱就增。
李穩險些笑死,問道。
“你那些謀劃,可有一次善終?是救了孟纏娟,還是護住了我娘?”
“我要己土古寶,你給我?陳生說他為重塑你道軀用掉了一個,現在他修為跌落,又要一個。”
李蟬連連搖頭。
“荒謬,假!他自始至終未得己土古寶,重塑我道軀,唯賴他的道則玄妙罷了。”
“我和你說實話你又說假?”
李穩覺得他爹沒救了。
“你走吧,我不殺你。”
李蟬先是怔住,隨即苦笑。
“你在說什麼東西?”
李穩臉上露出幾分不耐。
“我沒空與你在此地掰扯這些,我隻問你,己土古寶,你給還是不給。”
李蟬怒斥。
“我來告訴你何為己土古寶。此物非石非金,和其他五行不一樣,乃是一國大地所凝,千年難得一見。得之,可重塑山河,可再造乾坤。你以為,那是街邊的大白菜,說有便有,說用便用?”
李穩被他這番話說得一愣。
“這我早就知道,陳生他說靈瀾就是…”
“陳生!陳生!”
李蟬猛地拔高了聲調。
“你滿口都是陳生!你懂個屁的陳生!”
“他重塑我道軀,所依仗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己土古寶,而是他那身詭譎莫測的道則!他的道則能逆生死,能轉陰陽!此等手段,已然超脫了三十六道則的範疇,你懂嗎?”
李穩被他罵得麵色一陣青一陣白。
“那又如何!他強,你弱!這便是道理!”
他越想越氣。
“好好好,你居然敢跟我大聲嚷嚷是吧?我娘在世的時候,你怎麼沒膽子對我這麼凶?”
李蟬不語。
父子一番交鋒,彼此所求之訊皆已瞭然,二人各懷心思,暗中互瞥一眼。
雙方都是尬笑。
隔著幾步距離,各自攏袖立著,誰也不願意再開口。
嗡的一聲。
正待開口,遠方的青牛村震顫了一下。
目之所及,唯餘一道從天而降的神雷,片刻就波及此地。
李蟬想也不想,便將身前的李穩護在身後。
然而,雷光前後不過一息。
天地複歸了原樣。
山坳依舊是那個山坳,夜風重新拂過,遠方永安鎮的火光,依舊在天幕上投下不祥的暗紅。
一切彷彿都未曾改變。
與此同時。
靈瀾國,越西鎮。
田壟儘毀,地氣蒸騰。
鎮子外的一處田地,奕愧正蹲在一處崩裂的田地前,驅使屍傀瘋狂地刨土。
“爹,挖快點。”
那屍傀雙臂化作了鋒利的骨刃,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瘋狂地刨著土。
泥土翻飛,石塊迸濺。
這處深坑,已然被挖出了百米之深,幾乎成了一口倒懸的枯井。
周遭的大地,依舊在不安地顫動,裂隙如蛛網般蔓延,彷彿隨時都會徹底崩解。
屍傀的動作猛地一滯。
它自深坑的底部,緩緩舉起一個滿是泥汙的木匣。
那木匣瞧著平平無奇,似是尋常凡俗之物,連半分靈氣也無。
可就在木匣被取出深坑的刹那,整片靈瀾國的大地,那持續了許久的震顫,竟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風停了,土石也不再滾落。
奕愧初聞一愣,旋即昂首縱聲長笑前仰後合,目向青牛村方向。
“師兄,事竟成矣!問題蠱果有神效!料那李蟬、墨景生縱是算無遺策,亦不知我此刻所為。”
師兄的謀算,環環相扣,今終至收網之時。
他自屍傀爹手中接木匣,以袖細細拂去泥汙,動作輕緩如撫珍玩。
事畢方喚來另一具身形稍瘠之屍傀,此傀乃其諸族中,最顯靈慧的。
“阿弟,你斂氣的功夫這靈瀾應該是第一,沒人能看出你是屍傀,沒人曉得你有這古寶。”
“地震已消去了,後恐有瘟疫。你作為屍傀不懼,持此古寶去永安鎮,尋一個叫周下隼的十二歲小孩。”
奕愧嘿嘿一笑,竟直接掰開阿弟之口,將木匣強納其腹。
阿弟腹間微蠕,一會便複歸平坦,外視看著毫無異狀。
“去去去。”
奕愧揮袖。
阿弟僵身轉首,舉步向永安鎮,步履沉沉,身影旋入夜色。
奕愧方釋重負,整了整滿是褶皺之袍,複拭其麵,儘斂癲狂興奮之色。
“得去瞧瞧熱鬨了。”
他嘟囔了一句,身形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著方纔雷光閃現的青牛村方向,疾馳而去。
山坳裡,風是停的。
正自出神,天際忽有一道流光,由遠及近,跌跌撞撞地朝著這個方向而來。
那遁光飄忽不定,時快時慢,瞧著便知其主心神不寧,修為也算不得高深。
李蟬眉峰微蹙,李穩亦是抬起了頭。
流光斂去,現出奕愧那張寫滿了驚惶的臉。
他落地時一個踉蹌,穩住身形後茫然四顧,待看清眼前是李蟬父子,驚喜片刻。
又看了李穩一眼,這才開口說道。
“李蟬師兄?”
李蟬開口問道。
“你不是逃了麼?怎地又回來了?”
奕愧聞言,連連擺手。
“誤會,都是誤會!”
“我方纔確是怕了!”
“那般陣仗,我奕愧修道至今,何曾見過?一時被嚇破了膽,隻想著逃命,實非人子!”
“可我跑出沒多遠,這心裡頭,是越想越不是滋味!”
“根生師兄他這火人分身如今修為跌落,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我在永安受他諸多照拂,如今他有難,我怎能真個棄他而去,獨自苟活!”
“我奕愧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輩!”
“所以我想著回來,看能否略儘薄力!回去搖旗呐喊、跑腿遞械,總還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