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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白雪 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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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怔然。

他呆滯了許久,確認自己冇有聽錯,才緩緩抱起那捲素棉被,夢遊似的踱到床前。

他朝前邁了一小步,又像受了什麼驚嚇一般,迅速退了回來,好似怯懦的學生之於嚴厲的夫子。

“我,真的可以嗎?”他卑微地垂下頭,等待她的允諾。

李清白從冇看過他這般卑躬屈膝,噗嗤笑了:“謝昭,這是你家啊。

”家……他九年前就冇有家了。

後來救下知雨,收養了他,勉強稱得上一個家。

而現在……他將目光小心翼翼落在她身上,生怕褻瀆了她。

如果可以,他想和她有個家。

他想擁住她,為她抵擋一切,更想告訴她,他十三歲便中瞭解元,他也曾一心入仕報國,他從未忘記過祖父臨終囑托,他與她本該並肩。

可現在……她是錦衣衛指揮同知之女,她並非心甘情願嫁給自己,她臥底到自己身邊,一心擒奸懲惡,送自己下詔獄,她與他註定為敵。

李清白看見謝昭笑得很苦,擺擺手招呼他上來:“你來呀。

”謝昭像隻遲鈍的蝸牛,一點點挪到她身邊,又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僵著身子不說話。

他從未和女子同寢過。

更何況是他珍視的她。

李清白倒是大方得很,不僅替他把被角掖嚴實了,還順便摸了摸他的手。

“好多了,是不是?你那手跟個冰坨子似的,若在榻上過一夜,可不得凍僵啊。

”“……”“你也是,自己都凍壞了,還把那裘衣給我,也不曉得照料自己嗎?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們怎麼辦?”“……”“欸,對了,今日在韓老府上,那富大友夫婦為何一見你就氣勢洶洶啊?你們從前有什麼過節嗎?”謝昭歎口氣:“還不是搶生意搶地盤那些事,道上常有。

他若安分守己,那便相安無事;他若有心滋事,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謝昭,你會對他下手嗎?”一想到今日他屢次三番出言不遜,又險些害她受辱,謝昭恨不能把富大友當陀螺抽。

可他的那批貨極有可能是被此人劫了,他必須沉聲靜氣,追查出一個結果。

他堅決地搖搖頭:“不會。

”“真的不會?”“不會。

我保證不騙你。

”李清白像是鬆了一大口氣似的,搖著腦袋嘀咕起來:“那可好。

雖說他是個潑皮貨,你也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冤冤相報何時了,大家都寬容一點,和氣生財嘛……”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他倒也有話想問她。

“阿越……”他聲音極輕。

她冇有回答。

“阿越……”他湊近些。

她頸間雪白,耳朵緋粉,像隻毛茸茸的小兔,蹬了兩下腿兒便安靜了下來。

隻聽得她咂巴咂巴嘴兒,含混不清道:“魚餅蝦球,我要吃魚餅蝦球。

”他在心裡默默記下。

“糖醋菱角排骨。

”又記。

“蟹黃粉皮。

”再記。

他一連記下了十幾道菜名,笑她做夢還不忘那些好吃的,再這樣下去,府上隻怕要被她吃空。

這會子太晚了,喊人進來也不方便,明日再讓他們做這些好菜,叫她吃個高興。

他也感到有些乏了,打算在心裡默唸最後一遍,便好好睡一覺。

他闔上眼,黑夜令他心安。

像是暖洋流過冰山,寂寂無聲裡,一襲溫熱撲麵而來,柔軟的觸感令他不禁意亂神迷。

他睜開眼。

她抱了他。

她抱了他!他絲毫不敢動,隻敢繃著心絃,將所有的溫柔傾注在她臉上。

雖知道這隻是她無意識的行為,他也滿足得很。

這樣也算相擁了。

他久久震撼,久久回味,直到她翻身過去,仍貪戀其中不能自拔。

從此一夜無眠。

……一大清早,李清白就被吵醒了。

她從未聽得府裡這樣吵鬨過,呼喊聲跑動聲像爆竹般在她耳邊炸開,吵得她睡意全無。

她暈暈乎乎往身旁摸……咦?謝昭人去哪了?她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

被子是整齊疊過的,屋裡是什麼痕跡都冇有的,人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

她喊小沛,小沛遲了許久纔來,急急道:“小姐,您趕緊隨我去看看吧!出大事了,昨夜那富大友竟在府中被刺身亡,富夫人帶了十幾個家丁府衛,在門口叫囂鬨事。

天還冇亮姑爺就被官府的人帶走了,這可怎麼是好呀!”她快速理清思緒:“富大友被殺,謝昭有充足的動機,富家報了官,因此他作為嫌疑犯被帶走羈押,當務之急是先平息事端,再調查清楚案發情形,替謝昭洗清嫌疑。

”不知怎地,她十分願意相信謝昭昨夜所說,他說不會騙她。

這時,知雨也大哭著衝進來:“孃親!他們把爹爹抓走了,你快去救爹爹呀!爹爹不是壞人,他不是壞人!”她心疼地抱起涕泗橫流的小人兒,把他摟在懷裡親了親,和他拉勾為證:“孃親向你保證,一定把爹爹好好帶回來。

”知雨勾起小指,按下拇指與她完成約定。

夏蔭至今未歸,她讓小沛帶好知雨,轉頭寫了封密信,交代夏蔭速去州衙打點,千萬彆讓謝昭受刑,哪怕有身份暴露的風險。

他那副身子骨,斷斷禁不起任何折磨了。

遣了信鴿,她深吸一口氣,穿過不再靜謐的風景,遠遠就看見那位凶神惡煞的夫人,正張牙舞爪地和下人們交涉。

“夫人來了!”“夫人!”眾人齊刷刷給她讓出一條道。

富夫人今日依舊濃妝豔抹,也難為她死了當家的還有心情妝扮:“喲,這不是守活寡的小媳婦嘛?你家謝爺殺了我夫君,是要以命抵命的,我勸你趁早和離改嫁,免受牽連之苦。

”她淡然得像秋日裡一朵閒雲:“我為何要和離改嫁?我夫君若死了,所有家業都是我的,說不定我就是新一任大旻首富。

”女人瞬間吃癟。

“不過,我夫君又不是凶手,怎麼會死?他會長命百歲,一生無虞。

”“嘖嘖,冇想到啊,你這小妮子這麼護著他!我問你,他與我夫積怨已久,昨日又爭鋒相對,不是他報複殺人又是誰?”李清白胸有成竹道:“當然不是他。

”富夫人怒目圓睜:“你說不是就不是?”李清白嘿嘿一笑:“他整夜都與我同床共枕,哪有工夫去你府上行凶?”“噫——”下人們騷動起來。

“不要臉!這種渾話,虧你也說得出口!”“怎就不能說了?我說的是事實。

”“騙誰呢!誰人不知謝昭患有不舉之症,他怎麼可能……”李清白故作羞怯:“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可厲害了。

”“噫————”下人們一時間忘了自己是來鬨事的,紛紛放下手中武器,交頭接耳地閒話起來。

李清白湊近富夫人那張脂粉氣十足的臉,悄聲道:“隻可惜,再厲害也冇你夫君厲害,畢竟他都厲害死了呢。

”“你——”暴怒的富夫人抬手就要扇她巴掌,她可不是吃素的,狠狠甩下她手臂:“今日這裡是我當家做主,不容你們撒野,要耀武揚威,滾回你們富府去!”“好!好!”謝府家丁們齊整整為夫人喝彩,對方家丁這纔想起自己是來乾什麼的,重操武器作攻擊態。

富夫人是個潑辣的,哪裡肯善罷甘休:“哼,就算不是謝昭做的,那也是他指使底下人做的!一直跟著他的那塊'鐵板'去哪兒了?”李清白硬著頭皮撒謊:“他去城外辦事了,冇有三日回不來。

”富夫人這下找到了破綻,領著家丁就要闖府搜查:“一定是他!你們把他藏哪裡去了?凶器和夜行衣一定就在裡麵,來人,給我搜!”兩方兵戎相見,勢同水火。

李清白不便動武,左右攔著氣勢洶洶的富夫人,她卻叫人來把她製住,帶了兩個大漢就往府裡衝。

“哎唷!”掙紮間,李清白看到富夫人轉瞬跌在地上,指著撞她的那名男子大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擋我去路?”未著外衣鞋履的許之霄傻傻撓頭:“嘿嘿嘿,村姑來了。

”李清白暗道不妙。

富夫人氣得直跳腳,命人用木棍打了他兩下,許之霄蹲在地上,嗷嗷大哭起來。

李清白用力掙脫束縛,衝過去把他護在懷裡:“富夫人!有事衝我來,不要為難他。

”富夫人拈指調笑:“喲,你還有個小相好的。

模樣兒還挺俊的,可惜是個傻子。

”李清白正色道:“莫瞎說!這是首輔大人家的公子許之霄,他……隻是我的朋友。

”“嘁,誰信哪?許大人家的公子小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這個傻子,怎麼可能?我勸你識相點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李清白張開身子,儘可能地多護住之霄一些,閉緊嘴唇不再辯解。

木棍像冰雹一樣砸在她身上。

她想起有一年在京中,武藝尚不精進的她也是這樣,為護一個被地痞欺淩的小孩,捱了此生最痛的一次打。

從那以後她便勤學苦練,與人乾仗時再冇落過下風,可今日她心甘情願吃這個虧,為許之霄,也為謝昭。

不知過了多久,她痛得有點冇知覺了,忽聽得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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