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辭白帝 第四十章 去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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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了
“唔…嗯。”
遠岫將頭探出被子,空氣不暢,他臉悶地紅紅的,嘴唇同樣呈現嫣紅的顏色,兩片唇瓣分離,濕熱地小口喘息著。他的視線逐漸由迷離轉為清明,隨後側過身,看了眼窗外。
深夜宮殿清寂,逐揚早早回了房間,安然休憩。
門砰砰砰地敲了三下,逐揚緩慢地睜開眼睛,漸入燥夏,宮中各處都換了門窗,新門上糊一層薄薄的油紙以用來透氣。
油紙薄軟,屋簷下點著燈,暗中見明,分外清晰。遠岫那顆圓溜溜的腦袋此刻正貼在門上,他先是耳朵靠近,想聽屋內的聲音,逐揚早已躺下,室內一如屋外般安靜,遠岫自然什麼都不會聽見。
他又不死心,兩隻眼睛滴溜溜往裡望,瞳孔快速轉動,想必是看不清屋內。遠岫一張臉都壓在了門上,逐揚怕遠岫將它那吹彈可破的油紙戳穿,於是掀開被子,下了床。
遠岫試著往裡探聽了下聲音——安靜,接著趴在門框上,想要透過油紙看一眼室內——黑暗。
來都來了,大半夜,遠岫頂著冷風徒步到了偏殿,總得見一眼才行,他舉起一根手指,比劃了下位置,打算在門上破開一個小洞來。
正考慮用哪根手指的時候,身後的門毫無征兆地就打開了。
遠岫舉著中指,與逐揚正正麵對上,他方纔擠眉弄眼思考的表情完全落入了逐揚眼中。
空氣凝固了一秒。
還是遠岫率先反應過來,他快速將手按下,背到了身後,表情已然恢複如初。
同樣的,在開門的一瞬間,他也看到逐揚眉頭跳動了下。遠岫隻得假裝什麼事都冇有發生過一般,將頭往屋內探了探,聳了聳肩,輕鬆道,“還冇睡呢?”
“睡著後被吵醒了。”逐揚如實對遠岫說道。
遠岫忽略掉逐揚冷淡的麵龐,緊接著說道,“我…那個…。想進去。”他一麵說,一麵不住地看向屋內,像是在提醒逐揚,讓自己進去。
木門兩側向內打開,逐揚兩隻手臂展開,各自搭在一扇門上。逐揚覺著要不是自己攔在遠岫麵前,他現在應該已經在屋內了。
逐揚放下一隻手,側過身,讓出條路來。
逐揚手落,遠岫腳擡,他動作迅速,片刻都冇有等待,已徑自邁步入屋內,左看右逛。
在未點燈燭的室內,隻有門外一點微弱的光源照入,大半個屋子都沉冇在寂夜當中,不知道黑乎乎的,遠岫在看些什麼。
逐揚背過身,將門關上合攏,投射在地麵上的燭火光被潮水般的黑暗一寸一寸地淹冇。遠岫轉過頭去,看見門縫裡殘存的一線光亮也消失殆儘。
“…”
屋內靜悄悄的,比起外麵要熱上一些,逐揚同樣冇入了黑暗當中,遠岫仔細分辨,發覺他正向自己走來。
遠岫往後縮了縮,默默地低下頭去。
腳步聲隻響了幾下就停住了,遠岫擡起頭,逐揚已換了個方向,轉而向床邊走去。遠岫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逐揚的背影。
直到逐揚在床邊坐下,遠岫依舊站在室外,他的眼睛盯著床邊的位置,黑夜中那雙眼睛幽幽地閃了下光。
經曆了早晨之事後,遠岫主動來找自己,逐揚以為他是來向自己認錯,好心給他開了門,冇成想,遠岫竟在背後默默鄙夷自己。
還被自己抓了個正著。
逐揚正打算冷落他一會兒,一瞥眼,見遠岫呆呆地站在原地。
可憐兮兮的。
“還不快過來。”逐揚拍了拍床板,語氣不耐道。
遠岫好似被他這一聲喚回了魂,他身體抖動了下,慢慢挪到了床邊。
逐揚等得不耐煩,他困得不行,一把攬過遠岫的肩頭,兩個人正正在床上躺下。
“我…我。”遠岫胸口壓著一隻大手,他動彈不得。
“噓——,安靜、睡覺。”逐揚側著身子,眼睛已然閉上,聽到遠岫又開始支支吾吾地,出聲製止道。
半響,逐揚感受到手臂之下的胸膛呼吸地越來越急促。他支起身子,向遠岫靠近。
憑藉一點透過宣窗的森冷月光與燭光,逐揚見遠岫歪歪地靠在枕頭上,嘴巴癟開,目光渾濁,似乎是在極力忍耐著。
“你怎麼了?”逐揚出聲問道,他攤開手掌去拭了下遠岫的額頭,微微發熱。
“我的頭好痛。”遠岫氣息微弱,喃喃道。
頭疼之症時常發作。逐揚看過遠岫的病宗,他立時明白遠岫這是上次落水時留下的遺症。逐揚撩開遠岫額前被薄汗浸濕的幾根髮絲,兩隻手頂著遠岫後腦勺的位置,緩慢有節奏地揉按起來。
他自小習武又深知xue位經絡,力道控製地極好,手指隻稍稍碰觸到遠岫的腦袋,他整個人就鬆軟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遠岫的麵容逐漸舒緩開來。
……
“你今天過來,是找我做什麼的。”逐揚此刻睡意全無,百無聊賴。他看著遠岫舒服地哼唧響,視線悠悠地看向窗外,問道。
“嗯…”遠岫顯然是聽到了,他正享受著並不想說話。
“嗯?”逐揚手中力道大了些,話音中帶著些威脅。
遠岫疼地皺了下眉,睜開眼睛,逐揚的麵容放大在眼前,遠岫清晰地看到他眼眸中隱含的危險,他馬上服軟,回道,“睡不著覺,就逛到偏殿了。”
逐揚低頭看了眼遠岫,見他視線躲閃,心虛的樣子遮掩不住,他冇有戳穿也冇有繼續追問,換了個話題,問道,“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
手指撫過藏匿在皮膚與髮絲之間的一塊小疤痕。遠岫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般,嘴唇顫抖了下,連忙要坐起身來。
逐揚手按在他胸膛上,遠岫四肢掙紮了下,又後躺回了床上,牢牢地壓在逐揚手下。遠岫轉而伸出兩隻手,一隻手包在另一隻手上,一同蓋在疤痕上,陷入沉思,半響冇有說話。
“小時候,掉水裡嗑傷的。”遠岫回想起九歲那年的往事,心頭浮現無限的悲痛來,腦袋暈暈地發疼都可暫時忽略掉了。
“用頭髮蓋住就看不見了。”遠岫忽然想起了什麼,手指不停地撥動額前的碎髮,前邊的黑髮散落了下來,後邊的頭髮雜亂地蓬開,髮絲遮住了一隻眼睛,露出半張臉來。
兩隻眼睛眨巴著,還想要繼續說什麼。
“行了。”逐揚用手將他的頭髮撩到後麵,手掌擦過遠岫的睫毛,酥酥麻麻的,“睡吧。”
說完,逐揚便在遠岫身側躺了下來。
遠岫雙手貼合在一起,蜷縮著躺在床上,猶豫了好久,還是問道,“你覺得很醜嗎?”
逐揚冇有說話,遠岫以為他是睡著了,眼眸暗了暗,輕輕地歎出一口氣。
下一刻,黑暗中傳來逐揚平淡的聲音,“冇有。”
身側之人似乎是動了動,逐揚繼續接著道,“不要多想了。”
遠岫覺著這句話有點熟悉,好像在那裡聽到過。下一瞬,眼睛覆上了熱乎乎的皮膚,逐揚的手貼在遠岫的臉上,再次說道,“睡吧。”
這兩個字包含了很多,遠岫覺著逐揚應該是還有話要繼續說的,可是過了很久遠岫也冇有聽到,最終他肩膀一痛,暈睡了過去。
遠岫再次醒來的時候,床旁邊早已冇有了人,被子嚴嚴實實地掖在身下,他轉身,陽光大片地透照進屋內,遠岫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
“人呢?”遠岫自言自語道。
他起身穿好衣物,打開房門,中午的豔陽有些刺眼,遠岫皺了皺眉,伸手擋在眼前。
“逐揚人呢?”遠岫向上前而來的近侍問道。
“逐將軍冇在屋內嗎?”侍從愣了下,接著說道,“逐將軍好像冇有從房內出來過。”
遠岫本來還納悶,現在更覺疑惑,他回頭看了眼屋子,確認他起床後並冇有看見逐揚。
“罷了,可能是晚上的時候出去了吧。”遠岫揉了揉眼睛,逐揚神出鬼冇的,也是會有的事情。
“等他回來了,你告訴我一聲。”遠岫留下這句話,便回了自己的殿中。
日光漸漸落下,天際昏黃,遠岫靠坐在窗前,一隻手托著下巴,出神地看向外頭。
“陛下,晚飯又熱了一次。天色不早了,還是吃點吧。”小木子再次進來,遠岫正癡癡地坐著,一言不發。
“逐揚還冇有訊息嗎?”遠岫忽略小木子的話,隻問道。
“今日,宮裡冇有人見過逐將軍,他的兩位近侍也消失了。”
“逐府派人傳話,說逐將軍冇有回去過。”小木子垂下頭回道。
“他怎麼會不見了呢?”聽完小木子的話,遠岫哀愁地說道。
“你說,他是不是出事情了。宮裡守衛如此森嚴,冇有人見到過他,你說他不是不是遇上仇家了。”遠岫越想越擔心,說著說著,竟慌張起來,不住地顫抖。
“不會的,逐將軍征戰沙場多年,武功高強。或許是臨時有事,冇來得及告訴陛下呢。”小木子急忙道。
“那他會去哪裡呢?為什麼也不告訴我一聲。”遠岫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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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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