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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雪劍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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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欲來

絕刀門正廳內,檀香嫋嫋。眾人分賓主落座,氣氛凝重。

蕭雲崢目光如刀,直刺蕭遠山:\"蕭遠山你此次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蕭遠山恭敬欠身:\"師兄明鑒,櫻兒確實思念親人\"

\"少來這套!\"蕭雲崢拍案而起,\"當年為奪門主之位,你機關算儘,何曾顧及手足之情?!\"

慕懷舟輕撫茶盞,溫言勸解:\"蕭門主息怒,那些都過去了\"

蕭遠山強壓怒火,作出一副痛悔模樣:\"師兄教訓的是,當年確是我不對。\"

粉衫少女蕭櫻見狀,突然起身跪倒在蕭雲崢麵前,淚珠簌簌而落:\"求舅舅成全!\"

蕭雲崢慌忙起身:\"這是作甚?快起來!\"

蕭遠山重重一跺腳,躬身行禮道:\"師兄!實不相瞞,櫻兒對令郎情根深種,如今已是相思成疾\"

\"這\"蕭雲崢麵露難色。

蕭櫻仰起淚眼,楚楚可憐:\"舅舅,我們本就是一家人。若能與表哥結為連理,豈非親上加親?\"

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攥住蕭雲崢的衣襬。

\"可燼兒對你一向\"蕭雲崢將\"不喜\"二字生生嚥下,不忍傷自己外甥女的心。

\"舅舅,\"蕭櫻擡起淚眼,聲音輕顫,\"櫻兒已不是當年不懂事的小丫頭了。表哥從前不喜我的地方,我都一一改了\"她指尖絞著衣帶,\"這些年,心裡始終放不下表哥\"

蕭遠山適時幫腔:\"師兄!櫻兒這般品貌,多少世家子弟踏破門檻求親,都被她拒之門外。這份癡心,天地可鑒啊!\"

蕭雲崢暗自盤算:若真應下這門親事,蕭遠山必定藉機插手門中事務,絕刀門恐永無寧日。

可看蕭櫻情真意切的模樣,又不似作偽。蕭遠山雖然可憎,可這蕭櫻是自己親妹妹的女兒,對她著實狠不下心……

正躊躇間,蕭櫻突然撲上前抱住他的腿:\"舅舅若不答應,櫻兒今日便死在這裡!\"聲淚俱下,好生可憐。

慕懷舟搖頭輕歎:\"如此癡情,當真令人動容。\"

蕭雲崢被逼得無法,隻得半推半就道:\"櫻兒先起來。待你表哥回來,再議此事不遲。\"

\"哦?燼兒不在門中?\"蕭遠山眼中精光一閃。

\"那逆子不知又野到哪裡去了,正派人尋他。\"蕭雲崢提到此事就很是惱怒。

慕懷舟垂眸掩去一絲陰鷙。

蕭櫻順勢起身:\"那櫻兒便在門中等候表哥歸來,到時候咱們再定日子。\"

她與慕懷舟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此番名為議親,實為探查絕刀門虛實。讓蕭遠山藉機入住,更是一箭雙鵰,這種種謀劃,是為日後所做之事鋪路。

絕刀門附近的鎮子裡,沈離混在街巷間打探訊息。半日過去,毫無收穫。

沈離穿過兩條幽深的巷弄,最終停在一家掛著褪色藍布簾的算命攤前。攤位上積著厚厚的灰塵,龜甲銅錢散落其間,像是荒廢已久。

\"求簽還是問卜?\"布簾後傳來沙啞的聲音,卻不見人影。他屈指在龜甲上敲出三輕兩重的節奏,簾後忽然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掌心向上。

\"客人想知道什麼?”

沈離將一枚碎銀按在那人掌心:“我想知道五年前絕刀門的事。”

布簾微動,露出半張佈滿老人斑的臉:\"五年前可是絕刀門風光的時候啊……\"老者眯起渾濁的眼睛,\"城東張家酒鋪,那時候可真是熱鬨得很。”

他突然壓低聲音,\"二樓雅座天天坐滿那些什麼大俠,就連跑堂的小廝都得會兩手功夫。”

\"現在呢?”

\"早涼了。\"老者嗤笑一聲,\"現在絕刀門已大不如前。\"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沈離的衣袖,\"不過後廚打雜的老王還在,他當年專給雅間送茶——\"話鋒一轉,\"那老東西就愛喝竹葉青,三杯下肚什麼陳年舊賬都能翻出來。”

“多謝。”沈離離開。

布簾一晃,那人影也消失在黑暗中。

暮色四合時,沈離踏進張家酒鋪斑駁的門檻。

店堂裡飄著渾濁的酒氣,他隨手拋給掌櫃一錠碎銀:\"要間清淨的雅閣。”

不多時,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雜役提著銅壺進來添茶。沈離忽然叫道:”可是王叔?”

老雜役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客官年紀輕輕,倒認得老漢?”

\"家父常提起,\"沈離指尖在桌麵輕叩,\"說五年前來此吃酒,與一位王姓老哥相談甚歡。”

\"哎呦!\"老王突然瞪大眼睛,”原來是故人!”

沈離笑了笑,擡手喚來跑堂:\"上一壺上好的竹葉青。”

他親自斟滿青瓷酒盞,\"雖與王叔素未謀麵,但父輩的交情,總該續上。“

老王捧著酒盞的手微微發顫,渾濁的老眼裡泛起亮光。酒過三巡,沈離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引向五年前的舊事。

沈離道:”王叔,五年前這裡很熱鬨吧?\"

\"可不是嘛!\"老王眼裡閃著光,\"那時候絕刀門風頭正盛,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往他們那兒跑。\"

沈離探身向前,好奇問道:\"沈家的人可曾來過?\"

\"沈家?\"老王動作一頓,\"您是說……那個使劍的沈家?\"

沈離點點頭。

老王突然湊近他耳畔:\"那家不是五年前就……\"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那天夜裡我去茅房,正好瞧見——\"聲音壓得更低,\"一隊絕刀衛往城外趕,那架勢,嘖嘖……\"

\"什麼時辰?\"

\"我記得是亥時三刻吧。\"

沈離思量著,從亥時三刻到白岩山,正好一個時辰,而沈家遇襲就是在子時。老王還在那裡添油加醋的說,發現對方早已冇在聽他的話。

杯中酒液晃得厲害,沈離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夜色如墨,沈離拖著疲憊的身軀踏入一間偏僻客棧。燭火搖曳間,他神情恍惚,連掌櫃的問話都未聽清。

白日裡看似平穩的體溫,入夜後竟又灼燒起來。他裹緊厚重的棉被,卻仍止不住地發抖——這寒意彷彿不是來自軀體,而是從心底滲出來的冰碴。

五年前白岩山的慘案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絕刀門派去的殺手之中……會不會有蕭燼?若真如此,那些朝夕相處的溫存時光,豈不成了一場荒唐的騙局?自己豈不是成了笑話?

\"為何偏偏是絕刀門……\"他攥緊被角的手指節發白,頭痛與心痛交織成網,勒得他幾乎窒息。最終在劇烈的眩暈中,他陷入昏沉的噩夢。

夢中,一個人蒙著麵的匪徒向他走來,那人提著一把滴血的黑色長刀,緩緩揭開麵巾,蕭燼的臉浮現出來,他站在滿地親人的屍骸間微笑。刀光閃過時,沈離驚喘著醒來,冷汗已浸透裡衣。

窗外,殘月如鉤,正冷冷照著這個無眠的夜。

——該做個了斷了。

此時,蕭燼仰躺在醉仙樓的雅間裡,衣襟大敞,露出佈滿新鮮紅痕的胸膛。他摟著穿鵝黃紗裙的姑娘,另一隻手卻仍在一杯接一杯地灌著烈酒,彷彿要將什麼沖刷乾淨。

\"蕭公子,慢些喝嘛~\"翠衫女子嬌嗔著往他懷裡鑽,指尖在他心口畫著圈,\"讓奴家陪您說說話可好?\"

他恍若未聞,突然將酒壺高高舉起,琥珀色的液體傾瀉而下,澆濕了他的下巴、脖頸,也打濕了姑娘們的羅裙。姑娘們笑鬨著跑開,他大笑起來,笑聲裡帶著說不出的悲涼。

\"都給我滿上!\"他敞開的衣衫露出心口處一道尚未痊癒的劍傷,\"今夜不醉不歸!\"

一個姑娘給他斟酒,他仰頭飲儘後,猛地將酒盞摔得粉碎。姑娘們嚇得花容失色,隻見他眼神渙散地盯著某處虛空,喃喃道:\"為什麼……你一定要走……”

\"逆子!\"

蕭雲崢闖進門裡,他的暴喝如驚雷炸響,手中戒鞭在門框上抽出一道深痕。身後一眾弟子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姑娘們嚇得花容失色,奪門而出。

\"整日在這煙花之地買醉,門中事物一概不管!\"戒鞭直指蕭燼咽喉,蕭雲崢額角青筋暴起,\"你可還記得自己姓什麼?!\"

蕭燼晃了晃見底的酒壺,突然低笑出聲。多可笑——父親以為他沉溺酒色,卻不知每杯烈酒入喉,灼燒的都是那個揮之不去的身影。

\"啪!\"

第一鞭抽在肩頭,錦衣應聲裂開,血痕瞬間浸透布料。

\"啪!\"

第二鞭掃過胸膛,他身形晃了晃,卻仍固執地仰頭灌酒。

當第三鞭挾著風聲襲來時,一人衝上來攔住暴怒的蕭雲崢:\"兄長息怒!”

蕭雲崢怒道:“我打死這個孽障!”

來人正是蕭遠山。雖已至中年,卻身形挺拔如鬆,一襲勁裝勾勒出健碩的體魄,與蕭雲崢飽經風霜的滄桑甚是不同。此刻正眉頭緊鎖,目光沉沉地望向蕭燼。

蕭燼眉峰微蹙,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這位素來與父親勢同水火的師弟,今日怎會突然現身?

\"蕭遠山,\"他譏誚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燼哥哥!你受傷了?!\"一道嬌柔的女聲突然插入。蕭櫻纖纖玉指撫上蕭燼胸前的傷痕,眼中盈滿心疼。

\"蕭櫻?!\"蕭燼瞳孔微縮,難掩詫異。

\"燼哥哥怎會來這種地方?!\"蕭櫻聲音發顫,眼中泛起淚光,\"這些低賤女子也配碰我的燼哥哥?!\"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蕭燼厲聲喝道,猛地甩開蕭櫻。

少女踉蹌後退,險些跌倒。

蕭櫻頓時淚如雨下,委屈地撲進蕭遠山懷中啜泣。蕭雲崢見狀,一把拽住蕭燼手腕:\"逆子!怎敢如此對待你表妹!\"

蕭遠山那雙精明的眼睛在父子二人之間來回打量,活像隻伺機而動的老狐貍。

蕭燼猛地掙開那隻手,踉蹌著站直身子:\"我的事,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

他擡手抹去唇邊血痕,散落的碎髮間,地上那灘酒漬倒影竟漸漸化作沈離執劍的樣子——劍鋒如雪,刺得他心頭一痛。

\"你你你!帶走!\"蕭雲崢厲聲喝道,幾名弟子立即上前架住蕭燼雙臂,\"押去祠堂跪著!冇我的命令不準起來!\"

蕭燼唇角扯出一抹笑,彷彿是在自嘲,任由弟子們捆住他的雙手帶回了絕刀門。

蕭櫻目送那對父子遠去,眼中早已冇了眼淚。她回頭望向醉仙樓的金字招牌,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爹爹,那些碰過我未來夫君的臟東西,女兒不想再看到了。\"

蕭遠山寵溺地撫過女兒的發頂:\"櫻兒放心,不乾淨的東西,自然不該汙了你的眼。\"

當夜,醉仙樓突發大火。詭異的是,這座三層高的樓宇竟無一人逃出。火舌舔舐著雕花門窗,將往日的鶯歌燕舞儘數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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