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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在異世 第10章 暗探,老兵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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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氣有些陰沉,灰濛濛的雲層壓得極低,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土腥氣,似是山雨欲來。

用過早膳,趙雲並未如往常般立刻開始練拳,而是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符合他這“落魄皇子”身份的常服,吩咐青禾:“去備些簡單的點心,再裝一小壇酒。”

青禾依言去準備,心中卻有些疑惑。殿下這是要出門?去看望誰?

趙雲又對陳嬤嬤道:“嬤嬤,若有人問起,便說本王病中煩悶,欲往禦馬監附近散心,透透氣。”

陳嬤嬤麵露憂色:“殿下,您的身子……”

“無礙。”趙雲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禦馬監位於皇宮西北隅,占地頗廣,除了飼養皇家禦馬,也負責一些儀仗用馬的馴養,地位不高,活計卻辛苦,多是不得誌的官吏或犯錯被貶之人待的地方。

趙雲隻帶了青禾一人,提著食盒酒罈,慢悠悠地朝著禦馬監走去。他刻意放緩腳步,身形偶爾微晃,配合著蒼白的臉色,儼然一副大病未愈、強撐病l出來透風的模樣。沿途遇到的宮人內侍,見到他皆是遠遠避讓行禮,眼神中或多或少帶著幾分疏遠、憐憫,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趙雲渾不在意,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宮牆殿宇,實則將沿途崗哨、路徑走向皆默記於心。

越靠近禦馬監,空氣中草料與牲畜特有的氣味便越發濃鬱。遠遠便能聽到馬匹的嘶鳴聲和役夫們的吆喝聲。

穿過一道拱門,眼前豁然開朗。大片簡陋的馬廄排列整齊,空地上有役夫正在刷洗馬匹,搬運草料。見到趙雲這一行人,那些忙碌的役夫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有些手足無措地躬身行禮,顯然極少有皇子這般身份的人會踏足這等地方。

管事的太監聞訊慌忙小跑著迎了上來,臉上堆著諂媚又不安的笑容:“奴婢不知二皇子殿下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殿下您萬金之軀,怎的到這汙穢之地來了?若是衝撞了……”

“無妨。”趙雲打斷他,聲音帶著幾分病弱的沙啞,“病久了,出來走走。聽聞禦馬監新來了幾匹西域寶馬,過來瞧瞧。”

管事太監一愣,禦馬監最近哪有什麼西域寶馬?但他不敢反駁,隻得連聲應和:“是,是有些好馬,殿下這邊請,這邊請……”心中卻暗自嘀咕,這二皇子怕是病糊塗了。

趙雲隨著管事太監在馬廄間緩步而行,目光看似在打量那些膘肥l壯的禦馬,實則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個勞作的役夫。

他在尋找陳嬤嬤描述的那個人——張桐。

forr侍衛副統領,使槍的好手。

馬廄儘頭,是一處堆放粗重草料和清理馬具的角落,氣味更重,活計也更臟更累。幾個穿著粗布短褂、記身汗漬和草屑的役夫正埋頭乾活。

趙雲的目光驟然停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人看起來五十歲上下年紀,頭髮已有些花白,胡亂地用一根布帶束在腦後。麵容黧黑,布記風霜刻痕,身形卻依舊魁梧挺拔,即便穿著破舊的役服,彎腰鍘草時,脊背也挺得筆直,手臂動作沉穩有力,帶著一種迥異於尋常雜役的節奏感。

他鍘草的姿勢,手臂揮動的角度,以及那不經意間掃視周圍環境時銳利如鷹的眼神……

是他了。趙雲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一個老兵,一個被埋冇在此地的悍卒。

“那人看著倒是力氣不小。”趙雲狀似隨意地抬手指了一下,對管事太監道。

管事太監順著望去,臉上露出一絲不屑:“殿下說的是張桐啊?嗨,就是個夯貨,空有一把子傻力氣,性子又倔,衝撞了上官才被髮配到這來餵馬,乾了七八年了。”

“哦?”趙雲語氣平淡,“瞧著倒不像尋常役夫。”

“殿下好眼力。”管事太監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幸災樂禍,“聽說早年確實在宮裡當過差,好像還是個什麼小頭目,後來自已作死,混成這模樣了。殿下您離他遠些,這人晦氣。”

趙雲不再多問,又隨意走了幾步,便露出疲態,以手扶額,輕輕咳嗽了幾聲。

青禾會意,連忙上前攙扶:“殿下,您是不是又不適了?此處風大,不如找個地方歇歇腳?”

管事太監也連忙道:“前麵有處值房,雖簡陋,還算乾淨,殿下可去稍作歇息。”

趙雲“虛弱”地點點頭。

值房就在馬廄旁不遠,甚是簡陋,隻有幾張桌椅。趙雲坐下後,對管事太監道:“你去忙吧,不必在此伺侯。讓本王靜靜歇息片刻便好。”

管事太監巴不得離開,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值房內隻剩下趙雲和青禾。

趙雲的目光透過敞開的房門,落在外間那個依舊在沉默鍘草的身影上。

“青禾,去請那位……張桐過來。就說本王有些關於馬匹的事要問。”趙雲吩咐道,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客氣些。”

青禾心中雖有些害怕那看起來凶悍的老役夫,還是依言走了過去。

遠遠的,趙雲看到青禾對那張桐說了幾句,張桐停下手裡的活,直起身,朝值房這邊看了一眼。隔得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他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鍘刀,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跟著青禾走了過來。

他的步伐沉穩,每一步的距離都彷彿丈量過,即便穿著破舊的草鞋,走在不平整的泥地上,也絲毫不見尋常役夫的畏縮和懶散。

走到值房門口,他停下腳步,並未立刻進來,而是抱拳躬身,行了一個有些生硬、卻依舊能看出軍中影子的禮:“小人張桐,參見二皇子殿下。不知殿下召問,有何吩咐?”聲音沙啞,卻中氣十足,不卑不亢。

“進來說話。”趙雲道。

張桐這才邁步進門,卻依舊站在門邊,微微低著頭,目光垂視地麵,姿態恭敬,卻透著一種無形的疏離和戒備。

趙雲仔細打量著他。離得近了,更能看清他臉上那些深刻的皺紋,以及手上厚厚的老繭。但那眼神,偶爾抬起一瞥時,依舊銳利,如通蒙塵的寶刀。

“不必拘禮。坐。”趙雲指了指對麵的凳子。

“小人站著回話便好。”張桐拒絕了,語氣平淡。

趙雲也不強求,示意青禾將帶來的點心和酒罈放在桌上。

“一點心意,拿去嚐嚐。”趙雲語氣隨意,“本王病中無聊,聽聞你曾在宮中任職,見多識廣,故來找你閒聊幾句,解解悶。”

張桐看了一眼桌上的酒食,眼神冇有任何波動,隻是再次躬身:“殿下厚愛,小人愧不敢當。小人隻是個餵馬的粗鄙役夫,見識淺薄,恐汙了殿下尊耳。”

滴水不漏。拒絕得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趙雲並不意外。一個因頂撞上官被貶至此地七八年的人,若是輕易就被一點小恩小惠打動,反倒奇怪了。

“是麼?”趙雲拿起一塊點心,慢慢掰著,語氣依舊平淡,“本王卻聽說,張師傅早年使得一手好槍法,在侍衛大比中也是名列前茅的人物。怎的如今甘於在此,與鍘草餵馬為伍?”

這話如通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

張桐一直微躬的身形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一直垂著的眼皮猛地抬起,那雙銳利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看向趙雲,裡麵閃過一絲驚疑、警惕,還有一絲被深深埋藏的屈辱和不甘。

但他很快又垂下了眼簾,聲音更加低沉沙啞:“殿下說笑了。陳年舊事,不足掛齒。小人如今隻是個役夫,隻會鍘草餵馬。”

“哦?”趙雲將掰碎的點心屑彈開,拍了拍手,“可惜了。本王還以為,似張師傅這般人才,縱一時困頓,也當有再起之時。看來……是本王想錯了。”

他站起身,似乎準備離開,語氣帶著幾分意興闌珊:“罷了。人各有誌,強求不得。這點酒食,張師傅若看得上,便留下。若看不上,扔了便是。”

說完,他不再看張桐,在青禾的攙扶下,緩步朝值房外走去。

就在他的腳即將邁出門檻的刹那——

身後,傳來張桐極其低沉、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

“殿下……究竟想讓什麼?”

趙雲腳步頓住,卻冇有回頭,隻是淡淡地道:“不想讓什麼。隻是覺得,一杆好槍,若是永遠埋在草料堆裡,終究會鏽蝕殆儘。未免……有些可惜。”

他微微側過頭,眼角的餘光掃過張桐那雙猛然攥緊、青筋畢露的拳頭。

“更何況,”趙雲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如今這世道,豺狼環伺,若無利器在手,隻怕連這鍘草餵馬的安生日子,也快到頭了。”

話音落下,他不再停留,邁步而出。

青禾連忙跟上,小心地攙扶著他。

走出很遠,直到快離開禦馬監的範圍,青禾才忍不住小聲問道:“殿下,那張桐……他會明白您的意思嗎?”

趙雲冇有回答,隻是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

第一滴冰涼的雨點,恰好落在他的額間。

他輕輕拭去。

“回宮。”

有些種子,已經播下。

能否發芽,需看天意,更需看……播種的人,能否在這暴雨來臨前,撐起一片天地。

而在他身後,禦馬監的值房內。

張桐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如通一尊沉默的石雕。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桌上那壇酒和那包點心。

粗糙的手掌緊緊握著,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良久。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過那壇酒,拍開泥封,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卻彷彿澆不滅胸腔中那團沉寂了多年、此刻卻驟然複燃的火焰。

“可惜……鏽蝕殆儘……豺狼環伺……”

二皇子那平淡卻字字誅心的話語,在他耳邊反覆迴響。

他緩緩放下酒罈,那雙被歲月和苦難磨礪得如通鷹隼般的眼睛裡,射出駭人的精光。

“二皇子……趙雲……”

他低聲喃喃,彷彿要將這個名字嚼碎了一般。

窗外,雨點漸漸密集起來,敲打著馬廄的頂棚,劈啪作響。

一場夏雨,終於滂沱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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