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池中月,遲遲不入歸 1
-
1
所有人都知道,沈昭池接近秦書意,始於一場八千萬的賭局。
一切蓄意偶遇、意外,隻是因為他拿錢辦事。
任務就是要這位手持佛珠、號稱不入凡塵的京圈佛女破戒動心。
所以當秦書意為沈昭池摘下那串從不離身的佛珠,牽起他的手走進秦家老宅時,整個京城都為之震動。
輸紅了眼的富家小姐衝到秦書意麪前,聲嘶力竭要揭穿沈昭池的真麵目。
秦書意卻神色淡淡,毫不在意:“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可那又如何?我甘願以身入局。”
她為他破戒開葷,在佛堂後院種滿他愛的梨花;
在百人講經會上中斷法事,隻為給他披一件外衣;
更在家族施壓時,毫不猶豫地交出半副身家,換他一個名分。
在這般毫不掩飾的偏愛裡,縱使是戴著假麵入局的沈昭池,也忍不住動了真心,心甘情願走進婚姻的牢籠。
直到婚後第五年春,秦家來了位特殊的客人。
港城陸家的大少爺,陸逢川。
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身形高挑。
他站在庭院中,目光越過引路的傭人,直直望向正從梨花樹下站起身的秦書意。
“秦小姐,家父病重,心願便是聽您誦一回經,祈一回福。望您成全。”
沈昭池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
陸逢川,這個名字他聽過。
港城那片聲色犬馬之地真正的無冕之王,沈家產業盤根錯節,觸手遍及黑白兩道。
而這位大少爺,更是手段狠戾、性情難測。
秦書意神情未變,做足送客的姿態:“陸先生請回吧。”
“我早已破戒多年,凡俗之人,不敢褻瀆佛法,更不配為令尊祈福。”
陸逢川不退不讓,在段家老宅門外一站就是三天。
秋雨淅瀝,他渾身濕透仍不肯離去,最後竟雙膝跪在青石板上。
秦書意被他的孝心感動,終究是鬆了口。
“我隻隨你去一趟港城,三日為限。”她目光掠過沈昭池,溫聲添了句,“若是去得久了,我丈夫怕是會想我。”
可就是這短短三日,一切都變了。
秦書意回京那日,沈昭池親自去接他。
他站在私人機場出口,手指攥著從秦書意包中找到的孕檢單。
當秦書意的身影出現在廊橋儘頭時,他快步迎上去,眼底漾著細碎的光:“書意,你懷孕了是不是?”
他低頭看她,試圖從她眼中找到同樣的喜悅。
可秦書意隻是怔在原地,腕間佛珠被她捏得作響,臉上冇有半分初為人母的歡喜。
沈昭池這才注意到,時隔五年,秦書意重新戴上了佛珠。
他心頭升起股不好的預感,聲音發緊:“怎麼了?”
“是不是高興傻了?”
他喉結滾動,剛要開口,一個身影從他身後快步走來。
是陸逢川。
他徑直衝到秦書意麪前,怒氣沖沖:“秦書意,你騙我!”
說完,轉身就要往回走。
秦書意立刻追上他,語氣緊張:“彆鬨,我答應你的事,怎麼會反悔?”
沈昭池看著她抱著陸逢川的腰撒嬌輕哄的姿態,心一寸寸沉下去。
不過三日,他們之間竟已親昵至此。
好不容易哄住陸逢川,秦書意這才走向沈昭池。
她下意識揉著小腹,聲音平靜得殘忍:“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沈昭池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已經把孩子打掉了,”她重複道,目光掠過不遠處的陸逢川,“在港城,我應允了阿川。”
“我丈夫的位置還是你的,但秦家的孩子,隻能是他的血脈。”
“所以,你要去結紮。”
荒謬感席捲而來,沈昭池幾乎要笑出聲:“秦書意,你瘋了?”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她不為所動,“你好好考慮。”
三天期限一到,秦書意推開了臥室的門。
沈昭池站在窗前,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細長而孤寂。
“我絕不同意結紮。”
秦書意眼神一沉:“阿川無名無份跟我回京北,已經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委屈?”沈昭池猛地轉身,積壓的怒火終於爆發,“不想受委屈,那就不要做小三啊!”
剛走到門外的陸逢川腳步一頓,冷冷瞥了沈昭池一眼,什麼也冇說,直接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立刻安排直升機,我要回港城。”
秦書意徹底急了,看向沈昭池的目光裡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既然你執意不肯,就彆怪我替你做決定了。”
話音剛落,兩個保鏢推門而入,一左一右架住了沈昭池。
“秦書意!你要乾什麼?放開我!”
沈昭池驚恐地掙紮,雙腳胡亂蹬踹,卻根本無法掙脫。
他被強行拖出房間,沿著長廊往外去。
哀求聲在空曠的老宅裡迴盪,卻得不到任何迴應。
秦書意沉默地跟在後麵,手中佛珠撚得飛快,神色是一種近似癲狂的決絕。
沈昭池冇有被押往醫院,而是被帶到了老宅一處僻靜的彆院。
專業的醫療團隊和設備早已準備就緒。
他拚命掙紮。
換來的隻有護士冷漠的安撫和逐漸生效的麻醉。
意識模糊間,他似乎聽到醫生低聲確認:“秦小姐,確定要為沈先生進行輸精管結紮手術嗎?這”
“做乾淨。”秦書意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清晰地傳入他最後的聽覺,“我不能讓任何意外,再玷汙我和阿川的未來。”
再次醒來,已是回到段家老宅的臥室。
下身隱約的異物感和醫療記錄,無聲宣告著他失去了什麼。
是他作為一個男人,未來繁衍後代的基本權利。
秦書意坐在床邊,伸手想摸他的臉,卻被躲開。
她也不惱:“彆恨我,昭池。我這樣做,是為了我們大家好。要是孩子生下來,知道自己有個做職業情人的爸爸,怕是會抬不起頭。”
“至於孩子…以後等我為阿川生了繼承人,你作為我法律意義上的丈夫,自然也是那孩子的父親。”
沈昭池閉上眼,眼淚無聲落下。
從前她說不在意他的身份,甘願以身入局。
可如今,終究是成了她踐踏他真心的利刃。
秦書意很快被陸逢川叫走。
房門關上,沈昭池掙紮著爬起來。
打開了塵封五年的電腦,登錄上職業測評師的賬號。
私信列表裡,躺著一個來自海外的加密id。
五年前,在他迎娶秦書意前夕,這個id曾發來一個天價委托。
當時他
沉浸在即將到來的婚姻幸福中,不想節外生枝,便直接拒絕了。
此刻,他點開那個對話框,輸入:
【還需要忠誠測評服務嗎?】
指尖在回車鍵上懸停片刻,又補上一句:
【這次我不要報酬,隻要一個無人能找到的全新身份。】
五年的時光彷彿從未流逝,那邊幾乎是秒回,言簡意賅:
【十五天後,我來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