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難相見 第275章 生無可戀
被嚇到的芝麻四隻爪子胡亂蹬了一下，像個毛球一樣從沙發上滾了下去。
落地後頭也不回地竄進了樓梯底的陰影裡，隻留下一道殘影。
客廳裡所有的傭人，全都石化了。
女傭a扶住了旁邊的牆：“李姐……快……快扶我一下，我腿軟……”
保潔b喃喃自語：“我的世界觀……正在被這首歌反複碾壓，寸寸崩裂……”
管家李姐扶著額頭，感覺自己幾十年的職業素養，都在這歌聲裡灰飛煙滅了：“我感覺我需要速效救心丸。”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秦清月，卻對周圍的一切恍若未聞。
她將手機鄭重地放在茶幾正中央，像是在供奉什麼神明。
然後，她閉上眼，雙手合十，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虔誠。
周羽看著老闆這副“做法”的樣子，忍不住小聲問：“老闆，您這是……在進行什麼神秘的東方儀式嗎？”
秦清月閉著眼，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彆吵！沒看見我正在沐浴好運嗎！”
“係統！聽見沒有！bgm都給你放上了！我要抽獎！”
周羽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自家老闆那副虔誠到近乎神棍的模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客廳裡，那首極具年代感和鄉土氣息的《好運來》還在不知疲倦地單曲迴圈。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嘹亮的歌聲配上穿雲裂石的嗩呐，形成了一種具備毀滅性的音波武器，正在對這座裝修風格冷淡高雅的豪宅進行無差彆精神汙染。
管家李姐的嘴角在抽搐。
幾個年輕女傭的臉色已經從震驚變成了呆滯，彷彿靈魂被這魔性的旋律抽走了一半。
“李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個年輕女傭小聲問。
“什麼都彆辦，”李姐有氣無力地回答，“就當我們集體出現了幻聽。”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秦清月，卻對外界的反應置若罔聞。
她的意識，已經沉入了一片絢爛的光海。
“開始！立刻開始！”
她毫不猶豫地在心中下達了指令。
下一秒，那個熟悉的，由無數光點和資料流構成的巨大輪盤，在她的腦海中轟然顯現，並開始飛速旋轉。
“係統給我轉！給我衝！”
“大獎！必須是大獎！不然我這臉往哪兒擱！”
伴隨著秦清月心的呐喊。
現實世界裡，周羽的視角中。
秦清月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如果說剛才她還隻是像個虔誠的信徒，那麼現在，她就是即將禦駕親征、準備開疆拓土的女皇。
那張原本清冷絕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抑製的紅暈，不是羞澀，而是純粹的亢奮。
她的雙眼死死盯著麵前那支還在播放《好運來》的手機，瞳孔裡迸射出的光芒，亮得驚人，彷彿要將手機螢幕洞穿。
周羽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這是什麼表情？
‘老闆這是……看到公司股票直接漲停了？還是談下了一個千億級彆的大專案？’
‘不，不對。’
如此狂熱的神態。
‘她到底在看什麼？’
周羽的視線，不受控製地飄向那支被老闆“舉著”的手機。
螢幕上，隻有一個簡陋的音樂播放器界麵，紅色的歌詞正隨著旋律一行行滾動。
“好運來那個好運來~”
“好運來那個好運來~”
……沒了。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周羽的腦子徹底宕機了。
她開始嚴重懷疑，是不是隻有自己看不見，其實老闆的手機上正在播放著什麼驚天動地的絕密影像？
就在周羽進行激烈思想鬥爭的時候，秦清月腦海中的輪盤，旋轉速度開始緩緩變慢。
來了！
決勝負的時刻到了！
周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闆臉上的表情，經曆了一場堪稱災難級的變化。
先是那足以讓冰雪消融的燦爛笑容，越來越美。
然後，是一種茫然。
一種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茫然。
緊接著，是困惑。
她微微歪了歪頭，眉頭緊鎖，眼神裡充滿了對世界的懷疑，對人生的不解，以及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剛纔在乾什麼”的哲學思辨。
那神情，複雜得無法用語言形容。
周羽的腦子裡，莫名其妙地就跳出了一個在網上流傳甚廣的表情包。
——地鐵，老人，看手機。
‘對。’
‘就是那個表情。’
‘一模一樣。’
一種看透了世事浮沉，洞穿了宇宙洪荒，最終發現一切都是虛無的終極表情。
周羽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
她的大腦cpu已經徹底燒了。
‘從狂熱興奮，到茫然不解，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秒。
兩秒。
三秒。
秦清月臉上的所有表情，如同潮水般退去。
所有的光彩，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波動，全都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剩下了一張毫無生氣的，如同精緻人偶般的臉。
麵無表情。
然後，周羽就看到，秦清月舉著手機的那隻手，緩緩鬆開。
那支價值不菲的最新款旗艦手機，就這麼垂直墜落。
“啪嗒。”
一聲輕響，手機砸在了厚實柔軟的羊毛地毯上，安然無恙。
隻是那魔性又喜慶的歌聲，因為揚聲器被地毯堵住，變得有些沉悶。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歌聲還在繼續，彷彿在對剛剛發生的一切進行著無情的嘲諷。
做完這一切，秦清月彷彿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頭和力氣。
她向後一倒，整個人癱軟在了寬大的沙發裡，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上那盞昂貴的水晶吊燈，一動不動。
那姿態，那神情，每一個細胞都散發著四個大字。
生無可戀。
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那悶在地毯裡的《好運來》，還在執著地迴圈播放。
周羽站在原地，手腳冰涼，整個人都麻了。
這……
這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啊？
這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
她的大腦已經完全無法處理眼前的資訊流了。
這怎麼猜啊？
老闆的心思，比量子力學還難懂！
這個工作……她真的能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