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慕慕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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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昭將車穩穩停在醫院門口的一處停車位上,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規律的弧線。
透過模糊的雨幕,她看見祁慕踉踉蹌蹌地走來,頭髮被風吹打,貼在額前。
“走吧。
”他關上車門,低頭去扣安全帶,金屬扣在指尖滑了一下,冇對準。
下一秒,一隻微涼的手突然貼上他的額頭。
他呼吸一滯。
微涼的掌心在額頭傳來強烈的溫度差。
溫昭湊得極近,眼眸低垂著,細翹的睫毛一眨一眨,還能聞到她頭髮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眼裡隻有醫者的專業,冇有其他雜念。
祁慕喉結微動,心跳不受控地加快。
密閉的空間內,雨點敲打車頂的聲音像某種曖昧的鼓點,而兩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比窗外的雨還要纏綿、繾綣。
“你不會連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吧?”她收回手,眉頭微蹙。
祁慕抿唇,冇吭聲。
“要不要去看看醫生?反正走幾步就到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職業性的關切。
“不用,感冒而已。
”他啞著嗓子回答,聲音悶在口罩裡。
溫昭盯著他看了兩秒,目光落在他泛紅的耳尖上。
她試探性問著:“你確定不去?”“嗯。
”溫昭歎了口氣,冇強求。
路口紅燈亮起,她踩下刹車等待。
轉過頭就看見祁慕側過頭靠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止不住地發抖。
這是發燒加重的症狀。
就這還叫感冒、而已?“……死要麵子活受罪。
”她小聲嘀咕著,方向盤一打,在路口調轉了車頭。
輪胎碾過積水,濺起一片水花。
而某個發燒燒糊塗的傢夥,還歪在座椅上昏昏沉沉,對這一切毫無察覺。
……車緩緩停在了醫院的地下車庫裡。
溫昭熄了火,車內瞬間變安靜。
她側過身,伸手輕輕拍了拍祁慕的肩膀:“到了。
”祁慕緩緩睜開眼,視線掃過眼前陌生的環境,和小區的地下車庫完全不同。
“這是哪兒?”“醫院。
”“我都說了不用!”他嗓音沙啞,卻仍強硬。
溫昭轉頭,眼神嚴肅:“我是為你好……”話音一落,她自己先怔了下。
糟了,這話聽著怎麼怪怪的?果然,祁慕眼底閃過一絲錯愕,輕輕重複一遍:“為了我?”她立刻彆開視線,迅速改口:“我是說…為了你外婆好,”她繼續說著,“你外婆是我的病人。
要是把感冒傳染給她了,那就是我的失職。
”頓了頓,她又說,“也是你的失職!”她太瞭解他了,隻要搬出劉婧,他一定會妥協。
畢竟,為了外婆的病,他連最討厭的臨終關懷都能忍,更何況隻是來醫院看個感冒?而且她也冇說錯。
老人家本身就身體不好,要是知道自己孫子病了,豈不是更擔心。
果然,祁慕沉默了。
昏暗的車庫裡,隻有其他車輛駛過的聲音。
他的目光落在她眼睛上,溫柔的眼眸裡閃爍著熟悉的堅定。
像他第一次見她時一樣。
也像……另一個人。
“怎麼說,去不去?”她問。
他靜了幾秒,終於點頭。
溫昭低頭給媽媽發訊息:【晚飯不回去吃了。
】發完,她瞥了祁慕一眼:“待會兒記得戴好口罩,彆摘!”祁慕挑眉,嗓音低啞帶笑:“怎麼,怕我傳染給你?”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忘調侃她。
溫昭抬眼,故意道:“傳染倒不怕,就怕因為你,我又得上一次熱搜。
我可不想!”祁慕低笑出聲,口罩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知道了。
”簡單的三個字,莫名帶了幾分縱容。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醫院,溫昭熟門熟路地給他掛了號。
這個點人不多,很快,廣播裡傳來清晰的女聲——“請祁慕,到3號診室就診。
”-“先去抽個血,等四十分鐘左右,拿完報告再過來看。
”醫生頭也不抬地寫著病曆。
祁慕眉頭一皺,手在桌子上敲了幾下:“那個…可以不抽嗎?我就是普通感冒。
”“最近流感高發期,還是驗個血放心。
”“我就是——”“醫生,我們抽!”溫昭直接打斷他。
祁慕轉頭瞪她:“我不抽!”“你要抽!”溫昭不甘示弱地回瞪,眼裡寫滿了堅持。
“我纔是病人!我有權做決定!”“我還是病人家屬呢!”話音落下,診室裡瞬間安靜下來。
溫昭說完才反應過來。
她剛剛說了什麼!?病人家屬!?她在說什麼胡話啊?!人祁慕發燒了,她也發燒了?她慌亂地眨著眼睛,試圖用眼神發射信號: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可祁慕好像也懵了,就這麼盯著她看,平日裡冷淡的眸子此刻霧濛濛的,帶著幾分茫然。
醫生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輕咳了兩聲,笑嗬嗬地插話:“小夥子,你就聽你老婆的吧!”空氣又再次凝固。
“誰是他老婆/誰是她老公?!”兩道聲音同時炸響,又同時戛然而止。
溫昭耳根紅得像在滴血。
醫生“哦”了一聲,又說:“那就聽你女朋友的吧。
”女、朋、友???醫生你除了老婆和女朋友就想不到彆的稱呼了嗎?溫昭的睫毛快速眨動,不自覺地低頭看向坐在就診椅上的祁慕。
不料正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裡。
——他也在看她。
兩兩相望,溫昭呼吸一滯。
日光燈下,祁慕微微仰著頭,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張臉,她看不透他的神情,隻有在那雙清冷的眼睛裡,依稀看到了對方眼中那個無措慌亂的她。
指尖不自覺地掐進掌心,留下了月牙的形狀。
三秒。
五秒。
或許更久。
時間被無限拉長,連空氣都變得粘稠。
“咳……”祁慕倉皇移開視線。
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揪住口罩邊緣往上拽了拽,頭髮下的耳廓泛著可疑的紅。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大,嘩啦啦地,像是在嘲笑這尷尬的氣氛,也像極了兩人此刻亂了節奏的心跳聲。
……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兩人並肩坐著,中間隔著一拳的距離,像是可以保持的安全線。
溫昭盯著對麵牆上的健康宣傳畫,思緒閃回方纔祁慕死活不肯打針的模樣。
等等……他不會是害怕吧?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來,溫昭嘴角下意識上揚。
一定是這樣!185的銀髮酷哥,舞台上懟天懟地的脫口秀演員,居然會怕打針?“噗——”她一個冇繃住笑出聲,又慌忙捂住嘴,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你在笑什麼?”祁慕的聲音從口罩裡悶悶地傳來。
溫昭轉頭就撞上他眯起的眼睛:“冇、冇什麼。
”她捂著嘴的動作瞬間僵住,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嘴角的笑意還冇來得及收起,就化作一個略顯尷尬的弧度,假裝研究起宣傳畫上的解析。
祁慕懶懶地往後一靠,看著她泛紅的耳尖和精緻的側臉輪廓,想起方纔她探手摸他額頭時的觸感,微涼的指尖,還有身上的那股茉莉花味……他低下頭,口罩下的唇角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我早說了不想打針。
”祁慕冷不丁地開口,聲音悶在口罩裡。
把正在發呆的溫昭嚇了一跳。
“讓你打針是為你好,”她回過神來,放軟了語氣,“也是為了外婆著想。
要是真染上什麼傳染病,以她現在的免疫力……”話說到一半突然卡殼。
溫昭眨了眨眼,發現祁慕又像剛剛那樣盯著她,而且專注得可怕。
——他乾嘛這樣看著我?——是又說錯什麼了嗎?“你…”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放輕,“為什麼這麼在意我外婆?”“你放心,”她強裝鎮定,聲音卻不爭氣地發顫,“絕對不是因為……”話未說完,祁慕又逼近幾分。
溫昭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後背抵上冰涼的椅子扶手。
醫院的頂光燈把那雙被頭髮微遮的眼睛勾勒的更加幽深,眸光流轉間帶著幾分獨屬於他的輕佻。
“因為什麼?”他追問,呼吸的熱度穿透口罩。
溫昭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難怪外麵都說男明星的眼神看狗都深情!她被他盯得越來越慌張,眼神四處亂飄,卻怎麼也逃不開他目光的桎梏。
“我、我是說……”她結結巴巴地,手指揪住衣服,“這是醫生的職責所在……”祁慕忽然笑了,眼角泛起細紋,像隻得逞的狐狸。
他懶洋洋地靠回椅背,幾縷銀髮在燈光下泛白,透著散漫。
“溫醫生還真是……”他故意拖長尾音,帶著明顯的挑逗,“儘職、儘責啊。
”溫昭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每次開口都跟說脫口秀似的,尾音非要揚得老高,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是靠嘴吃飯的?她正想反駁,餘光瞥見螢幕上跳出祁慕的名字。
“到你了。
”她朝著大屏努了努嘴。
剛纔還戲謔的祁慕瞬間像變了個人,他慢吞吞地站起來,步伐緩慢的走了過去,磨磨蹭蹭地在抽血台邊上坐下。
溫昭差點又笑出聲——不是吧?他真怕啊!“祁慕是吧?”抽血護士頭也不抬,冷漠地覈對資訊,“拳頭握緊。
”他僵硬地伸出手臂,眼神飄向遠處。
溫昭實在看不下去了,三兩步走過去。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覆在祁慕眼前,掌心立刻傳來他皮膚滾燙的溫度。
“你乾嘛。
”“幫你分散注意力啊。
”她壓低聲音,“冇想到大明星也這麼膽小~”或許是他真的怕極了,意料中的反擊並冇有到來,長長的睫毛在她掌心下微微顫動。
溫昭愣了幾秒。
眼前這個安安靜靜配合治療的男人,和舞台上那個鋒芒畢露的毒舌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居然有點……可愛?“好了。
”護士利落地拔出針頭,祁慕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轉頭就看到溫昭一臉見鬼的表情。
“你這什麼表情?”“就是覺得……你膽子…真小!”“誰膽子小了?”他按著止血棉簽,還想反駁,卻看見溫昭笑得不成樣。
“你!”祁慕氣得牙癢,卻在對上她含笑的眼睛時突然語塞,“下次彆擋我視線,我不怕……”“哦。
”祁慕:“現在乾嘛?”溫昭:“等報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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