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墮 383
風月寶鑒與噩夢
宋清殊走後，盛熙川幾乎是虛浮著腳步走到臥室，把自己扔到床上的。
屋子裡開了中央空調，他喝薑湯又出了一身的汗，把身上的T恤一脫，汗濕的身體，遇到潮冷的空氣，肌肉立馬緊繃了起來。
微微發疼，是發燒的前兆。
盛熙川仗著自己身體好，不去理會。
他想，反正之前發燒不去管它，第二天也就好了。
翻了個身，盛熙川起初還在想宋清殊，剛分開5分鐘，自己就在想她。
如果她能睡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不需要她照顧自己，隻要躺在身邊，讓他看到她，就好。
後來，又開始想他們古靈精怪的女兒珍珠。
這個小崽子可真厲害，洞察人性，也參得透天機，就是性子頑劣……
頑劣就頑劣吧，反正有他給兜底，沒人敢把她怎麼樣。
基因這東西也挺神奇，他和宋清殊的基因在一起，能生出這樣聰絕頂的孩子，非常值得驕傲了。
想起她們，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實和幸福。
再後來，腦子已經開始有點轉不動，頭疼欲裂。
盛熙川又想自己從浴室出來，兩人在客廳“坦誠相對”的畫麵，確切地說是他一個人坦誠。
宋清殊那張帶著羞怯卻強作鎮定的臉，在他腦海中浮現。
包括後來兩人在廚房裡擁抱，她也不是完全不情動。
如果他不顧她的反抗，強行低頭吻她，吻她白皙纖長的脖頸，吻她的唇，甚至解開她的衣服……
她甚至還穿著他的襯衫。
這個念頭像火星落入乾草堆，轟地點燃了體內壓抑的燥熱。
盛熙川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一股股邪火不受控製地竄上來，燒得他口乾舌燥。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感覺自己像是誤入了那麵風月寶鑒，而宋清殊，就是鏡中那勾魂攝魄、誘他沉淪的女妖。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燒灼的慾念與攀升的體溫攪成一團。
又是一層冷汗滲出，黏膩冰冷。空調送來的涼風如同細密的冰針，鑽進因汗濕而張開的毛孔，刺得他一個激靈。
他不得不掙紮著起身，拽過一條薄毯胡亂蓋在身上，才重新倒回枕間。
意識在滾燙的煎熬與冰冷的戰栗中浮沉，不知何時，終於沉入了混沌的黑暗。
也許是白日裡那場驚魂刺激太大，剛睡著，噩夢便如影隨形。
夢裡，盛熙川又回到了勝利橋路段。
不是白天，而是無星無月的深夜。
傾盆大雨如天河倒灌，砸在扭曲變形的車頂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整個世界隻剩下狂暴的雨聲和引擎蓋下冒出的、被雨水衝淡的白煙。
橋下的河水在暴雨中咆哮翻湧，渾濁的水浪拍打著岸邊，隨時要吞噬一切。
夢裡，橋是在他麵前塌的。
“盛熙川——救我！”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宋清殊淒厲的呼喊穿透層層雨幕，像尖錐狠狠刺入他的耳膜。那聲音裡浸滿了恐懼和絕望，撕心裂肺。
“小寶！”
盛熙川嘶吼著，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不顧一切地衝向橋下。
冰冷的雨水瞬間將他澆透，寒意刺骨，腳下泥濘不堪，每一步都異常艱難。狂風卷著豆大的雨點抽打在臉上，幾乎讓他睜不開眼。
夢裡沒有人攔著他，他赤著腳在雨裡往塌陷處跑去。
他看到了那輛被擠壓變形的保時捷Macan，像一隻蜷縮的鋼鐵巨獸，車頭深深凹陷，不斷的有紅色的液體從車裡往外湧。
盛熙川依稀看到了宋清殊蒼白驚恐的臉，她的嘴一張一合，呼喚著他的名字，聲音卻被風雨撕扯得支離破碎。
他撲到車邊，徒手去扳那扭曲變形的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
冰冷的金屬棱角割破了他的掌心，鮮血混著雨水淌下，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隻有滿心的焦灼和要把她救出來的瘋狂念頭。雨水衝刷著他的眼睛，視線模糊一片。
就在他奮力撕扯那堅固的車門時，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清晰得詭異，蓋過了所有風雨聲：
“爸爸，回來！”
盛熙川猛地回頭——
珍珠穿著一件藍色的綴滿小星星的雨衣，就站在離他不遠的暴雨中。
雨水順著她的小臉滑落，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頑劣狡黠，而是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憫的平靜。
“珍珠？你怎麼在這裡！快回去！”
盛熙川對著她喊。
珍珠沒有動，隻是伸出一隻小手，指向那片廢墟。
那片廢墟突然變成了一條河，河水不知何時已經漫溢上來，帶著令人作嘔的泥腥味，正貪婪地舔舐著車底盤，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上漲。
“水……爸爸……水……”珍珠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
盛熙川驚恐地轉回頭，渾濁冰冷的河水已經像無數條滑膩的毒蛇，爭先恐後地從破碎的車窗縫隙、從車門的縫隙裡鑽了進去。
車內空間正在被迅速填滿！
“不——！”他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更加瘋狂地撞擊、拉扯著車門，指甲在金屬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響。
他能看到宋清殊在裡麵拚命掙紮，水已經淹到了她的下巴，她仰著頭，眼睛死死盯著他，充滿了無法呼吸的痛苦和瀕死的絕望，嘴唇翕動，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
巨大的絕望和窒息感攫住了他，盛熙川感到自己在下沉，被冰冷的黑暗緊緊包裹，意識被拖拽著，墜向無底的深淵……
他不出聲來，身子猛地下沉，像是沒入了那條渾濁的河裡。
不知過了多久，一條腿猛地一蹬。
盛熙川終於從噩夢中驚醒。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幾乎要破膛而出。
身上的冷汗浸透了薄毯和身下的床單，帶來一片黏膩的冰涼。
盛熙川大口喘息著，肺裡心裡都火燒火燎，每一次吸氣都覺得疼。
肺疼，頭也疼。
盛熙川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臉上有些癢，費力地抬手一摸，全是濕的。
他出了一身一頭的冷汗。
再看窗外，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天已經全黑了。
放在枕邊的手機一直響，盛熙川看一眼，是宋清殊打來的電話。
他接起來，有氣無力。
“喂，小寶？”
那邊興許聽出了他聲音不對，愣了一下。
“你從4點一直睡到現在嗎？”宋清殊問。
盛熙川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才發現已經晚上10點了。
他“嗯”了一聲：“頭有點疼，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