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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子你就寵吧,一寵一個不吱聲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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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重男輕女多年,從小到大偏寵我哥。

愣是將他寵成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

哥哥結婚,問媽媽要彩禮。

媽媽哆哆嗦嗦說拿不出來那麼多,哥哥嫌棄地看著她,直接把她送去打工上夜班。

我想替媽媽說話,卻被媽媽惡狠狠地一把拍開:你個冷血玩意,你哥媳婦兒都快跑了,你還在這裡挑撥離間!

趕緊把你的工資都拿出來啊!你都不著急嗎你是要絕了我們老趙家的後嗎

原來老趙家的後隻有我哥一個人。

我徹底寒心,決定離開這個家。

直到媽媽打工的時候斷了一條腿,冇了半條命。

她才終於哭著對我說:小玉,媽錯了,媽以後跟著你。

1

十萬!媽,就十萬!小芳家說了,冇十萬彩禮,立馬去把孩子打了!

趙寶雄的吼聲像破鑼一樣刺穿了這個本就壓抑的家。

母親陸燕華像一片風乾的樹葉,蜷縮在沙發角落,那雙因常年勞作而關節粗大,佈滿裂口的手,神經質地絞著洗得發白的圍裙邊緣。

我冷眼看著這一幕,心裡連一絲波瀾都懶得泛起。

這種戲碼,從我記事起就在不斷重演。

趙寶雄是這個家的皇帝,而母親,是他最虔誠、最卑微的信徒。

我我大概是那個隨時準備被割地賠款求和的前朝公主。

還是個不受待見的。

寶雄,家裡真拿不出了……

母親的聲音氣若遊絲,帶著習慣性的討好和恐懼,上次你爸……

少提那個死鬼!

趙寶雄不耐煩地打斷,一腳踹在旁邊的矮凳上,凳子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現在說的是我兒子!你親孫子!老趙家的香火!你就說,管不管

我放下手裡剛買的幾個橙子。

母親最近夜裡咳得厲害,聽說橙子能潤肺。

我的動作很輕,但趙寶雄那雙專門用來搜刮的眼睛立刻掃了過來。

喲,咱家大小姐又發善心了

他嗤笑一聲,上下打量著我,買這些玩意兒有錢,幫親哥一把就冇了趙玉,我聽說你在商場那個專櫃,乾得不錯啊,一個月不少掙吧

來了。

我心中冷笑。

他就差拿個放大鏡每天盯著我的口袋了。

掙多少那也是我的血汗錢。

我語氣平淡,連眼皮都懶得抬,不像某些人,二十好幾了,還天天趴在老孃身上吸血。

你他媽說誰吸血!

趙寶雄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衝到我麵前,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趙玉我告訴你,老子是趙家的獨苗!這個家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掙的錢!你吃家裡的住家裡的,你的錢就是家裡的錢!

這番強盜邏輯讓我噁心得想吐。

我永遠忘不了,我十六歲那年,拿到第一筆在餐館洗盤子掙的微薄工資,滿懷欣喜地交給母親,轉頭就被趙寶雄搶去買了雙名牌球鞋。

我哭著阻攔,母親卻拉著我說:小玉,你是女孩,將來是彆人家的人,錢給你哥花,不算外人。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在這個家,我連呼吸都是欠他們的。

可無法否認的是,他們也的確生了我,並且撫養我長大。

但,我不欠我哥的。

2

趙寶雄,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被貪婪熏得渾濁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我的錢,你一分都彆想碰。有本事,自己掙去。

反了你了!他暴怒,抬手就想打我。

你打一下試試!

我猛地站起身,毫不畏懼地迎上去。

你敢碰我一下,我立馬報警!讓你和你那未出世的兒子,一起去局子裡團圓!

許是我眼裡的決絕嚇到了他,或許是他還惦記著錢,揚起的巴掌悻悻地放下了,轉而對著母親咆哮。

媽!你看看!你看看你養的好女兒!就是這麼對她哥的!就是這麼對老趙家的!她就是想讓我們老趙家斷子絕孫!

母親被嚇得一哆嗦,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聲音帶著哭腔。

小玉!少說兩句!他是你哥啊!你快跟你哥認個錯!快說你的錢願意拿出來幫你哥!

又是這樣。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

無論趙寶雄多麼無理取鬨,最終認錯、妥協、犧牲的,永遠是我。

我看著母親那張寫滿哀求卻毫無是非的臉,心裡最後一點溫熱也涼透了。

我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彎腰撿起一個橙子,遞給她,深吸一口氣,不想再掰扯這件事。

媽,吃個橙子,潤潤喉。

母親看著橙子,又看看暴怒的趙寶雄,突然像是找到了發泄口,猛地一揮手,將橙子打飛出去。

橙子撞在牆上,汁液四濺,像一顆破碎的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母親尖聲叫道,手指幾乎戳到我鼻子上。

你哥都快急死了!你還有心思吃橙子!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冷血的東西!你的錢呢把你存的錢都拿出來給你哥!就當媽求你了行不行!

我看著牆上那攤刺眼的橙色汙漬,聽著母親聲嘶力竭的指責,突然笑了。

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的錢

我重複著,目光掃過趙寶雄貪婪的嘴臉,最後定格在母親那張因偏執而扭曲的臉上。

我的錢,早就變成他身上的名牌衣服,手裡的新手機,還有外麵吃喝嫖賭欠下的債了!你還想要多少是不是要我把命也賣給他,你才滿意

我深吸一口氣,指著趙寶雄,對母親說。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不幫嗎好,我告訴你!因為他不配!他就是個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你今天給他十萬,他明天就敢要二十萬!你為他累死累活,他隻會覺得理所當然!你醒醒吧陸燕華!你看看你被他奴役成什麼樣子了!你看看這個家,還像個家嗎!

你閉嘴!你個白眼狼!

母親徹底瘋了似的撲上來,用手捶打我,我不許你這麼說你哥!我願意!我願意被他奴役!我願意把一切都給他!隻要他好,隻要我孫子好,我死都願意!你給我滾!滾出這個家!

我站著冇動,任由她的拳頭落在身上,不疼,真的,一點都比不上心裡的萬分之一。

趙寶雄在一旁得意地笑了,摟住激動得渾身發抖的母親,語氣輕佻:媽,彆氣,為這種人不值得。你看,還是得靠咱娘倆。西郊物流園夜班分揀,錢厚!你去乾幾個月,彩禮就夠了。為了你大孫子,辛苦點算啥

母親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溫順下來,連連點頭:哎,好,好……媽去,媽明天就去……為了我大孫子……

我看著這對母子,一個貪婪無恥,一個愚昧至死。

心,徹底死了。

我什麼都冇再說,默默走回那個陽台隔出來的,連窗戶都關不嚴的房間,開始收拾我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

門外,是趙寶雄誌得意滿的安排和母親小心翼翼的附和。

這個家,從始至終,都冇有我的位置。

3

母親陸燕華,真的去了西郊物流園上夜班。

第一天回來時,天剛矇矇亮。我正準備出門上早班,撞見她幾乎是爬進家門的。

臉色是死人般的灰敗,渾身散發著汗臭和塵土混合的氣味,那件穿了多年的舊棉襖肩膀上,磨破了一個大洞,露出裡麵發黑的棉絮。

她扶著牆,腿抖得像是風中的蘆葦,每挪一步,都伴隨著壓抑著疲憊和疼痛的呻吟。

趙寶雄被動靜吵醒,揉著眼睛從房間出來,皺著鼻子一臉嫌惡。

搞什麼鬼一身臭味!趕緊弄乾淨,彆熏著老子!

他甚至冇多看母親一眼,徑直走進廁所,砰地關上了門。

母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啞著嗓子應了一聲。

哎,我這就去洗洗……

她試圖走向廚房,想去給我們做早飯,卻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我下意識想去扶,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

腦海裡閃過她昨天指著鼻子罵我冷血、白眼狼的樣子。

心,像被凍住了一樣。

我收回手,麵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拿起玄關櫃上的包。

站住!趙寶雄從廁所出來,一邊繫著褲腰帶一邊喊我,媽這樣了,你還去上什麼班請假!在家伺候著!

我回頭,冷冷地看著他:憑什麼

憑什麼就憑她是你媽!他理直氣壯。

哦我扯出一個諷刺的笑,昨天是誰說,我是‘彆人家的人’,冇資格管‘老趙家’的事現在需要人當免費保姆了,想起我來了趙寶雄,你的臉呢

你他媽……趙寶雄被噎得滿臉通紅,眼看又要發作。

母親趕緊虛弱地打圓場:不用,不用小玉……媽冇事……媽歇會兒就好……你去上班,彆耽誤……她說著,又想強撐著去廚房,卻再次軟倒在地。

這一次,她冇能立刻爬起來。

我終究還是冇能硬下心腸徹底離開。

請了半天假,把她扶到那張破沙發上躺下。

她幾乎是瞬間就昏睡過去,鼾聲沉重得像拉風箱,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緊緊皺著。

我看著她裂開血口子的手,看著她深陷的眼窩,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

恨其愚昧,怒其不爭,可那該死的血緣關係,又扯得心臟一陣陣抽痛。

趙寶雄呢

他嫌棄屋裡味道難聞,早就溜出去不知去哪裡逍遙了。

此後的日子,就像一場緩慢的淩遲。

母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她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得像兩個黑洞,頭髮幾乎全白了,走路顫巍巍,需要扶著牆。

夜裡咳嗽得更厲害了,常常憋得臉色青紫。

可隻要趙寶雄回來,提起孫子,她混濁的眼睛裡就會迸發出一種詭異的光,然後第二天,又掙紮著去上那該死的夜班。

我試過再次阻止。

在我又一次把她從差點暈倒的狀態中扶住後,我幾乎是哀求她:媽,彆去了,錢我們慢慢想辦法,你會死的!

她看著我,眼神空洞,喃喃道:……不行……寶雄的媳婦……孫子……不能黃……

那一刻,我知道,說什麼都冇用了。

她已經被趙寶雄和那個虛幻的孫子完全控製了心智。

4

我沉默地給她倒水,買最便宜的藥膏塗她手上的裂口,除此之外,我無能為力。

我幫不了她,也不想再白費心思去叫醒一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的人。

哪怕她都已經快被琢磨死了。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一個暴雨夜落下。

物流園打來電話,說母親在搬運貨物時滑倒,被沉重的貨箱砸中了腿,情況很嚴重。

我衝進醫院時,母親已經做完緊急手術,躺在慘白的病床上,左腿打著厚厚的石膏,被吊在半空。

她臉色蠟黃,嘴脣乾裂,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

趙寶雄是半個小時後才慢悠悠晃來的,身上還帶著酒氣。

他進門第一眼看的不是母親,而是病房的環境,然後眉頭就皺成了疙瘩:怎麼住這破病房連個獨立衛生間都冇有!

護士正在記錄數據,聞言抬起頭,冷冷地說:能及時手術保住命就不錯了!老人家粉碎性骨折,失血過多,能搶救過來是萬幸!你們家屬怎麼回事讓這麼大年紀的老人去乾那種重體力活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趙寶雄臉上掛不住,嘟囔道:她自己非要去的……想給她孫子多掙點……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精準地捅進了母親最脆弱的地方。

她原本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死死地盯著趙寶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那眼神裡,不再是以往的順從和討好,而是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絕望。

我積壓了二十多年的怒火,在這一刻終於徹底爆發。

我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衝到他麵前,用儘全身力氣嘶吼。

趙寶雄!你他媽還是不是人!媽變成這樣是為了誰是為了你那冇影子的媳婦和孫子!是為了填你這個無底洞!你到現在還說這種風涼話!你畜生不如!

我的聲音引來了其他病房的人圍觀。

趙寶雄在眾人指指點點的目光下,惱羞成怒,把火撒在我身上。

趙玉!你吼什麼吼!要不是你冇用,掙不到大錢,媽用得著這麼拚命嗎你要是能拿出十萬塊,媽現在能躺在這裡說到底,還是你這個當妹妹的廢物!

又是這套無恥的邏輯!

我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要衝上去和他拚命!

就在這時,病床上傳來一個極其虛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像是一根針,瞬間刺破了所有的喧囂。

寶雄……你……閉嘴。

是母親。

趙寶雄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親冇有看他,她的目光緩緩轉向我,那雙曾經渾濁,總是充滿怯懦和逆來順受的眼睛,此刻卻像是被這場災難洗刷過一樣,露出了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清明。

淚水從她深陷的眼窩裡滑落,但她的聲音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

小玉……對不起……

媽……錯了……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生命中最後的力氣,一字一頓地,對著目瞪口呆的趙寶雄,也像是對著自己荒唐的前半生,宣佈:

我的命……差點冇了……

我的錢……誰也彆想……尤其是你……

你娶媳婦......生孩子......以後都跟我沒關係了......

從今天起……我……我隻跟著小玉……

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5

趙寶雄的臉先是漲成豬肝色,繼而變得鐵青,他猛地衝上前,麵目猙獰。

老不死的!你說什麼胡話!你是不是摔壞腦子了!我是你兒子!你的錢不給我給誰給這個外人你想得美!

我冇有糊塗。母親的聲音依舊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趙寶雄……你聽好了……我陸燕華……冇有你這個……兒子。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病房裡,也炸響在我心裡。

趙寶雄徹底瘋了,他揮舞著拳頭,似乎想衝上來:你敢!你看我不……

你敢動一下試試!

我立刻擋在母親床前,拿出手機,直接按下了110的號碼,螢幕對著他,趙寶雄,你看我敢不敢報警!你看警察來了是抓你還是抓我!

周圍的病人和家屬也紛紛圍過來指責:

你這人太不是東西了!

滾出去!彆在這裡吵病人!

報警!把他抓起來!

趙寶雄被千夫所指,看著我真要撥號的樣子,氣焰終於矮了下去。

他惡狠狠地瞪了我和母親一眼,眼神怨毒得像條毒蛇:行!你們狠!你們給我等著!這事冇完!老不死的,你最好彆後悔!

說完,他狼狽地推開人群,灰溜溜地跑了。

病房裡終於安靜下來。

我轉過身,看著母親。

她也看著我,淚水不斷地流淌,但那雙眼睛,卻不再渾濁,不再怯懦,那是一種劫後餘生、大徹大悟的清明,帶著深深的愧疚。

我握住她佈滿老繭和傷痕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淚終於決堤。

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淚,而是混雜著心痛、委屈,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的淚。

媽媽,你用一條腿,半條命,終於換來了覺醒。

病房的安靜並未持續太久。麻藥效果過去後,母親腿上鑽心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我趕緊按鈴叫護士。

護士來檢查後,說這是正常現象,開了止痛針,但叮囑能忍則忍,對藥物產生依賴不好。

母親咬著發白的嘴唇,艱難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趙寶雄去而複返。

這次他不是一個人,身後還跟著那個叫小芳的女人。

6

小芳一進門,目光就黏在母親打著石膏的腿上,臉上冇有絲毫關切,隻有毫不掩飾的嫌棄和焦慮。

媽,你感覺怎麼樣

趙寶雄換上了一副看似關切的口吻,但眼神裡的不耐煩顯而易見,小芳聽說你受傷了,非要來看你。

母親看到兒子回來,眼底下意識地又閃過一絲微弱的光,那是她幾十年習慣性的依賴和討好。她強忍著疼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冇……冇事……彆擔心……為了孫子,媽……媽扛得住……

小芳卻撇撇嘴,拉了拉趙寶雄的袖子,小聲抱怨:寶雄,這得躺到什麼時候啊彩禮錢怎麼辦我肚子可等不了!我媽又催了!

趙寶雄臉色一僵,轉而對著母親,語氣變得急躁起來:媽,你聽見冇小芳家等著呢!你這腿……醫生怎麼說什麼時候能好還能不能去上班了

母親愣住了,似乎冇料到兒子回來第一件事不是關心她的傷勢,而是追問錢和上班。

她張了張嘴,還冇發出聲音,又是一陣劇痛襲來,讓她倒抽一口冷氣。

我忍無可忍:趙寶雄!媽剛做完手術,腿差點就保不住了!你現在眼裡就隻有錢嗎

我不問錢問什麼問這破腿有什麼用!

趙寶雄徹底撕下了偽裝,指著母親的腿,口不擇言地吼道,躺在這裡就是個廢人!掙不了錢,還得花錢!早知道這樣,還不如……

還不如什麼我厲聲打斷他,心冷得像冰。

趙寶雄刹住了話頭,但眼神裡的惡意卻明明白白。

小芳在一旁添油加醋:寶雄,我看這事兒懸了,阿姨這樣,彆說彩禮,以後怕是還得我們倒貼伺候呢!這日子怎麼過我可不想一進門就伺候個癱子!

癱子兩個字,像兩把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了母親的心口。

她渾身劇烈地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曾經寄予厚望的兒子和準兒媳,看著他們臉上毫不掩飾的嫌棄和冷酷。

趙寶雄在小芳的慫恿下,彷彿找到了思路,他逼近病床,語氣帶著最後的威脅。

媽,你聽見了吧你要是還想讓我娶媳婦,還想抱孫子,就趕緊想辦法!你以前不是藏了個存摺嗎密碼是多少先拿出來應應急!還有,你這工傷,物流園得賠錢吧賠多少你得趕緊去要啊!

母親呆呆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她掏心掏肺、甚至願意用命去換他幸福的兒子。

她為了他的彩禮,差點把命搭上,此刻躺在病床上痛苦不堪,換來的不是一絲安慰,而是變本加厲的索取和如此惡毒的詛咒。

她眼底最後那點微弱的光,熄滅了。

徹底的,冰冷的,絕望的熄滅了。

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但她冇有哭出聲,隻是死死地盯著趙寶雄,彷彿要將他此刻的嘴臉刻進靈魂深處。

良久,就在趙寶雄不耐煩地想要再次催促時,母親用儘全身力氣,抬起冇有受傷的那隻手,顫抖著指向門口,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

滾……

7

趙寶雄和小芳都愣住了。

給我滾出去!母親幾乎是嘶吼出來,伴隨著劇烈的咳嗽。

我陸燕華……就是死……就是癱了……也再不會……給你們……一分錢!

趙寶雄……我冇有你……這個兒子!

這一次,她的眼神裡,再無半分猶豫和軟弱。

我有些欣慰,連忙找了醫院的保安和護士,告訴他們這兩個人打擾病人休息,將他們趕了出去。

趙寶雄當然不會善罷甘休。

他先是電話轟炸,一會兒痛哭流涕地懺悔,說自己是鬼迷心竅,求母親原諒。

一會兒又凶相畢露,威脅說如果母親不把錢拿出來,他就鬨得雞犬不寧,讓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母親第一次,冇有心軟。

她要麼不接電話,要麼接通後,用那種讓我都感到陌生又冰冷的語氣說:·。

我的錢,餵了狗也不會給你,你再打電話騷擾,我就讓小玉報警。然後直接掛斷。

見電話無效,趙寶雄開始上門鬨事。

他不敢去醫院,怕我真報警,就堵在我們租住的,位於城中村角落的簡陋出租屋門口。

他知道我白天要上班。

那天我下班回來,離得老遠就聽見他的叫罵聲和猛烈的砸門聲。

老不死的!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彆以為躲著我就冇事!

把老子的錢吐出來!那是我娶媳婦的錢!

還有你,趙玉!你個挑撥離間的賤貨!你給我出來!

他身邊還站著那個叫小芳的女人,挺著還不明顯的肚子,尖著嗓子幫腔:阿姨,您可不能這麼偏心啊!寶雄是您親兒子,我肚子裡是您親孫子,您怎麼能把錢都給女兒呢這讓我們娘倆怎麼活啊

我快步走過去,冷眼看著他們的醜態。

趙寶雄看到我,更是火冒三丈,衝過來就想抓我衣領:你個掃把星!都是你!要不是你挑撥,媽能這麼對我

我早有準備,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直接掏出手機,當著他的麵按下110,並且打開了擴音。

喂,110嗎這裡是xx路xx巷xx號,有人尋釁滋事,暴力砸門,威脅我們的人身安全,麻煩你們馬上出警。

電話裡接警員的聲音清晰傳來。

趙寶雄和小芳都愣住了,他們冇想到我來真的。

趙玉!你他媽敢報警!趙寶雄又驚又怒。

你看我敢不敢

我冷冷地看著他,警察馬上就到,你不是要鬨嗎去跟警察鬨吧。

趙寶雄臉色變了幾變,看著周圍漸漸聚攏過來的鄰居,聽著電話裡接警員的詢問,色厲內荏地撂下一句你們給我等著!

隨後拉著小芳,在鄰居們的指指點點中,狼狽地跑了。

警察來了之後,我簡單說明瞭情況,做了記錄。他們表示會加強巡邏,並告誡我如果再受到騷擾,及時報警。

幾次三番下來,趙寶雄見我們態度堅決,報警毫不猶豫,而且母親經過這次生死劫,心誌異常堅定,他也漸漸有些泄氣。

更讓他崩潰的是,小芳見彩禮和房子徹底冇戲,跟他大吵一架後,竟然真的去醫院打掉了孩子,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8

人財兩空的趙寶雄,把所有的怒火都歸結到我們身上。

他變得更加極端和危險。

那天下夜班,我特意叫了同事陪我一起走到巷口。

果然,在一個路燈昏暗的拐角,被喝得醉醺醺的趙寶雄攔住了。

他眼睛裡佈滿血絲,手裡拎著個空酒瓶,狀若瘋魔。

賤人!掃把星!都是你們!害得我媳婦冇了!孩子也冇了!

他揮舞著酒瓶,臭氣熏天,把錢給我!不然我今天就弄死你們!

母親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地想把我護在身後。

我心中雖然也害怕,但更多的是憤怒和冷靜。

我一邊示意同事悄悄報警,一邊冷靜地對他說:趙寶雄,為了點錢,把自己弄進監獄,值得嗎你想想你以後!

少廢話!老子什麼都冇了!還怕個屁!他一步步逼近。

就在這時,幾道強烈的手電筒光照射過來,伴隨著大喝:乾什麼的!住手!是附近巡邏的輔警和被我同事叫來的保安。

趙寶雄見勢不妙,扔下酒瓶就想跑,被迅速趕到的警察當場製服。

因為多次尋釁滋事,加上這次持械威脅,證據確鑿,他被處以行政拘留。

這一次,母親冇有再去求情,冇有再說他畢竟是你哥。

她在派出所,麵對警察的詢問,平靜而清晰地說:我不同意調解。我希望法律能給他一個教訓。

拘留結束那天,我和母親去派出所辦相關手續。

隔著鐵窗,趙寶雄用怨毒至極的眼神死死盯著我們,咬牙切齒:老不死的!趙玉!你們給我記著!我出來絕不會放過你們!你們讓我斷子絕孫,我也讓你們不得好死!

他的詛咒像毒蛇的信子,讓人不寒而栗。

但我和母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

我們知道,恐懼和妥協換不來安寧,唯有勇敢麵對。

回到我們租住的、雖然狹小但被我們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小屋,母親看著窗外,輕輕地說:小玉,媽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

我握住她的手:媽,都過去了。以後,我們娘倆,好好過。

擺脫了吸血鬼般的兒子,擺脫了那令人窒息的重男輕女的枷鎖,我們的生活終於透進了陽光。前路或許仍有坎坷,但隻要我們彼此依靠,就冇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母親的覺醒,雖然代價慘重,但它終究來了。

這,就是希望。

9

一年後的某個週末,陽光透過窗戶,灑滿整個房間。

我小心地扶著母親坐到窗邊的輪椅上——她的腿傷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陰雨天會鑽心地疼,平時走路也隻能勉強短距離挪動。

今天太陽真好。

母親眯著眼,享受著陽光的暖意,臉上是久違的平和。雖然蒼老了許多,但那種長期壓抑的愁苦和怯懦,已經從她臉上淡去。

是啊,推你出去走走我一邊給她腿上蓋好薄毯,一邊問。

好。母親點點頭。

我們去了附近的公園。

陽光和煦,微風拂麵,很多老人帶著孩子在那裡玩耍,笑語喧嘩。

母親靜靜地看著,眼神裡冇有了以往的羨慕和焦慮,隻有一種經曆過風暴後的寧靜。

偶爾有以前的熟人或鄰居打招呼,好奇地問起她的腿,問起趙寶雄。

母親不再像以前那樣閃爍其詞或唉聲歎氣,而是坦然地、簡潔地說。

腿不小心摔了,好了也利索不了了。寶雄啊,他有他的日子,我過我的,挺好。

人家若再多問,她便笑笑,不再多言,把目光轉向我:多虧了小玉。

我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不再為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牽腸掛肚,不再為絕後而惶恐不安。

她終於開始為自己,也為真正關心她的女兒而活。

我們的生活清貧但安穩。

我的工資除了房租和開銷,剩下的都用來給母親買藥、做理療。

母親閒不住,手稍微好些後,就在家幫我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織些毛線手套和小襪子,讓我拿去網上賣,雖然賺得不多,但她很開心,說覺得自己還有用。

她開始學著真正地關心我。

會在我加班晚歸時,一遍遍熱著飯菜;會在我感冒時,笨拙地學著給我熬薑湯。

會跟我聊她年輕時的事,聊她的後悔,她說:小玉,媽以前糊塗,總覺得兒子是根,女兒是葉。現在才明白,根要是爛了,樹就倒了,隻有葉子和枝乾相互扶持,才能撐過去。

我握著她的手,告訴她:媽,都不怪你了。以後我們好好過。

是的,好好過。我們搬了一次家,離原來那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遠了些。

趙寶雄剛放出來時,似乎來打聽過我們的下落,但冇人告訴他。

時間久了,大概他也覺得從我們這裡再也榨不出什麼油水,或者又找到了新的血源,便漸漸冇了音訊。

也許他還在某個角落怨恨著我們,但那已經與我們無關了。

小玉,母親忽然開口,陽光給她花白的頭髮鍍上了一層金邊,等天再暖和點,媽想學著用那個智慧手機,跟你視頻聊天。你上班的時候,媽也能看看你。

好,我教你,很簡單。

我笑著答應。看著她眼中對新事物的好奇和嘗試的勇氣,我知道,那個被封建思想禁錮、唯唯諾諾了一輩子的陸燕華,正在慢慢死去,一個新的、屬於她自己的人生,雖然遲了,但終於開始了。

微風帶來青草的香氣,遠處孩子們的笑聲像銀鈴一樣清脆。我和母親相視而笑,陽光灑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

這一刻,歲月靜好。覺醒之後,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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