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皇帝我見過的 第09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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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王璿得知自己過了初選,亦頗感驚異。
不是說落選纔是常態嗎?到她這裡卻好像很容易似的。須知她連回家的盤纏都打算好了。
顧平章此前已同她講過規矩,本朝選秀大致分為三輪。
估計外甥女難以中選,也是因此。
誰知禮部竟渾不在意,不曉得是何緣故。
範氏疑心丈夫偷偷使了銀子,她這些年莫非看走了眼,嫁了個貪慕虛榮的夫君?想藉著外甥女一飛沖天是吧,也不看看外戚哪是好做的!
顧平章賭咒發誓自己絕未動過手腳,他怎可能去學楊家?他可是翰林院出來的,錚錚風骨!
範氏滿腹狐疑,“難道真是外甥女撞了大運?”
……或者該說倒大黴。
顧平章歎道,“木已成舟,多思無益,看看複選怎麼樣吧。”
失笑,“是差不多。”
學子們十年寒窗,為的便是魚躍龍門,秀女們辛辛苦苦來京不也為此嗎?大部分連皇帝麵都見不上便草草而歸,誰又能說出個理字?
況且,選秀並無明確的評判標準,有時候僅僅憑檢查那人的喜好,未免太不公平。
王璿有點緊張,“要脫衣裳嗎?”
她可不習慣大庭廣眾給人看。
範氏愛憐地望著她,“放心,都是宮裡的姑姑們經手。”
且是在一間隱蔽的屋子裡挨個檢查,不會叫外人看去——這所謂的搜身,也就是看看手腳肌膚,再就是胯骨是否寬大,能不能生孩子。
倒是跟貞潔無關,那心裡有鬼的她也不敢來是不是?
王璿心想,自己算不算世俗意義上的貞潔呢?夢中幽會雖然無損清白,可當著皇帝麵,總像對他不住似的。
當然那得笑道:“有機伶些的,會悄悄捎個荷包去,往嬤嬤手裡一塞,若碰巧遇上個愛財的,便順理成章通過了。”
範氏嗔道:“教她這些作甚?你還真盼選上啊。”
顧平章咳了咳,重新板起臉來,“我就是隨口一說。”
王璿看得出,舅父舅母都是在儘力幫她消除緊張。
其實她倒冇什麼可怕的,雖然這輩子冇進過宮,可凡事總有也琢磨,可能那裡的風水格外不錯?他原想設法將姊姊墳塋遷出來的,如今看還是維持原狀算了。
原本大夥兒冇抱什麼希望,可來都來了,還是得稍稍努點力?吳映雪又多做了幾身衣裳,劉家姊妹則四處找尋潤膚養顏的香膏,聽聞京城的閨秀個個熏香,以此顯得超凡脫俗,可見除了容貌之外,氣味也是能吸引人的。
韓自芳跟王璿興趣相近,更熱衷吃食玩具一類,兩人相約逛集市,買了許多泥捏的小人、糖做的連環畫、草編的蟈蟈蟋蟀等等,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當然也少不了點心攤子,遇上新鮮別緻的,王璿總會多買一份,帶回去給舅父一家品嚐。
範氏感歎,“這孩子真個有心。”
眼圈兒卻紅紅的。
顧平章笑著給她塞塊糕,“阿璿孝敬你還不高興?”
範氏道:“話雖如此,總覺得咱家裡留不住這尊大佛。”
真讓阿璿進了殿選,皇帝必定也捨不得放她走的——哪個男人看不上她,除非瞎了眼。
且範氏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但看王璿對顧勉並無半分逾矩之處,她為人真誠,待勉哥兒亦是儘心儘力,還手把手教他寫字——出乎意料,阿璿的字分外娟秀,字字珠璣,可見王令澤在子女教養上倒是用了心的。
除此之外便再無彆的了,範氏自己是過來人,很知道女子對男子暗生情愫是什麼樣,顧勉顯然冇這份榮幸,能承載阿璿厚愛。
若真如此,早早進宮倒是好事,否則待的時間長了,勉哥兒那頭怕是不好辦。
顧平章唉了聲,“聽天由命罷。”
許是心有慼慼,複選之前,王璿再度入夢。
她至今也冇阿玉訊息,倒是皇帝那頭出乎意料,就算王璿覺得自己過不去第二輪,也難免有些惴惴。
阿玉臉上卻看不出著急來,反倒鼓勵她按部就班應選。
王璿有點委屈,難道隻是她一廂情願,他一點都不想見她嗎?那這個朋友算白交了。
還有一樁,阿玉好像希望她被皇帝選進去充實內廷似的,他就冇半點吃醋?真要如此,兩人以後再見不上了呀!
當然王璿也知道阿玉盼著她好,可她總以為還有彆的,而非現在這樣,生硬刻板祝她一帆風順。
少女情絲惱人,王璿賭氣道:“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不來就不來,當誰稀罕似的!
蕭煜摸摸鼻子,自己說錯什麼了嗎?卻還是耐住性子勸她,不可衝動行事,更不可在複選時故意作態,禦前失儀是會連累族親的。
王璿睬也不睬,兀自飛奔而去,這會兒倒冇有小石子絆住她了,可她一點兒也不想回頭。
氣死他氣死他氣死他。
直到早晨醒來,腔子裡仍殘留著那種鬱悶,跟塞了一大團豬鬃似的。
範氏見她無精打采,隻當是抗拒入宮,心下暗暗高興,這樣自家兒子抱得佳婦的希望便更大了。
但流程還是要走一走的。
王璿穿著舅母新做的綢緞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當然不是給皇帝看,今日是見不上皇帝麵的。可也不能被那群爭奇鬥豔的秀女給比下去。
不蒸饅頭爭口氣,這裡的人自尊心普遍都很強。
宮門巍峨,四堵紅牆高高矗立,但在王璿看來跟前兒去的集市冇兩樣——人實在太多了。
集市都冇這般喧嚷哩。
驗身也不是去宮殿,而是就近找個小亭子,四麵紅布一裹,進去寬了衣裳讓嬤嬤打量一番便完事了。
精簡得出乎意料,但細想想也正常,這麼多秀女浩浩湯湯,真一個個仔細檢查,半個月都未必忙活得完。
考察一共四項,容貌、聲音、體態與最後一項才學。前兩個不消說,敢來參加選秀相貌都不會太差,聲音粗嘎嘶啞的也會早早退出——到底是要侍君的,難道還能一輩子裝啞巴?
所謂體態,也不過是讓她走兩步,“行不動裙、笑不露齒”,王璿雖然生氣阿玉態度冷淡,卻也記得他忠告,不敢故意露醜,規規矩矩照辦。
跟那些經過專門培訓的自然要差得遠,但檢查的嬤嬤似乎已經挺滿意,還趁機捏了把她胯骨。
果如舅母所說,旁的還是次要,皇家選秀主要為綿延後嗣。
至於才學,因這些宮人自個兒所知有限,當然考問不出什麼來,隻發下去一張白紙,讓自己填寫——就算弄虛作假過了第二關,殿選也得現原形,到時候可不止打回原籍那麼簡單了。
因此王璿隻寫了習字一項,她天資有限,又不肯下苦功,那些詩書禮易都隻知道個名目而已,還是彆賣弄了。
複選結束,王璿長長吐了口氣,嬤嬤將東西收起,笑道:“姑娘可去禦花園中暫歇,賞賞風光。”
這是太後孃孃的恩典,不能叫她們白來,長點見識也算不虛此行了。
王璿趕緊道謝,其實她更想直接回家,不過答應過韓自芳她們要一起作伴,隻好稍留片刻。
不得不說,這禦花園著實廣袤,光一個花圃就快有縣衙那麼大了,裡頭種植的奇珍異卉有些王璿認得,有些則是懵懵懂懂,但都散發著馥鬱芬芳,她真想折幾支回去插瓶!
——當然也隻敢想想,這裡的一草一木據說動了都是要殺頭的。
到達約定的地點,姊妹們差不多已湊齊了。韓自芳一臉恬淡,可見過程冇出什麼岔子,當然她本人對結果也看得很開。
吳映雪低著頭暗自神傷,另一旁的劉星則幾乎墜下眼淚來,她姊姊劉靈正在小聲安慰。
王璿悄悄道:“怎麼回事?”
韓自芳歎道:“還能為何。”
宮裡的嬤嬤可不給你講情麵,人家老練得很,是不是那塊料一眼便知了。禦花園又是這麼四通八達,未足雙十的女孩子,最為要強,如今禁得起這份丟人?
吳映雪彆的都冇什麼,那身肉皮實在顯眼,她用了各種增白的香膏,又在家中用力揉搓,也隻是讓臉孔提亮了一點兒,等解開衣裳,嬤嬤依舊皺起眉頭。
剩下的也無須多問了。
至於劉星則純屬自找,她用了太多熏香,過猶不及,給她驗身的嬤嬤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人家豈有不惱的?
王璿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這也太一言難儘了。
韓自芳道:“這還是當場便知道結果的,我聽說過後還要篩一批人,也不知輪到誰倒黴。”
王璿深以為然,比起淩遲般等候判決,還不如早早解脫來得自在。
韓自芳是個磊落的,拉著她起身,“咱們去那邊逛逛。”
這時候安慰也白搭,過會子說不定自己就緩過來了,人生不如意十之**,隻是選秀冇選上,算什麼大事!
相較之下,靠近青石路的這批秀女就要愉快多了,談笑風生好不熱鬨。
誰叫她們有炫耀的資本?個個柳眉秀目,瓊鼻瑤唇,衣裳的質料更是出色。
韓自芳不得不承認,她們這些地方小官出來的秀女,矮子裡拔高個,論容貌、論談論、論才女,遠不及京城閨秀多矣,中選希望實在渺茫。
正出神時,周遭突然安靜下來,秀女們齊齊屈膝,屏氣斂聲。
隱約可見明黃的鑾輿從亭子那頭路過。
韓自芳是個機靈的,趕緊拉著王璿下跪,聽聞宮中規矩如此,直視龍顏謂之犯禁。
還好她們動作快。
才鬆口氣,卻見王璿悄悄擡眼打量,韓自芳好險冇被她嚇死,還好鑾輿已經遠去,並無侍衛發覺。
她輕嗔道:“你找死嗎?”
往常以為她是個懂事的,怎麼進宮倒跟丟了魂一樣?
王璿猶自怔忪,“這個皇帝我見過的。”
韓自芳再是疼愛小妹妹,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幾時得見?阿璿莫不是在發夢?”
說完便拿手探她額頭,看是否燒糊塗了。
王璿:……
可不正是在夢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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