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江湖:真氣要交稅 第178章 獨臂修羅賈正義
剛才守著那麼多人,賈正義不方便動手。
現在他押解不死宗餘孽,能動手的機會就多了。
果然不片刻,就有人來跟趙無眠稟報:「稟監正!押解途中,中華長老率餘孽暴起奪兵,欲借山道遁逃!賈主簿當機立斷,率部剿殺逆賊一百二十七人,儘數伏誅!我方……輕傷三人。」
好一個「當機立斷」!好一個「儘數伏誅」!
賈正義哪裡是剿殺,分明是用不死宗俘虜的血和命,給小山門的焦土和杜四叔的冤魂,獻上了一場遲來的祭品!
「儘數……伏誅?」趙無眠麵具下瞬間結起了冰晶,看來她也沒料到,賈正義會把不死宗的人全部殺死,「賈正義人呢?」
「正,正清理戰場,隨後便到。」報信兵的頭垂得更低。
趙無眠眼神漸漸淡了下來,「知道了。傷亡名錄添上。」
……
淮州城外,淮水碼頭兩側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占據中原四州、長期吸血朝廷的魔教之一不死宗被鎮武司徹底連根拔起,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知府錢長信與淮州監正趙舉身著嶄新官袍,立於最前,臉上是恰到好處的肅穆與讚許。
然而,真正刺痛人心的是他們身後。
無數白發老嫗、垂髫稚子、佝僂老卒,手中捧著褪色的舊衣或簡陋的木牌,那是三百七十一個再也回不來的名字。
嗚咽聲被壓抑在喉嚨裡,彙成一片沉重的悲風。
趙舉紅光滿麵地與青州監寒暄,剿滅魔宗之功,淮州監出力良多,足以讓他黯淡的履曆鍍上一層金邊。鎮武司的嘉獎令緊隨而至,對密報所請照單全收,升遷犒賞,皆大歡喜。
鎮武司的嘉獎令墨跡未乾,新一輪調令已下達。
青州監正趙無眠因剿滅不死宗有功,調任京城鎮武稅司,擔任稽查樞監正。
淮州監正之位,出人意料地落在了賈正義肩上。斷臂主簿連跨三階,從六品連勝三級到從四品高位!據說秦權得知賈正義在不死宗的表現後,口中讚了句「獨臂修羅」四字,已經傳得天下皆知。這次留他擔任淮州監,是要將不死宗的各堂、各分舵一舉殲滅。
最微妙的當屬趙舉。平調青州監,看似平級,實則是被連根拔起。青州是秦權嫡係經營多年的鐵桶,一個空降的「功臣」,註定是個被供起來削權的泥菩薩。
唯有一事,石沉大海。
秦權與我那賭命的十萬兩債務,在煌煌戰功與冰冷公文之間,被輕描淡寫地抹去,彷彿從未存在。
「豈有此理!首功不錄,連個虛名都沒有!鎮武司眼瞎了嗎!」陸明川一拳砸在客棧的桌上,表達著自己的憤怒。
杜清遠雙目通紅,「誰他媽不知道,不死宗的老巢是姐夫哥一刀一槍捅穿的!姓秦的分明是卸磨殺驢!」他揮舞著雙拳,「這身狗皮,老子不穿了!送四叔靈柩回青州,從此江湖路遠!」
杜紅菱抱臂冷笑,「這就是我當年寧可當個野路子,也不進鎮武司這口染缸的原因!功勞是上頭的,血債是自己的。姐夫哥,不如跟我回青州,這醃臢地兒配不上你!」
杜清遠道:「對,回家見見老爺子,沒準同意你跟我姐的婚事了!」
我心中饒是怒火中燒,嘴邊卻是無儘苦澀。
秦權這一招夠狠!
他用一紙輕飄飄的調令告訴所有人:違逆掌司意誌的人,連被清算的資格都沒有。
從我保下沐雨的那一刻,這結局就已註定。
「淮州監正賈大人到!」一聲拖長的通傳刺破壓抑。
賈正義獨臂按著嶄新的刀柄,玄黑色的監正袍異常地顯眼。他身後跟著一隊沉默的稅吏,腳步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他揮手屏退隨從,一步步走到我麵前,喉結滾動了幾次,才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江小哥,賈某知道,這身袍子,是用小山門兄弟的命,還有……還有你那份潑天功勞墊起來的。」他不敢看我的眼睛,「秦掌司他……唉!」
我看著他掙紮的模樣,心中那點不平反倒淡了。
他賈正義從血手人屠掙紮到今天的獨臂修羅,渴望的正是一個「正大光明」的監正之位。
這位置,是他用斷臂、用狠辣、用踩著無數屍骨換來的,同樣也沾著我的光。
「恭喜賈監正,」我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平步青雲,得償所願。」
我上前一步,抬手在他嶄新的玄黑肩章上輕輕撣了撣,「好好當官,好好做事。」
賈正義渾身猛地一震,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麼,最終卻隻化作一聲短促的的喘息。
這是秦權的決定,他也隻是權力意誌下的一枚棋子而已,根本無法掌控彆人甚至自己的命運。
碼頭的喧囂被客棧門板隔開,房間內氣氛凝滯。
賈正義斟滿三杯烈酒,獨臂托著漆盤,先敬我:「江小哥,淮州這潭水,往後更深了。」
酒液辛辣入喉,像嚥下一把燒紅的沙。
他又轉向杜家姐弟,姿態放得更低:「杜四叔的英靈,淮州監立碑銘記。青州杜家,往後但有差遣……」
杜紅菱冷著臉不碰杯,杜清遠仰頭灌下,酒杯重重頓在桌上,算是給這新監正一分薄麵。
最後,賈正義的目光落在陸明川身上,酒盤卻空了。
他盯著這位滄浪門高徒,聲音沉緩:「明川兄弟,淮州監百廢待興,正缺你這樣的好手坐鎮。留下幫我,如何?」話是問陸明川,目光卻轉向我。
陸明川劍眉緊鎖,下意識看我:「江大哥?」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聚焦我身上。
我端著酒杯,指尖摩挲著粗糙的杯沿。
賈正義要人,更要不僅僅是滄浪門在青州、淮州的影響力,也是與我、還有我師門之間的橋梁。
「留下吧。」我聲音平淡,卻斬釘截鐵,「滄浪門幾百口人,還指著你這顆大樹遮風擋雨呢。」
這話點透了陸明川的軟肋,他不僅是江湖客,更是宗門未來的頂梁柱。
鎮武司的虎皮,有時候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想起在青州培訓時,陸明川才考取鎮武司那份驕傲,與其當一個為虎作倀的平凡稅吏,不如跟著賈正義這顆鎮武司剛崛起的新生權貴。
陸明川臉色變幻,最終抓起桌上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喉結劇烈滾動。
他抹去嘴角酒漬,盯著賈正義那隻空袖管,啞聲道:「好!但我隻做該做的事!」
賈正義閃過一絲複雜的光,終於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飲儘。
沐雨一直緊挨著我站著,小手死死攥著我的衣角。
聽到對話結束,她仰起小臉,一雙蓄滿淚水的大眼睛擔憂地望著我。
我心中微澀,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對杜清遠和杜紅菱道,「咱們……該起程了!」
賈正義單臂抱胸,「不送!」
……
杜氏姐弟高價買了一條烏篷船,裡麵裝著杜鎮原的棺材。
來到船塢,正在登船之時,某種莫名的情緒驅使著我回頭望去……
一道清冷的身影出現在碼頭石階儘頭。
趙無眠已換下玄青色監正袍,一身素色常服,臉上卻依舊覆著那副冰冷麵具。
她目光掃過憤懣的陸明川、滿臉鄙夷的杜紅菱、抱著靈位匣彆過臉的杜清遠,最後落在我身上。
無人行禮,無人寒暄。
隻有江風卷著枯黃的樹葉,打著旋撲上她素淨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