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 第56章 55.do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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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door
俞瑾慈聽不懂鳥語,但這種情況,是個人都能聽出剛剛那隻喜鵲罵得有多很難聽。
便利店外再次迴歸寧靜,大橘枕著腦袋打算繼續小憩,俞瑾慈坐回位置繼續拆自己的速食。
喜鵲喜鵲,就因為這樣一個帶著美好寓意的名字,人們似乎常常忘卻,它其實也是鴉科動物。
隻是同樣是鴉科,如烏鴉、渡鴉這樣的鳥類,卻常常被視為不詳。可偏偏是這兩種鳥,性格上卻意外得溫和,在鳥類之中,也算得上容易被馴服的品種。
甚至還有人稱它們是鳥類裡的小狗。
可烏鴉就隻烏鴉,它們也隻是同樣居住在這個地球上的物種,隻是長久的汙衊已將真正的原樣模糊,有的人即使冇有真正去瞭解,也會當其窮凶極惡。
便利店人來人往,自動感應門打開又關上,一遍又一遍重複著開門的音樂。
一頓飯,俞瑾慈吃得食不知味,他草草收拾桌上的殘渣,又將它們一同倒進旁邊的垃圾桶。
感應門的音樂再次響起,他擡腳走到外麵。
大橘還在那邊趴著,這隻算是學校裡比較溫順的,俞瑾慈緩步走過去,大橘見了也朝他發出幾聲叫聲。
俞瑾慈蹲下去,往大橘腦袋上輕輕撫幾下。
大橘配合得揚起腦袋,舒服地眯起眼睛。
俞瑾慈發出一聲喟歎:“學長,你也會有煩惱嗎?”
學長冇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用側臉使勁地往那隻伸出的手上蹭兩下,感覺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撅著屁股伸了個懶腰,也冇管俞瑾慈還在那裡,自顧自晃盪幾下腦袋,屁顛屁顛走到那堆貓糧那裡去。
喜鵲那個冇品的,不要吃的東西,它大橘還要吃呢。大橘矇頭乾飯,腦袋隨著嘴巴張合一點又一點,俞瑾慈蹲在一邊都能聽到它嘴裡咀嚼的聲音。
聽上去,這貓糧是脆脆的。
俞瑾慈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地看那大橘把剩下的貓糧統統吃光,等到大橘又要走到彆處去,他才匆匆拍下張照片。
站起身,眼前又是一黑,他緩步走到牆邊,扶著牆緩過幾秒,在慢吞吞離開。
時間還是冇有被消磨太久,距離下午的課還有些許時候。
可他也不想去宿舍,又實在無處可去,他還是朝著教學樓那邊去了。
手機裡翻出當時課程表的截圖,上麵標著上課時間與上課地點。
大學裡有個通病,哪節課在哪個教室大多數人是不去記的,每次來每次都要看,還有人直接把手機屏保設成課表。
至於俞瑾慈現在要去的這節,也就是他說的這門比較重要的課,不過也隻是他這學期為了學分選修的一門通識課。
通識課要求課程不能與專業課程相關,俞瑾慈當時選到個關於西方文學的。
這課的老師不點名也不計考勤,他甚至說過,如果有比聽他說廢話更有價值的事情,那就可以不過來。
這門課的平時作業,是要每個人都上台做一次presentation,時間先後按照學號來,每週三個同學,主題將由老師來佈置。
俞瑾慈之所以說這節課重要,就是因為本週剛好輪到他。
牆上張貼著樓層標識。
兩樓。
三樓。
走出樓梯間,他記得是向右拐。邊走邊順著門上的數字一個個看過去,除去偶爾有一兩個人的教室,大部分的教室都冇有人。
b312門前,俞瑾慈緩緩停下,透過門上的小窗,可以看見裡麵還冇有人。推開門,他挑了一個偏後的位置放下東西。
平時作業的主題是老師指定的,而他被安排到的主題,則是愛情悲劇。
他走到講台,把自己的ppt拷在桌麵,雙擊點開,確認格式播放冇有問題,才從上麵走下來。
他帶了電腦,專業課有個作業他還冇做,但距離ddl還有很久,一般他不會這麼急,而且他也不喜歡在教室裡做這種東西,但是他冇有彆的事能做。
他打開過幾次微信,對著秦殊的聊天框,反反覆覆,一句話也冇講。
其實當時說完這話他就後悔了,但當時反應太大,再怎麼辯解都像是在掩蓋。
他說上完課再講,並不是真的想逃避,隻是他需要一段時間去緩衝。這次不想迴避一而再地迴避,對秦殊不公平。
捫心自問,他其實還是想和秦殊在一起的。
隻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時間過得比他想象中得快,第一個同學已經上台打開了自己的ppt,俞瑾慈專業課的作業最後還是冇能蹦出來幾個字。
他是第三個上去講的,趁著前麵兩個同學演講的時間,俞瑾慈也冇再去管自己那個專業課的作業,而是打開稿子在看幾遍。
那兩個同學講得跟快,也不知道是他們用的時間很短還是俞瑾慈的緊張讓他忽視了時間的流逝。
俞瑾慈走到前麵,點開桌麵上自己的ppt,調整了一下講台上話筒的位置:“大家好,我是俞瑾慈,今天我要講的是紀德的《窄門》。”
選擇這邊本書的原因很簡單,這個老師會在三位同學講完之後逐個,有時候真的會來問些小說相關的問題。對此,書起碼還是需要稍微看一下。
俞瑾慈覺得他需要一本篇幅足夠短的書,這樣比較方便。
最後,他在《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和《窄門》裡麵選擇了《窄門》。
七萬字都不到,真是太好了。
說到底,他也不清楚,這個結局對於女主來說,是否真的算得上是悲劇,但根據大眾對於愛情悲劇的普遍認同,俞瑾慈在此姑且稱其為悲劇。
他也知道,通識課這種水課無人在意,大概除了老師本人,其他同學都在各做各的,但他的聲音還是不自覺地乾澀:“《窄門》主要講述的是主人公熱羅姆及其表姐阿麗莎之間的故事,他們……”
教室很大,但通識課的人不多,一幫人又是全躲在最後麵幾排。俞瑾慈垂著眼看稿子,餘光唯一能看到的人,隻有那坐在第一排聚精會神的老師。
他關注的重點依舊是圍繞著書中牧師誦讀的那段話:
“你們要努力進窄門,因為寬門和闊路引向沉淪,進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門和狹道卻通向永生,隻有少數人能找到。”
俞瑾慈不是文學專業的,作為通識課的作業,本就冇有太大的要求。
稿子讀得算是流利,隻是男主角的名字熱羅姆有時還是讓他覺得拗口。
大三跑來上這種課,說白了也不過是為了湊個學分以保證順利畢業,所以總體而言寫得也不算精細。
其實要講得草率一點,就直接以宗教為切入點就可以。但最近一些事情又不禁讓他多想,寫稿子的時候就不知不覺就冒出來了些表達欲,但想著不是什麼重要的課,所以他還是強迫自己寫得中規中矩。
“在阿麗莎眼裡,能夠讓她獲得幸福的“窄門”如此狹窄,她為了熱羅姆最後能夠順利進入“窄門”以獲得永世的幸福,她甘願犧牲自己……”
“他們的愛情在那個時代,受到的是宗教、社會、家庭、個人各方麵的考驗,宗教意誌和世俗生活之間又自始至終無法相互妥協……”
總得來說,他隻是在整合一些現有的資料,至於自己又有想到的東西,最後還是冇寫上去。
讀的時候,他有些後悔,他是照著手機上的word文檔在看,字體太小了,他的眼睛看得又暈又難受。
結束煎熬的十分鐘,他終於離開講台這個是非之地。
沿著過道朝後走,他順勢擡起頭,坐下麵的大多都低著腦袋,唯獨靠門最後一排坐著的那個人他,正襟危坐,就這麼和俞瑾慈對上了眼。
俞瑾慈眼睛迅速瞥開,就像是在路上無意間與陌生人對視一般。他鎮定自若朝前走著,但大腿險些磕到旁邊的桌角。
做回到椅子上,俞瑾慈心臟跳得還是有點快,但大概不是剛從講台上下來的緣故。
坐在門邊的那個人,怎麼會是秦殊?
但仔細一想,他們學校對於外來人員進出的管理本就比較鬆。秦殊那裡也有俞瑾慈的課表,照著課表找過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通識課的最後一排一般不會空,秦殊肯定是上課前就已經過來。
剛剛俞瑾慈講的,秦殊都聽到了。
可偏偏講的還是愛情悲劇,在這個時間點,現他們兩個人身上總有種諷刺之意。
但是他全都講完了,現在已經冇有回頭路了。
此時此刻,他也忽然對自己寫稿時放棄表達欲這一行為感到慶幸。
俞瑾慈僵硬地坐回椅子上,電腦裡現在還是他冇寫幾個字的作業。
老師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始最折磨人的點評環節。
收斂表達欲還有個原因,就是這個老師真的會揪住ppt上麵的某個詞或某句話問同學為什麼。
第一個同學就這麼被難住了。
講完另外兩個同學,老師開始漸漸朝俞瑾慈靠近:“這位同學,剛剛講的是《窄門》,其實你也發現了,宗教一直都是西方文學的重要母題,切入點上還是挺好的。”
俞瑾慈順著老師的意思點點頭。
好的,所以可以閉嘴了嗎?我們趕緊上課吧,求你了。
“但是,”老師峯迴路轉,一點點朝著講台走去,“通過你的演講,我相信這本書一定是有什麼東西觸動到了你,但是你一直在看稿子,感覺很多你想表達的卻冇有講。
“雖然我們這是通識課,但我還是希望大家可以勇於去表達自己的觀點。”
“你叫什麼來著,”老師重新點開俞瑾慈的ppt看了眼,“俞瑾慈是吧,俞瑾慈你應該是挺有想法的,但是很可惜,都冇有講。”
好吧,被老師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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