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竹馬竹馬 回響
回響
q大校園裡的梧桐葉邊緣已染上焦糖色的鏽斑。
午後的陽光失去了夏日的烈度,變得溫和而疏離,透過稀疏的葉隙,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影。
蘇晚快步走在通往校門的林蔭道上,身後是如影隨形的腳步聲,沉穩,堅定,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他終於忍無可忍,猛地停下轉身,清冷的眸子直視差點撞上他的陸寒州。
“陸寒州,”他的聲音比秋風更涼,“彆再跟著我了。”
陸寒州高大的身軀頓住,黑眸沉沉地看著他,裡麵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擔憂,有固執,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晚晚,我……”
“我不想見到你。”蘇晚打斷他,語氣決絕,但細聽之下,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需要空間,需要獨自舔舐內心因這人突然出現而翻湧起的、混雜著委屈、憤怒和巨大困惑的浪潮。
說完,他不再看陸寒州瞬間僵硬的表情,轉身快步離開,這一次,腳步更快,幾乎帶著倉皇的意味。
他並沒有去食堂,而是徑直出了校門,登上了前往市郊墓園的公交車。
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從繁華都市逐漸變為略顯蕭索的郊野。蘇晚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閉上了眼睛。
父母是在他初三那年因意外離世的,毫無預兆地抽走了他世界的支柱。
那時,是陸寒州,這個比他大幾個月的“哥哥”,沉默卻堅定地陪在他身邊,替他擋開那些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在他守靈疲憊到極點時,強行把他按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用自己還顯單薄卻溫暖的懷抱擁著他,啞聲說:“睡一會兒,我在。”
可然後呢?然後就是那個暑假,陸寒州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電話不通,資訊不回,所有聯係方式都斷了線。
陸寒州消失的那一年,高二的時候,爺爺也走了,父母去世之後老人家是蘇晚唯一的親人了。可憐白發人送黑發人,終究還是沒有陪蘇晚走很久。
後來他在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校園裡,獨自一人度過了最初艱難一個人的幾個月。
他學會了獨自麵對一切。
墓園總是安靜的,隻有風吹過鬆柏的沙沙聲。
蘇晚將一束簡單的白色雛菊放在並排的三座墓碑前,指尖輕輕拂過碑上父母和爺爺帶著微笑的照片。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心裡。
他蹲下身,看著照片上熟悉的容顏,鼻尖泛酸。他沒有哭,隻是靜靜地待著,任由思念和悲傷在心間流淌。過了許久,翻騰的心緒才漸漸平複。
他想起父母剛走時陸寒州的陪伴,想起爺爺去世後他一個人慢慢地走到現在。
是啊,陸寒州對他,其實是有恩的。那份陪伴,在他最灰暗的歲月裡,是難得的光亮。
至於後來的不辭而彆……蘇晚垂下眼簾,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陸寒州本來就沒有義務必須向他報告行蹤,他們隻是好朋友,或者說沒有血緣的兄弟而已。
或許,他當時家裡也有什麼急事?自己那時的失落和憤怒,細細想來,是不是有些……過於理所當然了?
想到這裡,心頭那根緊繃的、名為“怨恨”的弦,似乎鬆動了一些。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彷彿要將積壓三年的鬱結都吐出來。心情奇異地平靜了些許。
“爸,媽,爺爺,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們。”他輕聲說完,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離開了墓園。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但很堅定。
他決定回學校,繼續他平靜(或者說,他努力維持的平靜)的生活。
晚上回到302宿舍時,蘇晚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做好了再次麵對陸寒州的準備。
然而,推開門,屬於陸寒州的那個位置卻是空的,書桌上整潔得彷彿沒人住過。
蘇晚愣了一下,心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隨即又被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覆蓋。
而此刻,市區一家高階酒店的套房裡,陸寒州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萬家燈火。
他確實跟著蘇晚去了墓園,遠遠地看著那清瘦單薄的身影在墓碑前蹲了那麼久,他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發慌。
他知道蘇晚此刻不想見他,強硬地出現隻會把他推得更遠。他深吸一口氣,眸色堅定。
沒關係,他回來了,他們還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