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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紙敗給風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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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替我上婚車那天,裴硯接到了醫院的催繳電話。

“裴先生,顧小姐的治療已經欠費,要是今天再不補齊,醫院隻能停止治療了。”

裴硯輕笑,出言嘲諷。

“告訴顧瑤,彆玩這些把戲丟人現眼,今天就算她死,我也會娶念念進門。”

身邊的伴郎聽見電話也紛紛附和。

“哪家醫院是不是不想開了?誰不知道硯哥家是最後一批婆羅門,家產布滿整個京市?”

電話結束通話,我眼睜睜看著護士拆掉了呼吸機。

不過半分鐘,護士輕輕開口。

“25年10月10日,病人死亡。”

這天是我的忌日,也是裴硯的結婚紀念日。

直到婚宴結束,裴硯才終於又想起我。

他推開我的病房,見我還躺在病床上,鬆了口氣。

“我就說沒人敢斷了你的藥。”

裴硯說著正想上前,卻聽見身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說。

“麻煩讓讓,要穿壽衣了。”

1.

“硯哥,要不我去替你看看?正好去看看是哪家醫院連裴家的醫藥費也敢停!”

裴硯冷著臉拒絕。

“沒什麼可看的,不過就是顧瑤求關注慣用的伎倆而已。”

“自從她受傷,三天兩頭的叫苦說自己漸凍症沒錢治。”

“我每天都讓念念去看她,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裴硯的伴郎還想再說,卻看見他眉眼中的不耐。

“你被顧瑤收買了?這麼幫她說話!”

伴郎隻能悻悻地點頭哈腰,裴硯的聲音更冷了。

“當初顧瑤出事,我便與她說過。”

“雖然念念替她嫁給我,完成裴顧兩家的婚約,但是她顧瑤的後半輩子,我都會承擔。”

“誰敢怠慢我裴家的人?停止治療?簡直荒謬!”

裴硯說著,看見婚車上等待的顧念,眉心冷意揮散。

我的一縷殘魂飄在空中,看著滿眼溫柔的裴硯,滿心酸澀。

裴硯不知道,從他決定讓顧念替我嫁進裴家那天。

我就已經被顧家轉院了。

爸媽看重顧家和裴家的聯姻,想借勢再往上一步。

所以顧念背著裴硯給我轉院時,爸媽完全支援她的決定。

“轉走好,免得丟了我顧家的臉!”

他們把我丟在醫院,不給醫治,不配護工。

任由我從腦傷癱瘓發展成了漸凍症。

其實最初時裴硯再忙,也從不會落下來探望我。

即便抽不開身來,也會電話關心我。

直到裴硯的母親站在我的床前,逼迫他取消和我的婚約。

“裴硯,你要娶這個癱瘓就是讓我裴家顏麵掃地!”

“當不了門麵,留不了後,我裴家不養閒人!”

至今我都記得那天漲紅的臉,還有我無處可逃的窘迫。

所以當我得知顧念替嫁的訊息,甚至鬆了口氣。

這樣的我,怎麼能站在裴硯身邊?

可現在我看見顧念穿著為我定製的婚紗,帶著裴硯親手為我打磨的鑽戒。

心尖的刺痛還是蔓延在胸膛中。

裴硯和顧念笑著舉杯,眾人紛紛道賀,不知道是誰說。

“恭喜啊硯哥,一定要和瑤瑤姐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場麵瞬間冷了下來。

此時裴硯側頭對著身邊的人低聲吩咐了幾句。

“去查一下顧瑤在醫院的情況。”

顧念瞧著裴硯的臉色小心翼翼問。

“阿硯,出什麼事兒了嗎?”

裴硯笑得溫柔,輕輕攥緊了顧唸的手。

“沒事,說好的早生貴子,你可彆忘了。”

顧念羞紅的臉,刺痛了我的眼睛。

即使我現在隻是一縷殘魂,裴硯眼角的溫柔也讓我覺得窒息。

我想逃離,卻看見剛剛那人卻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語氣裡帶著急躁。

“硯哥,醫院說顧瑤早就轉院走了,人不見了!”

2.

“你說什麼?!”

裴硯猛的起身,下意識就要離開卻被顧念攔住。

“阿硯,你要去哪兒?”

裴硯的語氣急躁,音調拔高了些。

“你不是每天都去探望顧瑤嗎?她轉院了你知不知道?!”

顧念停滯一瞬,眼底閃過一絲慌張,卻很快穩住了心神。

“是,我讓姐姐轉院了,但我也是為了姐姐的病情考慮才自作主張換了醫院。”

“阿硯,你就算信不過我,可京市哪家醫院敢虧待裴家的人,姐姐沒事的!”

裴硯聞言,緊繃的側臉鬆動了些,可眉心仍然帶著隱隱不安。

顧念見狀挽住了他的手臂,拉著裴硯回到了婚禮現場。

我看著裴硯的輕輕放下,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撲滅。

“阿硯,顧念在騙你!你去醫院,你隻要去醫院就什麼都明白了!”

我飄在裴硯身邊用力的叫喊著。

可不管我多努力,裴硯都聽不見。

看著裴硯和顧念交換了對戒,我視線逐漸模糊。

喜宴喧鬨了整天才結束。

我跟在裴硯身側,直到裴硯來到我的病房前,耳邊的心跳聲已經掩蓋了所有聲音。

可裴硯卻沒推開那扇門,他透過門上的小窗凝視著病床上安靜躺著的我,輕輕開口。

“顧瑤,我今天結婚了。”

我怔住,看著裴硯輕輕靠在門前,聲音裡帶著疲憊。

“我知道你怨我娶念念,但是顧瑤很多事情我都身不由己。”

“你知道的,我心裡有你。我說過的,從一而終。”

裴硯回憶著,嘴角微微揚起。

眼前的裴硯和少年時的他逐漸重合。

裴硯和我,相識在裴家老宅。

那時候,爸媽常帶著我去拜訪裴父裴母。

裴母生日宴會那天,爸媽讓我為裴母演奏小提琴祝賀。

台下是無數雙注目的眼神,我慌了神,熟練多次的樂曲,那時都忘了乾淨。

是裴硯主動走上台,坐在鋼琴麵前引領著我完成了演奏。

雖然事後裴硯說,隻是不想裴母的生日宴會被破壞。

但這件事還是讓我和裴硯的命運相交,緊緊的貼合在一起。

裴硯身世太好,光是追逐他就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

世家裡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裴硯。

大多是嘲笑我小門小戶,妄想攀附上裴家。

都說我一定會以失敗告終。

直到裴硯在成年禮那年,終於牽起了我的手。

“顧瑤,我這個人要是開始,就是要從一而終的。”

“你隻能是裴家的夫人,彆想跑。”

那時的我和裴硯滿眼隻有對方。

從未想過今天的分道揚鑣。

“顧瑤,彆恨我,我是裴家的兒子,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裴硯說著,又看向了病床上的我。

他本想拿出香煙點上,可抬眼看了看我,又吹滅了打火機。

裴硯輕輕敲了敲病房的小窗,輕聲道。

“明天我就來給你轉院。”

“換到離我最近的醫院好嗎?”

病房裡寂靜無聲。

裴硯終於察覺出不對,皺眉開啟了病房門。

正要進去,電話卻突然響起。

裴硯接起:“念念不舒服?我馬上回來!”

那扇病房門,又哢噠一聲關上了。

3.

我沒有跟裴硯回去。

我實在無法麵對裴硯的新婚夜,隻安靜的等候在病房裡。

裴硯說過來,就一定會來。

可第二天,我被門外的爭執聲吵醒。

飄到走廊,纔看清爭執的人是顧念和奶奶。

我眼眶一熱,急忙飄到奶奶身邊,聲音顫抖著。

“奶奶!”

可奶奶卻怒視著顧念,厲聲嗬斥。

“瑤瑤死了,你們沒一個人來替瑤瑤收屍,你現在還要把她的屍體搶走?!”

顧念擰著眉,沒後退半分,冷聲道。

“都是因為顧瑤,昨天我們新婚,阿硯都來看她!把我一個人丟在新房裡!”

“她就是個禍害!人都死了還讓阿硯記掛!”

“我現在就要把她給弄走,丟得遠遠的!”

奶奶一時氣急,死死的捂著胸口臉色發白。

我急忙將奶奶護在身後,抬手就想推開顧念,卻看見自己的手穿過了她的身體。

正怔楞的時候,又聽見顧念繼續道。

“我沒有顧瑤這個姐姐,如果沒有她,顧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憑什麼當初你不帶著我,憑什麼從小在外受苦的都是我!”

我和奶奶齊齊愣住,都沒有想到顧念心中竟然有這麼深的怨念。

小時候,爸媽忙著生意,把我和顧念一個交給奶奶,一個交給外婆帶大。

奶奶說過,顧念吃了不少苦,讓我多讓著妹妹。

所以爸媽給東西,我都慷慨的讓給顧念。

可我沒想到,她心裡貪的是整個顧家和裴硯。

奶奶聲音裡帶著哀求,不斷的重複著話。

“顧念!瑤瑤已經死了,她沒辦法阻攔你和裴硯了!”

“奶奶求求你,彆再折磨她了!”

顧念冷嗤一聲,用力的推搡著奶奶。

“老不死的,我可沒你這麼天真!”

“我這個人,沒什麼倫理道德,阻攔我的人,我是不會心慈手軟的!”

“當初我找人弄死顧瑤,她就命大逃過一劫,現在阿硯還想替她轉院到離自己最近的醫院,隻有顧瑤徹底消失,阿硯才會徹底死心!”

我如遭雷擊一般怔楞在原地。

原來,當初對我下手讓我變成癱瘓的人,是我的親生妹妹。

奶奶和我一樣震驚,突如而來的真相讓她捂著胸口不斷叫著我的名字。

“我的瑤瑤…我的瑤瑤啊!”

顧念輕嘖一聲,眉心滿是不耐。

她一把就拽著奶奶向身側摔去,奶奶躲避不及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滿頭鮮血。

我不斷推搡著顧念,急得落下淚來。

“你在做什麼顧念!那可是你的親生奶奶!”

可顧念聽不見,隻輕蔑的掃過癱坐在地上的奶奶,抬手就要開門。

奶奶見狀,用儘全力撲到了顧念身上,死死的拽住她的褲腳。

“我不會讓你再傷害瑤瑤!”

我看著奶奶額頭的鮮血,焦急的情緒瞬間在全身蔓延。

顧念沒有防備,被奶奶這一撲,跌倒在地上。

她剛剛想起身,張口卻痛撥出聲,滿臉痛苦的捂住了小腹。

我和奶奶都怔楞一瞬,看見顧瑤的身下緩緩流出鮮紅。

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男聲。

“你對念念做了什麼?!”

4.

我看著裴硯滿臉焦急的跑向顧念,心裡氣憤不已:

“裴硯,是顧念傷了奶奶,你看奶奶額頭的傷!”

可裴硯聽不見,眼中隻有顧唸白裙上的血跡。

顧念猩紅著雙眼,死死的拽住裴硯的衣袖。

“阿硯,我原本隻是想來看姐姐,可她卻讓奶奶趕我走!”

“我一個人,根本沒有辦法反抗,這才傷了我們的孩子!”

我怔楞的聽著顧唸的話。

孩子?

我看著裴硯焦急的側臉,心中瞬間崩塌。

原來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我死死的看著裴硯,卻看見他冷冰冰看著病房的門,怒斥道。

“顧瑤,我已經答應你今天就給你轉院,你為什麼還要傷害念念!你現在就出來給念念賠禮道歉!不然我就不再管你了!”

病房靜悄悄的,沒有半分動靜。

我聽著裴硯的話,渾身戰栗不止,奶奶捂著胸口哽咽著開口。

“瑤瑤已經死了!她怎麼可能還讓我傷害顧念!”

“小裴,這都是顧念在撒謊!”

裴硯怔住,眉頭緊蹙。

顧念見他遲疑,又急著解釋道。

“阿硯,我會拿孩子來說謊嗎?”

“奶奶從小帶姐姐長大,當然隻會心疼姐姐,把我當外人。”

我看著裴硯又蹙起的眉頭,心中的酸澀已經壓製不住。

恐怕裴硯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給與顧唸的信任,就連我都沒有給過。

裴硯抬手招呼人將奶奶左右禁錮住,對著病房的門冷聲開口。

“顧瑤,你要是自己不出來,我就讓你最愛的人替你代勞了!”

“我隻給你三秒,你最好自己出來,彆讓我動手!”

看著裴硯眼角的陰鷙,恐慌瞬間占據了心頭。

“裴硯,我真的死了,你放過奶奶好不好!”

“你進門去看看,隻要看一眼!”

可裴硯聽不見,他隻是抬了抬下巴,手下立刻心領神會的一腳踢在奶奶的膝蓋上。

“給我們少夫人道歉!”

奶奶嘭一聲跪下,滿臉痛苦,在禁錮中大口喘息著。

“小裴……我……我哮喘病犯了!”

裴硯擰著眉,奶奶顫抖的手在包裡找著哮喘藥。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滾燙的沙子,灼傷著我緊繃的神經。

可下一瞬,顧念卻一把拽起奶奶的小包扔了出去。

“繼續磕,我還沒有感受到你和顧瑤的歉意!”

裴硯蹙眉看著顧唸的動作,我看著他張了張口,卻在掃見顧念裙角的鮮血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我滿麵血淚的想摟住劇烈呼吸的奶奶。

“裴硯,我求你救救奶奶,我們真的沒有傷顧念!”

可等到我的,隻有裴硯的沉默。

眼看著奶奶滿臉青紫,就快呼吸不上來時。

病房裡穿著殯儀館工作服的人走過來,詢問著裴硯。

“顧瑤的家屬在哪兒?壽衣帶來了,誰來穿?”5.

裴硯錯愕的看著殯儀館的人,語氣帶著質疑。

“誰要穿壽衣,誰死了?”

工作人員莫名的看了裴硯一眼,語氣不耐。

“顧瑤啊,你到底是不是家屬啊?”

“不是你們聯係我們來接屍體的嗎?”

裴硯聞言踉蹌了兩步,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奶奶。

奶奶用力呼吸著,拚儘全力點了點頭。

裴硯滿眼怔楞,驀然沉下了臉。

“這又是顧瑤的把戲是不是?”他一把拽上了工作人員的衣襟,厲聲吼道。

“你們也是顧瑤串通好的是嗎??!”

“顧瑤不可能死,你們在撒謊!!”

工作人員被裴硯駭人的怒氣嚇到,好半響才怔怔的開口。

“你推門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誰會拿死來開撒謊啊?”

裴硯下意識的鬆開了手,腳步不穩的朝著病房衝過去。

可他扭動病房的把手,卻沒了推門而進的勇氣。

他嚥了咽,失魂落魄的後退,嘴裡不斷唸叨著。

“不會的,顧瑤不會死,一定是騙我的。”

“對,我不會上當。”裴硯說著,聲音驀然拔高,激動的動作讓他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顧瑤!我不會進門!我要讓你親自來給念念道歉!”

說著,裴硯橫抱起地上的顧念,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了我的病房。

工作人員這纔看到奶奶青紫的臉,連忙叫來醫生。

我看著奶奶逐漸紅潤的臉色,終於放心了下來。

還好,還好奶奶提前聯係了殯儀館來接我。

不然說不定,奶奶今天真的會被顧念害死。

我看著奶奶不停的抹著眼角,接過了殯儀館的壽衣。

她小心翼翼的替我擦拭乾淨身上的汙垢。

自從被轉院,顧家不給我護工。

我的床單上,常年都散發著難聞的氣息。

每每隔壁床投訴的時候,護士才會草草為我收拾一下。

奶奶擦拭著我的身體,卻在看見我身下的褥瘡時,再也堅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瑤瑤啊,我的瑤瑤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看見我身下的爛肉,也是滿眼憤恨的低聲怒罵了兩句。

“人都爛了,家裡到底是些什麼人,這麼狠的心!”

我飄到奶奶身邊,輕輕的把頭靠上了奶奶的肩膀,哽咽著開口。

“不疼了奶奶,瑤瑤早就不疼了。”

奶奶把我收拾得乾乾淨淨,替我穿上了壽衣。

她嘴裡不斷唸叨著。

“瑤瑤你走吧,走了就不疼了。”

我笑著點點頭,眼眶裡卻全是眼淚,滾燙灼人。

我想跟著屍體一起離開,可剛剛上殯儀館的車,卻被不知名的吸力猛的拽回。

正當我疑惑時,餘光卻看見了裴硯。

他滿眼失魂落魄的看著殯儀館的車,踉蹌著向前兩步。

可奶奶卻冷著臉,攔在了他的身前。

裴硯勉強扯起嘴角,聲音低沉。

“奶奶,我等了好久,顧瑤怎麼還沒來跟我道歉?”

“她是不是看我護著念念生氣了?”

奶奶冷眼看著裴硯的頹然,冷笑一聲。

“小裴,瑤瑤被誰砸傷你現在也沒查出來,還和顧念結婚。”

“她被人轉院,沒人照顧,身體都捂爛了。”

“你現在才說等她。”

“走吧,彆耽誤瑤瑤上路。”

“我想,她最不想看見的,恐怕就是你裴硯了。”

6.

裴硯聽見奶奶的話,眼角閃爍著水光。

我飄在空中冷冷的看著裴硯。

隻覺得他此時的眼淚可笑,心中沒有半分波動。

是什麼時候開始對裴硯失望呢?

是裴硯決定娶顧唸的時候。

也是裴硯開始逐漸遺忘我,讓我在醫院等死的時候。

他不僅忘了我,還在顧唸的溫柔鄉裡和她溫存有了孩子。

也還是裴硯,明明知道我和奶奶感情深厚,卻還是縱容顧念傷害奶奶。

年少時的那些愛戀,都在裴硯的默不作聲中逐漸消散。

裴硯踉蹌兩步,像是被奶奶的話提醒,驀然轉身離開。

我被裴硯牽引著,眼看著奶奶和我的身體越來越遠。

我心中的怒氣再也壓抑不住,對著裴硯拳打腳踢著。

“我都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讓我走!”

可這無力的掙紮,還是抵不過那股吸力。

裴硯冷著臉闖進了院長的辦公室,厲聲道。

“我要看醫院的監控!”

我楞住,不知道裴硯打的什麼主意。

院長沉眉,正想拒絕電話卻響起。

一陣點頭哈腰的對話中,院長的眼神變了。

他微微彎腰,迎著裴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叫人把我入院以後的監控都拷貝過來,開始播放。

院長小心翼翼的問裴硯。

“顧小姐是裴總的…?”

裴硯木然著臉,沒有理會院長的問題,隻冷聲嗬斥。

“滾!”

院長這才連連點頭,退出了辦公室。

我在裴硯的身後,看著監控中的自己,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那些畫麵,我不用再看也記在心裡。

我聽著電腦不斷傳來護士和顧唸的叫罵聲。

想起初入院時,我曾經也給裴硯打去過電話求救。

可裴硯卻沒有半分耐心,隻聽我起頭便出言打斷我。

“顧瑤,我已經夠煩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那你那點小事打擾我?”

“顧瑤,念念今天纔去看過你,明明你狀態很好,為什麼要一直撒謊說什麼漸凍症?!”

“顧瑤,你要是再這麼執迷不悟給我打電話,我就斷了你的醫藥費!”

“顧瑤,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私啊,你也為我想想好不好?!”

我背對著裴硯,又一次聽見了他的絕情。

心口的鈍痛更甚。

裴硯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他的聲音裡帶著嗚咽,稀碎的歉意從他的嘴裡溢位。

“瑤瑤…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我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你的異樣!”

“我為什麼,突然就不信任你了!”

我吸了吸鼻子,回頭看著裴硯沉下的肩膀,淚水驀然滴落。

對啊,裴硯。

為什麼你突然就不信任我了呢?

監控一幀一幀的播放,直到日期來到了今天早上走廊的監控畫麵。

裴硯看著畫麵中的顧念,滿臉猙獰的說出了那些話。

“顧瑤就是個禍害!人都死了還讓阿硯記掛!”

“我現在就要把她給弄走,丟得遠遠的!”

“彆來打擾我和阿硯的生活!”

裴硯驀然起身,一拳錘在了辦公桌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他死死的磨著後牙,眼底是毫不掩蓋的陰鷙。

我隻聽見裴硯一字一頓的低語。

“顧!念!”

7.

裴硯離開院長辦公室的時候,撥通了助手的電話。

“現在就去給我查當初砸傷瑤瑤的人是誰!”

“立刻,二十分鐘後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我跟著裴硯身後苦笑著。

聰明如裴硯,立刻把我的受傷和顧念牽連在一起。

我以為,真相這輩子都得不到揭露了。

裴硯一腳踢開顧念病房的門時,巨大的聲響驚的顧念猛顫一下。

她見來人是裴硯,這才鬆了口氣。

下一秒,顧唸的眼又紅了起來,帶著令人心疼的柔弱。

“阿硯,醫生說寶寶不一定能保住,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寶寶。”

顧念說著,伸出了雙手想摟住裴硯。

卻被裴硯側身奪過。

顧唸的雙手尷尬的停留在了半空中,隻聽見裴硯陰鷙的聲音。

“顧念,你有什麼事是瞞著我,需要告訴我的嗎?”

顧唸的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不自覺的吞嚥。

她強撐著,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阿硯,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裴硯冷笑一聲,驀然起身扼住了顧唸的脖子,一字一頓道。

“所有的監控我都看了。”

“瑤瑤的漸凍症是真的,被你折磨也是真的!”

“你還要跟我裝到什麼時候啊顧念!”

顧唸的眼底終於出現了懼意,她用力的掙紮著,艱難的叫著。

“阿硯…你鬆手!”

“來人……啊,救命!”

可她的掙紮,隻讓裴硯的恨意更濃。

就在顧念滿臉漲紅,就快窒息的時候,裴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阿硯,你住手!”

裴硯聞言這才鬆手,一把將顧念摔在床上。

她不斷的咳嗽,大口呼吸著來之不易的空氣,看起來淒慘無比。

可我看著心裡卻沒有半分波動,隻緊緊的攥住雙拳。

顧念,這僅僅是你傷害奶奶的利息。

不夠,還遠遠不夠。

裴母冷著臉,一把掀開了顧唸的被子,看到小腹還微微隆起這才鬆了口氣,冷聲對著裴硯開口。

“你要怎麼胡鬨我不管,隻一點,不能傷了孩子!”

“這是我裴家的種!”

裴硯的眼底閃爍著冷意,迸發出駭人的怒氣。

“孩子?我不可能讓顧念這個殺人凶手的孩子進我裴家的門!”

“她們,都得給瑤瑤償命!”

裴硯說著,還想動手,卻被裴母一巴掌甩在臉上。

“混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留後對裴家的意義是什麼你不知道嗎?!”

“裴硯,你到底在胡鬨什麼,你是裴家的兒子,沒有任性的權利!”

裴硯的舌尖頂了頂腮邊,低垂著頭笑了起來。

裴母蹙眉看著麵前滿臉頹然的裴硯,還要開口卻被裴硯打斷。

“裴家的兒子?就是因為裴家的兒子,我失約顧瑤娶了顧念!”

“也是因為裴家的兒子,我親手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我戰戰兢兢三十年,每一步都不能出錯,每一步都身不由己!”

“媽!這個孩子你要死不讓我除掉,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和他過下半輩子吧!”

裴母看著麵前滿眼猩紅的裴硯,瞋目切齒道。

“荒唐!你享受裴家的資源,花著裴家的錢,反而怪裴家讓你身不由己?!”

“我告訴你裴硯,我沒有你這麼軟骨頭的兒子!”

“要想報仇,贏了我,成為裴家的話事人,都由你說了算!”

說完,裴母讓人帶上顧念離開了病房。

隻留下滿眼木然的裴硯。

我飄在空中,看著他頹廢的背影。

心中五味雜陳。

可下一瞬,裴硯卻猛然起身朝著病房外跑去。

他追上裴母,用力推開了保鏢,一把抓住了顧念。

我看著裴硯扼住顧念,迅速朝著走廊的窗戶退去。

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裴硯想做什麼。

裴母眼底閃過錯愕,立馬反應過來。

“攔住他!”

身邊的保鏢立馬動了,朝著裴硯二人追去。

裴硯禁錮住慌張的顧念,低聲在她耳邊開口。

“顧念,我們一起去死,給瑤瑤路上做個伴!”

顧念拚命掙紮著,大聲呼救。

可裴硯已經退到了視窗。

一切都已經晚了。

8.

我眼看著裴硯翻身就想跳下窗去,連忙閉起了雙眼。

耳邊是鼓槌一般的心跳聲。

可等了幾秒,都沒有聽見重物墜地的聲音,這才緩緩睜開。

保鏢死死的拉住裴硯的褲腳,手忙腳亂的將顧念二人從窗戶拖拽回來。

裴母氣得渾身戰栗,上前就給了裴硯一巴掌。

“裴硯你混蛋!”

“你敢拿你的命威脅我?!”

可裴硯卻毫無懼意,死死的看著裴母開口。

“媽,所有人都說我像你。”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你可把顧念護住了,今天的事情,直到顧念死,一定會再次發生!”

裴母滿眸駭然,看著裴硯起身,腳下不禁往後退了兩步。

我看著裴硯緩緩站起,撫平了衣角的褶皺,抬頭看著裴母,一字一句道。

“我不會再聽你的話了,人生是我自己的。”

“我隻會做自己願意做的事!”

“媽,你再也掌控不了我了。”

說著裴硯不再回頭,將裴母兩人留在了身後。

裴硯經過顧念時,冰冷的目光掃過她。

隻一眼,顧念就被裴硯駭人的眼神驚得捂住了頭。

剛剛跳樓的驚嚇,和裴硯威脅的話嚇得她的身下又緩緩流出鮮血。

可裴硯這次再也沒為她停頓腳步,徑直朝前走去。

我跟著裴硯身後,最後一次回頭看顧念時。

正看著裴母恨鐵不成鋼的推搡著驚恐的顧念。

“連個孩子都保不住,真是沒用的東西!”

顧念以為和裴硯結婚,進了裴家的門,就得到了一切。

可她不知道,得到的跟失去的永遠成正比。

裴硯剛走出醫院上車,就接到了助理的電話。

我聽見電話那頭的助理說。

“裴總,顧小姐的靈堂我查到了,定位發在您的手機上。”

“另外,顧小姐的死跟夫人有關係。”

裴硯怔楞一瞬,捏著手機的指尖發白,冷聲開口。

“證據確鑿嗎?”

助理應聲回答。

“凶手已經找到了,就是夫人當初給了100萬讓他要了顧小姐的命。”

“這人狡猾,把交易都錄下來了。”

裴硯沒有再多說話,隻一句。

“送顧念去自首,請最好的律師,我要讓她這輩子都出不來!”

裴硯說完結束通話了電話,他的眼角更紅了。

我坐在副駕,看著他怔楞的目視著前方。

不知道此時的他到底在想什麼。

一切的真相浮出水麵時,我心中沒有預料中的輕鬆。

隻覺得胸口的濁氣死死壓住跳動的心臟。

沉悶的慌。

裴硯忽然暴怒,不停的捶打著方向盤,用力的嘶吼著。

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帶著裴硯數不清的悔恨和自責。

我陪著裴硯長大,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見他這幅歇斯底裡的模樣。

他的眼淚混合著傷心,流進了心裡。

我聽見裴硯口齒不清的呢喃著。

“顧瑤…顧瑤…”

可我心裡再無半分波瀾,隻是靜靜的看著遠方。

直到裴硯終於平靜下來。

他吸了吸鼻子,啟動車子,聲音顫抖著說。

“瑤瑤,你等我。”

“等我送你走!”

9.

裴硯趕到靈堂的時候,和聞訊趕來的爸媽撞見。

爸爸的頭發有些亂了,媽媽的眼角緋紅,不停的探著腦袋往裡看,卻遲遲不敢邁進一步。

裴硯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徑直朝裡走去。

奶奶一個人坐在靈堂裡的背影,看起來格外的孤獨。

我眼眶發燙,飄到了奶奶身側,輕輕的摟住了她。

裴硯靜靜的佇立在奶奶身後,啞聲開口。

“奶奶,我來送瑤瑤最後一程。”

可奶奶還沒有回答,我就聽見了媽媽嚎啕大哭。

“瑤瑤!我的孩子!”

我看著媽媽不斷的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渾身癱軟的滑坐在靈堂的門口。

爸爸連忙護著她,眼角也紅了。

奶奶冷眼看著眼前的鬨劇,冷嗤一聲開口。

“當初你們讓顧念把瑤瑤轉走的時候,沒有想到過今天嗎?”

“你們眼裡,隻有錢,隻有生意,什麼時候操心過兩個女兒?!”

媽媽聽見奶奶的嘲諷噤了聲,她的眼神飄忽不定,不敢再看奶奶。

爸爸支支吾吾的解釋。

“媽,我們沒想過讓瑤瑤死,隻是想讓她離裴家遠些,不要耽誤念念和裴家的聯姻,我…”

爸爸的尾音帶著心虛,再也說不下去。

奶奶沒有回答爸爸,隻是看著裴硯又開口。

“我以為,我在醫院的時候,已經跟你說得夠清楚了!”

“你走吧小裴,瑤瑤我來送就夠了。”

“我怕她看見你們,走得不安寧!”

爸媽聞言,背又佝僂了兩分。

裴硯忍受著奶奶話裡的尖刺,輕聲開口。

“奶奶,我查清楚了。”

“是顧念找人害的瑤瑤,我已經讓人帶著她去自首了。”

“您放心,害死瑤瑤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奶奶聞言,眼中閃過不忍,可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爸媽聽見裴硯的話,滿眼錯愕的上前,逃避一般的質問著裴硯。

“不可能!念念怎麼會害死她自己的姐姐!”

“裴硯你是不是弄錯了!”

裴硯冷著臉甩開了爸爸的手,將他和媽媽趕出了靈堂。

世界安靜了下來。

我看著爸媽兩人匆匆離開的背影,當初的那股恨意,此時也蕩然無存。

都不重要了。

奶奶為我主持了火化儀式,從始至終都沒有讓裴硯參與。

裴硯沒有怪奶奶,隻默默地跟在奶奶身後。

兩人一起把我送進了火化爐。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吊著嗓子叫著。

“家屬來看最後一麵了,馬上就關爐子!”

奶奶抹著眼角,不捨的握住我的手,幾次張嘴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我最後一次抱了抱奶奶,聞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心中再沒了牽掛,我輕輕開口。

“奶奶,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裴硯看著火爐裡的我,滿眼猩紅。

他正想上前時,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卻把他往後推了推。

“讓一讓,要關爐子了,家屬後退!”

火焰將我的身體吞噬,我感受著魂體的逐漸消散。

最後一次看了看奶奶。

餘光掃過裴硯。

再見了。

下輩子我會許願。

再也不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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