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皺裡的銀河 第58章 叛逆往事
蘇輕語拉開車門，正準備坐進駕駛位，卻發現高望飛還杵在原地，絲毫沒有要上車的意思。
“你怎麼還不上車？”她疑惑地挑眉，“難道你想一路走回去？”
高望飛搓了搓手，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支支吾吾地說：“老大…那啥…能讓我開會兒車嗎？我…我手癢了…”
蘇輕語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請求逗樂了：“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呢？就這？”她隨即正色道：“等等，你有駕駛證嗎？”
“呃…還沒有…”高望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年齡還差幾天才夠。本來打算一畢業就去考的。”
“沒駕駛證你怎麼會開車？”蘇輕語更驚訝了。
“嘿嘿，跟我幾個朋友偷偷學的。”高望飛有點小得意，隨即又垮下臉，“唉，其實就算有證，我爸估計也不會給我買車。”他開始抱怨起來：“老大，你說我是不是史上最狼狽的富二代？我那些哥們兒，哪個不是超跑傍身，女朋友換得比衣服還勤快…就我，天天擠公交還得被你說是體驗生活…”
蘇輕語聽著他這“凡爾賽”式的抱怨，忍不住笑出聲：“瞧你這點出息！光羨慕彆人有什麼用？你沒跟你爸據理力爭過？”
“當然爭過！”高望飛像是被點燃了話匣子，“十六七歲，誰不叛逆啊？這話一點沒錯！那時候我身邊的朋友都開上了法拉利、蘭博基尼，那叫一個拉風！我眼紅得不行，回去就跟我爸哄，我也要買一輛！”
他模仿著當時父親的語氣：“結果你猜我爸怎麼說？‘要買自己掙錢買去！彆老想著啃老！你知道老子掙錢多辛苦嗎？’”
說到這兒，高望飛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似乎陷入了回憶。
“後來呢？”蘇輕語聽得入了神，催促道，“彆賣關子，快繼續講！”
高望飛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繼續開口，語氣低沉了許多：“當時年輕氣盛啊，覺得這爹簡直不可理喻！一氣之下，我就離家出走了…”他苦笑一聲：“出來的時候身上沒帶多少錢，結果沒兩天還弄丟了…我去找工作，人家一看我這年紀，沒經驗，都不要我…”
“我就這麼硬生生餓了三天三夜…還死要麵子，東躲西藏，就怕被我爸找到。”他聲音有些哽咽，“第四天，我實在撐不住了，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裡了。”
“一睜眼，我就看見我媽坐在床邊，眼睛腫得像核桃，顯然哭了很久。我爸呢…他就在病床邊上，來來回回地踱步，眉頭擰得死緊。我媽看我醒了，趕緊叫他。我爸走過來，看著我，什麼也沒說，隻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那一刻，我才真正注意到，我爸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好多白頭發…”高望飛低下頭，“我媽後來跟我說了很多，我才明白我爸的苦衷和他白手起家受過的罪…因為我的任性，讓他們擔驚受怕成那樣…從那以後，我就跟以前那幫隻會吃喝玩樂的朋友徹底斷了聯係。”
蘇輕語聽完，輕輕歎了口氣：“你爸是白手起家，知道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他不想讓你變成那些揮霍無度、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所以才對你格外嚴格。你現在能明白，就好。”
“嗯，明白了。”高望飛點點頭。
“所以，”蘇輕語拉開車門，“這次還是我來開吧。等你有駕駛證了，想開多久都行。”
“老大~就開一次嘛！就一次！”高望飛不死心地哀求道。
“不行。”蘇輕語態度堅決，隨即話鋒一轉：“不過…作為補償，我可以另外答應你一件事。”
“什麼事？”高望飛眼睛一亮。
“我可以帶你去我和你父親見麵的地方。怎麼樣？”
“真的？！”高望飛瞬間興奮起來，“有這好事兒，誰還開車啊！老大你快上車！”他立馬屁顛屁顛地拉開副駕駛的門鑽了進去。
蘇輕語坐進駕駛座，係好安全帶。高望飛積極地充當起導航：“老大，你開，我給你指路！”
“嗯，麻煩了。”
車子平穩地駛離學校。在高望飛一路“左轉”、“右拐”、“直行”的指揮下，不到半小時，就順利抵達了一處幽靜的住宅前。
蘇輕語停好車，看了一眼時間——才十點多，距離和高天雄見麵還有一個多小時。
高望飛率先跳下車，對蘇輕語說：“老大你等一下，我先去叫人開門！”
蘇輕語點點頭。她鎖好車，走到高望飛身邊。隻見高望飛按了一下門鈴。
等了一會兒，卻不見有人來開門。
“怎麼沒人應？家裡沒人嗎？”蘇輕語疑惑地問。
“有人有人！”高望飛解釋道，“就是…開門的人年紀比較大了，腿腳不太方便，動作慢，得等一會兒。”
蘇輕語更不解了：“既然老人家行動不便，怎麼不換個人來看門呢？”
“唉，這說來話長了。”高望飛臉上露出尊敬的神色，“我們一家都叫他張伯。他以前和我爸在一個工地上乾活，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我爸那時候就覺得，在工地乾活，彷彿一眼就能望到頭，他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於是就想自己闖出一條路來，選擇了最艱難的白手起家。”
高望飛歇了口氣，繼續講述：“最開始的時候，我爸沒經驗，到處碰壁，最困難的時候，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餓了好幾天，直接暈倒在了路邊…”
“正好被要去上工的張伯發現了。那天張伯愣是沒去乾活，把我爸揹回了自己家，放在床上悉心照顧。他還特意出門買了排骨，給我爸熬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高望飛語氣充滿感慨，“我爸常說，那碗湯，是真的救了他的命。”
“後來我爸稍微好點，張伯看他實在艱難，二話不說就拿出了自己攢的五千塊錢硬塞給我爸。那時候五千塊可是钜款啊！我爸推辭不過，就收下了，心裡發誓以後一定要報答張伯。”
“再後來，我爸抓住了機遇，事業慢慢做起來了。成功之後，他第一時間就帶著五十萬回去找張伯，想報答當年的恩情。結果發現張伯早就搬了家…我爸托了好多關係才找到他。見麵後，張伯卻說什麼也不肯要那筆錢，他說自己一個人，有退休金就足夠了，要那麼多錢沒用。”
“這時我爸才知道，張伯無兒無女，一直孑然一身。我爸心裡特彆不是滋味，堅持要把張伯接回家來養老。張伯起初不願意，怕白吃白住成了累贅，執意要走。我爸為了讓他安心留下，纔想了這麼個主意，讓他幫忙看看門，其實也就是找個由頭，讓他能心安理得地住下來。”
蘇輕語聽完，沉默了片刻，輕聲說：“真是好人得好報。你們一家都叫他張伯，會不會有點亂了輩分？”
“是啊，好人有好報。”高望飛附和道，“張伯原來叫什麼名字，連他自己都快忘了。‘張伯’既是他的名字，也是我們對他的稱呼，是一種尊敬。”
正說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了一條縫。一位看起來約莫六七十歲、身形瘦削但精神還算矍鑠的老人顫巍巍地走了出來。他的腿腳似乎有些不便，走起路來微微有些搖晃，想必是年輕時留下的舊傷。
老人眯著眼看了看，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是少爺回來啦？”他的目光落到蘇輕語身上，頓時笑得更開了：“這位姑娘是…是少爺的女朋友嗎？”
高望飛一聽，臉“唰”地就紅了，急忙擺手解釋：“張伯！您彆亂說！這位是我同學，蘇輕語！她就是來我家玩玩的！”
張伯卻一副“我懂”的表情，笑嗬嗬地說：“哎呀，現在不是女朋友沒關係嘛！你們年輕人，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嘛！”
高望飛簡直欲哭無淚，正要繼續解釋，蘇輕語卻主動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地開口：
“張伯您好，我叫蘇輕語，確實是高望飛的同學。”她語氣溫和而堅定，“我不是他女朋友，也沒有打算和他處物件。因為…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張伯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臉上頓時露出歉疚的神色：“哎喲哎喲…瞧我這張老嘴，儘會胡說八道！姑娘，對不住啊！真是對不住！人老了，眼神不好，腦子也糊塗了…”
蘇輕語連忙溫和地打斷他：“張伯，沒關係的，您彆放在心上。”
誤會澄清後，張伯高高興興地敞開了大門，將兩人迎了進去，然後又仔細地將大門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