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司寢女官+番外 第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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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輕歌轉而去看一直站在西殿廊廡下的幾位皇子,問道:但不知你們兄弟都準備的什麼,尤其是你,圭兒,你是太子,國之儲君。兄弟之中,皇祖母最看重的就是你,備的什麼節目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轉向趙穆。他拳握在膝上的手輕攥了攥,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又像是在竭力隱藏自己的厭惡。圭兒是趙穆的的小名,乃是他祖父敬帝所取,他幼時最愛敬帝疼愛,一直圭兒圭兒的叫著。陸敏記得上輩子趙穆登帝之後,削叔父漢中王趙吉的藩,恰就是因為他在奏摺中稱了趙穆的小名圭兒。他似乎非常厭惡祖父給自己取的這個小名,更煩彆人如此稱呼。但皇後既為母,陸輕歌是皇後,喚他的小名,他也隻能聽著。眾目睽睽之下,趙穆站起來,走到當庭,佛頭青的圓領袍子耀眼,頭戴軟襆,十四歲的少年,看起來分外的瘦,臉也格外的白,容色帶著幾分陰鬱,與八年後那一身龍精虎猛,怒氣騰騰在麟德殿見陸敏時,完全盼若兩人。他道:兒臣做了一首詩,想要獻給祖母,恭祝祖母千秋。陸輕歌笑道:可能讀給我們聽聽趙穆斷然搖頭:不能!陸輕歌與玉真長公主交換個眼神,笑的十分瞭然:蕭後被廢之後,太子雖緊閉宮門不問事世,這一回卻也卯足勁兒要討皇太後的歡心了。趙穆轉而往回走,殿中多孩童,兩邊還有宮廷樂師伴奏,此時在殿中放歌的,是他的二哥趙秩。趙秩比他還大兩歲,用句民間俗語來說,麻雀都生毛了。猶還裝做小兒一般,極力討好那位剛剛憑藉美貌與孃家勢力上位的新後,極儘諂媚之能,要幫陸輕歌辦好壽宴,正在荒腔走板唱一首孝歌。另外兩個年長已經封王的哥哥,居然也在極力鼓掌叫好。在那嘈雜的人聲,樂聲之中,他自五弟趙秉身邊經過時,便見趙秉扯著陸敏的袖子,不停叫著:麻姑!麻姑!趙秉體胖,蹦的滿頭大汗。趙穆欲要伸手幫他一把,手伸到半空又收回。因為他發現陸後那小侄女陸敏一雙圓乎乎的大眼睛微浮著臥蠶,也正在盯著他看。目光相交的瞬間,她露齒一笑,一口糯米細牙,瑩白亮眼,襯著雙唇分外紅潤。與昨天站在明德殿外的台階上哭哭啼啼那樣子,判若兩人。新後的侄女,廢後的嫡子,本是兩個不相乾的人。趙穆頗有些後悔自己昨晚那未能忍住的伸手,似乎給自己惹來了不相乾的麻煩。可若不伸手,此時她那張圓乎乎的小臉蛋兒,那雙笑起來就會浮著臥蠶的,頗有幾分靈俏的眼睛,都會血肉模糊。她會死在白狼的鐵牙利爪之下。趙秉喚陸敏不應,索性去扯她的衣服,她被趙秉扯彎了腰,兩隻眼睛猶還看著他,全然冇有注意到胖乎乎的小趙秉快要順著她的胳膊爬上去了。大齊女子時興內穿抹胸,外罩開襟長衫。她石榴紅的長衫叫趙秉扯落,從臂膀滑下,雪白一彎膀子露了出來,眼看那抹胸也將要掉。趙穆忍不住伸手,一把抱起趙秉,將他調轉個兒,放到了另一邊。再回頭時,陸敏早已背過身去,大約在整理抹胸。趙穆也不知自己為何而笑。十歲的小丫頭,胸前還是空的,居然也知道掩藏倒是她的肩膀很漂亮,手臂纖細,肩骨處微凹,身子前傾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胖乎乎的小趙秉會不會拽斷她那點小細手臂。她的手臂,甚至冇有小趙秉的粗。傍晚回到清寧宮。陸輕歌坐在張軟榻上,也不必宮婢們伺候,閉上眼睛任憑奶媽替自己揉著鬢角,聽地上兩個孩子的頑笑聲,忽而說道:嬤嬤,你說趙穆那廝卯足了勁兒,究竟要背一首什麼詩她今年其實也才二十二歲,雖說做了皇後,在孃家奶媽麵前,仍還是一團孩子氣。賈嬤嬤顯然底氣十足:無論他背什麼詩,那蕭後也不可能再翻身得聖寵,您又何必擔心了陸輕歌輕歎了一氣,過了良久,才道:嬤嬤,我怕!賈嬤嬤大約意識到正在地上玩的兩個孩子靜的可怕,盯著陸敏看了許久,見她忽而笑著跳了起來,逗著趙秉進了寢室,這才緩緩靠近陸輕歌的耳朵,悄言了句什麼。隔著花隔扇,陸敏看到姑母的臉上浮起一抹光輝,短暫睜開眼睛,與賈嬤嬤對視一眼,又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若她記得冇錯,趙穆的母親蕭氏,確實是在太後千秋那夜暴亡的,而趙穆,也是在那一夜被廢的。第二天,他就被獻帝強行剔度,勒令在宮裡的護國天王寺出家為僧。陸敏上一世曾隱隱聽人提過,說蕭後與兄弟私通,恰叫前去探望的獻帝撞見,獻帝怒而殺了蕭後與其弟弟蕭焱,並由此懷疑趙穆的血統,纔會下定決心廢太子,親手為他剔度。當年在竹溪的時候,陸敏替趙穆洗頭,見過他頭皮上一道道可怖的疤痕,她也曾追問過,他拒不肯言。此時再想,大約明天夜裡那場剔度,纔會叫趙穆頭上長滿疤痕。入夜,陸輕歌頗不耐煩的,命令兩個嬤嬤抱走趙秉,自己來哄陸敏睡覺。她輕拍著陸敏的胸脯,哼著兒歌,一隻纖手不停自她眉心劃過,輕撫著陸敏兩道秀眉。陸敏小時候很貪戀陸輕歌這種溫柔的愛意。半撒嬌半辛酸,陸敏閉著眼睛說道:姑母,您什麼時候會給我生個弟弟了陸輕歌明顯僵了僵,柔聲道:姑母有小麻姑就夠了,要弟弟做什麼了陸敏睜開眼睛,迎上陸輕歌那雙柔媚媚的眼兒,輕聲道:您是皇後,膝下冇有皇子怎麼行了,姑母,給我生個弟弟吧!若陸輕歌能有個自己親生的孩子,就算果真無路可走,也不會一把火燒光一切,投身火海吧。陸輕歌顯然不願意再說這個話題: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快睡吧!陸敏連忙問道:姑母,明日過了,我就可以回家嗎陸輕歌大約心情很好,齒間帶著笑,在侄女軟嫩嫩,帶著些荔枝清甜的頰側吻了吻:當然可以,隻要明晚表現的好,你就可以!可以就好。陸敏心道:離開這皇宮,我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那啞著喉嚨在徘徊殿數星星,看月亮,懷念亡人的十年,就當是一場噩夢。那個十年不曾見,誓要證明愛比欲更堅韌持久的男人,她這輩子也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糾葛。回家。陸敏攥著胸口,一聲接著一聲,暗暗道:回家,這一回一定要回家。忽而有宮婢入,在陸輕歌耳邊悄言了兩句。聽那意思,大約是說獻帝來了,要她前去迎駕。夜夜專寵,陸輕歌旋然而出,走時還不忘勒令兩個宮婢,務必兩隻眼睛瞅好陸敏,不許有任何閃失。皇後的小侄女乖巧,骨子裡賊的什麼一樣。自從上一回她拿袖犬放在被窩裡冒充自己之後,兩個宮婢一見那袖犬在這偏殿外閒逛都要趕的遠遠的。她躺在床上不肯好好睡覺,一會兒要水,一會兒要尿,過一會兒又嫌殿外的桂花味太濃,熏的她睡不著。兩個宮婢隻好又將她親手翻出來的熏香點上,扇著扇子替她熏香。熏不過兩刻鐘,兩個小婢子全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趙穆這夜睡的並不好,白狼一直在叫,傅圖在吼狗,一人一狗好容易清靜,他才迷迷濛濛閉上眼睛。半夢半醒中,彷彿是白狼,又彷彿是母親,氣息溫暖甜膩,慢慢靠近他的額頭。接著,彷彿是白狼的爪子,又彷彿是母親的手,緩緩撫上他的頭,極度的溫柔,一點又一點的觸摸著。自從母親被囚入薔蘼殿之後,他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冇有見過母親的麵了。而這樣親昵的,可以偎著相頑鬨的日子,至少有十年他不曾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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