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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來了個兒科醫生 蝴蝶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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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效應

猛然發覺四目相對,兩雙眼睛先是下意識下移,左右慌亂搖移,而後是不約而同擺正腦袋,不約而同盯著天花板上的燈泡。

思想的觸碰往往發生在感情萌發以前。無意識之舉也因此有跡可循。

而方纔這一吻是誰先行靠近卻無從得知,嘴唇、眼睛、眼睛、嘴唇……如果你凝望對方時遵循如此軌跡,那多半是你的潛意識在說,我想吻她,我想愛她。

周傳鈺想不起是誰最先如此徘徊,隻知道心臟在狂跳,比從前二十多年中的任何一天都要瘋狂。

不知對方會不會也是如此?

“咳……”一聲做作的輕咳,打破了並不平靜的平靜。穆槐青率先起身,說,“那什麼、枕套還沒套上,我去找。”

門輕輕合上,然後是咚咚咚的下樓聲,能聽出腳步有些著急。

周傳鈺漸漸平靜下來。

就這樣呆了幾天,匡星突然也被匡紫送了來。同樣的電動三輪車,同樣把人送到就走,不過就那麼三兩句話間就能看出,比起最初回倉寧是頹喪的樣子,匡紫已經變得有生氣許多,即使嘴上還在抱怨學校采購有多難打理,不過周傳鈺早已從穆槐青那裡聽見,匡紫將公示監督也納入了采購環節,先前家長們對於采購這項工作最後的疑慮也被消滅殆儘,所有東西都在變好,包括身在其中的匡紫。

“終於週末了,鈺鈺姐你不知道我盼了多久,做夢都想跟過來了。”

根據周傳鈺的觀察,雖然說姥姥嘴上對這個撿來的孩子嘮嘮叨叨,但是其他方麵還是挺好的,跟親孫女沒差。

不過她也知道,匡星盼著過來卻有另外的原因,比如——

“來這兒沒人管著我,都不敢想有多好玩。”

“你當你姐是吃白飯的,她肯定看著你。”周傳鈺可不這樣認為。

哪想匡星一臉得意,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姐在這兒閒下來肯定整天圍著你轉,對她來說,和你玩可比盯著我有意思多了。”

說者無心,周傳鈺聽著卻有些心虛,摸摸鼻子乾笑兩聲,拿過匡星死沉死沉的雙肩書包,領著她往屋裡走。

“你姐在雜物間修燈泡,姥姥在天井曬太陽。”周傳鈺交代一句,匡星馬上往後院天井裡飛。

看著她跑得衣角都帶躥的樣,就知道她生怕被她姐提起作業寫了多少,忙不疊就去找姥姥嘮嗑。

周傳鈺便找到雜物間。

沒有窗戶的雜物間漆黑,穆槐青站在人字梯上,叼個手電筒擰燈泡,她進來時她正好擰上,“大功告成!”她拍拍手上的灰,收起手電,雜物間陷入漆黑,她頭也沒回,聲音揚過來,“幫忙按下開關,看看能亮不。”

原來她知道她過來了。

周傳鈺拍下門邊的開關。毫無反應。她又按兩次,還是一片漆黑。

“奇了怪了,哪出了問題?”穆槐青的聲音漸近,噔噔噔地下梯子,周傳鈺循著記憶,上前伸手扶梯子。

忽而穆槐青三步做兩步,靈巧地往下輕跳——顯然她沒想到周傳鈺會有動作,一時間兩人離得極近,近到呼吸交融,近到發絲相貼,睫毛忽閃兩下颳起的氣流都能在對方心中引起風暴。

這個狀況,顯然在肇事者的意料之外。周傳鈺看見她的眼睛透露出一兩瞬的慌亂,左右擺動,也許是怯懦,也許是心動。輕而無法忽視地搖晃之後就是欲蓋彌彰地直視。

頭一次見她這樣“心虛”,周傳鈺稍稍愣神,輕笑,後退半步拉開了讓對方不安的距離。

一步之外的人嘴唇開合兩下,似是在斟酌如何開口,最後道,“可能電線被老鼠啃了,我找個電筆來測測。”

而後穆槐青兵荒馬亂地離開。

樓下一個臥室一個雜物間,臥室歸姥姥住;樓上倆臥室,穆槐青一個周傳鈺一個。

現在到了週末,匡星人來了,自然也要個地方住,自然就是跟著她姐住,原本,包括匡星在內的四人對此都沒有異議,但到了後半夜有人就悔青了腸子,直接後果就是周傳鈺大半夜聽見敲房門聲。

“睡了嗎——”門外人用著氣聲,但又想努力讓她聽到,又大聲又小聲。

幸而她睡覺輕,拖著半夢半醒的步子,貼著門聽了會,確認是穆槐青,她開啟門,睡眼惺忪,問:“什麼事?”

“大麻煩!”穆槐青低聲而倉促地說著,並且泥鰍一樣從周傳鈺身側鑽進房間。

奇奇怪怪。

周傳鈺瞌睡都沒了一半。

回頭隨手帶上門,隻見穆槐青就哆哆嗦嗦站在床邊,也沒有進一步動作。

這個月份說特彆冷吧倒也沒有,但也禁不住夜晚穿個單睡衣到處跑。到底是什麼事急得必須這個點來找她?

周傳鈺隻得也走到床邊,再問一遍,“到底怎麼了?”

“匡星睡成了一個大字要把我踹下床還一直搶被子晾了我大半夜都快把我凍病了。”

一段話下來氣都不帶換的,像身後有狗追一樣,生怕停下來就被打斷了。

“我沒位置睡覺了。”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周傳鈺的方向,帶著一身哆嗦,還有單薄的衣物。

怎麼看起來可憐兮兮地啊,周傳鈺想。

“那你……打算怎麼樣?”饒是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保險起見,周傳鈺還是猶豫著問了一嘴。

穆槐青像是很拿不定主意似的,輕輕咬咬嘴唇,眼神在周傳鈺的眼睛和床之間有意無意地逡巡。

這意思誰再看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於是,她試探著開口,“要不,你在我這兒湊活一下?”

雖說她知道,八成這就是穆槐青想要的結果,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穆槐青的手緊緊空捏了兩下。那是計劃得逞之後不事張揚的慶祝方式。

最後,她如願以償地躺在了心心念唸的床上,而心心念唸的人就在她身邊,這個房間的床顯然並不是為兩人準備的,小小的單人床,兩人之間隻間隔著不到兩掌的距離,隻要其中任何一方願意,這距離就能被消滅。

原本就將近後半夜,周傳鈺沾床就倦意上湧,呼吸逐漸均勻,意識逐漸脫離,而身旁的呼吸聲和摩挲聲組合在一起起到了很奇妙的助眠白噪音功效,這聲音遮蓋住了其他各種細微的雜音,又或者說是和那些聲音融為一體,讓原本在寧靜中顯得突兀惹人厭煩的聲音,湮滅在有溫度的合奏中。

她被合奏聲托起,被撫平,在並不寧靜的境地中自然漂流、忽而在她踏入夢境中時,一股有著特殊意義的氣息侵襲了趨於平緩的湖泊,平靜的水麵被砸起一圈圈漣漪,至於是什麼驚擾了她,她探尋,睜眼。

借著從窗簾外滲進來的月光,她看見了——那股驚擾的的氣息的源頭正盯著她,極近的距離,甚至比白天雜物間那個莽撞的靠近還要近。本該平躺在身邊的人並不如她想象裡那樣老實——穆槐青的臉龐幾乎貼著自己。

意識逐漸回籠,她知道,自己的嘴唇還留著某人造訪的痕跡,微微的濕潤,淺淺的、隻屬於那一個人的氣息。而某人停滯的呼吸、倉惶的眼神、不知是進是退的行動——誠然,她的猛然睜眼,也給了某個正沉浸於盜竊的小偷不小的驚擾。

“……對……對不——”

“你很不禮貌。”周傳鈺一如還在睡夢時一般平靜,不過說出的話語卻攥著穆槐青的心。

這麼說也不合適,畢竟即使是她還未蘇醒的剛剛,她就已經被牢牢攥住了,包括所有感官,與經年來留存的所有緊張心動。

“我……”她的聲音弱弱的,頭微垂,撐著身體的胳膊已經微微發麻,卻因被竊者沒有下達處置說明而不敢妄動。

溫柔的撫摸比排山倒海的羞惱來得更快。周傳鈺暖烘烘的手先是搭上她的顴骨,輕輕的,而後下滑,就像一層薄紗撫過,不是親眼所見的人一定會把它錯認為是一小片微不足道的風。而在穆槐青這裡,這確實蝴蝶效應中最先扇動翅膀的蝴蝶,昭示著一場風暴的襲來,一個幻夢的成真。

她下意識把臉往那雙手上蹭一蹭,熟練得就像這樣的情形並非第一次出現。

“偷偷摸摸是不對的。”審判者的聲音再次出現,短短兩分鐘,她先是從人間接近天堂,被拽進地獄後又被救贖,而後便是現在——複又跌入無間。

“並且,我猜,你不是初犯。”周傳鈺的輕笑落入她的耳中。

她猜不出這笑是什麼意味。如果是平時的她,一定會發現,周傳鈺話語中的逗弄,再不然不論如何也不會誤以為這笑是怪罪。但此時的她心驚膽戰,沒有任何方法去辨彆自己身處何境。

故而,在周傳鈺湊過來賜予她一個吻時,她隻是睜大了眼睛,迎來了比偷親被發現更加長久的僵直。

她親了她?隻是出於主觀意願,而非從前情不自禁使然的吻。

這個吻更像是懲罰,而也許周傳鈺本人也說不清這是在懲罰什麼。

懲罰她的冒昧?不然,她並不厭惡,所以冒昧無從談起。

她不知道,但這或許是一個訊號,不是錯在吻她,而是錯在不告知。

不能說是死灰複燃,而是風助火勢,這次,她清晰地知道,周傳鈺並不似最初決意與人剖開距離的樣子,而是願意給她一個機會,一個被接納的機會。

正如穆槐青所想,這個吻一如巴西雨林扇動翅膀的蝴蝶,帶來的不是一次淺嘗輒止的唇瓣相貼,而是天明之前數不清回數的試探、確認、撫慰、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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