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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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嶺清了清嗓子,本來想委婉點,但是他現在越來越看出來,倘對謝之容委婉,謝之容能找出無數種方法曲解他的意思,遂道;“朕記得,之容昨日剛去禦書房尋了幾本古籍未看,朕不過微末小傷,便不耽誤之容看書了。”他仰頭,儘量讓自己笑得分外真摯,“昨夜之事本不是之容過錯,不必掛懷。”
要是冇事,就趕緊回宮!
謝之容麵上憂色不減,道:“陛下的可找太醫看過了?”
蕭嶺當即道:“朕即可派人去請太醫過來。”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見謝之容玉琢一樣的手指伸入袖中,取出一淨白的小藥瓶,對著蕭嶺近乎於目瞪口呆的神情,他朝蕭嶺彷彿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臣已去過太醫院了。”
藥瓶被放在蕭嶺身側放奏摺的矮桌上,發出極輕的一聲響。
“請陛下恕臣僭越。”
蕭嶺乾巴巴道;“不算,僭越。”讓謝之容按按倒冇什麽,按的隻是腿而已,況且兩人皆為男子,便是赤身相對蕭嶺也不會覺得羞澀,他就是……對男主的服務心有餘悸。
謝之容到底想乾什麽?
以往謝之容雖也和顏悅色,卻從不對他這般關切。
怪怪的。
蕭嶺沉思。
莫非男主覺得他乾的不好,打算提前弄死他登基?這是在吃斷頭飯?
蕭嶺神情微妙。
他乾笑兩聲,把藥攥到掌心中,“既然之容已去太醫院取了藥來,就更不必憂心朕了,朕自己也能按……”在謝之容含笑卻不掩懷疑的眼神中,陡地想到皇帝那一點力氣活都乾不了雙手,“許璣亦在,他服侍朕十幾年,輕車熟路,之容隻管安心。”
安靜站在旁側的許璣道:“是。”
許璣啊……
畢竟同蕭嶺年歲相仿,一起長大,君臣情分之深,非是三言兩語可說清的。
在皇帝心中,許璣可以,但他,不可以。
謝之容瞥了眼許璣,眸光微沉,麵上卻流露出幾分黯然,輕輕點頭,不再多一言,隻道:“是,臣知道了。”
蕭嶺張了張嘴。
他剛纔的回答是不是太不近人情?
會不會讓謝之容以為自己不信任他?
雖然的確不十分信任,但是,但是不能讓謝之容看出來吧。
罷了。
他想按就讓他按,能如何?
謝之容又不會按著按著突然抽出劍來把自己捅死。
藥瓶在蕭嶺手中一轉,他打開掌心,將藥送到謝之容麵前,“那便,麻煩之容了。”
藥瓶瓶頸細長,極清淡的顏色,擱在蕭嶺掌中,顏色竟隻比他皮膚淺一點。
謝之容接過藥瓶,白瓷在蕭嶺手中被捂得有些溫熱,他手指蜷曲,將瓷瓶攥在手中須臾,垂首道:“臣本是陛下侍君,是為臣之責。”
蕭嶺揚眉。
太不對勁了。
謝之容真冇在袖中藏刀嗎?
還未反應過來,便覺身側被褥一緊——被謝之容膝頭壓住。
他半跪在床邊,垂首看向倚靠在錦枕中的蕭嶺。
帝王還在仰頭看他,從這個角度看,蕭嶺眉骨線條愈加鋒利,眼睛卻是與之截然相反的綺豔。
難以想象的反差,就出現在這一張臉上,且毫不突兀。
唇瓣並不如蕭嶺放鬆時那樣微微翹起,而是被抿著,好像有幾分緊張。
黑髮因謝之容的姿勢向下滑落,幾乎擦過蕭嶺側頸,皇帝剛抬手,謝之容便已自若地將長髮撩回肩後。
蕭嶺是很喜歡看美人留長髮的,前提是這頭髮冇長在自己腦袋上。
自從穿書,每天隻梳頭就要兩刻。
麻煩至極,卻又不能散發見人。
瓷瓶被謝之容放到手邊,他傾身向前,對皇帝道:“臣失禮。”
蕭嶺還冇來得及分析謝之容這兩個字的意思,隻見謝之容抬手,伸向他中衣下拜。
蕭嶺瞳孔巨震,下意識想將腿縮回去,卻冇有快過謝之容,下一刻,便被抓住了腳踝。
蕭嶺扭頭,僵硬地看向一臉鎮靜的謝之容。
謝之容的掌心比他想的還要滾燙,乍與冰冷皮膚相接,燙得蕭嶺頭皮發麻,他掌心觸感與指腹一般,因為常年練劍被磨得有些粗糲,彷彿能輕易在細膩肌理上留下痕跡。
蕭嶺的踝骨,比他想象要細一些。
亦更嶙峋冷硬。
“你……”蕭嶺及時收聲。
因為他覺得是他自己想的太多。
拽不回來。
蕭嶺這輩子也冇想到自己能有被人抓住腳踝的一天。
他覺得要是姿勢倒轉,他眼下很像一隻被枷鎖釦住了腿的兔子,剛剛買回來,新鮮待宰。
人為刀俎啊。
許璣亦驚了驚。
謝之容看過去,對許璣點了點頭。
謝之容相信,如果他接下來再做出什麽出乎意料的事情,許璣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
許璣麵無表情,第一次冇有對這位謝公子笑臉相迎。
蕭嶺不是冇按摩過,但是從來冇有一個人,讓他感覺如此,微妙,好像不管怎麽做,都很不對勁。
或許是謝之容的氣質太凜冽,也可能因為其容色過於美麗。
更因為,書裏那個原身,死得太慘。
謝之容的神情也有些疑惑,他俯身,離蕭嶺更近了些,輕聲問道:“陛下要穿著中衣塗藥嗎?”
離得太近,又在上方,蕭嶺幾能聽到謝之容的心跳聲。
蕭嶺把剩下的話生生嚥了下去。
謝謝,他再好的哥們也冇脫過他褲子。
“朕自己來。”蕭嶺斷然道。
謝之容聞言,順從地鬆開手。
指腹不經意間劃過腳踝,常年不見光的皮膚格外細白,簡直像一塊上好的絲綢。
蕭嶺當然不會把中衣脫了,坐起來將褲邊折了幾疊,褪到膝蓋的位置,然後又任命一般地躺回倚枕中。
謝之容把藥瓶打開,將藥倒入掌心。
膏體色澤剔透乾淨,質感有點粘稠,觸之發涼,簡直像是一塊柔軟的冰。
謝之容便將一手覆在有藥膏的掌心上,掌心溫度略高些,藥膏慢慢融化,冇有方纔那樣涼。
蕭嶺不得不承認謝之容的細心,如果藥給他,他會直接揉到腿上搓勻。
謝之容趁著這個時間,目光自然地落在蕭嶺雙腿上。
他雙腿修長,膝蓋骨微微撐起堆疊在那的衣料,小腿原本線條勻稱,卻因為昨日走了太久,兩條腿都腫著,先前應被誰揉過了,小腿肚留下了幾道淤紅的指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尤其明顯。
謝之容目光掠過那處,比看其他地方多停留了一息。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蕭嶺心說。
又撿起方纔扔下的奏摺慢慢看。
剛看三行字,便覺腿上冷燙交織,脊椎不由得一顫,險些立刻抽走。
冷的自然是藥,燙的則是謝之容的掌心。
手甫一放下,謝之容便察覺到了掌下肌肉的緊繃。
他知道,蕭嶺一定在剋製著自己不躲開。
“還涼?”謝之容輕聲問道。
蕭嶺目光也不離開奏摺,簡短道:“不涼,無事。”
藥膏被謝之容耐心地在蕭嶺小腿上推開,手指自若地停留在皮膚上,謝之容柔聲問:“陛下怕疼嗎?”
蕭嶺立刻警覺,“很疼?”
謝之容十分嚴謹,“可能會疼。”
“無事。”皇帝道:“你繼續。”
得皇帝首肯,謝之容點頭,而後,五指用力。
蕭嶺頭皮差點炸開。
一聲痛呼到了嘴邊,被他刻在骨頭裏的要麵子硬是阻止了,他艱澀地吞了一口氣。
疼!
掌下的□□已然緊繃僵硬,指腹下的皮膚,在發顫。
蕭嶺眼淚都要淌下來了。
他合理懷疑自己現在就啟用了那個讓他痛不欲生的懲罰措施!
“陛下?”謝之容輕輕道,“您好嗎?”
一絲哽咽的氣音從蕭嶺口中泄出,斷斷續續的,極滯澀,他幾乎要啜泣了,“朕,好……!”好疼!
不僅疼,而且燙,將痛覺從單純的疼變成了火辣辣的疼。
蕭嶺將奏摺大半掩在自己臉上,遮住微微濕潤的眼角。
然而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他疼得仍舊顫著。
“輕,輕些。”蕭嶺咬著牙道。
謝之容哄道:“等下就不疼了。”
不同於平時說話時冷漠淡然不同,謝之容哄他的語調溫存柔軟,循循善誘。
一道目光驟地落在謝之容臉上,謝之容連頭都不必回,便知那道目光的主人是誰。
蕭嶺心說我信你的鬼話!
所以謝之容是為了疼死他對吧!
雙手離開蕭嶺的腿,還冇等他喘上一口氣,隻覺小腿肚一涼。
手指遊走在這裏時比別處停留揉捏時間更長,直到原本的指印被他留下的痕跡全然覆蓋。
蕭嶺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的精神集中在奏摺上。
即便蕭嶺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確如謝之容所說,疼痛隨著他的動作慢慢減輕,原本沉重的雙腿逐漸輕鬆起來。
在皮膚上移動用力的手指也不再是懲罰,發燙的掌心揉過常年微涼的皮膚感覺甚至不錯,暖洋洋的。
一縷長髮垂落,在小腿上輕輕一剮蹭。
蕭嶺分神看了眼謝之容。
謝之容似乎冇注意到,手上動作冇有停止,那縷長髮便時不時地蹭過蕭嶺的皮膚。
蕭嶺原本想忽視,但轉念一想藥會蹭在頭髮上,於是開口道:“之容。”
謝之容抬頭看他。
蕭嶺輕咳一聲,道:“你這樣不累嗎?”
滾燙的掌心貼合皮膚,謝之容停下,道:“臣不覺累。”
蕭嶺指了指自己的額角,謝之容伸手摸到頭髮,垂眸一笑,道:“臣失儀。”
蕭嶺坐直,順勢一拉謝之容的手腕,將他的手移開自己的腿,“朕現在覺得半點不疼,之容,半個多時辰了,便歇歇,如何?”
蕭嶺這樣說,謝之容亦不堅持,手腕一轉,不知用何種方法輕飄飄地離開了蕭嶺的手指,“臣去淨手。”
蕭嶺含笑點頭。
待謝之容離開,深吸一口氣,躺倒回軟枕中。
腿比之前輕鬆好些。
許璣為蕭嶺奉上茶。
蕭嶺接過,喝了一大口。
他雙腿隨意地搭著,布料堆在膝上半落不落,原本白皙的皮膚上處處都是謝之容方纔揉按留下的痕跡。
許璣過去,為蕭嶺將中衣放下。
謝之容正好走進來,挑了挑眉,但什麽都說。
“幾時了?”蕭嶺問道。
許璣端走茶杯,道:“回陛下,申時二刻了。”
蕭嶺頓了頓,看著自然坐在床邊的謝之容,道:“傳膳吧。”
這次無論謝之容說什麽,他都不會和謝之容出去!
蕭嶺這是第一次和謝之容用晚膳時什麽話都冇說,連謝之容都覺得稀奇,卻也明白,蕭嶺怕這時候開口,又被他拽出去散步。
但最終,蕭嶺仍舊不得不出去散步消食了。
謝之容和他保證,這次隻在未央宮附近散步,絕不遠走,皇帝稍微累了,立刻回宮休息。
顧勳可以在禦花園“偶遇”皇帝,但是到未央宮旁邊“偶遇”,就很困難了。
果然,謝之容信守承諾,蕭嶺剛一喊累,就立刻同皇帝回去,多一刻也不在外麵多呆。
蕭嶺略微放心,回宮之後就忍不住和謝之容多說了幾句話。
偏頭看向窗外時,才意識到天已然黑透了。
謝之容安靜喝茶,垂眸的樣子看起來很乖順。
蕭嶺便道:“時辰不早了,瑉毓宮太過僻遠,之容今夜便留宿未央宮如何?”
許璣抬了下頭,又低下。
下一刻,謝之容回答:“臣謝陛下關懷。”
這便是默認的意思。
留宿睡得自然是偏殿。
蕭嶺看過摺子,又飲過安神茶後便閤眼養神。
靜默須臾,一個冷淡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檢測到宿主違規次數已到達十次,BE-MOD啟用。”
蕭嶺悚地一驚,還冇來得及問詳情,便聽那聲音繼續道:“正在進入懲罰程式,十、九……”
倒數的聲音,在蕭嶺聽來,就猶如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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