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個短命鬼 第84章 銀奴
越過曲廊，駁雜人聲便少了許多，引路的船孃也不再言語，隻安靜在前走著。
能與她們一同到此處的，身份定不是尋常人，已不需要她們刻意招呼，隻需做好帶路本職便好。
胡商在身後交談，說著些叫人聽不懂的外番話，時而起了幾句尖銳調笑。
一銀奴經由前方人絆住腳，險些未站住，手中錦盒搖晃片刻，隻一瞬間便被人踹倒在地。
隨即鞭聲呼嘯而來，不留情抽在他的身上，綻開的皮肉裹著血痂，已流不出新的鮮血。
他麻木捂住頭將錦盒抱於胸口藏住，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無聲忍耐著身上痛處，未言一聲。
鞭打他的胡商麵上笑意猙獰，戲謔道，“還知道護住寶物，還算有用，這寶物出了問題，怕是叫你發賣一百次都抵不過來！”
另一身著華貴的胡商一腳踹在他的腰側，也借機發泄了一二，“沒用的東西，連路都不會走了是吧，真叫我丟人！”
走在最前方的船孃回過頭，見狀皺了眉，冷聲道，“前麵就要到主閣，做事適可而止些，莫要驚擾了殿下。”
胡商連忙擠出個笑臉，應聲道，“那自然，那自然。”
那銀奴見狀連忙爬起身，認真拍了拍懷中錦盒沾染上的塵灰，一瘸一拐地跟在胡商身後，頭埋得更低。
船孃收回視線，幸而這些蠻狠胡商未曾再行他事，往後未曾再出差錯。
直至走進主閣，眾人行完跪拜禮，纔不動聲色地抬頭看向主位上的尊貴世子。
謝朝辭漫不經心坐在位上，手邊酒水盤肆一點未動，耳邊嬌聲軟語殷殷不斷。
他俊容冷顏，挑著撿著話應她。
林無霜察覺到他話中冷淡，視線掃過側邊來人，皺著眉住了嘴。
她起身前去相迎，掛上幾分笑意，“姐姐來了。”
聞及此，謝朝辭這才朝那邊看去，卻見林錦書緩步過來，身旁卻跟著兩個人。
他皺緊眉，待看清了那兩人長相後，譏諷冷笑道，“圭玉……”
謝朝辭掠過林無霜，先一步上前，走至幾人麵前，說道，“兄長怎的過來了？”
這話雖表麵上是與謝廊無說的，隻是視線卻落於一旁的圭玉身上，暗中打量著。
謝廊無麵色無波瀾，冷淡與他說道，“圭玉有興致，那便來了。”
“哦？”謝朝辭笑笑，隨意道，“明日便是先生大壽之日，兄長不在太傅府中，卻過來此，想來這處的確有意思。”
“圭玉姑娘也是，既已過來，怎麼隻記得兄長，好歹我們之間還有救命恩人的情分在，先前未曾有報答的機會，現下總算有機會了。”
他揚眉，麵露真摯，與她說道，“若好奇，可要與我一同過去？”
圭玉狐疑看他，上下快速掃過他，他這人怎麼今天說話這樣好聽，竟還記著她從前的恩情？
她還未應聲，卻聽見林錦書適時開口，說道，“今日設宴為的便是殿下，殿下處於高位，旁的人都看在眼裡。”
謝朝辭冷眼轉身看向身後，見林無霜噙著笑意已走了過來，朝他們行禮後，便邀著他與林錦書二人一同回主位。
這種時候，林錦書自知也不可能不應話，點點頭，目光掃過一旁的謝廊無與圭玉。
她低聲道，“我已為公子與圭玉姑娘安排好了位置。”
圭玉點頭，轉而跟著謝廊無一同入座，視線卻盯著他們三人。
林錦書麵容平靜，倒是林無霜不停說著話，逗趣著謝朝辭。
圭玉想著，不得不承認，阿錦的確玲瓏心竅，知曉謝廊無並不想過分露麵，同時阻止了謝朝辭在明麵上與她拉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這樣座席安排，幾方都不得罪，最是得禮。
許是她發呆看著那邊的時間太久，待反應過來時，謝廊無一路幫她抱著的雲錦，已重新披於她的身上。
她稍稍抬眼，目光所及之處卻儘是他，於旁人看來更像是將她圈在了懷中。
幸而此處隱蔽些，而其他人的目光皆落於世子上邊，鮮少有人注意這裡。
圭玉自覺得有些不妥，隻是憋了許久也未曾憋出話來，糾結期間，他已恢複尋常模樣，安然坐於她的身側，神情隱於暗處，叫她看不真切。
她卻知道，他在看著自己，視線一刻未落。
圭玉內心莫名湧出些怪異感來，隻是未過片刻後，胡商們已招呼著銀奴們前來獻寶。
眾多珍玩雅器，金銀玉露，皆紛紛落於眾權貴手中。
尤為珍稀的那些，必定先經由世子手中挑選一二後，才會往下傳之。
圭玉掃過一眼，隻覺得那些玩意兒看著並無十分有趣，與從前那亂葬崗中有些小鬼們的陪葬物品略有相似之處。
金銀錦帛所在之處，必定少不了權貴利益交攀。
圭玉興致缺缺，也從麵前銀奴所舉盤中拿過一隻白玉簪，觸手如羊脂溫潤，上頭雕工卻實在慘不忍睹，也不知是個什麼東西，混成了個這也不像，那也不像。
她不禁皺眉，心中疑惑升騰，卻並未放下，轉而看向一旁的謝廊無，湊近幾許，隨手插於他的烏發間。
謝廊無垂眸，無奈勾了勾唇，神色溫了些許，並未阻止她的動作。
誰知她這行徑卻像是驚著了前方的銀奴。
他倏而抬起頭，麵容清秀，兩眼頹靡，兩頰隱約可見淤青傷口，直直蔓延至耳下。
在場銀奴皆低著頭，行事謹慎，很少如此膽大抬頭讓人瞧見自己。
他如此行徑若被瞧見，恐怕又是一番打罵不休。
圭玉奇怪地看著他，見他欲言又止，便問他，“怎麼了？是這根簪子不予買賣麼？”
銀奴連忙搖頭，目光灼灼看著她，從袖口拿出一隻短笛，放於盤中，再次推到她的麵前。
圭玉看著麵前物件，眼中神色異樣，這可不是普通短笛，而是一隻骨笛。
上頭石刻紋路明顯，顯然是用心做的，比之方纔那根白玉簪的手藝好上許多。
見圭玉還不應聲，銀奴顯然更加著急，連著一旁有人在也顧不上了。
他低聲開口，聲音是卻喑啞難聽，如同刻刀剮蹭石麵，“圭，圭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