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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可忽驟得 第3章 前身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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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微露,雞鳴斷續。蘇明遠倚窗而立,凝望著這個陌生而古老的世界。遠處,炊煙嫋嫋,青山如黛,幾戶農舍散落其間,宛如一幅水墨長卷徐徐展開。

建隆二年,北宋初年他低聲呢喃,仍不敢相信自己已跨越千年時空。昨夜輾轉難眠,今晨醒來,依舊身處這間簡陋的木屋,不是夢境,而是無可辯駁的現實。

王婆已在院中忙碌,搗米舂麥之聲清脆悅耳。蘇明遠整理思緒,決定從她處探尋更多關於的資訊,以便在這陌生時空立足。

待他洗漱完畢,剛踏出內室,便見王婆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迎麵而來。

蘇郎今早氣色好了許多。王婆慈祥地笑道,將粥碗遞給他,趁熱喝了吧,是小米熬的,最養人。

蘇明遠雙手接過,躬身道:有勞王婆費心。聲音刻意放得柔和,語調也模仿著前日聽到的古人腔調。

他在院中簡陋的木桌旁坐下,小心翼翼地品嘗著粥的滋味。粥質濃稠,略帶穀物的甘甜,與現代速食的味道截然不同,卻有一種樸實的美味。王婆在一旁忙碌著,不時關切地看他一眼。

待粥將儘,蘇明遠放下碗,狀若無意地問道:王婆,我昨夜思來想去,許多事仍記不清。能否請您與我說說他停頓片刻,尋找合適的措辭,說說我的來曆?

哎喲,王婆驚訝地看著他,這病竟連自家身世都忘了?她歎了口氣,在蘇明遠對麵坐下,也罷,老身與你詳說一番,或許能喚起你的記憶。

王婆絮絮道來,蘇明遠專心聆聽,將每一個細節都烙印在心。原來,前身蘇載,乃是本村秀才之子。其父蘇德明曾應舉不第,歸鄉後設帳授徒。十六年前,一場瘟疫奪去了蘇載父母的生命,年僅六歲的蘇載成了孤兒,由祖父撫養。祖父亦於三年前仙逝,此後蘇載獨居,靠在村中私塾教書為生。

你自幼聰慧,七歲能誦《論語》,十二歲便能作詩填詞。王婆眼中閃著讚賞的光芒,村裡人都說,你若能應舉,必定高中。隻可惜家境貧寒,又無長輩提攜

那我蘇明遠謹慎地組織語言,可曾參加過科考?

尚未。王婆搖頭,你本欲去年赴縣試,卻因病未能成行。今年方痊癒,又為教書勞累過度。你常言待積攢些銀兩,明年必定一試。

蘇明遠若有所思。科舉,這個他研究多年的古代選官製度,如今竟成了的人生大事。前身蘇載,與他同為文學癡狂之人,卻生不逢時,命途多舛。

王婆,私塾可在何處?有多少學生?他又問。

王婆見他問得仔細,心中稍安:在村東頭的老槐樹旁,本是你祖父的宅子,後半間辟為私塾。學生不過七八人,都是村中或鄰村的孩子,年紀小的六七歲,大的不過十二三歲。

蘇明遠暗自盤算,教授這個年齡段的孩童,應是識字、讀經階段,自己雖無教學經驗,但以現代人對古代文化的研究,應能應付。這或許是他在古代謀生的最佳選擇。

蘇郎,你這病後王婆遲疑片刻,終於問出心中疑惑,怎地說話行事都與往日不同?

蘇明遠心頭一緊,忙解釋道:大病初癒,心神恍惚,言行或有不妥之處,還望王婆見諒。

王婆似信非信地點點頭:也罷,養好身子要緊。隻是那些孩子已盼了你三日,明日可要去上課了?

明日便去。蘇明遠沉思片刻,決定儘快接手前身的教學工作,一來可維持生計,二來可藉此融入這個時代,勞煩王婆告知學生家長,就說我已好轉,明日複課。

這就去。王婆欣然應允,起身離去前又叮囑道,你且在家休養,莫要亂走。

待王婆身影消失在門外,蘇明遠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他站起身,決定詳細探索這個,以便更全麵地瞭解前身的生活。

屋舍不大,除臥室外,另有廚房和書房。廚房簡陋至極,一口土灶,幾件粗陶餐具,無油無鹽,可見前身生活之清苦。書房雖小,卻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張矮幾,一方硯台,幾卷書簡整齊排列。蘇明遠逐一翻閱,發現多為四書五經及曆代詩文集,其中不乏前身批註,字跡秀美,見解獨到,與現代學術觀點頗有契合之處。

蘇載啊蘇載,你我隔空相遇,竟有如此默契。蘇明遠喃喃自語,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情感連線,彷彿與千年前的這位書生冥冥中早有羈絆。

案頭攤開的一卷手稿引起了他的注意。拾起細看,竟是前身所作的詩詞,題為《夜讀有感》:

殘燭昏黃映案幾,

蟲鳴驚斷夜將半。

舉頭明月照青衫,

低眉破卷思無限。

知不可乎驟得,

托遺響於悲風。

斯人雖逝心猶在,

願繼明燈照後生。

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蘇明遠驚得幾乎跳起。這不正是他在清華圖書館中讀到的,引發穿越的那句詩嗎?難道難道這不是巧合,而是某種冥冥中的因果牽引?

思緒萬千,蘇明遠在書案前久坐不動。窗外陽光漸盛,清晨的薄霧已然散去,遠處傳來農人的呼喝聲。這突如其來的穿越,是否正是為了完成前身未竟的心願?這首詩,是否正是跨越時空的呼喚?

知不可乎驟得他反複吟誦這句詩,感受著其中的悲壯與堅定。知識與智慧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時間積澱與生命體驗。而托遺響於悲風,是否意味著前身已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卻希望將自己的理想與追求傳遞給能夠理解的後人?

蘇明遠凝視著窗外,一枝梅花倚窗而立,雖是初秋,卻有幾朵迎寒綻放的早梅,白中透紅,傲然挺立。恰如前身的精神,雖命運多舛,卻不失文人的傲骨與堅持。

也許這是一種責任,他自語道,現代知識分子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既然命運讓我來到這裡,或許就是要我替你完成那未竟之誌。

他小心地折起詩稿,放入懷中。此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開門見是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年,身著青布短衫,手捧書卷,行禮道:先生安好!聞聽先生病癒,學生特來問安。

蘇明遠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隻得含糊道:多謝關心,明日便回塾授課。

少年麵露喜色:太好了!這幾日塾中無人,大家都念著先生。頓了頓,又小聲道:我有一個字帖的問題,不知能否請教?

蘇明遠微笑頷首:進來說話。

少年隨他入內,展開字帖,指著一個字形問道:敬字正確寫法如何?我左右結構總寫不好。

看好了。蘇明遠拿起毛筆,沾墨後在紙上揮毫。雖然他在現代從未習過書法,但前身的身體似乎保留了肌肉記憶,筆走龍蛇,一個字清秀工整地呈現在紙上。

原來如此!少年恍然大悟,是我橫畫長短不當。

送走欣喜的學生,蘇明遠望著自己寫下的字,陷入沉思。這具身體彷彿保留了某些前身的技藝和習慣,或許可以幫助他更快地適應這個時代。而那些前來問候的學生,他們純真的眼神和對知識的渴望,讓蘇明遠感到一絲溫暖與責任感。

午後,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明遠取出前身的衣物一一檢視,以便明日授課時著裝得體。一件青布長衫,一條素色束帶,雖質地粗糙,卻是讀書人的標配。試穿時略顯寬大,想必前身身材更為清瘦。

他在銅鏡前反複練習古人的言行舉止,從坐姿到行禮,從問候語到常用辭彙,無不用心揣摩。他知道,若想在這個時代生存,首先要學會像一個真正的宋代人一樣生活。

裝也要裝像一點,他自嘲道,好在研究宋代這麼多年,對這個時代並非一無所知。

傍晚,王婆帶來了簡單的晚膳——一碗菜粥,一碟鹹菜。看著這寒素的食物,蘇明遠忽然懷念起現代豐富的美食,但他未表露分毫,感激地接過,細嚼慢嚥。

蘇郎似乎胃口好了,這是好事。王婆欣慰地說,對了,方纔去了私塾,收拾了一番。明日你去上課,一切已妥當。

多謝王婆。蘇明遠真誠道謝,知道在這個陌生世界,王婆是他最重要的引路人和依靠。

用罷晚膳,蘇明遠坐在院中小凳上,仰望星空。沒有光汙染的古代夜空,繁星如海,璀璨奪目,銀河橫貫天際,美得令人窒息。

如此美景,竟從未在現代見過。他感歎道,心中湧起一種複雜的情感。穿越的震驚與不安依然存在,但某種微妙的平靜也開始在心中生根。

夜深人靜,月上中天。蘇明遠回到書房,取出前身遺留的筆墨紙硯,試著寫下自己的心緒。毛筆在手,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筆走龍蛇,一首短詩躍然紙上:

異世靈魂寄他身,

千年往事今重溫。

既來之則安之矣,

且看明朝塾中行。

詩作粗淺,但足以記錄此刻的心情。他將詩稿小心收好,吹滅油燈,躺在簡陋的木榻上。明天,他將以蘇載的身份,踏入這個時代真實的生活。

前身之謎雖已初步解開,但更多的謎團仍在前方等待揭曉。穿越的原因、回去的可能、在這個時代的使命所有這些問題,都需要時間來尋找答案。

蘇明遠閉上眼,聽著窗外蟲鳴,和遠處傳來的斷續更鼓聲。千年時光的重量壓在胸口,卻奇異地帶來了一絲安寧。

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這句詩在他心中回蕩,如同一盞穿越時空的明燈,指引著他在這陌生而古老的世界中尋找方向。

夜風拂過窗欞,帶來一絲秋天的涼意。遠處,幾聲犬吠打破了夜的寂靜,隨即又歸於平靜。北宋建隆二年的夜,就這樣靜靜流淌,包容著這個從未來而來的靈魂,任他在夢中尋找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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