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終不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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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於小姐離婚後的第五年，我在自己經營的街角茶葉鋪裡，看到了一個女孩。

她看起來六七歲，粉裝玉琢，眼角眉梢眼熟得很，怔定定地看著我。

目光交織間，明明已經藏好的痛苦回憶瞬間翻湧。

我下意識地想要留住女孩。

“小朋友，要不要嚐嚐這個茶葉？它叫不知春，很好喝的。”

她乖巧地捧過茶，聽著我東拉西扯的閒聊。

我說，我以前有一個全國最大的茶葉鋪，可惜被人搶走了。

我說，我曾經也有一個女兒，應該和她差不多大。

女孩好奇地問我，恨不恨那些搶我東西的壞人？

我垂眸看了她好久，粲然一笑。

“有愛纔會有恨。”

“五年了，我早就放下了。”

門外突然下起大雨。

女孩看著，喝茶的動作一頓，皺起眉頭嘟囔。

“遭了！念念被帥氣叔叔勾了魂，忘了媽媽的訂婚宴！”

“司機叔叔也不在”

她盯著門口，突然“咦”了一聲。

“這裙子是不是媽媽來抓我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門口閃過一抹紅色禮裙的裙角，卻冇有進門。

也許是附近躲雨的路人。

我不在意地收回視線，安慰念念。

“沒關係念念，一會兒我送你。”

她歪著頭，亮晶晶的眸子裡閃過親近。

“謝謝叔叔～”

“也是，媽媽隻愛白酒，最討厭茶了，纔不會來茶葉鋪找我！”

“她討厭茶，也不許我喜歡，真是霸道！”

念念抱怨著媽媽的狠心，我卻聽著她的描述，想起了熟悉的人。

她也是這樣，厭惡茶香，也厭惡我。

分神的思緒被念念好奇地詢問喚醒。

“那您的女兒在哪裡呢？去上學了嗎？”

她乖巧地坐回椅子，晃著雙腿。

我轉身整理茶具的手一頓，水流衝過瓷杯。

“她不在了。”

“很小的時候。”

念念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對不起。”

“沒關係。”

我放下茶壺，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

女兒的死是我心裡的一根刺，稍稍提及都忍不住心痛。

可不知為何，我總忍不住向念念傾述。

我朝她笑了笑：“或許，你想聽聽叔叔的故事嗎？”

我叫蔣京煜，曾經是滬市最大茶葉公司的繼承人。

我的青梅，是上市白酒公司於氏集團的獨女。

我們兩家是世交，父母之間感情極好。

偏偏我和她互相看不順眼。

我對白酒過敏，而她，最討厭茶香。

我們每次見麵都要互相嫌棄，吵得天翻地覆。

直到18歲那年，兩家結伴出遊的路上，車衝出護欄。

於小姐明明有機會救叔叔阿姨，卻撲向了我。

最終，於父於母當場身亡。

我的父母感激又愧疚，在她接手公司時，幾乎掏空了所有資金，幫她穩住了集團股價。

就像典型的電影情節，我們在朝夕相處間相愛了。

我才知道，原來最會冷嘲熱諷的人，也會因為愛變得溫柔體貼。

她會記得我所有喜好。

會在每天早上排隊一小時，隻為買來我愛吃的小籠包。

會在我不高興時，忍著噁心喝下一整杯濃茶。

會在結婚當天，被我戴上戒指的手微微發抖。

如果我能看透她的心就好了，我就不會覺得她是過於激動。

念念皺著眉頭，忍不住出聲詢問。

“於阿姨這麼好，怎麼會讓人搶走你的茶葉公司呢？”

是啊，一個6歲孩子都懂的道理。

我卻看不清。

婚後她待我更好，幾乎事事以我為先。

卻總在我泡茶時，望著我的側臉失神。

眼神複雜，帶著掙紮，更帶著愧疚。

我當時以為，是她還冇走出喪親的陰影。

直到一年後，當年車禍同一路段，我父母的車因為刹車失靈墜下懸崖，相繼離世。

葬禮上我緊緊抱著於小姐，幾乎哭到昏厥。

她卻突然推開我，站在靈堂中央，拿出股權轉讓書。

“蔣氏已經被我收購了這是你和你父母欠我的。”

“我不會和你離婚，但僅限於此。”

我渾身狼狽地看著她頭也不回的冰冷背影。

我在同一天，失去了最愛的三人。

那天，我成了全滬市最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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