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村裡男人交換妻女後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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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村的男人不能談戀愛,違禁者要麼花下死,要麼當場暴斃。
到了二十二歲,村長婆婆會帶著適齡男人去後山買媳婦。
我哥陳壯今天剛過了二十二歲生日,村長就派人傳話。
讓我哥子時在後山槐樹下等她,她帶我哥去選媳婦。
第二天我睡醒,就見到了我哥帶回來的嫂嫂。
哥哥說她叫秦春。
她冇有說話,隻是對著我笑了笑。
夜裡起夜,我看見嫂嫂在我家廚房裡吃生肉,滿臉的享受。
一口一口又一口……
1
我哥帶回嫂嫂的第三天,家裡的公雞死了。
清晨我去雞窩撿蛋,發現最雄壯的那隻蘆花雞僵直地躺在稻草上,脖子被擰成奇怪的角度,胸脯上的肉被撕去一大塊,露出森森白骨。
可能是黃鼠狼。我哥蹲在旁邊檢視,聲音有些發虛。
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了,像是連著幾夜冇睡好。
灶房裡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新嫂嫂正在做早飯。
自從她進門,家裡一日三餐突然變得準時起來。
但每次吃飯,她總是等我們動筷後才象征性地夾些菜葉,那雙過於蒼白的手在袖口若隱若現。
壯子,來端飯。嫂嫂在屋裡喚道,聲音甜得發膩。
我哥渾身一顫,慌忙應聲而去。
我盯著雞屍發呆,突然注意到稻草上沾著幾道暗紅痕跡,那分明是手指抓撓留下的血跡。
早飯是稀粥和醃菜,還有一盤罕見的炒雞蛋。
嫂嫂把大半雞蛋都撥到我哥碗裡,自己隻喝小半碗清粥。
我偷偷抬眼,正撞上她直勾勾盯著我哥吞嚥的喉結,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
春娘手藝真好。我爹悶頭喝粥,破天荒地誇了一句。
嫂嫂掩嘴輕笑,袖口滑落時我分明看見她手腕內側有一塊暗紫色的淤痕,形狀像個禾紋。
這讓我想起昨晚起夜時,透過門縫看見她蹲在廚房角落大快朵頤的模樣。
月光下那張沾滿血的臉,和現在這個低眉順眼的小媳婦判若兩人。
飯後我搶著洗碗,故意磨蹭到嫂嫂回房。
掀開米缸旁的醃菜壇,最底下沉著幾塊生肉,邊緣還帶著牙印。
我強忍著噁心用筷子夾出來,那紋理分明是禽類的胸脯肉。
澄丫頭看什麼呢嫂嫂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我手一抖,肉塊掉回壇中,濺起的酸水沾到衣襟上。
她今天穿了件水紅色褂子,襯得臉色愈發蒼白。
見我盯著她看,嫂嫂忽然伸手摸我的臉:小姑子臉色不好,晚上冇睡踏實
那隻手冷得像井水,指甲蓋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我後背沁出冷汗,支吾著說去河邊洗衣裳,抓起木盆就往外跑。
河邊幾個婦人正在捶打衣物,說笑聲在我走近時戛然而止。
張家嬸子往旁邊挪了挪,空出塊石板給我。
你哥娶的媳婦...李家媳婦湊過來,眼睛亮得可疑,是村長婆婆從哪戶買來的
我搖頭說不知道,低頭用力搓洗衣裳。
水麵突然盪開波紋,倒影裡出現個穿紅嫁衣的女人,再抬頭卻隻有對岸的柳枝輕晃。
黃道村的男人啊...張家嬸子突然歎氣,
二十二歲前不許沾姑娘,二十二歲後隻能娶鬼,
胡唚什麼!王寡婦厲聲打斷,讓村長聽見撕爛你的嘴!她慌張地四下張望,壓低聲音道:那是贖罪,是積陰德!
我抱著半濕的衣裳往家跑,路過祠堂時聽見裡麵傳來誦經聲。
透過門縫,我看見村長婆婆跪在神龕前,麵前擺著個黑漆漆的牌位,香爐裡插著三炷血紅色的香。
神龕兩側掛著褪色的布幡,隱約可見冤魂超度之類的字跡。
供桌上除了瓜果,還擺著幾個白麪捏的小人,心口處都點著硃砂。
塵歸塵,土歸土...村長婆婆佝僂的背影在煙霧中晃動,吃飽了就安心上路...
一陣陰風突然卷著紙灰撲到我臉上,嗆得我咳嗽出聲。
誦經聲停了,我嚇得轉身就跑,卻聽見身後傳來幽幽的歎息:陳家丫頭,今晚子時來祠堂。
我躲在屋裡縫補衣裳,針尖三次紮破手指。
晚飯時嫂嫂格外安靜,倒是我哥反常地給她夾菜,眼神癡纏得令人心驚。
他左手始終藏在桌下,可我分明看見有血珠順著指尖滴落。
子時的梆子剛響,我就摸黑來到祠堂。
村長婆婆正在燒紙錢,火盆裡騰起的綠焰照亮她溝壑縱橫的臉。
你哥的陽壽,隻剩七七四十九天了。她開門見山的話讓我如墜冰窟。
2
原來六十年前那場大饑荒,黃道村的男人易子而食,後來發展到交**女。
祠堂地窖裡發現的最後七具白骨,胃裡都填著親人的血肉。
從此村子遭了詛咒,男子動情即死,嬰孩落地即夭。
秦春是當年被吃的第七個姑娘。村長婆婆從神龕後取出一本泛黃的冊子,指著某頁給我看。
模糊的字跡記錄著秦氏女,庚子年五月初五生,壬戌年臘月被夫所噬,年二十二。
我渾身發抖:那我哥...
冥婚是唯一的解法。她枯瘦的手指劃過名冊,
讓冤魂了卻執念,讓罪孽血脈延續。你哥用精氣養她四十九日,待她產下鬼胎,這段因果就算了結。
回家時天已矇矇亮,我哥的屋裡傳出奇怪的響動,像野獸啃噬骨頭的咯吱聲。
透過窗紙破洞,我看見嫂嫂伏在我哥身上,烏黑的長髮垂落如瀑。
我哥仰麵躺著,胸口規律地起伏,而他的左手腕赫然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正源源不斷地流進枕邊的瓷碗裡。
第二天我哥冇出房門,嫂嫂說他染了風寒。
她小腹微微隆起,走路時總扶著腰,可明明三天前她進門時還是楊柳細腰。
中午我趁她午睡偷溜進他們屋子,濃重的血腥味熏得我作嘔。
我哥蜷縮在床角,手腕上纏著布條,見我來了隻是虛弱地笑:春娘有了...
他掀開被褥,露出腹部詭異的隆起,那形狀根本不似胎兒,倒像是一張扭曲的人臉。
當晚我跟蹤夜出的嫂嫂來到後山亂葬崗。
月光下她四肢著地,瘋狂刨開一座新墳,拖出半腐的屍骸大嚼特嚼。
當她回頭時,我驚恐地發現她嘴角一直咧到耳根,滿口尖牙上掛著碎肉。
小姑子也餓了嗎她舉起一節白骨向我走來,
腹部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再等等...等你二十二歲...
3
秦春的肚子大得不像話。
才過七天,她的腹部已經高高隆起,像是懷胎八月的婦人。
褂子被撐得緊繃繃的,隱約能看到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我每次路過她身邊,總能聞到一股腐肉混合著血腥的氣味,就像夏天裡冇來得及掩埋的死老鼠。
我哥的情況更糟。
他兩頰凹陷,眼窩發青,走路時扶著牆,活像一具行走的骷髏。
昨天我去地裡摘菜,看見他蹲在田埂上嘔吐,吐出來的全是黑乎乎的黏液,裡麵還混著幾縷頭髮。
壯子,喝藥了。秦春的聲音從屋裡飄出來,甜膩得讓人頭皮發麻。
我躲在窗根下,看著秦春端出一碗暗紅色的湯藥。她的指甲不知何時變得又長又尖,輕輕劃過我哥的手背就留下一道血痕。
我哥機械地張嘴,任由她把藥灌進去。
有幾滴液體順著他的嘴角流下,在衣襟上腐蝕出幾個小洞。
夜深人靜時,我摸進哥嫂的屋子。
秦春又不見了,這已經是連續第五天夜裡她不在床上。
我哥仰麵躺著,胸口幾乎看不出起伏。
我顫抖著手指去探他的鼻息,感受到一絲微弱的熱氣。
哥...我小聲喚他,眼淚砸在他乾枯的臉上。
陳壯的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
他的眼白已經變成了渾濁的黃色,瞳孔卻大得異常,黑得像是冇有星月的夜空。
澄...澄...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櫃子...第三個抽屜...
我翻出一個小布包,裡麵裹著一把生鏽的鑰匙和一張泛黃的相片。
照片上是個穿藍布裙子的姑娘,站在槐樹下靦腆地笑。
背麵用鉛筆寫著秀蘭,1999年春。
這纔是...你該有的...嫂子...我哥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響聲,村長...騙了所有人...
屋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我慌忙把東西塞進懷裡。
剛躲到床下,就看見一雙慘白的腳邁進門來。
秦春的腳踝上纏著幾根水草,濕漉漉的在地上留下一個個帶著河腥味的腳印。
壯子,我回來了。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粗糲,像是含著滿嘴的泥沙。
我看著她解開衣襟,露出鼓脹的腹部,那上麵佈滿了紫黑色的血管,正隨著內部某種東西的蠕動而起伏。
最恐怖的是她的肚子在發光。
不是溫暖的胎動,而是一種慘綠色的、忽明忽暗的幽光,像是夏夜裡墳場上的鬼火。
當她轉身時,我清楚地看見她腹部皮膚下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那張臉正張著嘴,像是在無聲地尖叫。
再忍忍...秦春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聲音又恢複了那種甜膩,等吃了你妹妹,咱們的孩子就能足月了...
我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直到秦春躺下發出鼾聲,那聲音像是溺水之人的喘息,我才從床底爬出來,跌跌撞撞地跑向祠堂。
祠堂後有個上了鎖的小屋,村裡人都說那裡放著祖先的遺物。
我用我哥給的鑰匙打開門,黴味和灰塵撲麵而來。屋裡堆滿了泛黃的賬本,最顯眼的位置擺著一本皮質封麵的冊子,上麵用暗紅色的字寫著庚子年黃道村口糧記。
翻開第一頁,我的胃就絞緊了。
那不是糧食記錄,而是一份詳細得可怕的人肉分配清單:
臘月初八,陳大有妻,重九十三斤,得淨肉六十一斤。前腿分予張家,後腿分予李家,內臟煮湯全村共食...
臘月廿三,張貴女,年十四,骨瘦,僅得肉二十七斤。其父多分得心肺一副...
越往後翻,記錄越詳細,甚至還有肉質鮮嫩宜燉煮這樣的評語。
最後一頁貼著張泛黃的照片,十幾個男人站在祠堂前合影,中間擺著一口大鍋。
我認出了年輕的爺爺,他手裡還拿著一根啃了一半的骨頭。
賬本最後夾著一頁新些的紙,上麵是村長婆婆的筆跡:贖罪大計將成,七十七具肉身已備,隻待鬼王降世。
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紙頁。
這時祠堂外傳來腳步聲,我慌忙把東西塞回去,從後窗翻了出去。
月光下,我看見村長婆婆領著幾個男人往後山走,他們肩上扛著什麼東西,那形狀分明是個人!
後山的槐樹林裡不知何時多了個新挖的土坑。
男人們把肩上的人形扔進坑裡,我聽見一聲微弱的呻吟。
村長婆婆開始吟誦某種咒語,其他人則跪在地上磕頭。
當月光移到坑上方時,我看清了裡麵的人,是村東頭的李叔,他上個月剛滿二十二歲,娶了個叫秋菊的媳婦。
第七十六個。村長婆婆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再有一個,陣法就成了。
我渾身發冷地跑回家,剛翻進院子就撞上一堵人牆。
秦春站在月光下,她的肚子比傍晚時又大了一圈,肚皮薄得幾乎透明,能清晰看見裡麵蜷縮著的黑影。
小姑子這麼晚去哪了她歪著頭問我,脖子發出哢哢的響聲。
月光照在她臉上,我才發現她的嘴角已經裂到了耳根,露出裡麵鋸齒狀的尖牙。
我後退著撞上院牆,手摸到一把砍柴刀。去...去茅房...
秦春的肚子突然劇烈蠕動起來,她發出一聲痛呼,低頭撫摸自己的腹部:彆急...很快就能吃了...再抬頭時,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黑色,冇有一絲眼白,婆婆說留著你還有用...但你要是再亂跑...
柴房的門突然開了,我哥搖搖晃晃地走出來。
他瘦得脫了形,像具包著皮的骷髏,但手裡緊緊攥著一把殺豬刀。
回屋去。他對秦春說,聲音虛弱卻堅定。
讓我震驚的是,秦春竟然退縮了。
4
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抱著肚子挪回了屋子。
我哥等門關上後,突然癱坐在地上,刀也噹啷一聲掉在腳邊。
秀蘭...是被他們吃掉的...他氣若遊絲地說,
那年饑荒又來了...村長說要用活人祭祀...
我扶著他回到柴房,在乾草堆上發現了一個暗門,通向地下的密室。
密室裡點著油燈,牆上貼滿了剪報和照片,全是關於村裡年輕男女神秘失蹤的新聞。
最中央的位置掛著一張地圖,上麵標註著七個紅點,連起來像個勺子形狀。
北鬥鎖魂陣...我哥咳嗽著說,村長要用七十七個活人祭祀...喚醒當年吃人的惡鬼...
他告訴我,六十年前那場饑荒中,最先提議吃人的就是當時的村長,也就是現在村長婆婆的父親。
他們不僅吃外姓人,連自家妻女都不放過。
最後遭了天譴,全村人都被詛咒。
但村長找到了破解之法...我哥的指甲掐進我的肉裡,用年輕人的精氣...餵養那些餓鬼...等鬼王降世...我們都會變成它的糧食...
我突然明白為什麼秦春說等你二十二歲。
按照村規,女孩到二十二歲也要參加贖罪儀式,而我下個月就滿二十二了。
逃...我哥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嘴裡湧出黑血,明天...集市...賣毛驢的老趙...他會...
柴房的門被猛地推開,秦春站在門口,她的肚子已經撐破了衣衫,露出下麵青紫色的皮膚。
那皮膚上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人臉,都在無聲地尖叫。
時辰到了。她說,聲音像是千百個人的合唱。
我哥突然暴起,一把推開我,抓起殺豬刀衝向秦春。
刀光閃過,秦春的肚子被劃開一道口子,裡麵湧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長蟲。
那些蟲子落地就朝我哥爬去,順著他的七竅鑽了進去。
我哥倒在地上,身體像充氣一樣迅速鼓脹起來。
他的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轉眼間就變得和秦春一樣大腹便便。
秦春跪在他身邊,溫柔地撫摸他的肚子:終於...齊了...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這對詭異的夫妻相擁在一起,兩個發著綠光的肚子隔著衣衫相互擠壓。
更可怕的是,我聽見兩個肚子裡傳出同樣的聲音,那是我小時候聽過的,餓狼啃食骨頭的聲音。
祠堂的鐘聲突然響了七下,村長婆婆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黃道吉日,鬼門大開,
5
天還冇亮,我就裹著包袱溜出家門。
我哥說的賣毛驢的老趙應該在東頭的牲口市,但當我跑到那裡時,隻看見空蕩蕩的圍欄和幾堆乾草。
買驢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得我差點尖叫。
老趙佝僂著背,臉上的皺紋深得像刀刻的。
他牽著一頭瘦骨嶙峋的灰驢,驢背上搭著兩個破舊的籮筐。
最讓我心驚的是他脖子上那一圈紫黑色的咬痕,和我哥手腕上的如出一轍。
去鎮上...多少錢我聲音發抖,手裡緊攥著我哥留給我的銀鐲子。
老趙渾濁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拽開我的衣領。
當他看見我鎖骨上那塊禾紋形的胎記時,瞳孔猛地收縮。
陳阿婆的孫女...他喃喃道,聲音裡帶著某種奇怪的敬畏,上車,快!
我剛爬上驢背,就聽見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
老趙狠狠抽了驢子一鞭,那畜生嘶叫著衝了出去。我回頭看見十幾個火把正朝我們追來,跑在最前麵的赫然是村長婆婆,她健步如飛,完全不像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抓緊!老趙厲喝一聲,驢子突然拐進一條我從未見過的小路。
兩邊的樹影越來越密,最後幾乎遮蔽了天空。
潮濕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臭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這條路上腐爛了很久。
驢子突然驚跳起來,差點把我甩下去。
藉著微弱的晨光,我看見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什麼東西,那是七八具穿著現代衣服的骸骨,每具骸骨的胸口都插著一根桃木釘。
上個月的。老趙頭也不回地說,和你一樣想逃的。
我胃裡一陣翻騰,差點吐出來。
那些骸骨的衣服我很熟悉:村西頭李家的雙胞胎姐妹,前年失蹤的王家媳婦,還有去年說要去城裡打工的張家小子...
小路儘頭是一堵爬滿藤蔓的石牆,老趙跳下驢背,在牆上某處按了幾下。
石牆無聲地滑開,露出後麵的一條隧道。
進去就安全了。他推著我往裡走,直走彆回頭,見到亮光就是鎮,
一支箭突然從黑暗中射來,正中老趙的肩膀。
他悶哼一聲,反手拔下箭矢,那根本不是箭,而是一根削尖的人骨。
跑!老趙把我往隧道裡一推,轉身抽出一把砍刀。
火把的光亮中,我看見至少二十個村民圍了上來,他們臉上都畫著詭異的紅色符文,眼睛裡泛著不正常的綠光。
我跌跌撞撞地在隧道裡跑,身後傳來打鬥聲和慘叫。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一點亮光。就在我即將衝出去的瞬間,一隻冰冷的手從後麵抓住了我的腳踝。
小姑子,大喜的日子怎麼能跑呢秦春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我拚命踢踹,卻看見更多蒼白的手臂從隧道牆壁裡伸出。
那些手臂上佈滿齒痕,指甲縫裡塞滿了泥土。
最恐怖的是它們全都戴著各式各樣的婚戒,銀的、金的、甚至還有草編的。
新娘子不乖...無數個聲音一起歎息道。
我被拖出隧道時已經昏昏沉沉。
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祠堂中央,身上穿著大紅色的嫁衣。
嫁衣上用黑線繡滿了奇怪的符文,一動就簌簌地往下掉某種黑色粉末。
祠堂裡擠滿了村民,他們圍著我站成七圈,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盞油燈。
火光映照下,他們的影子投在牆上,卻都不是人形,有的像野獸,有的像樹木,最靠近我的幾個甚至冇有頭。
村長婆婆站在神龕前,她今天穿了一件猩紅色的道袍,上麵用金線繡著北鬥七星的圖案。
神龕上的黑布已經被揭開,露出下麵供奉的東西,那不是什麼神像,而是一具乾癟的嬰屍,浸泡在暗紅色的液體裡。
吉時已到。村長婆婆敲了三下銅鑼,帶新郎官!
人群分開,四個壯漢抬著一頂轎子走了進來。
轎簾掀開的瞬間,我幾乎窒息,裡麵坐著的竟是我哥陳壯!他穿著新郎官的喜服,肚子卻高高隆起,比秦春臨盆時還要大。
他的皮膚幾乎透明,能清晰看見裡麵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哥!我掙紮著想站起來,卻發現手腳都被紅繩綁住了。
陳壯緩緩轉頭,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渾濁的白色,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澄澄...彆怕...很快就好...
村長婆婆手持一把青銅匕首走到我麵前,刀尖在我額頭輕輕一劃。
溫熱的血流下來,滴在嫁衣上,那些黑色符文突然像活了一樣扭動起來。
以陳氏血脈為引...她開始吟誦,聲音忽高忽低,以七十七具肉身作祭...恭迎鬼王降世...
6
祠堂的地麵突然震動起來,磚縫裡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那些液體彙聚成細流,全部流向中央的嬰屍。
隨著液體注入,嬰屍乾癟的皮膚漸漸充盈,最後竟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冇有瞳孔的純黑眼睛。
最後一步。村長婆婆興奮得渾身發抖,
她示意村民把我抬到神龕前,新娘飲下合巹酒,陰陽交融,大陣即成!
有人捏著我的鼻子灌下一杯腥臭的液體。
那味道像是腐肉泡在血裡,我嗆得直咳嗽,卻還是吞下去大半。
幾乎立刻,我的腹部開始絞痛,彷彿有無數根針在裡麵亂紮。
村長婆婆舉起嬰屍,將它貼在我的肚子上。
一陣刺骨的寒意瞬間蔓延全身,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正試圖鑽入我的體內。
六十年了...村長婆婆癡迷地看著嬰屍,爹,您終於能回來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祠堂的大門突然被撞開。
老趙滿身是血地衝了進來,手裡舉著一個冒著煙的布包。
看看這是什麼!他嘶吼著扯開布包,裡麵是一本發黃的日記和一串人牙項鍊。
村長婆婆臉色大變:不可能!我明明燒了...
老趙狂笑起來:陳阿婆早就料到了!她把真日記藏在了驢槽底下!
趁他們爭執,我拚命掙紮,竟然掙鬆了手上的紅繩。
剛想逃跑,卻看見我哥的肚子突然劇烈蠕動起來,他的嘴張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一個黑影從他喉嚨裡緩緩爬出,是秦春!
但她現在的樣子更加恐怖:渾身濕漉漉的,皮膚泡得發白,長髮間纏著水草和貝殼。最駭人的是她懷裡抱著個東西,那團黑乎乎、長滿嘴巴的肉塊正發出嬰兒般的啼哭。
婆婆...秦春的聲音像是無數人一起開口,你說過...吃了他們...我女兒就能活...
村長婆婆後退幾步,臉上的皺紋扭曲起來:賤人!你敢違抗契約
秦春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懷裡的肉塊猛地彈出去,正好粘在村長婆婆臉上。
無數張小嘴同時啃咬,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祠堂裡亂成一團,村民們驚恐地四散奔逃。
我趁機解開腳上的繩子,爬到陳壯身邊。
他的肚子已經癟了下去,人卻奄奄一息。
日記...他艱難地指向老趙腳邊的東西,讀...最後...一頁...
我抓起那本發黴的日記,翻到最後。
紙頁上是我祖母熟悉的筆跡:
庚子年臘月,村長殺女而食,其女名喚春燕,年二十二,懷有身孕。春燕臨死發下血咒,食人者世代不得超生。今我以禾紋印記為憑,後人持此日記至祠堂東北角,掘地三尺可見破陣之物...
我抬頭看向祠堂東北角,那裡堆著幾個破舊的蒲團。
剛想爬過去,腳踝卻被抓住,是村長婆婆!
她半邊臉已經不見了,卻還活著,獨眼裡閃爍著瘋狂的光。
就差一步...她嘴裡冒著血泡,讓我爹複活...我們就能...
一聲巨響,祠堂的房梁突然塌了下來,正好砸在村長婆婆背上。
我抬頭看去,秦春飄在半空,濕漉漉的長髮無風自動。
她對我做了個奇怪的手勢,然後指向東北角。
我連滾帶爬地衝到那裡,掀開蒲團就開始挖。
泥土下很快露出一個鐵盒,裡麵是一把生鏽的剪刀和七根銀針。
日記最後一頁背麵畫著簡單的圖示:將銀針刺入北鬥七星的方位,用剪刀剪斷中央的紅線。
祠堂中央,那個嬰屍已經膨脹到成人大小,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它的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每動一下,就有一個村民慘叫倒地,身體迅速乾癟下去。
我握著銀針衝向七個燭台,每處刺入一根銀針。
當第七根針刺入時,整個祠堂劇烈震動起來,牆上的畫像紛紛掉落,露出後麵用血畫的符咒。
嬰屍發出刺耳的尖叫,撲向最後還站著的我哥。
千鈞一髮之際,老趙衝過來擋在前麵,被嬰屍一口咬住脖子。
鮮血噴濺中,我看見了那條連接嬰屍和村長婆婆的紅線,它從嬰屍的肚臍延伸出來,另一頭竟然紮在村長婆婆的胸口!
我舉起剪刀衝過去,卻被一個村民撞倒。
眼看嬰屍就要抓住我,一個濕冷的身影突然擋在我麵前,是秦春!她死死抱住嬰屍,衝我大喊:剪啊!
剪刀合攏的瞬間,整條紅線迸發出刺目的血光。
嬰屍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身體像漏氣的氣球一樣迅速乾癟。村長婆婆在地上翻滾哀嚎,她的皮膚開始大片脫落,露出下麵漆黑的骨頭。
不,!她尖叫著伸向嬰屍,爹!爹!
祠堂開始崩塌,燃燒的梁柱砸在地上。
我拖著昏迷的陳壯往外爬,身後傳來秦春幽幽的聲音:澄妹子...對不起...告訴壯子...下輩子...
我們剛爬出門檻,整個祠堂就轟然倒塌。
火光中,我看見無數半透明的影子從廢墟裡升起,其中有我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
他們朝我和陳壯鞠了一躬,然後像晨霧一樣消散在黎明前的天空中。
7
天亮了。
倖存的村民呆坐在廣場上,大多數人都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
我和幾個外姓人把老趙埋在了後山向陽處,他的手裡緊緊攥著那串人牙項鍊。
陳壯昏迷了三天才醒,第一句話是問秦春在哪。
我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他卻搖頭說:不,纔剛開始...
他給我看了胸口突然出現的禾紋形印記,和我鎖骨上的一模一樣。
祖母留給我們的不隻是胎記。
他虛弱地說,還有責任。黃道村外...還有六個這樣的村子...
遠處,新上任的年輕村長正在指揮人清理廢墟。
風吹起他手中的名單,我看見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最上麵一行用紅筆圈著:壬寅年,七十七人...
8
我鎖骨上的禾紋印記開始發燙,是在離開黃道村的第七天。
當時我和陳壯躲在運煤的貨車上,正穿過一片濃霧瀰漫的山穀。
突然,鎖骨處傳來一陣灼痛,像是有人把燒紅的硬幣按在了皮膚上。
哥!我扯開衣領,驚恐地看見那個從小就有淡褐色胎記,現在變成了鮮豔的赤紅色,邊緣還浮現出細小的金色符文。
陳壯猛地坐直,掀開自己的衣襟,他胸口的禾紋印記同樣在發光,隻是顏色是幽藍色。
更奇怪的是,當兩個印記靠近時,那些符文竟然像活物一樣開始重組,最終拚成兩個完整的字:
守夜。
貨車突然急刹,我們差點從煤堆上滾下去。
霧氣中隱約可見一個破舊的站牌,上麵寫著青蘿潭三個褪色的字。
就是這裡。陳壯的聲音有些發抖,祖母的老家。
我們跳下車時,霧氣突然散開,露出山坳裡一個荒廢的小村莊。
這裡比黃道村還要破敗,大多數房屋都已經倒塌,隻剩下幾堵搖搖欲墜的土牆。
村中央有棵半枯的老槐樹,樹下歪著一塊字跡模糊的石碑。
走近看才發現那不是石碑,而是一塊倒下的門匾,上麵寫著陳氏宗祠四個大字。
祖母從冇說過她是大家族出身。我摸著斑駁的字跡,突然注意到槐樹根部刻著一個小小的禾紋標記,和我們現在身上的一模一樣。
陳壯用樹枝撥開厚厚的落葉,露出一個生鏽的鐵環。
用力一拉,伴隨著刺耳的吱呀聲,一塊隱蔽的地板被掀開,露出向下的石階。
石階儘頭是一間儲存完好的密室。
牆上掛著的油燈在我們踏入的瞬間自動亮起,幽藍色的火光照亮了整屋子的古籍和法器。
正中央的供桌上擺著個黑漆漆的牌位,上麵用金粉寫著守夜人陳氏曆代宗親之位。
守夜人...我念出這個陌生的詞,突然想起小時候祖母常哼的一首古怪童謠:禾紋亮,守夜忙,七個村子七種喪...
陳壯從供桌下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箱。
箱子裡整齊碼放著七本皮質筆記本、七件樣式各異的法器,還有一張繪製在羊皮上的地圖。
地圖中央是黃道村,周圍均勻分佈著六個村落,
每個村子旁邊都標註著詭異的名稱:水葬村、骨鈴村、皮影村、血米村、燈魂村、啞石村。
七個村子,七種詛咒。陳壯翻開標記著水葬村的筆記本,裡麵是祖母娟秀的字跡,'青蘿潭改名水葬村後,每三年須獻新娘一名於黑龍潭,否則全村化為浮屍'...
我的指尖剛觸到地圖,六個村子突然同時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彙聚成一條血線,直指最靠近我們的水葬村。
與此同時,密室角落裡一個從未注意過的水缸突然發出咕嘟聲,水麵翻滾著浮現出一張女人的臉,是秦春!
壯子...澄妹子...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水底傳來,快去...黑龍潭...他們要獻祭新的...
水麵突然被鮮血染紅,秦春的臉扭曲著消失了。
我和陳壯麪麵相覷,同時抓起了箱子裡那把刻滿符文的三棱刺。
水葬村比想象中繁華得多。
青石板路兩旁是整齊的磚瓦房,街上行人絡繹不絕,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若不是每個人腰間都繫著一根白綾,幾乎看不出這裡有什麼異常。
白綾是喪服。客棧老闆一邊給我們倒茶一邊解釋,明天是祭祀日,全村戴孝。
他說話時,我注意到櫃檯後麵掛著幅畫像,上麵是個穿黑袍的老者,麵容竟和黃道村的村長婆婆有七分相似。
那是我們村長。老闆順著我的目光解釋道,黃仙師是六十年前從外地來的,教我們祭祀之法,才保住村子平安。
陳壯的手突然攥緊了茶杯,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位黃仙師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和黃道村祠堂畫像上的老村長一模一樣。
入夜後,村裡響起詭異的歌聲。
我從窗縫望出去,看見村民們舉著白燈籠向湖邊走去,隊伍中央是四個壯漢抬著的紅轎子。
轎簾被風吹起的瞬間,我瞥見裡麵坐著個穿嫁衣的少女,她的眼睛被黑布蒙著,嘴裡塞著什麼東西。
跟上。陳壯已經翻出了窗戶,手裡握著那把三棱刺。
9
黑龍潭比村子地勢低很多,像個巨大的漏鬥嵌在山坳裡。
潭水黑得不見底,岸邊已經搭起了祭壇。
八個穿黑袍的人圍著祭壇吟唱,為首的正是那位黃仙師,近距離看更令人毛骨悚然,他的皮膚像蠟一樣泛著不自然的光澤,眼睛渾濁得像是蒙了層白膜。
少女被拖到水邊,她掙紮時扯掉了矇眼布,那雙眼睛竟然冇有瞳孔,全是渾濁的灰白色。
阿沅又逃婚!一個婦人哭喊著,這都第三次了!
黃仙師舉起枯枝般的手,村民立刻安靜下來。他從袖中取出個東西,在月光下閃著寒光,那是一把細長的人骨針。
盲女通陰陽,最得龍君喜愛。他說著將骨針刺入少女的後頸。女孩渾身僵直,像提線木偶一樣自己走向潭邊。
我和陳壯同時衝了出去。
三棱刺在月光下泛著藍光,所過之處黑袍人紛紛慘叫倒地,他們的傷口冇有流血,而是湧出黑色的小蟲。
黃仙師看見我們,尤其是看見我們身上的禾紋印記時,蠟白的臉第一次出現了恐懼的表情:守夜人!不可能...陳老婆子明明已經...
陳壯的三棱刺已經抵住他的喉嚨:六十年前你從黃道村逃出來,就是為了繼續這種勾當
潭水突然劇烈翻騰起來,岸邊的人驚慌後退。
黃仙師趁機掙脫,一把將盲女推入水中。
我想都冇想就跟著跳了下去。
水下比想象的更冷、更黑。
我拚命下潛,終於在絕對的黑暗中抓住了阿沅的手。
她灰白的眼睛在水裡竟然睜著,直直看向我身後,突然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
我回頭看去,潭底堆滿了森森白骨,全都穿著各式各樣的嫁衣。
這些骸骨中央,有個巨大的、像蠶繭一樣的東西正在蠕動。
藉著阿沅眼中反射的微光,我看見繭的表麵佈滿血管般的紋路,裡麵隱約可見某種多節肢的生物輪廓。
更可怕的是,那些嫁衣骸骨突然全部坐了起來,齊刷刷地看向我們。
阿沅的嘴一張一合,我讀懂了她的唇語:快走,它在孵化!
我們浮上水麵時,岸邊的戰鬥已經結束。
陳壯渾身是血地站在一堆黑袍人中間,黃仙師不知所蹤。
村民們驚恐地看著潭水,那裡正不斷冒出紅色的泡沫,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下麵流血。
回到臨時落腳的山洞,阿沅用枯枝在地上畫出了她在水下看見的景象:七個繭狀物分佈在不同位置,由血線相連,中央是個更大的黑影。
七個村子...七個繭...陳壯臉色慘白,他們在養什麼東西
阿沅突然抓住我的手,灰白的眼睛直視著我:禾紋印記的傳人...你們是最後的守夜人...七個繭裡睡著'七喪鬼'...等全部破繭...
她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打斷。
我和陳壯身上的印記同時燃燒起來,這次浮現的符文組成了一句話:骨鈴響,皮影動,速往東。
阿沅摸著我發燙的印記,輕聲說:下一個是骨鈴村...那裡的小孩出生就會被割掉舌頭,做成會哭的人骨風鈴...
洞外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
我們屏住呼吸,聽見一個熟悉的、像是含著水的聲音在黑暗中呼喚:
澄妹子...壯子...我在下一個村子等你們...
是秦春的聲音,卻又不完全像她。
阿沅的盲眼突然流下血淚:不止一個...水底下不止一個東西醒了...
10
骨鈴村的風鈴是用小孩的指骨做的。
這是阿沅告訴我們的。
她灰白的眼睛望著村口那排隨風搖曳的白色小鈴鐺,兩行血淚無聲滑落。每個鈴鐺裡都困著一個不會說話的靈魂。她的手指在空中畫出詭異的軌跡,聽,它們在哭。
我凝神細聽,那叮叮噹噹的聲音裡確實夾雜著細微的嗚咽,像是被捂住嘴的啜泣。
陳壯的臉色變得鐵青,他胸口的禾紋印記正在泛出幽藍色的光,與那些骨鈴產生某種詭異的共鳴。
村長家後院有口枯井。阿沅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井底...有東西在叫你的名字。
我們趁著夜色摸進村子。
這裡的房屋比水葬村還要古怪,每戶門楣上都掛著一個小小的骨鈴,窗欞上刻滿符文。
路過一戶亮燈的人家時,我透過窗縫看見一個婦人正對著搖籃唱歌,而搖籃裡躺著的根本不是嬰兒,而是一個佈滿縫合痕跡的布偶。
村長家是村裡最大的宅院,門口立著兩盞白燈籠,上麵用血寫著喪字。
後院那口枯井被七道鐵鏈鎖著,井沿上密密麻麻刻滿了符咒。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井邊泥土裡半埋著幾十個小小的頭骨,全都張著嘴,像是在無聲尖叫。
陳壯剛碰到鐵鏈,那些頭骨就突然齊齊轉向我們,空洞的眼窩裡亮起綠瑩瑩的光。
阿沅跪在地上,雙手按在泥土中,灰白的眼睛瞪得極大:下麵...下麵有七個...不,八個聲音...
井底傳來指甲刮擦石壁的聲音,接著是一個熟悉的聲音:澄澄...救我...
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那是我孃的聲音!
她在我五歲那年就失蹤了,村裡人說她跟貨郎跑了。
彆聽!阿沅突然撲過來捂住我的耳朵,它在騙你!
但已經晚了。
鐵鏈自動解開,一股無形的力量拽著我往井口拖。陳壯死死抱住我的腰,三棱刺紮進地裡劃出深深的溝壑。
就在我半個身子已經懸在井口時,胸前的禾紋印記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井裡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股拉力瞬間消失了。
我們癱坐在井邊喘氣,阿沅卻突然指著村外的方向:來了!黃仙師帶著祭品來了!
躲在村長家的地窖裡,我們發現了更恐怖的東西,七具水晶棺材,每具裡麵都躺著一個穿嫁衣的女子。
最靠近我們的那具棺材裡,赫然是秦春!
她的肚子仍然鼓脹,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有規律地蠕動。
不是七個村子...陳壯的聲音發抖,是七代守夜人...他們在用守夜人的血脈餵養井裡的東西...
阿沅摸到牆角一個暗格,從裡麵取出一卷竹簡。
藉著微弱的月光,我們看清上麵記載著一個古老的秘密:
原來六百年前,一個名為七喪的邪神被當時的守夜人分屍鎮壓在七個村落。
每個村子都有一口鎖龍井,分彆封印著邪神的一部分。
而守夜人一族世代看守這些封印,直到六十年前黃道村的老村長髮現用守夜人後裔獻祭可以削弱封印...
所以祖母纔會嫁到黃道村...我摸著竹簡上那個熟悉的禾紋標記,她是最後一代守夜人...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地窖的木板被一股大力掀開。月光下,黃仙師蠟白的臉俯視著我們,他的嘴角已經裂到耳根,露出裡麵鯊魚般的尖牙:正好湊齊了...最後三個祭品...
我們被拖到村中央的祭壇上。
11
七個穿黑袍的人圍成一圈,每人手裡捧著一盞人皮燈籠。
祭壇中央是個巨大的石盆,裡麵盛著粘稠的黑紅色液體,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
黃仙師用骨刀割開自己的手掌,將血滴入石盆:七喪歸位,萬靈同悲...隨著他的吟唱,七個黑袍人同時摘下兜帽,我驚恐地認出其中三個分彆是黃道村的新村長、水葬村的客棧老闆,和骨鈴村的村長!
阿沅被按在石盆前,黃仙師的骨刀抵住她的喉嚨:盲女通陰陽,可作引路燭...
住手!陳壯掙脫束縛撲過去,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
他的胸口撞在祭壇邊緣,禾紋印記突然迸發出耀眼的藍光。
與此同時,我鎖骨上的印記也開始發燙,兩道光芒在空中交彙,形成一個禾紋形的光刃,直劈向石盆。
石盆炸裂的瞬間,黑色的液體噴濺到祭壇上,竟然像活物一樣蠕動著向七個黑袍人爬去。
黃仙師狂笑著張開雙臂:來了!它來了!
地麵裂開七道縫隙,七股黑煙沖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個巨大的、多節肢的怪物輪廓。
它的頭部位置有七個不斷旋轉的麵孔,其中一張赫然是黃道村的老村長!
跑!陳壯把我和阿沅推向村口,去找剩下的守夜人後裔!
我剛要反駁,突然看見秦春的鬼魂出現在祭壇上方。
她的肚子已經破裂,裡麵爬出無數黑色的小蟲,像活著的黑霧般撲向七喪鬼。
兩個非人的存在在空中撕咬纏鬥,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
阿沅突然僵直身體,灰白的眼睛望向遠方:其他四處...皮影村、血米村、燈魂村、啞石村的封印...同時破了...
彷彿印證她的話,遠處地平線上接連升起四道黑煙,與空中的七喪鬼形成呼應。
那怪物瞬間膨脹了一倍有餘,七個麵孔同時發出勝利的嚎叫。
陳壯胸前的禾紋印記突然脫離皮膚,化作一道藍光射向怪物。
我的印記也自動飛出,兩道光芒交織成網,暫時困住了七喪鬼。
守夜人的最後手段...阿沅跪在地上,用血畫出複雜的符文,以月為引,以血為媒...你們必須找到其他四個印記持有者...
就在這時,秦春的鬼魂被七喪鬼撕碎。
最後一刻,她朝我們拋來一個發光的東西,那是一小塊禾紋形的玉佩,上麵刻著陳字。
玉佩融入我的胸口,一段陌生的記憶突然湧入腦海:六百年前,第一代守夜人將七喪鬼分屍鎮壓時,將自己的靈魂也分成七份,分彆封印在七個後裔血脈中。
而祖母留給我們的禾紋印記,就是喚醒這份力量的鑰匙!
不需要找其他人了...我抓住陳壯的手,七個印記...在我們身體裡...
陳壯震驚地看著我:你是說...
祖母把其他五個守夜人的靈魂碎片...也封印在我們體內了。我摸著自己發燙的鎖骨,所以黃仙師才說'最後三個祭品'...他以為我們是普通的守夜人後裔...
七喪鬼已經掙脫光網的束縛,七個麵孔同時轉向我們,十四隻眼睛裡燃燒著仇恨的火焰。黃仙師和六個黑袍人跪在祭壇上,齊聲高喊:恭迎七喪真君臨世!
阿沅突然站起來,擋在我們麵前。
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血紅色:以盲為眼,以血為誓...她咬破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複雜的符號,守夜人阿沅,請先祖顯靈!
血符炸開的瞬間,五道不同顏色的光從我和陳壯體內飛出,在空中凝聚成五個模糊的人形,正是曆代守夜人的殘魂!加上阿沅和陳氏兄妹,正好七人。
七喪鬼發出驚恐的尖叫,七個麵孔同時扭曲起來。黃仙師見狀,突然撲向最近的陳壯,骨刀直刺他心口的禾紋印記:毀了印記,大陣自破!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濕漉漉的身影從地下冒出,擋在陳壯麪前,是秦春殘留的最後一絲魂魄!
骨刀刺穿她的同時,陳壯胸前的印記完全覺醒,七色光柱沖天而起,將七喪鬼牢牢釘在空中。
就是現在!阿沅大喊。
我和陳壯同時躍起,身體在光芒中融為一體,化作一柄巨大的禾紋形光刃,直劈向七喪鬼的核心。
怪物發出震天動地的慘叫,七個麵孔一個接一個爆裂開來。
七個村子的方向同時傳來地動山搖的巨響,七道黑煙被硬生生扯回地下。
黃仙師的身體像蠟一樣融化,最後時刻他瘋狂大笑:冇用的...守夜人死絕了...封印最多維持六十年...
12
當一切歸於平靜時,我發現自己躺在廢墟中央,身邊是昏迷的陳壯和阿沅。
天空下起了小雨,沖刷著祭壇上的血跡。
七個黑袍人的屍體像乾枯的樹皮一樣皺縮在地上,而七喪鬼存在過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
阿沅先醒過來,她摸索著抓住我的手:澄姐...你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遠
我想回答,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低頭看去,我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得透明。原來最後的合擊之術消耗的是守夜人的生命本源...
陳壯醒來時,我已經半透明得像張薄紙。他紅著眼睛想抓住我,手指卻穿過了我的手臂。
不...不會的...他顫抖著掏出那塊禾紋玉佩,一定有辦法...
玉佩在我胸口映出淡淡的光暈,延緩了消失的速度,卻無法逆轉這個過程。
阿沅突然指向遠處的天空:看!
黎明前的天空中,無數半透明的影子正向我們鞠躬致意。我認出了秦春、老趙、秀蘭,甚至還有我娘...他們臉上都帶著釋然的微笑,一個接一個地消散在晨光中。
冤魂超度了...阿沅輕聲說,澄姐,你的使命完成了...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我身上時,我的身體已經輕得像片羽毛。
陳壯跪在地上,淚水砸在泥土裡:不要...澄澄...不要走...
我努力露出最後一個微笑,用儘最後的力氣將禾紋印記按在阿沅額頭上:守夜人的責任...交給你們了...
完全消散前的最後一刻,我彷彿看見祖母站在陽光裡向我伸出手。
她身後是無數代守夜人的身影,每個人都帶著禾紋印記,每個人都對我點頭微笑。
辛苦了,孩子。祖母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們回家。
我的意識沉入溫暖的黑暗,最後的感知是陳壯和阿沅的哭聲,
以及某個新生嬰兒嘹亮的啼哭,那聲音裡,帶著希望的曙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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