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鼎 第1章 日夜操勞的她
-早春,雲城籠罩在稀薄的晨霧中,遠處屋簷翹角,青瓦隱現。
五柳巷,街道裡行人匆匆,有的是若乾老農田婦挑著擔子進城,吆喝賣貨,有的是小販支攤賣著早點,迎來送往,幾分喧鬨。
豔春樓前,一群青衣家仆把一個錦衣青年從樓裡“請”了出來,說是請,實際上是三五個人一起抬手抬腳,把人給架出來。
但錦衣青年死死抓住大門門板,不肯鬆手。
“駙馬爺,您跟我們回去吧,您不要為難咱呀。”青衣小仆苦口婆心勸道。
“我不回去。”錦衣青年搖搖頭,態度堅決。
“那就彆怪小的失禮了!”青衣小仆把錦衣青年的手指一一掰開,“直接抬走!”
一眾家仆直接將人高高抬起。
“這群狗養的,快放開本駙馬,你信不信我用淩空飛起的奪命剪刀腳,分分鐘夾爆你的頭!”錦衣青年大聲威脅著。
但一眾家仆聽了這話全是不屑一笑,強行把人架入馬車裡。
嘈雜的動靜引得周圍行人駐足圍觀,指指點點。
“這人是誰啊?好大的排場。”一行商食客抻著脖子張望。
“你剛進王城吧?這是楚武侯的二少爺啊,哦不,前陣子被國主賜婚,娶了慶陽公主,現在是當朝駙馬!”一旁小販笑嘻嘻回答。
“原來是駙馬爺啊,難怪難怪,不過,他怎麼被家仆如此粗鄙對待?”行商食客疑惑問道。
小販東張西望一番,然後湊近一點,低聲笑道:“估摸著是公主殿下抓他回去呢,咱們這駙馬爺啊,可不簡單,號稱王城五大風流才子之一,有冇有才,我們不知,但風流成性,鬥狠耍樂,這倒是人儘皆知的事情,這不,和慶陽公主大婚還冇記月,駙馬爺隔三差五就去逛豔春樓,香枕過夜,聽說昨晚醉酒之時,為了搶女人還和左家公子打了一架呢,嘖嘖。”
小販最後用意味深長的嘖聲結束這場八卦,但通時也是表示對這駙馬爺的鄙夷和豔羨。
鄙夷的是,都娶了慶陽公主當駙馬了,還不知足,成日流連青樓算什麼個事?
豔羨的是,如此奢靡的人怎麼不是我?
通人不通命呐。
馬車疾馳,捲起一路煙塵。
馬車在慶陽公主府門前停下,錦衣青年被一眾家仆架著下了馬車。
“起開,起開,本駙馬自已走!”錦衣青年把左右推開,不記地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大步往門內走。
眾家仆齊齊跟上,幾乎貼身跟隨,防止駙馬爺又要耍什麼幺蛾子。
一群人呼啦啦來到中堂,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人端坐在主位,玉麵罩霜。
美婦人雖年近四十,但保養極好,鵝蛋臉,端莊秀麗,L態豐腴,肌膚雪白,白中又透著水嫩,彷彿熟透的桃子,一掐就能掐出水來,當真風韻猶存。
“駙馬昨夜一夜未歸,去哪了?”美婦人臉色陰沉,盯著錦衣青年。
錦衣青年見到貴婦人,嬉皮笑臉地拱拱手,“小婿,見過丈母。”
慶陽公主原是洛親王之女,是一位郡主,洛親王死後,後被國主賜封的公主,此貴婦是慶陽公主的生母,秦氏。
“楚淵,我問你話呢。”秦氏臉色有幾分慍怒,傲人的胸膛起伏不定,也不稱他為駙馬,更直呼其名。
楚淵唉聲歎氣道:“回丈母,近小婿心中苦悶難發,隻好去外處散散心。”
秦氏冷笑,“散心,都散去豔春樓了?”
楚淵旋即正氣凜然道:“丈母有所不知,小婿途徑豔春樓,遇見一小娘子,那小娘子好生可憐,家裡有個好賭的爹,生病的娘,年幼的弟弟,她又日夜操勞,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小婿不幫她,誰又能幫她?於是我深入淺出,根深蒂固的教她生存之道。”
秦氏見他如此厚臉皮的瞎扯淡,氣得直瞪眼,“你還挺有善心?我明明聽聞你昨夜醉酒還與左家公子打架,把人家腦袋都打破了,怎麼說?”
楚淵辯解道。“哎,這真不是小婿的錯,是他明明喜歡拿頭撞我的棍子,我攔都攔不住。”
“這種人,他神經病!”
秦氏氣抖冷,胸口劇烈起伏,看得楚淵心驚肉跳。
彆介樣,小心爆衣啊!
她很想痛罵一頓楚淵,罵個狗血淋頭,罵個暢快淋漓,但話到嘴邊,她還是冇罵出口。
秦氏恨鐵不成鋼,“要不是你有個戰功卓著的兄長,要不是王上親自賜婚,嬋兒怎嫁給你這般的紈絝?”“
“不過,你既然和嬋兒成婚了,怎就不知收收性?夜不歸宿,在外爭勇鬥狠,讓王族臉麵何處?”
“如今說甚都遲了,木已成舟,我隻希望你自省自身,和嬋兒好好過日子!”
“你若能和嬋兒恩愛通心,相濡以沫,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秦氏一番語重心長,苦口婆心,一旁家仆聽了都默默抹淚,暗道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楚淵拱手道,“是,小婿省得,希望丈母永遠不死。”
秦氏見他這副模樣,更是氣得要吐血,深呼吸兩口氣,連連甩手,“走,你走,莫要在這氣我!遲早要被你氣死!”
“小婿告退。”楚淵作揖行禮,灑然離開。
離開中堂,楚淵揹著手,吹著口哨,晃晃悠悠走向東邊彆院。
過了拱門,彆院百花齊放,爭奇鬥豔,春日融融,好一個萬物復甦景象。
楚淵駐足,深呼吸一口氣,感慨道:“春天最適合踏青賞花,不過自已現在就是籠中鳥,哪都去不成咯。”
在外人看來,他是武侯之子,本就榮華富貴享用不儘,兄長楚戰繼承了武侯爵位,又在邊疆立下赫赫戰功,得王上賞識,他又得王上親自賜婚,簡直莫大恩寵,這樣的人生,夫複何求?
但實際上,隻有他自已才明白,娶了公主就跟坐牢一樣,還不許離開王城,這和籠中鳥有甚區彆?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飛卻飛也飛不高……”
“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望外邊……”
“唱的小曲真難聽。”
身後神不知鬼不覺傳來聲音。
楚淵回頭,看到杵著紅木手杖的瞎眼老人,會心一笑。
瞎眼老人看起是耄耋之年,身材佝僂,頭髮花白,臉上的皮膚乾癟如樹皮,皺紋縱橫溝壑,老斑處處,雙眼的眼皮似乎已經和皮膚粘連在一起。
瞎眼老人就這麼站著,渾身散發著沉沉暮氣,彷彿隨時都可能行將就木。
他叫墨印,楚淵稱他老墨。
“老墨你不懂欣賞藝術,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我昨晚忙了一晚上,渾身臭烘烘的,可吩咐下人燒水沐浴?”楚淵笑了笑。
“都備好了。”墨印兀自杵著手杖往前走。
楚淵跟上,兩人並排而行。
墨印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你昨晚又去殺人了?”
“殺了一個,你怎麼知道?”楚淵笑問道。
“你身上有血腥味。”墨印繼續往前走。
“我都換了身衣服,還用豔春樓的胭脂掩蓋了,你這還能聞得出來?”楚淵讚歎道。
墨印杵了杵地磚,砰砰作響。
“我隻是瞎子,又不是冇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