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聲聲慢仲夏 001
??
1
陳知魚自斷三指從黑道槍口保下虞仲晏後,從此再握不住槍。
當年虞家倒台,虞仲晏被全城追殺,所有人避他如蛇蠍,深愛的白月光把人出賣後直接扭頭出了國。
任誰也沒想到最後出手救人的是他死對頭。
迫於三指之恩與抵在眉心的槍口,虞仲晏爽快地簽下那一紙結婚協議。
婚後虞仲晏按例上交“儲備糧”,可在外養的人,哪個不是像足了白月光沈伊年。
陳知魚半睜隻眼,忍下一次又一次。
都以為強扭的瓜能結出好果。
等她宣佈金盤洗手時,虞仲晏卻抱著周身傷痕的白月光公然下跪,紅著眼求她高抬貴手。
“當年的事,伊年有她的苦衷,放過她,算我求你。”
這下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話。
而這次,陳知魚不吵也不鬨,由著人將她看扁看死。
反正,她沒幾天好活了。
早在幾天前,陳知魚腦裡那顆瘤化驗結果出來,惡性,醫生下了通牒,她活不過三個月。
陳知魚瞞過所有人,簽下拒絕手術的通知書。
事後她將離婚協議遞到虞仲晏手上,平常地像是讓他簽一個無關緊要的合同,聲音多了一絲解脫,
“虞仲晏,你要的自由,我現在還你。”
虞仲晏皺眉掃過白紙黑字,渾身寫滿了不願糾纏:“說吧,這次又什麼條件?”
“沒有條件。”
虞仲晏苦笑一聲,那雙眼紅的更深,更透,連聲音都帶上了絲哀求“陳知魚,算我求你,你彆玩我了。”
“你會有這麼好心放過我?”
說完他一點一點把協議撕碎,用力揚在陳知魚臉上。
陳知魚忍著臉上火燒的痛,就這麼站著,沒躲,任由他發泄。
鬥了這麼多年,連放手都被當作算計。
等紙屑儘數落地,她認真地對上虞仲晏的雙眼,又掃過他身後緊護著的女人,忽然笑了。
“既然怕我詐你,那你自己開條件吧,我隻要離婚。”
虞仲晏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沈伊年她眼睫輕顫兩下,拉住了虞仲晏的衣袖,極其怯懦地看著陳知魚,
“..知魚妹妹,我、我知錯了,不要再讓人打我了...”
虞仲晏極心疼地將她攬進懷裡安撫,攥緊她的手看向陳知魚,眼裡滿是狠厲“還不給我滾!”
陳知魚撇開臉輕笑出聲,不讓他看見眼底深深的落寞。
她曾以為,隻要把人綁在身邊,再硬的心總有一天也會軟下來。
事實是她大錯特錯。
“三天後的會議,準時到場。”
說完收回笑容,淡淡地掃過一眼二人後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公司高層股東包括他們的共友,沒人相信陳知魚會主動離婚。
當年她拿槍抵著虞仲晏的頭,逼他跟自己在列祖列宗前拜了堂,又逼著他跟她上了床。
她霸道,自私,總是以自我為中心,永遠那麼不擇手段。
每一步,隻有他們想不到,就沒有陳知魚做不到的。
就這樣不可一世的人,現在告訴他們她要主動放棄虞仲晏。
可能嗎?
不。
陳知魚轉下無名指的素戒,想起每次見虞仲晏,他手上永遠是空的。
從前她見一次,就摘下自己的強硬給他戴一次,虞仲晏也就扔一次,等下次見麵,戒指又沒影了。
現在,如他所願。
“陳總。”
秘書抱著檔案敲響辦公室的門,得到答複後推門而入。
“我走的話,你還願不願意留?”
秘書大驚失色。
陳知魚直起身把桌上她和虞仲晏的合照扣下,兩指微曲失神地輕叩台麵。
公司黑白兩道共存,向來由她處理臟事,但他們間用的人早就彼此不分了,這是二人為數不多的默契,與信任。
既然陳知魚要走,這個位置大概率會被沈伊年頂去也好,獨留虞仲晏也罷,不知道她的秘書包括曾經的臂膀能不能適應下來。
但都與她無關了。
陳知魚隨意一擺手把人揮退,自己仰頭靠在辦公椅上揉著眉心,長歎出一口氣,笑了。
算了,這麼多年,她終於是要解脫了。
翌日,陳知魚提前進入會議室,百無聊賴坐在主位旁,見王懸一臉氣勢洶洶地闖進來,指著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質問
“陳知魚,你都忍這麼多年了,現在纔要跟他鬨得魚死網破?
“因為老董事長?現在不也穩定下來了嗎,年紀大了有點小病小痛也正常。”
王懸比他們年長得多,是跟著虞仲晏一路打拚的上來的老人,平日裡最看不慣陳知魚,卻也是最反對他們離婚的人。
陳知魚就著手邊的水,喝了一口。
“沒什麼,就是累了。”
抬手一看腕錶,從不遲到的人,這次過點三個字才推開會議室的門,身後跟著沈伊年。
陳知魚淡淡地看了一眼,不意外,隨手讓秘書多添一張椅子。
而王懸眉頭緊的能夾死一隻蒼蠅。
他就是再看不慣陳知魚,也比這個一身扭捏死死粘著男人身邊的沈什麼東西好。
還沒等人入座,幾個高層交換過眼色,礙於虞仲晏沒敢太明顯。
王懸纔不管,他脾氣向來不收斂,嘴巴也毒,鼻子一出氣開始陰陽。陳知魚當然見識過,也沒攔著。
“怎麼,沈家一個私生女穿的跟個花枝招展的雞一樣,還真把自己當鳳凰了?我們這裡也不是什麼婦科招待所,癢了出門右拐上精神科找醫生去!”
“何秘書,還不快給她弄出去!”
2
何秘書為難地把椅子撤下。
沈伊年看向陳知魚時臉色難堪至極,尷尬地站在原地,眼底閃過幾分不甘。
秘書的手剛攀上她手臂,她顫抖著尖叫出聲,著急撲向虞仲晏懷裡。
啪——
重重的一掌。
何秘書眼鏡被扇得落地碎成一片,整個人一踉蹌,差點沒站穩。
明眼人都知道這一巴掌警告的是陳知魚。
王懸臉色沉了又沉,不說話了。
虞仲晏隻是無所謂地鬆了鬆手,慢步走到席位旁,坐下,又攬過沈伊年的腰把人抱在腿上,攏進懷裡。
“仲晏..嗚..我害怕..”
“彆怕,我在。”
虞仲晏垂頭用唇摩挲過她額頭,餘光卻是撇向一旁的陳知魚。
陳知魚全程目不斜視,翻弄著手中的檔案。
“要哭滾回去哭,在這裡也不知道作給誰看。”
王懸翻了個白眼。
虞仲晏收回餘光視線,轉頭不滿地看他一眼,“王叔。”
“好了,”
陳知魚終於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這些年來辛苦大家儘心儘力為集團付出。”
“今天我召集各位來開這個會,是想告訴大家,我準備要離開清晏。”
不是離開一段時間,而是離開。
全場靜默一片,連王懸也愕然地看向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陳知魚隻是捏起紙張豎在桌上輕敲兩下,有條不紊得吩咐完後,讓秘書把手裡的合同遞下去。
“任何程式,流程,無需再經我手,有什麼事以後可以直接請示虞仲晏。”
王懸皺著眉接下合同,越看越心驚,心急地看向虞仲晏,連連眼神示意讓他說點軟話,把人留下。
而虞仲晏直直盯向她,忽地冷笑一聲,
“好啊,有種你就從明天開始,再也彆踏進輕晏一步。”
他倒要看看,這一次,陳知魚又耍什麼新招。
王懸差點咬斷舌頭,開口表情也嚴肅不少“董事長知道嗎?”
陳知魚淡淡,“他不需要知道。”
她跟陳華盛本來就沒什麼感情,如果不是答應過小姨會給他送終,她根本不想看這老頭一眼。
她人生中鬥過最狠的人除了虞仲晏外就是她外公。
親手架空了外孫女後,將她手下的權全部分給親孫子。如果不是那幫孫子廢柴,她心又狠,早被玩死了。
算命的說她六親緣淺,會孤獨到死,是一點沒說錯。
隻是,來的為時過早了。
“可是..”
“散會。”
說完陳知魚往後靠在椅背上,仰頭手臂蓋住雙眼,不給他們反駁的機會。
睜眼時陳知魚沒料到虞仲晏還沒走,愣了一瞬,在那道探究的目光裡自然地站起身,眼前卻猛地一片青黑。
她緊繃一瞬,佯裝無事開口“怎麼,還有事?”
“東水邊那套房子,開個價,伊年喜歡。”
陳知魚清醒了,收起嘴角那點笑意,“不可能。”
“虞仲晏,你不是不清楚那套房子對我有多重要。”
男人無視她聲線的顫抖,隨手扔下一張黑卡,口氣平常
“裡麵的錢夠你離開公司花一輩子,不夠你還可以提,房子的事,我隻是通知你。”
“...虞仲晏!”
陳知魚咬牙切齒,等那陣眩暈過去,接到家裡蘭姨打來的電話。
傳來的聲音驚恐又無措“小姐..來了好多人,他們、他們在砸東西!”
那間房子是她小姨生前最後留下的,載滿她僅剩的,少得可憐美好的回憶。
也是她和虞仲晏第一次發生關係的地方。
陳知魚失力地撐在桌上,耳邊像千隻蒼蠅在叫,眼前又青黑一片。
虞仲晏下意識上前一步,微微挑眉,眼裡有些許不明的意味,像是在說裝,你接著裝。
陳知魚抬眼眼底閃過凶狠,又恍惚一瞬,徹底失去意識。
3
再睜眼時,陳知魚躺倒在會議室的沙發上。
身邊隻有一個何秘書在。
他用手貼著她額頭,擔憂地對光看著那支度數逼近40度的體溫計。
見她醒來趕緊遞過杯溫水,舒出口氣“陳總,你終於醒了。”
陳知魚緩解過口乾,仔細端詳過他的臉,聲音被燒得嘶啞“..還痛嗎?”
何斯擇反應過來,趕緊搖頭,“我沒事。”
他欲言又止,猶豫了一陣說了當時他重返會議室時陳知魚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而虞仲晏在旁隻是冷冷看著,見他進來後立刻轉身,頭也不回走的決絕。
陳知魚聽完沒什麼反應,默默站起身攏好衣服,出了門,拒絕了何斯擇的跟隨。
在路邊隨意攔下一輛車,報了東水的地址。
不正常的高熱讓她整個人迷迷糊糊,一恍惚就到了,陳知魚隨手扔下鈔票下了車,直奔目的地。
憑著慣性跌撞著走到門前,發現牆上小姨留下的塗鴉在被人用白漆塗抹著。
陳知魚上去把刷子奪下,一腳踹翻漆桶。
“滾!”
她表情陰鬱,唬得人下意識退讓三分。
陳知魚大搖大擺地進門,看到蘭姨守在角落看著他們胡作非為,見她來鬆了口氣。
視線一轉,她小姨的骨灰像垃圾一樣被堆在角落。
一旁在指揮下人搬東西的沈伊年翻了個白眼,無視她的存在。
陳知魚徑直走到她身邊,在沈伊年不屑的眼神下刷子突然往她臉上抹。
青白一片,好不滑稽。
沈伊年懵了,不可置信地抹了一把被刺激發痛的臉,失聲尖叫
“你..你敢——”
話沒說完揮動的手被蘭姨抓住,陳知魚直接把刷子捅l進她嘴裡。
旁人根本不敢招惹這個盛名在外的瘋女人,遠遠躲著不敢靠近。
有人實在看不過眼要上前,被她一個眼神嚇退。
“真當自己是個角色了?”
陳知魚眼神輕蔑,居高臨下,看她像看條狗一樣。
她隨手扔開刷子,點了支烈煙自顧自抽了起來,試圖壓下腦袋裡那陣劇烈的痛。
“在虞仲晏麵前隨便你鬨,敢動我的東西,我有的是手段讓你生不如死。”
虞仲晏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爛,什麼垃圾都願意往心上搬。
想到這陳知魚忽然自嘲一聲,那她豈不是連垃圾都不如?
沈伊年哪裡受過這種折辱,發狂的掙紮,
“你、你敢這麼對我,仲晏不會放過你的..!!”
陳知魚抬眼,在她臉上吐出一口煙,嗆得沈伊年不停乾嘔。
她眼框燒得發紅,把煙頭捏滅在掌心,那點微弱的刺痛感讓她暫時忘了頭痛。
“嗬,回來的真是時候啊,現在知道他有地位,有權了?以為靠著他就能得到所有了,做夢呢大小姐。”
“也不想想他靠誰走到今天。”
“要是真想從他身上拿到點好處,最好先勸他把離婚協議給我簽了,彆特麼婆婆媽媽的。”
話落她稍一點頭,蘭姨上手把掙紮的人摁跪在地,對著角落陳初蘭的骨灰不停磕著響頭。
她手底下的人可沒一個吃素的。
陳知魚翹著腿靠在小姨生前伏案畫畫的桌上,眼見地看到有人在偷偷通風報信,無動於衷。
不出五分鐘。
碰——
門被人猛地踹開。
“你是不是瘋了陳知魚!?”
陳知魚沒回頭也知道是虞仲晏。
下一秒她頭發被揪起來,臉上被狠狠甩上一巴掌,頭側過一邊,鼻血湧出淌過雙唇。
陳知魚無所謂地正過頭,看著西裝革履,發絲都急得淩亂幾分的男人迅速將被磕成血人的沈伊年抱起,抹開鼻血,笑了。
“虞仲晏,這次我動的手,我認。”
“再有下次,你知道的,我玩命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虞仲晏氣的呼吸都急促幾分,從前沒對動過她一根指頭的人又抬腳猛地踹在她肚子上。
陳知魚被踹跪在地,痛得冷汗都出來了,聽那道低沉陰翳的聲音
“來人,把那桶油漆拿過來。”
“給我灌進她嘴裡。隻要我沒說停,就不準停。”
蘭姨哭著膝行過來求虞仲晏放過陳知魚,而男人隻是隨意踢開她,盯著地上的人,眼底全是滔天的恨。
陳知魚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被保鏢反壓著手,強硬地捏開嘴。
刺鼻的白漆被整罐抬起灌向她嘴,口鼻都被粘稠刺激的液體覆蓋過。
辛辣,窒息。
猛地嗆進一口,她整個人痛苦地抽搐不斷,眼皮無力地耷拉下,看見沈伊年嘴角滿意的笑。
她呼吸逐漸微弱。
那一刻,陳知魚真的以為她要死在這裡了。
4
這場鬨劇以陳知魚重傷收尾。
虞仲晏走之前讓人把這裡砸的稀爛。
陳知魚抽搐著嘔出混著血的白漆,被救護車拉走,被搶救了三天才堪堪撿回條命。
這下腦子的瘤沒好,肺又被灼穿。
高燒伴隨著炎症的痛把陳知魚折磨地不輕,一度想讓秘書幫她聯係安樂死。
但一想虞仲晏砸了她東西,她要以牙還牙,不,十倍奉還。
恍惚間陳知魚好像回到了從前她和虞仲晏鬥得不死不休的日子。
她快樂過嗎?
也是有的,偶爾虞仲晏有求於她,他們也可以像普通情侶一樣坐下來吃頓燭光晚餐。
她那時是真的,非常愛虞仲晏。
但現在不能了。
剛醒不久的陳華盛拄著柺杖從病房跑到重症病房來看她,告訴她虞仲晏和沈伊年的醃臢事都鬨到他老戰友。
見她依舊淡如水,他一拄柺杖滿臉恨鐵不成鋼,“你就任他騎你頭上拉屎?”
話糙理不糙。
但陳知魚實在不想理他,虛弱地朝他笑,一口一個禮貌地冒犯“外公,管好你自己”
陳華盛鬍子都氣飛了。
老頭精氣神看著比她都足。這下好了,陳知魚想。
她真得對她小姨食言了。
因為她真不一定能活過陳華盛。
死到臨頭,陳知魚心情反倒變得前所未有的輕鬆愜意,把不敢冒犯的都冒犯了個遍。
一如被驚動前來看她的王懸,她大言不慚地指使起人來,一會這一會那,氣的人差點摔門走人。
冷靜下來後,王懸歎了口氣,“我沒想到,虞仲晏真的會為了那個女人,連舊情都不念把你傷成這樣。”
陳知魚佯裝訝異,“原來你還沒習慣嗎?我們不從來都是這樣,不爭個你死我活絕不罷休。”
王懸又沉默了。
良久,陳知魚收起嬉笑,朝他正色。
“我這次,是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你幫我轉告他,隻要他簽完離婚協議,隻要他不動我底線,過往的我不追究,哪怕他差點弄死我。”
“王懸,你知道的,我從不跟你開玩笑。”
陳知魚又開始頭疼,她閉上了眼
“公司裡和堂會有關我的東西,該扔的扔,該燒的也燒了吧。”
王懸看向她的眼裡寫滿複雜,諸多話到了口中,隻剩下個乾巴巴的“知道了。”
這麼多年看著她和虞仲晏鬥生鬥死,而關鍵時刻又能配合完美地一致對外。
蹉跎到了八年,他以為他們真的會這麼一直過下去,沒想到,用情最激烈的人反而先放了手,調了頭。
機器在恢複安靜的空間裡運作著。
門在這時卻開了。
陳知魚有時真的懷疑自己上輩子一定是觸犯天條,越不想要什麼,就越來什麼。
虞仲晏緩步走到她病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她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陳知魚扭開頭合上眼,現在輪到她不想看了。
“我沒有說過會娶伊年。”
這下陳知魚又撩起眼皮看他,眼神在問所以呢。
“你也用不著一定要跟我離婚,依舊可以繼續回公司,那裡有你一份位置。但是,你不能再動沈伊年,她是無辜的。”
虞仲晏邊說邊抬手給她掖好被子,視線移開,看著她蒼白瘦弱的脖頸,心緊了緊,微微皺眉。
陳知魚什麼時候瘦成這樣了?
陳知魚沉默地看著他,很久都沒開口。
這人連說軟話都是這麼高高在上,這麼不可一世。
換作是以前的她,或許將欣然接受他的低頭。
可現在的陳知魚不能,也不會再這般作踐自己。
她麵無表情地把虞仲晏手拍開,在人愣神之際,冷冷開口
“虞仲晏,我原本從沒想過要動她。”
“但現在我告訴你,隻要你一天不簽離婚協議,我絕不會放過你,也絕不放過沈伊年。”
5
虞仲晏臉色陰沉難看,沉默一陣後嗤笑出聲“好啊,陳知魚..”
“這麼有種啊?”
他氣瘋了捏起她下巴逼人轉到自己麵前,“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到什麼時候。”
“好自為之。”
話落門被大力合上,陳知魚忍著被捏痛的下巴,鬆開牙關唇角溢位一絲鮮紅。
三日後,慈善晚會。來的個個都是海城頂有臉的。
場會上有個人梳著油頭,底下優秀的五官躍然而出,一身淡金色西裝更是讓人移不開眼,不少少女視線糾纏著,爭先要在他麵前留下印象。
而裡安隻是微笑有禮底推拒掉一個又一個上前搭訕的人,精準捕捉到在場另外一個高大的身影,上前。
“虞先生,好久不見啊,這位..”
裡安滿含期待地看向他身邊的女人,看清那人的臉瞬間毫不掩飾的詫異,富有磁性的英文腔調都耷拉下來“..您原先那位伴侶呢?”
虞仲晏回神,認出這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合作物件,僅一次合作之後就四處打聽陳知魚,得知人結婚的時候銷聲匿跡好一段時間。
此時聽他提起陳知魚,虞仲晏眸色變得冷然,攬過一邊緊盯著裡安,忍不住心跳加速的沈伊年,用英文隨口對付
“這纔是我的伴侶。”
“你的品味..居然降級了這麼多!”
沈伊年聽得臉色煞白,手裡的杯子都快被捏碎,而旁的虞仲晏心裡裝著事,冷冷地回看裡安一眼,口氣不虞“管好你自己。”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幾乎同時被吸引過去。
“她居然還敢來?”
“少說兩句,小心她等下報複你..”
陳知魚一個眼神讓那兩個千金噤聲,眼看著她們被自家大人迅速拉走。
素顏本身就極具魅惑,上了豔妝後更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在場的男士就是熟知陳知魚的心狠手辣,也動了想跟她試一試的心。
反正虞仲晏有了新伴,想必也不在乎。
裡安臉上的驚喜藏都藏不住,越過眾人直直向她走去。
剛接過的酒杯被人叮一聲碰響,陳知魚抬起慵懶的眸看過一眼裡安,順手舉了舉杯。
若不是王懸求著她出席,她根本不想淌這趟渾水。
不遠處的虞從安眼神從陳知魚出現的一刻就不曾移開,不得不咬牙承認原來那人離了自己,也依舊萬丈光芒。
似乎是感受到他視線,陳知魚朝他的方向看了看,自然地舉杯敬酒,小抿一口後,又看向麵前在熱情比劃著的裡安,隨意笑笑點兩下頭。
虞仲晏逼自己將視線移開,鬆開攬著沈伊年的手,隨口l交代兩句往洗手間走去。
沈伊年收回偽裝的溫柔笑意,眼底的嫉妒快藏不住,死死盯著陳知魚方向,拿起杯酒走了過去。
裡安自顧自地在講,滿臉狂熱。
她自然大方地接下裡安的話茬,眼神卻高傲看著旁百無聊賴的陳知魚,嘴角輕蔑地勾起,
“裡安先生,不用跟她白費力氣了,貧民窟出身的人可聽不懂您口中高雅的詞語。”
陳知魚懶得理她眼裡的嘲弄,正要轉身離開,手腕忽然被攥住,幾句蹩腳的中文響起。
“知魚小姐,不..不要不理我”
陳知魚有一瞬詫異,就聽裡安皺著眉用英語又向沈伊年方向說了什麼,沈伊年臉色一瞬像吃了蒼蠅一樣,
“這位小姐還是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到處咬人了,麻煩順便通知虞先生一句,我準備要追求知魚。”
陳知魚確實聽不懂,但看沈伊年吃癟的樣子賞心悅目,過後禮貌地推開裡安的手,不顧人失落往洗手間走去。
“像你這種三心兩意的女人,怪不得虞仲晏不愛你!”
陳知魚聞言抬頭,鏡子反射出站她身後沈伊年,正一臉嫌惡地盯著她。她嫣然回過一笑,卻唬得人後退一步。
“怎麼,還沒求到虞仲晏把你娶走,就把氣撒我身上?”
“你..”
“少廢話了,看來虞仲晏也沒把你當回事啊。”
陳知魚剛甩乾手上的水,一股刺鼻的煙味從門縫裡不斷擠進。
她皺眉推開堵在門前的沈伊年,扭開滾燙的門把手。
此起彼伏的尖叫傳入耳朵,火光不停逼近,陳知魚吸入一口頭痛的快死了,還要忍受身後慌不擇路的尖叫。
火光中衝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沈伊年把她拽開衝進那人懷裡。
陳知魚抬頭對上那雙眼,掃過要朝她伸出的手,在沈伊年一聲“我有寶寶了”出來後,虞仲晏收手轉頭走的決絕。
陳知魚扶著發燙的牆壁,忍不住垂眸笑出了淚。
果然如此。
6
陳知魚根本沒想到自己還有命活。
再從搶救室出來時,主治醫師嚴肅地警告她:再有一次,出門左拐火葬場自己跳進去燒了。
陳知魚沒敢吱聲。
而把她背出火場的裡安嗆了兩口煙,留院觀察。
陳知魚壓下那點愧疚,看不遠電視娛聞頻道正推送虞仲晏攜手蒙麵女子在逛母嬰店,時間正是在她出事之後的一天。陳知魚一眼就看出蒙麵的是沈伊年。
彼時她在搶救室裡,連張病危通知都沒人來簽。
陳知魚閉眼不想了,剛開始準備享受耳邊清淨,病房門就被推開。
王懸進來就把電視關了,又把緊閉的窗簾拉開,忙活一通坐下,拿起蘋果麵無表情的削皮。
陳知魚看出他的低氣壓,覺得好笑,“又不關你的事,你愧疚什麼?”
說完她閉上眼睛,“死了就死了,本來就活不長了。”
王懸眼珠子都快瞪出來,“胡說八道什麼,你還能活不過我這個老頭子?”
安靜一整後,陳知魚先打破寧靜,極認真地看著王懸“我從沒求你辦過什麼事,就這一件,你得幫我做到。”
“仲晏,這個怎麼樣..”
“仲晏..”
“仲晏!”
虞仲晏堪堪回過神來,沈伊年不滿地晃著他臂彎,“你最近是怎麼了..”
“你說陳知魚沒事是真的?”
沈伊年笑容一僵,眼珠子不自然轉開“那、那當然了,我還能騙你?”
“當時她明明就和裡安摟在一起..”
虞仲晏眼神沉下。
見他沒有起疑,她又重新挽上他臂彎,掃了一眼門口的攝像頭,不經意把人往那邊靠近。
出門時忽然竄出個人影,狠狠往虞仲晏臉上打了一拳,把人逼得後退幾寸,沈伊年被嚇得尖叫退開。
裡安一副戾氣深重,死死盯著抹過嘴角直起身的男人,二人之間氣氛緊張。
“虞仲晏,你還是不是人?!”
虞仲晏差點聽笑了,胸口劇烈地起伏,就快要被氣瘋,一字一句“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沈伊年連忙撲過去拉開人,生怕他從裡安嘴裡聽到什麼,“走吧,仲晏,我們走吧..”
虞仲晏深呼吸兩口,狠狠瞪了裡安一眼,摟著沈伊年大步離開。
裡安盯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麼。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媒體拍下。
第二日頭條,標題赫然寫著虞仲晏與布朗森家的裡安公子為奪沈氏之女大打出手。
而這邊陳知魚拿著手裡綠本,笑開了眼,“真有你的啊,老王。”
利用輿論牽絆住虞仲晏,讓她徹底隱身,不出一天,離婚證迅速到手。
王懸看著她瘦削的臉卻笑不出來,皺著眉“你真的沒事?”
陳知魚頓了一下,聳了聳肩“我能有什麼事,離開他我哪裡都好。”
那副摸樣彷彿又回到從前將各大幫派玩弄於手掌的陳知魚,王懸定下心來,表情同樣認真起來。
“我兒媳就要生了,我幫了你這個大忙,我親孫子的滿月酒你不能不賞臉吧。”
陳知魚又笑了笑,看著他眼睛鄭重地點頭。
“真到了那天,我一定到場送上份厚禮。”
7
輕晏的員工都知道他們虞大總裁身邊多了個人,竟然打腫臉充胖子坐了陳總的位置,水平卻壓根不在一個檔次上。
讓她接手重要宴席的準備工作,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菜不說,一道道旺仔小饅頭拌薯條把一眾老總看得麵色複雜。
偏偏她還不覺得有什麼,羞澀得躲在虞仲晏身後說寶寶想吃,男人一而再給她收拾爛攤子。
等散場,虞仲晏任沈伊年的手在身上亂摸,親在還在隱隱作痛的唇角,才疲憊地退開麵前的人。
“你還懷著孕,彆胡鬨。”
沈伊年不依不饒,攀著虞仲晏後頸“仲晏,東水那邊..”
虞仲晏撩起眼皮淡淡地看她一眼,“再說。”
第二日這蠢事傳遍公司上下,堂會的老人看沈伊年不順眼不止,王懸也寒了臉色,對虞仲晏沒好氣。
他把虞仲晏當半個兒子看,實在恨鐵不成鋼,由衷替陳知魚感到不值。
“你什麼時候眼瞎成這樣了,她連陳知魚一根毫毛都比不上,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到底招惹了個什麼貨色!?”
虞仲晏無所謂翻著合同,“沒心眼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說完輕笑一聲,“真沒想到,陳知魚也有一天能入您法眼了?”
說起來,他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她人了。
這下應該不會再跟他耍心眼對著乾了吧。
王懸氣得鬍子又要飛起,猛地看見虞仲晏略微迷茫的眼神,氣焰一下消了“你啊你,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
說完把門摔上,頭也不回離開了。
會後悔嗎?
絕不。
虞仲晏仰頭靠在辦公椅上,想他被陳知魚逼迫的七年,哪一次他有真心妥協過。
如今伊年重新回到他身邊,他該高興纔是,何談後悔?
虞仲晏眼神清明過來,接下何秘書遞來的合同,壓下心底莫名閃過的幾分酸澀。
沈伊年拿著上次翻模的鑰匙重新回到東水那套房子。
這裡是全海城地勢的頂尖,寸土億金,這也是她為什麼非要纏著虞仲晏拿下這裡。
她拿出鑰匙開啟門,看到陽台睡在搖椅的人表情驚恐,像見了鬼一樣。
陳知魚沒睡熟,聽到動靜睜眼,與闖進的不速之客對上視線。
明明是仲夏,她身上居然蓋著厚毯子,沈伊年毫不掩飾眼底的譏諷和惡意,“沒想到,陳女士也能乾出鳩占鵲巢的行當。”
她甩下手中的房產過戶證明,趾高氣昂地看著陳知魚。
陳知魚淡淡地收回視線,瘦削的手翻弄過那幾張紙,嘴角勾起,好笑地看著她
“虞仲晏沒告訴過你我跟他已經離婚了,他沒資格處理這套房產。當然,你可以問他要點彆的。”
沈伊年眼底閃過狂喜,聽到沒資格時麵部扭曲了一瞬,咬牙切齒
“隻要是我想要的,無論是男人還其他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陳知魚單挑著眉,配上那副蒼白的麵孔嘲弄意味十足,沈伊年被氣得胸口起伏“你..”
庭外傳來汽車熄火聲,沈伊年猛地看過去,瞥見熟悉的車牌,慌亂之際心生一技。
陳知魚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抓過旁邊台上的杯子砸碎,拿起碎片往手上劃過口子,把頭發抓亂,連扇自己幾巴掌。
她皺眉“你發瘋去彆的..”
話還沒說完,沈伊年像受了極大委屈一樣跑開,餘光裡出現熟悉的身影,那一刻,陳知魚什麼都懂了。
熟悉的掌風襲來,陳知魚抬手抓住,對上虞仲晏陰翳雙眼。
下一秒右臉被狠狠扇過,陳知魚被猛推向窗台,腰間一陣劇痛,若不是死死抓著欄杆恐怕早翻了下去。
又一次的,虞仲晏將那杆天平無限度傾向彆人。
然而此刻陳知魚內心再無波瀾。
她心早就死了。
他們就這麼沉默對視良久,一直到虞仲晏橫抱起沈伊年大步離開,陰狠地向她扔下一句詛咒
“陳知魚,你就該下地獄的。”
碰——
重新恢複寧靜,蘭姨從一旁擔憂地走出,陳知魚回身向她遞去一張卡,聲音很輕“卡裡有一千萬。”
“蘭姨,這些年辛苦你了。明天你可以走了,會有專車帶你離開。”
蘭姨欲言又止,眼裡泛起淚花。
陳知魚裝作沒看見,隻默默看著一地狼藉。
這一彆,或許再不複相見。
8
虞仲晏再次大動乾戈請遍世界醫術泰鬥,組建最頂級的安胎團隊,竭儘全力為沈伊年營造最好的安胎環境。
公司上下見不到他的影子,連工作被他搬到高階月子中心,時刻看緊沈伊年,提防著陳知魚再有機會下手。
是的,他預設是陳知魚故意針對沈伊年。
沈伊年生性柔和,被逼成這樣也依舊為陳知魚求情。
虞仲晏更心疼她的懂事。
不過提一嘴想吃西區早茶店每日限量的蝦餃,虞仲晏就深夜親自駕車,等到翌日開張再用直升機飛回來,隻為她吃上時是溫熱的。
多看一眼的高奢限量包,虞仲晏讓出五個點的利潤集齊所有,親自送到人床前。
愛看天上的星星,虞仲晏就專門收購了一顆星星署上她姓名,房間翌日配上全套頂級天文設施。
他對沈伊年所有的愧疚全部用加倍的物質將她寵回去,且從不低調。
這下滿城皆知虞仲晏把求了多年終於到手的白月光寵上了天,像極小說裡破鏡重圓的男女主。
順帶笑話陳知魚這個【惡毒女配】當小醜都當了八年。
王懸一直睜隻眼閉隻眼,直到看到檔案上署名處莫名的口紅印,沒忍住徹底爆發。
他沉著臉讓何秘書把合同退回去,讓虞仲晏回公司一趟。
自從陳知魚走了後,虞仲晏也不見人影,王懸忙上忙下愁的頭發都白了不少。
他看著讓人調查出的東西,讓人給董事長陳華盛那放了一份,等來個冷冰冰的自食惡果。他悲哀地抹過把臉。
王懸可憐陳知魚在這段日子裡眾叛親離,就連他這個毫無關係的外人都看不下眼。
何斯擇看虞仲晏正親手細致地給沈伊年喂粥,一字不落轉達完王懸的話,恭敬地在一旁候命。
虞仲晏把人晾了半晌才隨口打發,卻在人要合上門之前,又把人叫住。
“讓陳知魚親自來找我。”
何秘書這下懵了,“沒有,陳總走了以後,我們..”
虞仲晏麵無表情打斷,“那就彆想讓我回去,彆以為我不知道是她讓你們..”
“不是,”何斯擇頭一次這麼冒犯,著急地打斷“陳總根本沒有回來過。”
碗被重重磕在桌上,何秘書適時閉上了嘴。虞仲晏根本不信他說的話,冷笑一聲後讓人滾。
當夜虞仲晏夢見渾身濕透的陳知魚在不遠處看著他,身上一片深黑。
他站在原地等著人過來,等了很久也沒等到。
於是他紆尊降貴地向前兩步,這纔看清浸透陳知魚的不是水,
是心口源源不斷湧出的血!
啪嗒,地上零散掉下什麼,虞仲晏顫著唇望去,是三根斷指。
呼——
虞仲晏猛的驚醒,心跳快的像要跳出來,滿腦子都是最後那三根斷指。
當初把他轉移到安全地帶後,陳知魚就把手指接上了,但斷了筋就是接上也無法恢複到最初的靈活,也再握不起槍。
她向來與那群人勢不兩立。
這三指,是她許下不會再動那幫人的承諾。
就為了換出一個曾經跟她鬥得你死我活得死對頭。
而後虞仲晏複出第一時間就是繳了那幫人的老窩,一舉奠定江湖地位。
那一刻他想明白了,陳知魚雖然完全不在他的興趣點上,但於他或許確實是最合適的,除開偶爾的針鋒相對,強強聯手的戲碼虞仲晏非常樂意演下去。
而沈伊年是他前半生對【愛人】的完美想象。
可當沈伊年提出要結婚時,他卻下意識拒絕了。
虞仲晏心絃微動,等反應過來,才意識到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陳知魚了。
9
東水那套房虞仲晏當然不陌生。
他第一次被逼著和陳知魚上床就在這裡,在那張碎花罩單上。
虞仲晏吐出煙圈,抬手敲響了那扇門,半天也沒等來人開,自顧自拿出鑰匙進門。
而剛踏進一步,強烈的空洞感油然而生,他愣住,看著眼前被掩上白布的傢俱。
連陳知魚最在意的她小姨的骨灰也消失不見。
怎麼可能?
虞仲晏點開備注著陳知魚的聯係人。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他心下一緊,迅速打通何斯擇的電話,等待空隙推門走進臥室,每一處都被罩起來,沒有一絲人氣。
電話剛一接通。
“陳知魚呢,她在哪?”
何秘書安靜一瞬,語氣為難“虞總,包括王總在內,我們所有人都聯係不上陳總。”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何斯擇有些遲疑“..虞總?”
嘟、嘟、嘟…
何斯擇看著結束通話的電話,無奈地歎出口氣。
轉眼看到虞仲晏辦公桌上那本離婚證,已經放很久了。
王懸接到虞仲晏電話時,正忙得焦頭爛額,嘴忍不住放毒“虞少爺終於想起我這個老頭子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你提前給我送終..”
“王叔。”
王懸沒好氣,“說吧,什麼事。”
“陳知魚到底在哪?”
王懸一口氣堵在喉嚨,本來就鬱悶的要死,現在一被質問徹底炸了,吼一句不知道後把電話結束通話。
虞仲晏站在客廳中央,一動不動,由著煙蒂燒到底,燙紅骨節分明的指節,輕顫了顫把煙頭捏滅在掌心,隨手把打進的電話公放。
“虞先生,沈小姐再找您,請問您什麼時候..”
“馬上。”
虞仲晏不耐地打斷,額前的碎發撇下,被燙紅的指節嵌入全部順上。他緊閉了閉眼撥出口氣,壓下心底的酸澀。
陳知魚,你真有種。
沈伊年看著失神的男人,心有幾分不暢快,貼上去去吸引虞仲晏的注意。
虞仲晏將她摟進懷裡安撫著,滿腦子卻是不知所蹤的陳知魚。
到底有什麼理由,有什麼事能讓她生這麼久的氣?
就因為讓她喝點漆,因為火場沒把她帶出來嗎?
可明明不都沒事嗎?
至於嗎。
越想心越煩,可強迫自己不去想又辦不到,虞仲晏眉間戾氣散不去,恨的快把後槽牙咬地麻木。
“仲晏..”
“仲晏!”
虞仲晏從記憶力脫出,眼神聚焦到沈伊年有些嗔怒的臉上,心底有幾分不耐,一一被他壓下,好讓自己語氣平緩“什麼事?”
“我說我和寶寶想吃小籠包了。”
虞仲晏敷衍地點點頭“跟阿姨提,明天讓人做。”
他沒覺得自己那裡說錯,眼見著沈伊年卻咬牙掉了眼淚,皺起了眉“是不是我太慣著你了?”
這話一出,沈伊年臉色一片慘白,哭也不敢哭了,生硬地去攬男人脖頸,卻被推開。
虞仲晏心下煩到極點,直接站起身往外走,大半夜驅車去了公司。
這個點,公司員工走的差不多,隻有幾個阿姨還在打掃衛生。
一路車窗沒關,讓虞仲晏有些撞風,扶著脹痛的太陽穴緩步走進頂層辦公室。
等看見桌上綠色的本子,瞳孔瞬間緊縮。
幾乎是撲過去,拿起時仍不可置信,錯愕地去翻開確認一遍又一遍。
什麼東西?
他什麼時候答應和陳知魚離婚了?
王懸剛忙完,屬下通知他虞仲晏回來了,鼻子氣一出下定決心要把人狠狠說一頓。
但等他撞上那腥紅的眼,什麼話都拋之腦後了。
10
“你..”
撕拉。
綠色小本被撕成碎渣,把王懸話全堵在喉嚨,指著他看看一邊的殘渣又看看他。
虞仲晏聲音嘶啞,一字一句“我什麼時候同意了。王懸,我沒想到你居然跟她一起玩我?“
王懸這下臉色難看起來,剛要開口又聽虞仲晏雙眼失焦,咬牙切齒地說
“我說過我可以用命抵她的恩情,我也有說過我心底有人。”
“是她強嫁,是她逼我跟她在一起,憑什麼..”
“憑什麼她說走就走,說放就放。”
最後那句聲音嘶啞又酸澀,甚至帶上一絲狠意。王懸聽完欲言又止,長久地籲出一口氣來
“你跟姓沈的不清不楚,你讓她怎麼留。”
雖說王懸早預料有這一出,可等真到了,他也不好受。
可再不好受,能有陳知魚不好受嗎?
他拿到那張病曆單時急過,即時讓人去找,可依陳知魚的手段,哪能輕易找到人。
隻能寄希望於她信守承諾,待他親孫滿月等著她賞臉。
這是唯一再能找到人的機會。
門被推開。
王懸一看來人又沒了好臉色,沒好氣扭過臉去。
沈伊年被他的反應打得臉疼,覺得沒麵子,咬緊後槽牙往虞仲晏身上撲去,“仲晏..我..”
王懸一看她顯懷的肚子,臉色更黑,恨不得自己動手趕緊把這娼婦丟出去。
“真是什麼人也能在這鬨了!還不快滾!?”
要是這時他手上有東西,早砸上去了。
他沒想到虞仲晏是自信過頭,還是愛得盲目,當真信她信到頭,一點也不查檢視人底細。
就像現在,虞仲晏還是把人護在身後,氣得王懸胸口不停起伏,緩了好一陣,鬍子都飛了“虞仲晏,你問為什麼陳知魚要走,我現在告訴你,都是你活該的啊你!”
“你的手段呢,哦,你就這麼相信你旁邊那個婊子!?”
虞仲晏喉結微動,皺著眉“王叔,你過分了。”
王懸徹底炸了,“我過分!?”
“好啊,你問問她肚子揣的是你的種嗎!?”
沈伊年整個人怕的一直顫抖,攀著男人的手,急地恨不得衝過去捂王懸的嘴,一直搖著頭辯解。
虞仲晏有一瞬恍惚,奇怪地沒什麼波瀾“所以呢,我不介意。”
王懸這下沒招了,以為虞仲晏真是愛沈伊年愛到不計前嫌,頭上頂著綠帽也不介意,荒唐地搖頭
“我明白了。所以..怪不得陳知魚就是快死了,也寧願一個人死外麵,不想再跟你有瓜葛..”
“她是對的..”
“你說什麼?!”
一聲暴喝伴隨著東西被撞倒在地的叮當聲,周遭瞬間死一樣的寂靜。
虞仲晏死死釘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著王懸“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沈伊年死死攔著不讓他衝過去,隻叫他快走快走,被人猛地推開,肚子一瞬裝上桌角,痛得尖叫。
王懸紅了眼眶,“她的醫生找到我,跟我說她腦裡有顆瘤,肺也燒穿了。”
“我手下的人,堂會的人都出動了,就是找不到她人..”
“陳知魚不想活了,虞仲晏。”
“不可能..”男人高大的身形顫抖一瞬,扶著桌角才堪堪站穩,而王懸仍在喋喋不休.
“什麼不可能,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她病成這樣你一句也不過問!你就這麼信這個婊子,真當她一點事沒有!?”
“她不見你是你該的!”
虞仲晏猛地看向一旁的沈伊年,看她搖著頭一臉慌張,咬牙還想反駁,何斯擇受命將報告遞到王懸手上,下一秒紙張全數被扇到虞仲晏臉上。
他撚起資料的手在抖,一張張一頁頁剛掃過一眼被沈伊年發瘋撲開,哭得梨花帶雨,求著虞仲晏走“仲晏..我沒有,你不信我嗎..”
虞仲晏一節一節掰開她手,單膝下跪撿起地上的紙張,瞥見那張碎紙上那行小字,
【病人自願放棄治療。】
11
11.
王懸看著虞仲晏踉蹌站起身,心裡的酸一下湧了上來,忍不住上前想扶一手被揮開,看他晃著身形走出了門,徑直往陳知魚的辦公室走。
辦公室在陳知魚走後除了日常的保潔,王懸再沒讓人動過這個地方,一切維持原狀。
以為等她跟虞仲晏之前私事解決完,人就回來了。
事實是他看得淺了。
紙張被虞仲晏攥得發皺,額頭青筋暴起,頃刻間桌上的所有東西被一掃而空,而後他就像徹底泄氣了一樣,往後跌了兩步。
陳知魚,好樣的。
王懸杵著柺杖,吃下何秘書遞來的救心丸,不耐煩連杵幾次柺杖,“把人弄出去,看得心煩。”
“請吧,沈小姐。”
沈伊年通紅的眼裡滿是不甘,瞪了他一眼衝出門。
“仲晏..他們、他們要趕我..我不知道怎麼辦,我不想瞞你的,我錯了..”
虞仲晏腰間被雙手緊緊纏上,聽沈伊年哽咽哭訴著,遲遲沒回過神,等人哭了好半天才愣著回頭。
眼底發了狠,恨意滿溢。
“不回來好啊,死在外麵也不用臟了我的眼。”
“你最好這輩子都彆後悔!”王懸一出門就聽見他這句話,柺杖一頓,荒謬地看著他,氣得步子都邁大幾寸。
“你彆忘了,她當初為了把你從明堂帶出來付出多大代價!?”
“你要是還有良心的,早點把人找回來,什麼治療都好,再難有口氣也比等死好。你能給這女人請到最好的資源,就不能為了陳知魚找到能手術的醫生麼!?”
然而虞仲晏依舊不為所動,掌心的劃痕在血流儘後開始刺痛,不肯低頭“是她自己選的,難道還要我求著她活嗎?不可能。”
王懸嘴抿成一道直線,搖搖頭覺得他無可救藥,杵著柺杖大步離開了。
沈伊年還在不依不饒纏著人,扶著肚子在哭,虞仲晏像完全聽不見,腦子裡一直回蕩著王懸的話。
【再難有口氣也比等死好】
陳知魚也會死嗎?
不可一世,將自己生活攪得一團亂的女人,也會死嗎?
虞仲晏看著那張空蕩蕩的沙發椅,陳知魚從前最喜歡在那裡坐著。
最平常的傍晚,虞仲晏總能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在那,夕陽的暖光打在臉上,連同著她手裡咖啡杯也被照黃。
他問過自己是不是真的沒辦法愛陳知魚。
從前的答案是肯定的,陳知魚市儈,粗魯,橫行霸道,沒有一點能入他的眼。
可笑是,現在卻不確定了。
被他推下的一地狼藉裡有什麼迎著光在閃,他掰開腰間的手,過去緩緩蹲下撿起。
是枚再普通不過的素戒。
一次次被強行戴上他無名指,又被他一次次無情摘下扔進垃圾桶的素戒。
如今再沒有人會強迫他了,難道不該高興嗎?
“我肚子好痛..仲晏..”
沈伊年無法接受男人不理自己,咬牙使出苦肉計,企圖他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虞仲晏摁著太陽穴深呼吸,“我讓人送你回去..”
“可是我想..”
“我很忙,伊年。”
沈伊年攥緊手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陳知魚的席位,心底不甘愈發濃厚。
她盼著陳知魚最好快點死,彆再回來惹眼了!
12
虞仲晏一連失蹤幾天,沈伊年就越慌,越不安,慌過頭私下聯係上醫院的人,開口第一句就是質問陳知魚什麼時候死。
對麵沉默一瞬,為難道“伊年姐,她走了以後根本就沒回來複查,黎醫生這邊也不知道她什麼情況。”
說完又安撫了一下,“不過照她那樣,出院時的情況本來就要到頭了,諒她也蹦噠不出幾日,伊年姐,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沈伊年依舊不能平靜,生怕虞仲晏真查出點什麼東西來,“知道了,你們讓黎鬱把病例給藏好了,彆讓人抓到把柄。”
滴。錄音播放完畢。
王懸收回手機,扔下陳知魚兩次搶救時厚厚一遝病危的通知,直甩到虞仲晏麵前,“你自己好好看看,都讓人耍成什麼樣了。”
“不可能。”
虞仲晏眼神空洞,那張紙上的病症每一個字他都認識,獨連不成一個句子。
有幾天沒打理自己,虞仲晏眼底爬滿紅血絲,唇周也泛青。
“不可能,不可能..”
被灌下白漆後,明明肺被嚴重灼燒逼近白肺,沈伊年對他說的是普通嗆傷,他信了。
去看她時那道聲音啞成那樣,他竟毫無疑心。
就這樣在火場烈火濃煙裡,在沈伊年攔著他不讓他再進去時,陳知魚被困了多久,會在第二次搶救裡下了足足十一張病危!
而沈伊年給他的說辭依舊是普通昏迷,毫無生命危險。
他全都信了。
怪不得裡安會衝動到在大庭廣眾中心對他動手…
虞仲晏自問,自己還算是個人嗎?
他抬眼,眼裡的慌張與迷茫濃烈到讓王懸都忍不住躲閃,又覺得悲哀“你自己好好想想,從她宣佈金盆洗手退出兩道時,你在乾什麼,她獨自一人承受這些病痛時,你又在乾什麼,那個賤人又在乾什麼。”
“想想吧,你好好想想。”
虞仲晏此刻所有認知被徹底打碎,搜羅出的記憶裡零零散散拚不回一個健康的陳知魚。
他猛地驚覺最後幾次見麵,陳知魚那瘦脫樣的臉與手腕,他竟然能全部忽略。
時至今日,虞仲晏才意識到他曾有機會讓她回頭,好好接受治療,一次又一次的,被他錯過。
“你們敢這樣對我!你信不信我要你們不得好死!?我告訴你們,虞仲晏不會放過你們的!給我鬆開!!”
還沒回神,王懸的人把沈伊年壓到麵前,一抽出她嘴裡的抹布,那女人發了瘋地叫,尖銳聲音回蕩在整個空間,王懸拄著拐走往旁邊退開一點,省得耳膜穿孔。
虞仲晏渾渾噩噩地站起身,轉向看著頭發淩亂歇斯底裡的女人,眼神陰沉陌生。
抬腳緩步靠近,無視沈伊年求助的眼神,將手上的報告遞到她眼前,聲音是沈伊年從未聽到過的冰冷,“解釋。”
沈伊年被鬆開禁錮反而不動了,死死盯著眼前幾毫厘的白紙黑字,猛扯下來慌張撕成碎片,去握虞仲晏的手往自己胸前拉
“仲晏、仲晏,不能信,你不能信這個,我都是為了你好,你擺脫了她就能跟我在一起了不是嗎…仲晏…”
虞仲晏抬手掩住雙眼抬頭,荒謬的笑出聲,聲音啞到底“我從沒想過,你是這樣的人。”
話落他鬆開手,抽開被她緊緊拉住的手狠狠給了人一巴掌
“啊——!”
沈伊年被扇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你..”
虞仲晏居高臨下看著她,明明占儘上位者的姿態,卻陷進更深的痛苦裡,聲線多了絲顫抖,
“沈伊年,你還我陳知魚。”
13
身後一頓驚呼嘈雜,混亂中夾雜著幾聲“董事長”。
虞仲晏沒回頭,棍風卻先一步落在後頸。結實挨過一下,等第二下打下來前虞仲晏轉身死死抓住杖身,氣得陳華盛怒目圓睜“你、你..渾小子!”
就一下,虞仲晏忍著眩暈麵無表情得盯著他。
那場發布會上敲在陳知魚背上的那幾棍,她硬是不吭一聲全部受下,等到那根柺杖硬生生敲斷,也不反抗。
那會有多痛?虞仲晏不敢想。
陳華盛一身老骨頭勁都使上,要抽出柺杖來再抽他,被虞仲晏啞聲冷冷喝停,
“從前敬重您,給您麵子,是看在陳知魚的份上。你以為我不知道您向來就沒把她放眼裡,陳華盛,你可是她唯一的至親。”
虞仲晏敬語也不用了,“我跟她鬥的最狠的時候,你背後捅她刀子,架空她手上的權利,就是不願意拉她一把。”
“連你,也欺負她。”
到最後,隻剩下氣聲。
虞仲晏還陷在摸不清現實的狀態,從那通錄音開始,到那遝病危通知,就像是在叫不醒的夢裡。
沈伊年還不死心,想儘辦法惹人憐惜,哽咽從喉嚨擠出“仲晏,你忘了我們之間..我、嗚嗚..”
虞仲晏隻冷冷看她一眼,扭頭用力推了一把手上的柺杖,鬆了手,陳華盛猛後撤幾步指著他顫抖“…反了天了你,你、你!也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陳華盛劣根性儘顯,碰上硬的也不敢再硬,這頭對著虞仲晏氣焰熄了熄,一下看見旁的沈伊年,柺杖調轉方向朝她扔過去
“你個賤貨,還敢動我陳家的人啊你!”
柺杖不偏不倚正中沈伊年鼓起的大肚,沈伊年被砸得尖叫,捂著肚子痛嗬。
白色的毛毯忽忽被湧出的一灘血浸透,沈伊年身下源源不斷的濕軟,竟直接被砸得大出血。
陳華盛倒是十分解氣,鬍子一吹,往旁邊一看還想砸點什麼,被王懸出手攔下“董事長您就彆添這個亂了,仲晏能處理好,您歇下吧您就。”
陳華盛哼一聲,還在唸叨陳知魚就是翅膀硬了,要是回來看他不打斷她腿。
王懸好說歹說把人請走,屋內才恢複寧靜。
虞仲晏呆站過久,重新看向沈伊年,見她顫顫巍巍地摸過一把大腿,碰一手血,一臉彷徨地看著他,“..不要,仲晏救我、仲晏”
虞仲晏無視她的哀求,吩咐下去用一切代價,也要把陳知魚找回來。
沈伊年一聽這下不顧肚子的劇痛,瘋魔了
“她到底哪裡比我好?!”
“粗魯、沒腦子!連句基礎單詞都說不出口,你們一個兩個憑什麼都向著她!就憑她是是混子頭目嗎,什麼狗屁堂會,我分明比她好千倍萬倍,你本來就應該喜歡我的…虞仲晏!!”
這些話,居然是從所謂良善,讓虞仲晏等了八年的人嘴裡說出來的。
虞仲晏自嘲一聲,寒了眼色,手背的青筋凸起,竭力壓製著戾氣,居高臨下看著她喃喃“你也配跟她比?”
沈伊年被他的臉上陰沉嚇得噤聲,嘴角不停抽l動著,頭發散下來看著十足瘋婆子樣。
虞仲晏失神間想的全是陳知魚,想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承受了多少苦楚,會不會難過。
一句話也不解釋,一個人生扛了這麼久。
到底要他怎麼辦。
14
沈伊年背後勢力與暗線被全部揪起。
一行人被人扔在廢棄的漁廠,邊上鐵籠裡困著幾隻餓犬,眼冒著綠光,口水一直流不停。
此起彼伏的尖叫求饒,虞仲晏抽完一根煙,又點燃一根,隨口跟電話裡的人說了兩句。
沈伊年被壓在他腳邊,仍不敢置信前不久還對她細致入微的男人,會這樣對她。
肚子的血流了一路,那群人中有個醫生一見到她就開始發瘋的吼,對虞仲晏罵儘臟話。
男人毫不在乎。
沈伊年咬著下唇膝行幾步,紅著眼要攬下所有事情。
“仲晏,就算是我有錯,你也不能對他們,他們隻是..”
虞仲晏衝著她臉吐出煙圈,明明動作幅度不大,煙霧裡明明滅滅,藏不住陰翳的氣質,“可以,你替他們進籠。”
“虞仲晏!伊年唸了你這麼多年,就算她懷的不是你的孩子又能怎樣!?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
虞仲晏嗤笑一聲,抬頭看過去,那人氣焰一下消了。
“看來,這孽種是你的了。”
說完抬手示意,那名醫生被揪出來,雙腿都成篩子,虞仲晏隻是冷臉“既然是一個醫院的,那你來說說,陳知魚去哪了。”
“那個病嘮子誰知道!?”
吼完發現男人臉色不對,又生硬地改口“我..她..我又不是她主治醫生了,我怎麼知道..”
“好啊,那你來說說那幾份報告為什麼動手腳。”
沈伊年抖得不行,拽著虞仲晏褲腳苦苦哀求著,那人一看,又硬氣起來“你不是最恨她了嗎,我偏不讓你好過,現在陳知魚要死了你很高興吧,我告訴你,她確實該死!”
“要不是她,伊年也不會拖到現在纔回來!”
虞仲晏無動於衷,煙一根接一根,“所以呢,有什麼問題?”
“是,是!我之前纔是她主治醫生,我告訴你我就是故意的!我我故意開錯藥催化她那顆瘤,我就是讓她快一點死!”
“她逼到伊年自殘做條件才被那個女人放回來,你知不知道伊年為了見你..”
“你給我閉嘴——”
沈伊年發瘋地地去捂那醫生的嘴,眼底藏不住的驚懼。
煙就這麼放著燒到底,虞仲晏麵無表情地站了良久,很輕很輕的開口“你說什麼..”
【快一點死】
這行字徘徊在耳邊,虞仲晏呼吸驟停,他荒謬得搖搖頭,一瞬心痛得快撕裂開“..你找死!”
“..從頭到尾是你自己演的一出好戲啊,沈伊年”
沈伊年慌不擇路,一直搖頭否認,手在攀上他褲腿時被男人當心踹開。
何斯擇給他遞上一段監控視訊。
視訊裡沈伊年發瘋的自殘,而陳知魚站在一邊安靜地看著她表演,再然後是他闖進去,將沈伊年打橫抱起。
現在想想,明明她身上乾淨一片,明明答案顯而易見,虞仲晏卻毫不猶豫再次相信沈伊年。
【陳知魚,你就該下地獄的。】
視屏最後,陳知魚對監控苦笑一下,無奈又荒涼。
虞仲晏身形晃過幾瞬,從頭到尾。
陳知魚從頭到尾都沒做錯過什麼,全部都是他自己將罪證強加於她身上。
何斯擇看著男人冒出青澀胡茬的臉,這一路看他風塵仆仆,幾日不見人硬是消瘦了一圈。
求饒聲從未叫停,見慣這等場麵的何斯擇無動於衷,滿腦子想的也是陳知魚。
他一直以為被他壓在心底的焦急不會被人洞穿,再一抬頭,虞仲晏一動不動盯著他。
然後何斯擇聽到他嘶啞問他,
“何秘書,你知道她在哪吧。”
15
何斯擇收回手機的手一頓,移開目光,苦笑一聲,“虞總說笑了,連您和王總都找不到陳總,何輪得到我呢。”
虞仲晏盯著他表情,半晌,頭也不回把爛攤子扔給何斯擇。
何秘書看著他背影,歎出口氣,把編輯好的資訊傳送出去,回身一點頭,所有人被巨大的籠身圍起來,放出惡犬,沈伊年與醫生二人被押送到一邊看著。
計時三分鐘,時間一到何斯擇將手中麻醉槍對準那條狗,扣下扳機。
被迫看完整場撕咬的二人早被嚇傻了,何斯擇隻是冷靜地抬了一下眼鏡,扔給剩下的人處理乾淨,轉身朝虞仲晏離開的方向,緊隨其後。
王懸剛收到自己兒媳婦母女平安的訊息,還不容易揮散今日一直籠罩在心頭的陰霾。
虞仲晏帶著嬰兒全套金飾拍案時,剛開心不過兩秒,又被氣死。
“我不是一直在幫你?你小子能不能有點良心?!”
虞仲晏當他麵又點了根煙,重複“她在哪。”
王懸要瘋了,“走走走拿走拿走,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他算是明白了,這跟不拿窮人錢一樣,誰知道他要從他這誆走什麼,問題是他也沒得誆,氣著氣著抽出抽屜拿出根雪茄也自顧自抽起來。
“她答應過,囡囡滿月她回來的。”
虞仲晏呼吸急促一瞬,王懸抬頭看他這副憔悴樣,煩得讓人趕緊收拾收拾吧,彆再礙他眼了。
虞仲晏驅車去了一趟東水,漫無目的地逛過他曾與陳知魚發生過關係的地方。
從前覺得沒什麼,如今他知道珍惜了,那點回憶彌足珍貴,被他深深壓在心底。
夜色漸暗,虞仲晏鎖上房門,掀開防塵布,躺在那張陳知魚睡過的床上,在回憶裡感受著她曾留下的體溫,呼吸每一口都在仔細捕捉她的氣息。
半夜他看見陳知魚推開房門的時候,虞仲晏一動不敢動,任由人在他身邊自然地躺下,他側身將人攏進懷裡,一語不發,閉上眼將人抱緊。
如果某一刻可以永恒到一輩子,那麼虞仲晏想,就這一刻吧。
平靜健康的陳知魚安穩地躺在他懷裡,聽她的呼吸綿延。
然而美夢終究會醒。
虞仲晏睜眼的時候旁邊哪有什麼陳知魚,那張床單上連一絲褶皺都沒有,房門更是緊閉著。
愣神半晌,他忍不住抬手捂住發熱的眼眶,指縫溢位濕潤。
陳知魚依舊是一點訊息都沒有,但找到了一直服侍她的蘭姨。
虞仲晏油門踩到底,一路上從鬨市開到偏僻山坳,高檔的皮鞋踩在黃泥土上,虞大總裁麵不改色,一路走過雞鴨鵝,把這輩子沒見的動物這下見完了。
蘭梅溪看見來人,手上抖篩的簍子都停了,愣兩下,趕緊把人請進門,“虞總,你這..太突然,我也沒準備什麼招待”
“不用。我來是想問你關於陳知魚的事。”
蘭姨心底閃過一絲警惕,雖不知道虞仲晏經曆了什麼變成這幅憔悴樣子,但下意識覺得對陳知魚不利,一時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嘴張又合半天。
虞仲晏拿出一張卡,被人彷徨揮手拒絕,居然結巴起來“不..不是,我不是來找麻煩,我是真的,真心..”
這下蘭梅溪懂了,長長籲出一口氣。
從陳知魚親媽非要下嫁給個窮漁民開始,到十三歲爹賭博還不起錢被人打死,媽跳樓。
十四歲投奔陳家被趕出家門,若不是她小姨陳初蘭,陳知魚或許還不知道在哪流浪吃苦,沒好幾年,陳初蘭因為整日接觸顏料,突發急性白血病沒到一個月就走了。
陳知魚又成了一個人。
後麵的虞仲晏都知道,於是陳知魚鬥天鬥地,與他鬥與外公鬥,一身傷也不肯罷休。
虞仲晏喉結微動,心酸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現在他隻想,隻想找到陳知魚,隻有她肯回來,他願意一輩子把人掛在心尖。
關於他深愛著陳知魚這件事。
虞仲晏發覺的太晚了。
16
能出動的人把整個海城外都掘地三尺,挖不出陳知魚一點資訊。
但陳知魚根本沒出過城,就在城中村某個空的像跟毛坯房一樣的出租屋裡,獨自苟活。
有時候閉眼時是黃昏,睜眼還是黃昏,成日的高燒昏迷讓她時常分不清到底過去多久,清醒一次就在牆上劃下一筆。
其實有人知道她在這。
裡安帶著營養粥和止痛藥劑每天都準時上門,從一開始求著她跟他離開,到後麵陳知魚煩了,揚言要是在叫,明天她也能讓裡安找不見人。裡安閉嘴了。
語言不通的兩人偶爾聊的不錯,其實也是裡安單方麵在用蹩腳中文輸出,陳知魚安靜的聽,偶爾笑笑。
但她做不到對這老外擺臉色,一對上那汪狗狗眼,根本說不下重話。
這天門準時被開啟,陳知魚撩起眼皮掃一眼,又閉上。
“王懸,當爺爺了。聽說是個小女孩。”
陳知魚久違的笑了笑。裡安呆站著,看入了迷。
“真好,就等他呢。”
陳知魚自認不是什麼好人,沒辦法把半輩子拚死掙來的錢真捐給什麼福利機構,正好欠王懸一個人情。
王家有了新生,而她也即將入土,換個角度來看也算一種緣分。
所以她的那份大禮,是她名下所有資產。
裡安看到那份協議乍舌,問她值得嗎,陳知魚淡定的把藥喝下,說沒什麼值得不值得的,那點東西又帶不進土裡,她這輩子是沒機會有小孩了,也算了結一樁心願。
“那我呢?”
終於還是來了。
陳知魚嘴角有一瞬僵硬,繼而笑得更開,裝傻似的沒心沒肺又真心地祝福他“那肯定是祝裡安先生前途光明,早日抱得美人歸,最後再生支足球隊好了。”
裡安一臉苦澀,“你知道的,我沒這個意思。”
陳知魚笑著笑著又開始頭痛,麵色痛苦歪向一邊,裡安慌張的撲上來,被陳知魚摁著胸膛推開“我沒事。”
嘴上說著沒事,陳知魚心底知道自己沒多久了。
等緩過勁來她扯著人衣角拉過來,餘痛讓她唇不住發抖,“幫我..把合同給王懸。”
裡安將她攬腰抱起,輕手輕腳安放在床上,聲音也放得很輕“知魚,你自己給。”
“我不能幫你這個忙。”
陳知魚強撐著痛意睜開眼看他,欲言又止。良久,歎了口氣,“那你幫我聯係何斯擇,我秘書。”
裡安看她的眼底多幾了焦急,埋在她手臂旁邊扭頭不說話。
陳知魚也不看他,自顧自喃喃一句“求你辦事,怎麼就這麼難呢。”
說完頸間貼近一道溫熱,毛茸茸的金發在蹭著她,緩過一整發熱痛,連撥出來的氣息都是滾燙。
陳知魚不是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但她給不了,也不能給。
總不能死一個自己,又給人留下點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樣不好。她不要做第二個虞仲晏。
可陳知魚沒想到剛聯係上何斯擇,協議剛送出去兩天,王懸居然直接抱著孫女上門了。
“咳咳..咳”
陳知魚肺都快咳出來,整個頭嗡嗡的疼,又氣又急
“王懸你什麼毛病,我這什麼地方你把剛出世的嬰兒帶過來..”
17
該氣該急的是王懸纔是。
天知道他第一次看何秘書急成這樣,眼鏡都歪向一旁,捏著那份合同猛地闖進辦公室時的震驚。
又有誰能理解他看到那份合同時的是如何觸目驚心,頭皮都麻了。
當務之急就是讓兒子趕緊把孫女送過來,馬不停蹄地往陳知魚那奔。
當車駛入一片繁雜陰暗的城中村群租屋時,王懸眉頭越來越緊,也難怪把陳知魚急得就差站起來指著他大罵這到底是不是你親孫女,是親的還往這裡帶!?
“..還不快把她——”
話都沒說完,那團軟乎到不行的溫熱被輕放在陳知魚懷裡,她一動不敢動,傻愣愣的看著從手臂和肚子傳來的溫度,和獨屬嬰兒的奶香氣息。
讓人心軟,也讓人心安。
陳知魚大氣不敢出,久久盯著懷裡睡眼惺忪的小嬰兒,看到眼睛酸澀不已才抬頭看一眼王懸,和一旁不知盯了她多久的何斯擇。
王懸壓低聲音,“可愛吧,喜歡吧。喜歡就多抱幾年,她這麼小你給她那些東西她哪能明白啊。”
又哪擔得起啊?
陳知魚聽懂了他話外之意,笑了笑不說話,低頭去仔細感受懷裡的新生命。
一種持久的,永恒的寧靜在她心底生根發芽。
也好,她忽然想起匆匆而彆的小姨。
小姨曾對她開玩笑說過哪天她有小孩了,記得過繼一個給她,就要女孩,男孩不要,皮。
如果小姨活著,如果她和虞仲晏沒鬨翻,也許真的能實現。
但陳知魚也就是想想,現在的她也沒幾日好活了。她早就想好了,今天也算是了結心願,大禮也送上了,王懸孫子也抱上了,沒什麼遺憾了。
等人一走,她就結束自己。
慢慢一點點藏下來的鎮定劑,夠讓她自我了結了,不然等到她動不了了,那才真的晚了。
陳知魚用她那雙過瘦的的手腕,穩穩地將熟睡的小嬰兒托交到王懸手上,最後不捨得再看一眼,朝他們笑
“好了,我抱也抱完了,看也看夠了,你們走吧。哦對,我過兩天搬回東水,等真到滿月酒那天,記得親自來接我,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王懸這下才真正意義地鬆開眉頭,笑了。
何秘書依然不動就這麼看著她,陳知魚朝他看去“好了,過兩天搬家還靠你了,彆給我喪著個臉。”
話落何斯擇麵色才顯放鬆下來,陳知魚趕緊擺手送客“快走快走,我快累死了,就不送你們了。”
王懸把孫女掂了掂,“好,你說好的,滿月酒你真得來啊。”
等門合上,陳知魚扭頭等著車引擎聲真的遠去,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翻出床頭櫃裡的幾支藥劑,又重新坐回靠窗的位置。
屋外飄來一陣飯香,陳知魚聞著漸漸定下心來,將手上的衣服捲起,半懂不懂地看著血管位置,撕開包裝。
第一次,沒紮中。
第二次,還不見血管。
第三次,陳知魚虛汗都出來了,終於看著像紮對地方,漸漸把過量的藥水推進去。
握針的手忽然一陣酸軟,陳知魚強撐著精神將最後那點藥水推進去。
耳邊一直幻聽虞仲晏在喊她名字,之後昏沉間聽到一聲巨響,幻覺裡的虞仲晏越來越清晰,那張臉上意外的寫滿驚恐。
陳知魚有時真想啐自己一口。
怎麼到死還惦記著這個男人?
18
虞仲晏雙膝重重磕在地上,撲過去顫著手把針拔出扔到一旁。
瘦弱的隻剩皮包骨的手臂一塊又一塊淤青,看在眼裡觸目驚心。
“..知魚,彆睡,陳知魚!”
輕而易舉就能把沒什麼重量的人抱起,然而虞仲晏雙腿止不住發抖,踉蹌一步才站起身心臟快跳出胸口。
狹窄的樓道虞仲晏三步並兩步,一刻不停往樓下就位的救護車鬆,旁守醫護人員蜂擁而上,他仍不願意讓人離開自己視線。
“虞先生..虞先生!快鬆手,病人休克了!”
虞仲晏大夢初醒,五指被人掰開,本來就不剩多少的溫度一鬆手,煙消雲散。
除顫儀貼在那骨頭凸起得胸口,看得虞仲晏連呼吸都在抖,再出點什麼意外,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快!病人沒心跳了!!”
虞仲晏大腦一片空白,幾乎瞬間失去所有反應,在人群之外不敢上去看。
一個護士退開拿藥。
他看見氧氣罩快把把陳知魚整張臉罩住。
底下的臉透著病態的白。
聲音在那一刻一下灌入耳朵,虞仲晏回過神,舌尖不知什麼時候被咬破,血腥斥滿口腔,從喉嚨裡擠出嘶啞的聲音
“知魚..陳知魚、算我求你,彆這樣對我..”
他才找到的人,又好像很快又要永遠失去。
虞仲晏心被刀割成幾塊,再也拚不起來。
陳知魚蒼白的指節上還要在再白一圈的,是之前戒指留下的痕跡,那雙手被虞仲晏十指嵌入,緊扣不放。
妄想試圖用體溫去捂熱。
一支強心劑打下去把人拉回生死線邊緣,等救護車一停,另一場拉鋸戰又開始。
而虞仲晏全程在一旁,直到看著人被推進搶救室裡,又進入一場新的噩夢。眼底的空洞無人能懂。
剛離開不久的王懸聞訊趕來,拄著柺杖一步一步向虞仲晏靠近,跟著旁兒子還抱著女兒,何斯擇也失神在身後,抬眼看著搶救室燈亮起。
不忍寫在臉上。
明明說好的要準備搬回去,明明也已經在元件最好的醫療團隊。
現在人卻進了搶救室。
“她、她前腳還好好的…”王懸心裡不好受,料想也是自己沒多考慮,早知該直接把人帶走。他一拍大腿“造孽,真是造孽。”
何斯擇眼眶鮮少的紅了,在心底默默為陳知魚祈禱,一定要平安。
二人看著始終麵向著搶救室大門的虞仲晏,見他沉默著,大家都相顧無言。
直到有人跌跌撞撞的趕來,一停下就攥著虞仲晏的衣領用英文質問“你乾什麼了!?”
“我走的時候人還是好好的!”
虞仲晏一動不動任他打了一拳,臉側到一邊,王懸要上前勸,被他兒子攔住。
裡安的眼紅了一圈,顯然是哭過。虞仲晏看著他,嘴裡一字一句“她要拿鎮定劑自殺,這就是你說的照顧人?”
裡安眼底一陣動蕩“不可能..”
緊接著他聽到虞仲晏嘶啞的聲音。
“地上有三罐的劑量,我到的時候那支針筒裡隻剩一點..”
真的就剩一點。
如果虞仲晏再晚一步,陳知魚會當場休克,然後在麻木中接受死亡。
裡安徹底不動了。
虞仲晏一直在後悔,如果他早一點到,會不會陳知魚就不會有危險。
如果陳知魚有事,他一輩子都不能放過自己。
19
醫院到底不是什麼適合剛出生的嬰兒,和老人家待的地方。王懸站到最後腰都僵了,被兒子好說歹說勸下去,最後還是虞仲晏開了口,讓他先走。
血包一袋接一袋地往裡麵送。
偶爾開啟的手術門,守在外麵的三個男人身影都一凜
到後來護士腳步驚急地跑出來,“你們有誰是A型血?O型也行!”
“我!”
“我是。”
在場兩個男人同時衝上來。
何斯擇與裡安迅速對視過一眼。
“行,跟我來!”
虞仲晏咬緊後槽牙,失力地靠在身後的牆上,寒意透骨。
這一刻他真的覺得陳知魚眼光差透了。
怎麼能從一堆心裡有她男人裡,精準地選中了從來都看不起她,永遠晚到一步,甚至到頭來也無能為力救她的男人。
簡直爛透了。
虞仲晏無措地掩麵,喉結微動,嚥下慌張。
終於等到搶救室燈熄滅,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了。
期間共下達7份病危通知,而這一次,虞仲晏作為法律關係上的前夫大眼不眨一下在配偶那欄打勾,果斷簽下大名。
何斯擇在旁看著沒說話,裡安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你又不是..”
男人根本不管他。
等陳知魚被出又馬不停蹄推進ICU,主刀醫生趕緊攔住幾位要跟著進去的男人,撤下口罩喝了口水,語重心長,
“病人的情況我們是儘力了,按理來說要醒過來就等她藥效過去,但我們發現她的求生意誌太差。我這樣說,是想讓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裡安被他家裡召回,何斯擇忙著去通知王懸等人,守在病房外就隻剩下虞仲晏。
他定定的看著從前從未這樣瘦弱過的陳知魚,彷彿沒看住一秒,人就會消失。
消失在那一方小小的探視窗裡。
下屬湊近他耳邊,“虞總,沈小姐難產了,生下個..死嬰。”
虞仲晏內心毫無波瀾,但一看到陳知魚這幅模樣,又覺得不夠,“把那個醫生綁過去,讓他好好看著。”
“還有,通知沈家的人,放手讓他們自己處理。什麼造化,看她自己。”
下屬點頭說是,看上司一眼都沒分給他,全神傾注在病房裡的人,暗暗吃驚。
陳總和虞總這對怨侶他們一直都知道,沒想到到頭來陳總走了,他頂頭上司又不放人了。
等人悄無聲息地退下後,王懸又來了。
看著虞仲晏這幅頹廢樣子,他抿唇收了收下巴,舒口氣走到他背後“你這樣乾守著沒有用,去吧,休息一下,彆等人醒了你又不行了。”
遲遲沒有回應。
王懸見叫不動,往旁邊走兩步要坐下,才聽見虞仲晏開口,“王叔,是我錯了。”
王懸愣住,摁住柺杖的手緊了緊。
“我老了,不懂你們年輕人。但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不可能對陳知魚沒有感情,所以我才告訴你,念舊情也彆把事情做得太絕,你明知她…唉,不說這個了。”
此時的說教隻會顯得蒼白,沒用,王懸深知這點,噤了聲。
然而虞仲晏不肯,“您說吧,您罵罵我。”
王懸瞪著眼看著他在麵前跪下了。
王懸嘴皮子開張半天,到底沒下重口。
抬眼看後麵那扇門,想到何秘書轉述的狀況,但是聽聽,就覺得心驚。
“…也怪我,把小寶帶去看她,可能讓她覺得沒遺憾了..”
“這個病痛,她忍了那麼久,就等這一刻。”
不知道哪句話讓虞仲晏紅了眼,胸膛起伏“什麼叫沒有遺憾,她..還沒等我..”
“誰是陳知魚患者家屬,患者醒了!”
王懸還沒把話聽完,虞仲晏早沒了影子。
20
陳知魚身處一片混沌黑暗裡,分不清天堂地獄。
聽見有人在她耳邊一直懺悔,還是用著虞仲晏的聲音,純屬見鬼。
所以視線聚焦在虞仲晏那張慌張到臉上,陳知魚尤在夢裡,沒有半點清醒的知覺。
“陳知魚。”
“知魚。”
直到看見又蒼老幾歲的王懸,才遲疑地反映過來自己活著。
虞仲晏抓住扶架的手青筋暴起,牙關在抖,隻叫了一聲名字後說不出話。
陳知魚後知後覺叫了聲“王叔”,隻有氣聲,全程視虞仲晏不見。
“欸。”
王懸邊應和邊用柺杖把虞仲晏卡著往外推,壓低聲音“你先好好收拾自己吧,人剛醒,不能被激著。”
虞仲晏喉結動了動,眼睛一直盯著陳知魚,不情不願地後退,心裡那根弦終於得以鬆開一點。
直到退到病房外,醫護擦肩而過將陳知魚團團圍住,讓他再也看不到一點人影,喉嚨發澀著喃喃“知魚..”
陳知魚頭痛死了,全身使不上力氣,到了半夜夢魘時抽了一下醒過來,下一秒病房門就被推開了。
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來人的神色,但有一點陳知魚清楚,就是來人她不想看見。
咬牙忍著痛閤眼把頭扭到一邊,不想看。
身上還在持續發燙,她不好受,臉上忽然傳來的溫涼激得她一頓,呼吸急促起來,要躲開,男人卻開了口,
“..彆躲我,陳知魚。”
聲音壓到底有了些嘶啞,“彆這樣..”
陳知魚牙關鬆開急促地吐出一口熱氣,眉頭緊鎖睜開了眼“你這樣什麼意思?”
“看我快死了來可憐我?我告訴你虞仲晏,我不需要..咳…”
話沒說完她開始劇烈咳嗽,薄薄一片身體劇烈的抖動,咳完痙攣不斷。虞仲晏手足無措,慌張得結巴起來“不..不是”
他俯身握起她手在臉上摩挲,聲音還在抖“不是可憐…”
“我都知道了,知魚,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我不該這樣作踐你,是我..我該死,你彆不要我,你要好好活著..”
他抓著那隻手往自己臉上扇,“你打我..你打我”
陳知魚用儘全力也抽不出手,放棄由著他去了,等最後掌心通紅一片又被虞仲晏摁在唇邊啄吻著,“疼不疼..疼不疼、我錯了…”
一陣強烈的無力感抓緊她心臟,陳知魚淡淡地看著他,眼眶那點紅卻把她出賣。
“你現在就是在作踐我,你把我當什麼,招手就來揮手就走,不聽話了又用肉骨頭哄回來的狗嗎?”
虞仲晏慌張地搖頭“沒有,不是的,我沒有..”
陳知魚又不說了,良久啞聲開口
“那沈伊年呢?你想走二女共侍一夫的戲碼?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
“那我告訴你,你彆做夢了,我就是死也不可能..”
虞仲晏一直搖頭否認,那還有一千眼高於人不可一世掌權人的樣子,看陳知魚又有要咳起來的跡象,怕得伸手摁在陳知魚嘴上止住話頭,聲音帶上了哀求“不是的,我求求你知魚,彆說了”
陳知魚真的閉嘴了,眼角卻有什麼流下來,虞仲晏一點一點接著,輕聲“彆哭。”
那點眼淚快把虞仲晏溺死了,任他說儘軟話,哄儘平生所有溫柔,而陳知魚就這麼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一直流淚。
虞仲晏喉嚨酸澀,到最後再也忍不住,堂堂九尺的高大男人,哭得比陳知魚還凶。
一顆又一顆眼淚砸在陳知魚手上,低頭埋在了人懷裡。
陳知魚和虞仲晏的心,從未相交過,不過是從我追著你的戲碼,掉了頭,變成你追著我。
21
到最後陳知魚先撐不住昏睡過去,不知道虞仲晏什麼時候離開。
陳知魚第二天眼睛腫的睜不開,把裡安嚇得狂嗯醫護鈴,語言都紊亂了。
陳知魚沒力氣阻止,隻搖頭。
等這場烏龍過去,護士給嗎啡加了量,痛感也總算沒這麼強烈,她放鬆一些,有心情跟裡安鬥鬥嘴皮子。
看這老外說不過她的樣子,心情又舒暢了些,笑過以後又安靜下來,正色道“裡安,謝謝你。”
裡安措不及防,本來就蹩腳的中文更蹩腳,“不不用,你好好的,就好。”
到第三天,虞仲晏也沒再出現。
這兩天王懸又帶著孫女來看她,話裡話間讓她試著檢查一下,陳知魚逗著小孩,順嘴婉拒。
然而總在無意間,什麼話題都能被王懸繞回她腦裡的瘤上。
就查查,又不是真的要看。
就看看,又不一定要治療。
治一下試試呢,反正沒什麼損失。
小嬰兒在陳知魚臂彎裡笑咯咯,逗得陳知魚也笑,王懸怕她累,偶爾接過來讓她歇會。
“沒意義。”
陳知魚把睡著的小孩輕放進月嫂懷裡,病房隻剩下她和王懸。
從鬼門關裡被拉回來第三次,快把她身上那點生機全部湮滅。
“不用在我身上浪費資源了,沒用的。”
“試試看,就試一下。”
陳知魚將手上的留置針留下的綁帶掀開又摁進,來回幾次百無聊賴的,王懸仍舊不死心,
“那小寶呢,我孫女那麼喜歡你,你看你一抱就不哭了,你忍心讓她沒記住你就走?”
“你要是好起來,我讓她馬上認你做乾媽,怎麼樣?”
陳知魚看著他虛弱地笑,“王叔,真沒想到有一天你能這樣看重我。”
當初她保了虞仲晏,王懸依舊時刻警惕她獅子大開口,生怕虞仲晏剛出虎洞,又進狼窩。
她用槍抵著虞仲晏腦袋逼人簽結婚協議的時候,王懸也恨不得把她一槍崩了。
哪像現在,苦口良心讓她惜命,還想讓孫女拜她做乾媽。其實陳知魚很珍惜,她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來自親人的溫暖。
陳華盛也來看過她一次,沒兩句又被陳知魚嗆走。
臨死前把該見的人見完了,挺好,陳知魚想。
第五天,陳知魚身體好轉,被裡安推到病房外的走廊曬太陽。虞仲晏回來了。
她看著男人風塵仆仆,近身時被帶來一陣冷冽的空氣。陳知魚心情不錯,看向虞仲晏臉色還算得上平和,還能像普通老友一樣點頭打個招呼。
虞仲晏激動地嘴動了動,喉結滾動,垂下的指節不自主抽l動。
想碰碰她,又不敢。
“..知魚,手術評估出來了,我們…”
“誰允許你擅自做主?”
陳知魚臉冷了下來,說話也帶上冰碴子“行,你儘管評估,我不做手術。”
虞仲晏心扭在一起,寒意散向四肢,再開口喉嚨都乾澀“我知道。”
“我知道你恨我,你怨我,怎樣都好,你不能把自己身體開玩笑。”
陳知魚抬眼直視他,眼底沒有溫度“我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虞仲晏。”
“從始至終,我有要求著活下去嗎?我要死你們讓了嗎?彆拿你那一套對付我。”
“裡安,推我回去。”
22
虞仲晏站著看著人被推遠,拳頭握緊又鬆開,整個人無力傾向一旁,扶著欄杆才堪堪站穩。
這幾天他無時不刻不在奔波,找醫生,研究病情,做評估,每一次他都親自在場,最後得到的結果說好不好,總算有一絲希望了。
陳知魚卻不肯了。
他想起蘭姨對他說過,陳知魚小姨其實是自殺走的,臨了的時候不光彩,全身癱著動不了,所以草草結束生命。
蘭姨說到這裡的時候表情不忍,頓了很久,才重新開口“小姐走的時候,把知魚小姐支開,就一下,等知魚回去的時候人就沒了。”
虞仲晏久久沒有反應。
有個念頭一閃而過。虞仲晏想,陳知魚不願意做手術,一心想死,是不是也是因為怕步她小姨後塵。
手術失敗就失敗了,就算手術成功,以那顆瘤的位置,十之**會癱,所以陳知魚不願意。
她不想做一個隻能睜眼,有意識的植物人,所以抗拒治療,抗拒手術,寧願死。
虞仲晏想明白這一點,長久地舒出口氣,壓下眼框濕潤,一麵讓何斯擇招呼好從國外請來的頂級專家,一麵聯係隱於世的中醫。
所有環節都準備萬全。
還有一關,在陳知魚這。
夜深時,護士剛查完房離開,虞仲晏接著推門而進。
四周靜得隻剩機器運作的滴滴聲,病床上的人合著眼,虞仲晏看了很久,看著胸口那點輕微的不能再輕微的起伏,心才稍安定下來。
陳知魚沒睡熟,朦朧間似有所感,在昏暗中睜開了眼。
果不其然,高大清冷的身影站在病床邊,一動不動。陳知魚疲憊地掩上眼皮,沒開口。
身上的杯子被人輕手掖好,然後她聽見男人開口,“就這一次,陳知魚。我從來沒求過你什麼,就這一次,如果做完手術你還是醒不了,我親自給你做安樂死。”
陳知魚睜開眼看他,男人背著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她依舊沉默著,剛還想說你明明求過,為了沈伊年,還是跪著求的。
但不合適,他們之間早就沒關係了,說出來陳知魚覺得彆扭。
良久,她開了口,出乎意料的語重心長,“那顆瘤位置不好,又是惡性,手術難度隻大不小。虞仲晏,我隻是不想死在手術台上,就這麼難嗎?”
虞仲晏立刻著急地搖頭,“不是的,有最好的醫生在,你要信我陳知魚..”
“你看,你算什麼東西,就在這裡給我打包票。”
眼看著虞仲晏結巴到底,又有濕潤滴到了陳知魚手上。
他看著男人就這麼看著自己流淚,一句話也不說。
陳知魚現在也數不清這是虞仲晏是第幾次在她麵前哭了。
過了有一會,不知是心軟了,還是真嫌他煩了,陳知魚沒好氣地應下來,語氣還是不耐。
“你說的,手術失敗就算了,就算成功了我要是醒不了,或者醒來後癱了,你得讓我死,彆特麼折騰我,知道沒?”
虞仲晏唇微張,牽起她的手放在臉旁,聲音嘶啞哽咽著說“好,我答應你。”
陳知魚沒抽出手,沉默了一陣後問出了心底最想問的問題,
“虞仲晏,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那麼想讓她活著?
為什麼從前那麼愛他的陳知魚他不要,偏偏喜歡這個一無所有,對他惡語相向,快要死的陳知魚?
還有太多太多的為什麼,陳知魚有些好奇。
虞仲晏側頭在她掌心留下一吻。
“因為我後悔了。”
“我愛你。”
23
陳知魚剛鬆口,第二天就被一群陌生洋麵孔圍著你一句我一句,煩的不行。
而全程在一邊的虞仲晏表情越發嚴肅,聽到最後眼眶又紅了,陳知魚看著他手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等那群人一走,虞仲晏折返回病房,也不說話,就在旁邊一會給陳知魚掖被子,一會看看點滴瓶,不說話,又不停,晃得陳知魚發暈。
“我說過沒有意義。”
她就是聽不懂那些人嘰裡呱啦什麼,也能看出她的診斷狀況非常不好。
虞仲晏頓住,背過身去,咬緊牙關不讓哽咽外泄。
醫生說陳知魚原來可以有更好的手術條件,但是現在肺部嚴重受損,一而再的重傷,搶救,現在的身體條件讓手術難度更大,危險係數極高。
而他,就是罪魁禍首。
每一道傷疤,都是由他親手促成,一直是他在把陳知魚推向死亡。
男人後肩微小的幅度陳知魚何嘗看不出來,但是她也沒辦法。到最後,還是她先開口“沒事,我不在乎呢,你有什麼好..”
唇被撞上一片濕軟,陳知魚任他親咬著她下唇毫無章法的吮吸,眼淚全部蹭到她臉上。
直到她喘息不斷,男人才退開,垂下的頭發蓋住眉眼,陳知魚隻看到緊繃的下頜,知道他仍在自責。
相顧無言。
這事翻不了篇,陳知魚一日危險,他就一日心驚。
但是手術不能再拖,那顆瘤在不斷生長惡化。
在手術前一天陳知魚失明瞭。
大白天,虞仲晏剛把窗簾拉開,還沒轉身就聽見陳知魚問為什麼要拉簾,太黑,她不喜歡。
虞仲晏不知要如何形容那刻的心情,木訥地轉身去握緊陳知魚的手,一點一點的揉撫著,連話都說不出口。
他寧可替她承受所有苦痛。
在做手術前剃頭準備時,王懸和裡安都在,告訴她好好放心,睡一覺就好了,陳知魚摸著刺撓的頭輕鬆應下,裡安則死死抓著她手不放“知魚,上帝會保佑你的。”
陳知魚朝他笑笑。
被推進手術室時,陳知魚叫停,讓虞仲晏湊近她,
“虞仲晏,我原諒你了。”
之後把人推開,在男人在原地愣神之際,陳知魚被推遠,手術室的門合上。
虞仲晏就這麼站著,很久很久。
【虞仲晏,我原諒你了】
意思是就算我死了,你不用自責,我原諒你了。
男人無措地抬手掩麵,失聲痛哭。
裡安垂著頭不去看他。王懸歎了口氣後,移開了視線。
手術進行了三天三夜,很成功。
但是醫生告知虞仲晏陳知魚生命體征是保住了,能不能醒,看她。
所有人開始時都鬆了口氣,直到三個月後人還不見醒,王懸就是再於心不忍,也開始勸虞仲晏放手。
“就是不肯放過她,你也放過你自己吧。”
虞仲晏恍若未聞,日複一日的重複為陳知魚做著肌肉按摩,不想讓她醒過來看到的是萎縮的肌肉,他想要完整的,健康的陳知魚。
陳知魚是他的所有,就算是食言,他也要把她留下。
虞仲晏不能允許自己再失去陳知魚。
裡安每天都會來,不同於與這樣的沉默,他每次都有說不完的話。虞仲晏也默許了,這樣也好,陳知魚總歸不會孤獨。
半年後,虞仲晏開始重新接手工作,隻不過是辦公地點變成了醫院,陳知魚病床邊,陪陳知魚的時間比任何人多得多。
然而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沒見上時隔近一年來第一次蘇醒的陳知魚。
那天裡安在床邊念著紐約l時報,報紙一放下,看到陳知魚睜著迷茫的雙眼正看著他,帶倒一地的凳椅,一路連滾帶爬去叫護士。
先衝進門的卻是虞仲晏,二人一人在門口,一人躺在床上,沉默地對視著,虞仲晏眼框率先紅了。
陳知魚的蘇醒被院方稱之為奇跡。
能熬過惡性腫瘤的痛,又從手術台上活下來,昏迷了近一年還能醒來,除卻手腳不夠靈活,肺部的後遺症難以避免,其他檢查算得上一路綠燈。
又躺了大半年,虞仲晏把人接回了家。
“沈伊年瘋了,她那個醫生情人染上毒癮,把錢吸光後逼她去賣…”
虞仲晏對那邊麵不改色“嗯”過一聲,聽到身後有翻身的動靜,匆匆結束通話。
“想要什麼,我來。”
陳知魚過這樣的日子過了大半年,起初還是不能習慣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搖了搖頭要自己來,但是在男人灼熱的視線下還是妥協了。
等恢複得差不多,王懸帶著她已經能走的孫女串門,約定好補過周歲宴時拜陳知魚作乾媽
虞仲晏舔著個臉上來說那我是乾爹,被小姑娘一巴掌呼開,逗得陳知魚笑歡了。
從前陳知魚沒醒,他不覺得裡安有什麼,如今一看他跟陳知魚都快貼上的腦袋,極其不爽,乾咳一聲坐到兩人中間,淡定喝了口茶“聊什麼呢,讓我也聽聽。”
被陳知魚賞了一個暴栗。
後來虞仲晏悄悄把結婚證弄回來,就差天天掛臉上炫耀,陳知魚十分無語。
窗外知了聲聲叫著,轉眼又一年仲夏。
某日陳知魚午睡被生生熱醒,睜眼看腰間被緊緊鎖上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恨嗎,愛嗎?
一切隨風散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