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之瞳:木葉陰影中的光 第49章 番外篇 短刀上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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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敲打著屋簷和窗欞,發出單調而壓抑的聲響。天空是均勻的鉛灰色,看不到一絲光亮,彷彿一塊巨大的、濕冷的裹屍布,籠罩著整個木葉村,也籠罩著旗木家死寂的宅邸。
朔茂坐在窗邊的陰影裡,身上還是幾天前那件便裝,顯得有些褶皺。他冇有點燈,隻是藉著窗外灰濛濛的天光,怔怔地看著手中那柄白牙短刀。刀身映出他模糊而憔悴的倒影,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隻剩下空洞和麻木。
幾天前,最後一件微不足道的d級任務也結束了。交接任務時,那位釋出任務的村民,在得知他是旗木朔茂後,臉上露出了明顯的猶豫和一絲……恐懼?彷彿他不是什麼英雄,而是一個會帶來不幸的瘟神。最終,那人幾乎是搶過任務完成報告,匆匆簽了字,連酬金都數得快了些,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那一刻,朔茂心中最後一點微弱的火苗,徹底熄滅了。
連最普通的村民,都已經無法接受他的存在。
就在昨天,他鬼使神差地去了忍者醫院,想去最後看一眼宇智波千裕。經過數月的治療,千裕據說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傷勢過重,加上毒素對神經的侵蝕,恐怕很難再恢複到巔峰狀態,忍者生涯基本斷絕。
他站在病房外的走廊儘頭,看到宇智波一族的幾位長老從千裕的病房裡出來,麵色沉凝。他們並冇有發現他。一位長老用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對另一位說:“……都是為了救他!若不是那次任務失敗,千裕這等天才何至於此!家族的未來又折損一員!旗木朔茂……他欠我們宇智波的!”
另一個聲音歎息道:“噓……慎言。畢竟他也救了千裕的命……”
“救?哼!這樣廢人一樣地活著,還不如當初光榮地死在任務裡!至少還能為家族掙得一份榮耀和撫卹!”
那些話語,像淬了毒的千本,一根根釘入朔茂的耳中,釘入他的心臟。
原來,他拚上一切所救下的,在彆人眼中,竟是一種負擔,一種恥辱。甚至連被救者本身,都可能因為這份“恩情”而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和痛苦。
他所有的犧牲,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荒謬的笑話。
他失魂落魄地離開醫院,漫無目的地走在雨中,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和衣服,他卻毫無知覺。路過村子中心的佈告欄時,他看到上麵貼出了新的陣亡者名單通知。最近邊境衝突加劇,名單比以往長了不少。
幾個村民圍在那裡,低聲議論著,語氣沉痛。
“又死了這麼多人……”
“聽說都是因為那種新型起爆符,我們的防禦工事根本擋不住……”
“唉,要是當初能阻止他們測試成功就好了……”
一個失去了兒子的老婦人,哭得撕心裂肺,捶打著佈告欄:“我的兒啊!你怎麼就就這麼走了啊!都是那些該死的岩隱!都是那些……冇用的……”她的目光偶然掃過站在雨中的朔茂,那悲傷絕望的眼神瞬間轉化為刻骨的怨毒,雖然她冇有喊出名字,但那眼神已經說明瞭一切。
朔茂踉蹌著後退一步,彷彿被那目光燙傷。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彆的什麼。
他逃也似的回到家中,將自己徹底封閉起來。
雨,一直下到現在。
他看著手中的短刀,指尖緩緩拂過冰冷的刀鋒。這把刀,陪伴他經曆了無數場戰鬥,斬殺了無數強敵,贏得了無上榮耀,守護了無數他想守護的東西。
可現在,它還能做什麼?
它無法斬斷這無形的流言蜚語,無法劈開這令人窒息的冷漠孤寂,無法彌補因他任務失敗而帶來的損失,更無法告訴他,他活下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守護同伴?可他守護的結果,是同伴的家族怨恨,是同伴可能生不如死的未來。
守護村子?可他讓村子承受了更大的風險,讓更多的家庭失去了親人。
作為一個忍者,他失敗了。
作為一個守護者,他失職了。
作為一個信念堅持者,他的信念被現實擊得粉碎。
甚至作為一個父親,他也失敗了,他讓兒子看到了一個破碎、迷茫、被世界拋棄的父親形象。
他存在的價值,到底是什麼?
或許,隻剩下最後一點價值——用這把曾經帶來榮耀的刀,結束這個早已失去價值的生命。用他的死,來洗刷他帶來的“恥辱”,來平息那些怨恨,來為那些因他而死的靈魂……贖罪?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一旦出現,便瘋狂地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窗外,雨聲似乎小了一些。院門被推開的聲音隱約傳來。
是卡卡西回來了。今天他似乎回來得稍早一些。
朔茂猛地從那種絕望的臆想中驚醒,下意識地將短刀收回袖中,努力想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些。他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最後這副不堪的模樣。
卡卡西走進屋子,脫掉濕漉漉的忍者鞋,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他看了一眼坐在陰影中的父親,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我回來了。”他的聲音平淡。
“嗯。”朔茂應了一聲,聲音沙啞。
短暫的沉默。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極致的尷尬和壓抑。
卡卡西似乎想說什麼,他今天提前回來,或許是因為聽說了醫院那邊宇智波的言論,或許是因為看到了佈告欄前的悲慟場景,心中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不安。但他看著父親那副魂不守舍、彷彿一碰即碎的樣子,那些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他最終隻是乾巴巴地說了一句:“下週有一箇中忍選拔考試,我報名了。應該冇問題。”
他像是在彙報,又像是在尋求某種肯定。或許在他內心深處,依然渴望得到父親的認可,渴望用這種遵守規則、成功晉升的方式,來證明些什麼,來打破這個令人窒息的僵局。
若是往常,朔茂一定會鼓勵他,會叮囑他注意事項,會為他感到驕傲。
但此刻,朔茂的心被那個黑暗的念頭占據著,他隻是恍惚地點了點頭,喃喃地說了一句:“哦……好……遵守規則……就好……”
他的語氣空洞,眼神飄忽,根本冇有聚焦在卡卡西身上。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卡卡西心中那微弱的、試圖理解父親的期待。
遵守規則就好?所以父親也終於認同了嗎?認同了那些流言?認同了他當初的選擇是錯的?認同了所謂的“同伴”其實並不值得犧牲任務?
卡卡西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眼中最後一絲波動也消失了,徹底被冰冷的、理性的麵具所覆蓋。他不再看父親,隻是生硬地說了一句:“我去修煉了。”
說完,他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那一聲輕微的關門聲,在朔茂聽來,卻如同驚雷炸響,又如同墓穴封土的最後一聲悶響。
徹底結束了。
連他在這世上最後的聯絡,最後的牽掛,也對他關上了門。他讓兒子徹底失望了。
他緩緩地從袖中再次抽出那柄白牙短刀。這一次,他的手不再顫抖,眼神也不再空洞,反而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死寂的平靜。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家,看了一眼卡卡西緊閉的房門。
然後,他走進了裡麵的房間。
雨,不知何時已經完全停了。慘白的、微弱的天光,從雲層的縫隙中勉強透出幾分,透過窗戶,照亮了房間裡漂浮的塵埃,也照亮了那柄短刀上流淌的、最後一抹淒冷光芒。
冇有猶豫,冇有掙紮。
隻有一種徹底的、令人心碎的決絕。
……
當卡卡西結束脩煉,心中那莫名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最終促使他推開父親房門時,他看到的是——
夕陽的血色光芒恰好穿透雲層,透過窗欞,將房間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那個曾經如山嶽般偉岸、如閃電般耀眼的身影,靜靜地倒在地上。鮮血,如同盛放的彼岸花,在他身下無聲地蔓延,浸透了榻榻米,也浸透了那柄跌落在一旁的、曾經名震忍界的白牙短刀。
刀身上,那最後一抹光芒,已然徹底黯淡,隻剩下冰冷和死寂。
旗木朔茂,木葉的白牙,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終結了一個時代關於英雄的傳說。
卡卡西僵立在門口,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整個世界的聲音和色彩都在瞬間離他遠去。他臉上的麵罩遮擋了他所有的表情,隻有那雙露出的、酷似父親的灰色眼睛裡,倒映著滿室的血紅和徹底的、無法置信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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