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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照月有一本詳細記錄了她人生規劃的手冊。
她計劃六點起床,哪怕失眠到淩晨五點半才睡著,也會在六點準時睜眼。
她計劃十六歲讀大學,哪怕在考試前意外摔斷了右手,也拚命要去考場用左手答完考卷。
她計劃二十歲戀愛,所以在她大學畢業那年,接受了周寒川的告白,成為了他的女朋友。
她計劃二十五歲結婚,所以她在雪山之巔主動向周寒川下跪求婚,成為令無數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人生中每件事,江照月都按照人生手冊,嚴格執行,絕無意外。
直到二十八歲那年,她計劃該有一個孩子了。
可她卻遲遲沒有懷上。
周寒川和江照月跑了不知道多少趟醫院,做了多少檢查,吃了多少藥,甚至求神拜佛,都沒能擁有孩子。
又一次懷孕失敗,周寒川緊緊抱住江照月:“抱歉,照月,你馬上就要29歲了,這次你的人生計劃,我好像沒辦法幫你實現了。”
她明明緊緊抱著他,神情溫柔又真摯:
“沒事,人生哪來那麼多的一帆風順,總會有意外。”
可那之後,她去國外開拓公司業務,出差數月沒回。
再看到她時,她竟在產房,左右手各抱著一個奶娃,低聲哄著!
護士滿臉喜悅:“孩子媽媽,您生的是龍鳳胎,可真有福氣!”
“生產很順利,孩子爸爸去樓下給您買吃的了,馬上就回來。”
很快,周寒川看到了那個男人。
他提著粥走進產房,江照月依靠入他的懷裡,兩人親密又曖昧,看上去就像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照月,給倆孩子取個名字吧。”
江照月哄著孩子,溫柔開口:
“就叫宋綿綿和宋遠道吧。”
周寒川瞬間如墜冰窖。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
早在江照月十歲那年,她就在人生計劃手冊裡,定下了她未來兩個孩子的名字。
周綿綿、周遠道。
周寒川本以為,這兩個名字,會屬於他的兒女。
萬萬沒想到,竟成了其他男人孩子的名字。
“周先生,你還好嗎?”
護士小心翼翼的呼喊拉回了周寒川的思緒。
“您不是想過來沾沾喜氣嗎?宋先生和江小姐可是生了個龍鳳胎呢!”
周寒川渾身發麻,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想沾喜氣的宋先生宋冷聿,是和自己的妻子一起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原來,為了確保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早在那麼久之前,江照月就已經放棄了他。
眼前,她成功在二十九歲前,擁有了一對龍鳳胎。
她真的愛他嗎?周寒川心亂如麻。
“我提前跟宋先生說過了,您願意給他十萬塊,換走江小姐一件貼身衣物,他已經同意了。”
護士說著,將一件內衣遞給周寒川。
看到那件內衣的瞬間,周寒川渾身氣血全然凝滯。
這是三年前,周寒川送給江照月的生日禮物。
如今,他卻花十萬塊,從另一個男人手裡買回了它!
周寒川再也待不下去,抓著那件內衣,幾乎逃似的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醫院的檢查結果再次發來,他的身體依然沒有絲毫問題。
醫生帶著幾分試探:
“周先生,您真的非常健康。”
“您不要考慮一下,懷不上孩子,有沒有什麼彆的原因?”
宋冷聿的好友申請是在這時發過來的。
他問周寒川要那約定好的十萬塊,周寒川心煩意亂地給他轉了帳,沒想到宋冷聿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接受,反倒告訴他:
【周先生,既然你這麼爽快,那我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你家主臥抽屜的第三層,在那裡,你可以找到一切困惑的答案。】
周寒川害怕至極。
他突然有了一種預感。
和江照月在一起,這一場做了整整八年的美夢。
或許就要在今夜徹底破碎了。
但他還是拉開了抽屜。
看到了裡麵整瓶尚未被換成維生素的避孕藥。
“周先生,你就從沒懷疑過嗎?為什麼每次你們做完,照月都會吃一片維生素。”
周寒川點開宋冷聿發來的一小段錄音。
“滋滋”的電流聲後,江照月激動的聲音響起來。
“宋冷聿,你明知道,我人生計劃裡列的所有物件都是你!”
“我想戀愛的人是你,想結婚的人是你,想一起生孩子的人,都是你。”
“可你一走了之,有沒有想過這麼多年,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要不是為了按照計劃進行,我根本不可能和周寒川在一起......這一切,都怪你!”
江照月咬牙切齒,一向冷靜自持的她,語氣裡竟有遮掩不住的憤怒。
“這一次你回來了,就休想再逃。”
“我計劃裡的孩子,隻能和你一起生。”
“我必須糾正計劃裡的所有錯誤!”
窗外雷電一閃而過,照亮周寒川那張全然慘白的臉。
他幾乎失去所有力氣,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猶如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呼吸著。
原來,他隻是江照月人生中的錯誤。
他隻是江照月人生計劃中的替代品!
周寒川就這樣攥著那瓶避孕藥,呆坐一夜,眼淚默然流下。
直到第二天,黎明破曉。
他撥通了江老爺子的電話號碼。
“江爺爺。”周寒川嗓音沙啞,卻收了眼淚,冷靜至極,“您當年說的,照月的初戀,是不是姓宋?”
江老爺子聲音微震:“你怎麼知道?”
周寒川苦笑一聲。
“當年他突然離開,打亂了江照月的人生計劃,導致她情緒幾乎崩潰。”
“我為了報恩,如您所願,追求了照月,幫她一步又一步地實現人生計劃。”
“可現在,她一直在等的人回來了。”
“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2
除了五千萬報酬和離婚協議書,江老爺子還答應為周寒川買一張十天後離開的機票。
隻是結束通話電話前,江老爺子仍按捺不住的開口:“寒川,不管怎麼說,你和照月在一起整整八年。”
“你真捨得?”
周寒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心口處卻漫起一陣又一陣的揪痛。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江照月藉口忙碌,連視訊都沒和周寒川打一個。
周寒川卻不停在朋友圈刷到宋冷聿的更新。
江照月和宋冷聿無比甜蜜。
宋冷聿為她找來京北最好的月子團隊,為了回報,她便收集全國最新鮮的玫瑰空運至京北,還為宋冷聿買下一顆以他名字命名的小恒星......
她甚至還為他洗手作羹湯,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和江照月結婚戀愛八年,周寒川從未吃過江照月親手做的任何東西。
她總說,她的每日計劃裡沒有做飯這一項,他不能打亂她的計劃。
可原來,周寒川隻是不配打亂她的計劃。
終於,江照月坐完月子,“回國”了。
她回家時,周寒川已經將行李收拾得差不多。
江照月的眼神掃過堆了滿屋的紙箱子,眉心微擰:“你收拾東西乾什麼?”
“我......”
周寒川糾結著要不要說出實話之際,江照月隨意掀開紙箱,打斷他:
“又老又舊的東西,扔了換新的也好,占地方。”
周寒川掌心不由沁開一片寒涼。
江照月開啟的那隻紙箱裡,裝著的是他們當年結婚時的婚紗和西裝。
對他來說極具紀念意義的東西,看在江照月眼中,原來不值一提。
周寒川眼中閃過一抹嘲諷之色,語氣淡淡:“是啊,反正也不重要,換成新的也好。”
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在說“物”,還是在說“人”。
江照月還想再說點什麼,一聲突然爆發的啼哭聲瞬間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匆忙轉身離開之際,江照月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望向周寒川:
“寒川,我收養了兩個孩子。”
周寒川渾身一僵,如墜冰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拖著僵硬的步伐,去到客廳的。
那對他在醫院裡曾看過的龍鳳胎,正躺在客廳的搖籃裡,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周寒川沙啞著嗓音,追問她:“什麼意思?”
江照月直接將一份收養檔案遞給他:
“孩子會養在我們的名下,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他們的父親。”
見周寒川臉色慘白,她眉梢不由緊皺,不自然多了幾分不耐:
“寒川,你知道我的。”
“我必須要在29歲之前擁有孩子。”
“離我生日沒幾天了,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
周寒川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另一個男人生下孩子。
然後把孩子交給他,讓他來養老婆出軌的私生子?
何其可笑!
周寒川張嘴欲言,孩子扯開嗓子一聲哭啼,惹得房門被人“轟”地一聲推開。
宋冷聿衝了進來,滿臉心疼地將孩子抱起來:“照月......江總,孩子哭得這麼大聲,你得多哄哄。”
他眼眶微紅,似是心疼至極,抬頭看向周寒川。
這一瞬間,周寒川的心徹底沉入無間地獄!
男人長了一張與他至少五分相似的臉。
周寒川突然想起數年前的某個深夜,喝醉酒的江照月在黑暗中難得情緒混亂,胡亂又熱烈的親吻著他。
她的嘴唇重重吻在周寒川的眼角時,曾呢喃過一句:“你這裡要是長一顆淚痣,必定好看至極。”
宋冷聿的眼角,便有這樣一顆淚痣。
猶如兜頭涼水一桶澆下,周寒川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榮幸”地成為江照月人生計劃中的替代品。
原來,他還有一張和宋冷聿極其相似的臉。
宋冷聿已經主動開口:“周先生您好,我是宋冷聿,一名育嬰師,江總特地請我過來照顧孩子。”
江照月語氣平淡:“倆孩子早產身體弱,醫生說最好住在向陽的房間,你今天收拾一下東西,先搬進次臥,讓孩子和宋先生暫住主臥。”
周寒川忍不住發出一聲低笑,雙眸幽暗地望向江照月,一字一頓:
“江照月,如果你實在需要一個孩子。”
“其實,我可以和你離婚。”
江照月的眼底卻閃過一抹陰霾之色。
她皺緊眉頭,一字一頓:
“不可以。”
周寒川微微一顫:“為什麼?”
“我的人生計劃裡,並不包括離婚。”江照月說。
望著江照月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周寒川瞬間失去所有力氣,跌坐在地。
原來如此。
她不離婚,原來不是因為對他有那麼一點喜歡。
3
周寒川搬進了次臥。
房間裡的那些紙箱子,他找人來拉走,該捐的捐,該扔的扔,空空蕩蕩,最後隻剩下一個不足24寸的行李箱。
看到這箱子時,江照月還微皺起眉梢:“從主臥搬到次臥而已,你至於用上行李箱嗎?”
周寒川什麼都沒說。
江照月還不知道,再過七天,就連這個24寸的行李箱,都不會再留下。
周寒川很快便將次臥的四件套換好。
正打算下樓時,抱著孩子的宋冷聿突然攔住他:
“周先生,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換下主臥的四件套?”
“你也看到了,兩孩子根本離不得人,一放下就哭鬨,我實在是沒辦法。”
周寒川雙手攥緊成拳,正要拒絕。
江照月卻突然開口:“我記得你有一套真絲的四件套?”
宋冷聿兩眼發亮:“那真是太好了!剛出生的孩子麵板嬌嫩,睡不得太粗糙的料子,真絲的剛好。”
江照月淡淡開口:“去拿來換上吧。”
周寒川隻覺一口鬱氣驟然湧上心頭,堵得他幾乎說不出話。
“江照月,那是我媽——”
可沒等他把話說完,江照月已經直接拉開抽屜,精準無比地找到了四件套。
宋冷聿將孩子遞給江照月,自己將四件套鋪開,邊還委屈開口:
“我不過是個育嬰員,不好勞煩周先生,還是我自己來吧。”
可他動作間,手指在真絲上勾出無數絲線。
周寒川氣得全身發抖。
真絲四件套是母親留給周寒川最後的遺物。
連他自己都隻在結婚當夜用過一次。
那一次,他十分小心翼翼,卻還是不小心勾了絲。
於是第二天一睜眼,他便立刻地將四件套收進櫃子裡,再捨不得拿出來用。
可眼前,他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的四件套,竟直接“撕拉”一聲,被宋冷聿拉開了一條口子!
“住手!”周寒川立刻膽戰心驚地衝上去。
沒想到,他的手甚至還沒來得及碰上宋冷聿,對方便發出一聲驚叫,整個人往後倒去!
宋冷聿的後背撞在桌角,立馬紅了眼眶:
“周先生!你怎麼能推我?”
周寒川臉色發白,剛要解釋。
一股大力卻驟然從他後背傳來。
他甚至沒來得及有過多反應,整個人便如脫線的風箏一般,被江照月推得狠狠撞在尖銳的床腳。
刺痛瞬間從後腰處彌漫開來,他癱坐在地上,看到江照月直接心疼地扶住宋冷聿。
“周寒川,你太過分了。”
“不過是個不值錢的四件套,你至於為此而動手傷人嗎?”
周寒川痛得連呼吸都在發抖:
“我沒有......”
“嘩啦”一聲,江照月卻直接將四件套扯下來,撕成了兩半!
那雙冰冷的瞳孔中,隻剩下週寒川無比陌生的厭惡之色。
周寒川全身發抖,嗓音幾近哽咽,幾乎怒吼出聲:“江照月!那是我媽留給我最後的遺物!”
江照月微微一怔,正要開口。
宋冷聿更緊地抱住江照月:“江總,我有點痛......”
眼中擔憂閃過,江照月再顧不得其他,扶著宋冷聿轉身離開。
離開前,她隻匆忙留下一句:“照顧好孩子。”
甚至沒有再多回頭看一眼。
哪怕多看一眼,便能看到周寒川疼得已經全身發抖、臉色慘白。
4
江照月那一推,害得周寒川直接撞上了本就脆弱的胃部,直接胃出血。
他自己一個人輸完液,才渾渾噩噩地回家。
他到時,彆墅裡沒亮燈,靜謐得可怕。
可就在他推開門的瞬間,嬰孩的啼哭聲驟然炸開,直接刺入他的耳膜。
燈光被按開,周寒川渾身一凜,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江照月的嗓音已經陰沉響起:
“回來了?”
周寒川不明所以:“嗯,怎麼了?”
江照月雙眸陰沉,一字一頓:“孩子交給你照顧,現在卻嚴重過敏,你不覺得自己需要解釋一下嗎?”
周寒川望向一旁的搖籃,兩個孩子全身紅腫,哭得抽巴,看上去可憐極了。
他不由皺起眉頭:“我需要解釋什麼?”
“江總,您彆怪周先生,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宋冷聿滿臉心疼地哄著倆孩子,語氣無奈,“周先生畢竟沒照顧過孩子,不知道嬰兒都脆弱得很,大概是有哪些方麵沒注意到吧。”
可他話音剛落,一旁的保姆突然渾身一抖,直接跪了下去。
“江、江總,和我真的沒有關係!”
“是周先生!是先生讓我給兩個孩子都餵了花生醬——”
宋冷聿渾身一震,失聲道:“你說什麼?周先生,我不是給您發了簡訊,讓您千萬不要給孩子碰花生嗎?”
“他們做了過敏源測試,對花生嚴重過敏......”
看著眼前這場大戲,周寒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衝著他來的。
周寒川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之色,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
“所以,江照月,你覺得是我故意想要害死兩個孩子?”
江照月的雙眼陰沉得可怖,麵色更是鐵青:
“證據確鑿,你難不成還要否認?”
“周寒川,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不想接受這兩個孩子,我理解,畢竟他們不是你親生的。”
“可你怎麼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會要了他們的命!”
孩子的啼哭聲和窗外雷電交加的暴雨聲交織在一起。
驚雷照亮周寒川那張蒼白又平靜的臉。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江氏被泄露商業機密,岌岌可危。
所有證據都指向周寒川。
江照月確堅定地站在周寒川麵前,替他擋去所有風雨:“寒川,我信你。”
可眼前,不過因為宋冷聿三兩句挑撥,她便毅然決然站在了他的對立麵,說他要殺人害命。
周寒川的心口處,像是被豁開了一個極大的口子,凜冽寒風不斷灌入。
他疲憊不堪,甚至生不出掙紮的力氣,甚至笑了笑:
“那你們想怎麼樣?”
“江總......”宋冷聿低聲道,“孩子們差點死了!”
江照月深吸一口氣:“周寒川,做錯了事,自然該道歉受罰。”
“今夜,你便跪在門口受罰。”
“沒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讓他進來!”
“砰”的一聲!周寒川被江照月的保鏢強行按在彆墅前的碎石路上,膝蓋處泛開綿密的劇痛。
從前,彆墅庭院裡,全都是這樣的石子路。
周寒川嫌踩在上麵硌腳,江照月便吩咐人鏟了石子,填平道路,隻在花園旁留下這一小塊石子路。
她那時說,捨不得他吃疼。
現在卻讓他在這石子路上,淋著暴雨,受著寒風,跪了整整一夜!
後半夜,周寒川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本就沒好全的胃部,又在叫囂著。
疼,好疼。
可他無論怎麼呼叫,房間都沒有開過一條小d縫!
就這樣,周寒川痛苦地跪了整整一夜,跪得雙腿血肉模糊。
黎明破曉時,他終於接到江爺爺打來的電話。
“寒川啊,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給你搞定了。”
“機票也買好了。”
周寒川沙啞著嗓音:“好,謝謝爺爺。”
“七天後,我就離開。”
房門在此時被人突然推開。
江照月皺緊眉頭,看著他,似乎要看進他的心裡:
“什麼離開?你要去哪兒?”
5
周寒川渾身一顫,下意識按斷了電話。
他正在愁要如何胡編亂造一個藉口之際,宋冷聿突然赤著腳從屋內衝出來,臉色慘白:
“不好了!照月,兩個孩子都不見了!”
“你說什麼?”江照月渾身一震,臉色大變,“怎麼回事?”
宋冷聿哭得全身發抖:“剛剛倆孩子放在搖籃裡,我正準備抱起來餵奶,突然有兩個蒙著臉的男人衝了進來,直接把孩子搶走了!”
“你不是說家裡的安保係統加密級彆很高嗎?沒有家裡的密碼他們怎麼可能進得來?”
宋冷聿突然看向周寒川,意有所指:
“周先生,你......你一直都在門口跪著,就沒有看到有陌生人入內嗎?”
尾音剛落,江照月便如醍醐灌頂般,麵色鐵青地看向周寒川:
“是你?”
“你剛剛說的,要離開,是讓兩個孩子離開的意思?”
江照月氣得全身發抖,直接給了周寒川一個巴掌!
“周寒川,不過是罰你在門口跪了一晚,你居然如此心狠,要害死兩個孩子?”
“他們不過是剛出生的繈褓嬰兒,他們懂什麼?”
周寒川隻覺“嗡”的一聲,耳邊像是發生了一場爆炸,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他不停地搖著頭:“不是我......”
可沒等他解釋完,“撲通”一聲!宋冷聿直接給他跪了下來。
“周先生,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傷害孩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他瘋狂地磕頭:“求你把孩子的下落告訴我,下半輩子哪怕我給你當牛做馬我都願意,求求你——”
周寒川渾身發涼:“真的不是我。”
“我都已經親耳聽到,你還不肯承認!”
震怒之下,江照月直接揪住周寒川的胳膊,將他整個人往後推去:
“報警!”
江照月咬牙切齒,雙眼發紅,一字一頓道:
“既然我們從你嘴裡撬不出孩子的蹤跡,那就讓警局查!”
“馬上報警,就說這裡有個綁架犯,讓他們立刻收押!”
周寒川被人拖著往彆墅外帶去,身下的碎石子尖銳地劃破他的麵板,劇痛更是從胃部彌漫開來。
“真的不是我——”周寒川最後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否認,便被狠狠摜入了警車裡。
周寒川被直接送進了看守所,度過了絕望的三天。
這三天,他在裡麵受儘折磨。
那些跟他一起關在裡麵的人,想儘一切辦法折磨他。
用磨尖的鉛筆頭狠狠刺入他的十根手指頭。
用枕頭捂住他的嘴,讓他窒息後又驟然鬆開,在生死邊緣不停遊走。
用小刀一遍又一遍地劃破他的麵板,卻又不致命。
......
周寒川絕望地躺在地上之際,折磨他的男人眼底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周寒川,要怪,隻能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折磨你三天,我就能拿到一百萬,這生意不做白不做啊!”
就這樣,看守時間終於到了。
他被人送回了“家”。
踉踉蹌蹌想要回次臥,卻在路過主臥時,聽到裡麵傳來的,控製不住的曖昧聲音。
“照月,今天周先生出獄,你不去接他嗎?”
江照月溫柔地吻住宋冷聿的眼尾:
“冷聿,彆提不相乾的人,我今天的計劃是陪你。”
“接他,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周寒川嘴角忍不住掀起一抹嘲諷至極的冷笑。
是啊,他本來就不在她的人生計劃中。
要不是她從未計劃過離婚,恐怕,他早就在宋冷聿回來那天,就被江照月給狠狠拋棄了吧?
6
周寒川翻過日曆本上的頁數。
距離他離開,隻剩下最後三天。
同時,今天也是江照月正式的,29歲生日。
過去八年,周寒川每年都會按照江照月的計劃,陪她度過生日。
可今天給江照月買生日蛋糕,做長壽麵的人,卻是宋冷聿。
周寒川下樓時,兩人正在唱生日快樂歌,江照月還抱著孩子輕輕搖晃著,看上去是無比幸福的一家四口。
停在桌前,周寒川隻冷淡地問了一句:“孩子是誰綁架的?”
江照月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是個誤會。”
“都過去了,倒也不必再問了。”
周寒川一字一頓:“如果我一定要問呢?”
宋冷聿渾身一抖,臉色瞬間蒼白:“周先生,都是我的錯。”
“是、是我兩個親戚,他們想用孩子來威脅江總,這才——”
周寒川忍不住笑了,眼底掀起一抹嘲諷之色:
“所以,江照月,我的牢,白坐了?”
“那你想怎樣?”江照月拍案而起,眉梢緊皺,“冷聿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什麼都不知道?”周寒川冷淡一笑,“那他的親戚是怎麼進入安保係數頂級的彆墅的?”
宋冷聿臉色大變,江照月更是猛然僵住。
“對不起,周先生,都是我的錯!我這就去受罰——”
宋冷聿說著,直接轉身跑向二樓。
江照月立刻起身要追。
卻沒想到沒走兩步,“轟”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竟突然炸開。
緊接著,傭人發出尖叫:“不好了,著火了!”
宋冷聿也立刻發出低吼:“照月,救我!”
而周寒川的頭頂,吊燈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砸下!
“江照月——”周寒川下意識地,失聲喊出江照月的名字。
江照月就在他的身邊。
明明隻需要輕輕一拉,就可以救下他。
可她卻頭也不回地往二樓跑去!
“砰”的一聲巨響!吊燈整個往周寒川的身體砸來。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周寒川隻看到向來泰山壓頂不形於色的江照月,竟滿臉著急地抱住宋冷聿,紅了眼眶。
“冷聿,你醒醒!你不會有事的,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周寒川閉上雙眼,一滴清淚從眼角控製不住地滑落。
......
恍惚間,周寒川隱隱有了意識。
可他的頭很重,像是陷入了一場幻夢,無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睜開雙眼。
卻能聽清楚,身邊那些嘈雜的對話聲、機器的轟鳴聲。
周寒川就這樣在黑暗裡,不知道待了多久。
突然,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江照月。
“他還有多久才能醒來?”
緊接著是一個陌生的男音:“周先生的身體沒有大礙,隻是陷入了昏迷,至於昏迷時間是多久,我們也不能確定。”
“很可能是下一秒,也很可能還要再過幾天。”
周寒川的耳邊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徹底昏迷過去的時候。
江照月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那就給他多打幾針麻藥。”
“冷聿肯定接受不了自己身上有任何一塊燒傷的疤痕。”
“就用周寒川的皮,給冷聿做植皮手術吧。”
7
耳邊一陣尖嘯錚鳴而過,周寒川大口呼吸著,終於從夢中驚醒!
他驚聲而起,臉色發白,全身冷汗涔涔。
第一件事,周寒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發現並無做過手術的痕跡,他立刻鬆了口氣。
幸好,那隻是一場夢而已。
一旁,江照月因他而驚醒,起身時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你醒了?”
那表情,就像是不希望他醒過來。
想到夢中的一切,周寒川全身發冷,不由嘶啞著嗓音開口問道:
“我、我沒事了?”
短暫的沉默後,江照月低聲開口:
“你還需要做一場手術。”
周寒川渾身一僵:“什麼手術?”
“你被吊燈砸到,導致顱內淤血,醫生說需要做一場手術清除淤血。”
周寒川不知道那場夢到底是真是假,便隻是謹慎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江照月起身:“我去給你買點吃的,粥行嗎?”
周寒川隨意應下,等江照月起身離開後,他立刻翻遍了整個病房。
終於,在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到了他的病情診斷書。
一目十行看完,根本沒有顱內淤血這一項!
江照月在騙他!
周寒川如墜冰窖,全身顫栗起來。
他必須要立刻離開這裡。
他直接赤著腳,衝出病房,卻沒想到,門口竟被江照月安排了兩個保鏢守著,直接將他按住!
周寒川淚眼模糊,絕望至極地發出呼救聲:“救命!求你們,救救我......”
可那些路過病房的護士,都隻是朝他投來冷漠的視線。
保鏢更是低聲嘲笑:“周先生,認命吧。”
“這裡都是江總的人。”
“江總已經在緊急安排手術了,放心,她會找業內最好的專家,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話音落下,後腦勺一陣劇痛傳來。
周寒川驚懼地瞪大瞳孔,遙遙看到不遠處,江照月將買回來的粥,先遞給了宋冷聿,然後在他的額角印下無比溫柔的一個吻。
周寒川讀懂了江照月和宋冷聿的唇語。
宋冷聿滿臉擔憂:“照月,就這樣用周先生的麵板,他會不會怪你?”
“要不還是算了,我不想因為我影響你們的感情,更不想影響你的人生計劃。”
“你說過,人生計劃裡沒有離婚這一項的......”
江照月溫柔一笑:“你不必擔心。”
“周寒川不會離開我,更不會捨得同我離婚。”
這是周寒川昏迷前,最後看到的一句話。
他的身體又沉又重,意識卻無比清醒。
甚至能夠感受到手術刀劃過自己的麵板,感受到滾燙的儀器壓在自己身體上到那灼熱的觸感。
他還聽到了手術室裡,醫生低聲的討論:
“這個周寒川,真不知道怎麼得罪那個江總了。”
“連麻藥都不讓我們給他打,這得多痛啊。”
真的好痛啊......
真的好痛。
兩行冰冷的淚水從眼角滾落,周寒川心中隻剩下無儘的痛苦與絕望。
他就這樣忍受著手術刀劃破麵板的折磨,直到手術完成,他後背的麵板被移植到了宋冷聿的身體上。
再醒來時,極致的疼痛周寒川甚至都有些感受不到了。
就好像,已經徹底麻木了。
手機螢幕上,時間顯示淩晨六點。
時間是他和江老爺子約定的,他該離開的那天。
周寒川平靜地換好了衣服,回家拿走了自己的行李箱,去找江老爺子拿到了夢寐以求的離婚證。
他將其中一份離婚證遞給江老爺子:“江爺爺,麻煩您,幫我把這本離婚證,交給江照月。”
江老爺子握住他的手,滿臉不捨:
“寒川,我都知道了。”
“是老頭子我對不起你。”
“你放心,我已經在那邊給你安排好了一切,以後,你就好好過你的日子。”
“你的蹤跡,我絕不會透露給任何人。”
周寒川朝江老爺子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平靜地轉身離開。
兩個小時後,他順利抵達機場,坐上飛往異國的航班。
在手機關機前,江照月的資訊發了過來。
【你醒了?】
【你背後的傷,是做顱內淤血清除手術時,醫生失誤導致的,我已經讓醫院辭退了他們,不用擔心,好好養傷。】
【我臨時出差了,等我回來就接你出院。】
恍惚間,周寒川想起之前偷看到的江照月的人生計劃手冊。
她計劃,在29歲那年,帶著家人一起前往馬爾代夫度假七天。
宋冷聿在十分鐘前發了一條朋友圈:
【度假!下一個目的地:馬爾代夫~】
周寒川嗤笑一聲,冷靜至極地拆下電話卡,一折兩半。
兩架前往不同國度的飛機在跑道擦肩而過。
周寒川閉上眼,連“再見”都懶得再說。
8
機場。
正在候機的江照月心中突然湧上一抹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就像是生命中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徹底消失一樣。
可她又有什麼能失去的呢?
年少時的愛人在身側,還與她有了一兒一女。
丈夫也在醫院等她。
能失去什麼?
江照月心中不安,突然想起什麼,拿出手機。
她以為能看到周寒川給自己的回複。
畢竟他已經醒了。
而和她在一起這九年,對於她的資訊,周寒川絕不會超過三分鐘回複。
卻沒想到,這一次都半個小時過去了。
周寒川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是一直沒看手機?還是麻藥沒有清醒?
好像都不太可能。
江照月沒有忽略心頭心頭砰砰亂跳的不安感,直接撥通了周寒川的電話。
冰冷的女音提示電話無法接通,江照月立刻沉臉起身。
“冷聿,我要回醫院一趟。”
宋冷聿眼神微變,連忙握住她的手掌:“照月,突然這是怎麼了?我們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是周先生那邊出什麼事兒了嗎?”
他的語氣之中,帶上了兩分不易察覺的試探。
江照月微微一頓,目光凝滯在宋冷聿身上:“他能出什麼事兒?”
宋冷聿抿唇,吞吞吐吐:“其實,我聽護士們議論說,周先生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預約了疤痕修複手術。”
“他可能是怕被你看到後背醜陋的傷痕,嫌棄他。所以就沒跟你說。”
“他們說這個手術是有一定的危險性存在的,我以為......”
聞言,江照月渾身一鬆,長吐出一口濁氣。
想來,周寒川此刻應該是在做疤痕修複手術,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回複她的資訊。
江照月甚至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
剛剛莫名其妙的,到底在心悸什麼?
周寒川那麼喜歡她,為了她寧肯承受疤痕修複之痛,又怎麼可能突然離開?
離開。
僅僅隻是想到這兩個字,江照月的胸口便泛起綿密如針紮般的疼痛。
“照月,你要是擔心周先生,我就陪你一起回醫院。”
“度假就不去了,反正這才年初,你的計劃什麼時候去完成都可以。”
宋冷聿說著就要離開機場。
江照月卻將他一把按住:“不回去了。”
“是我擔心過度,他能出什麼事兒?”
登機前,江照月再次給周寒川發去資訊。
【手術結束後,第一時間聯係我。】
江照月側過頭,看著遠處一架大型飛機衝上雲霄,不知為何,心中突然一蕩。
她摩挲著手機,在短暫的遲疑後,又多給周寒川發了一條。
【我會儘快結束出差趕回來,在醫院等我回來。】
十個小時後,飛機平穩落地馬爾代夫。
江照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手機。
可沒等她檢視訊息,宋冷聿便驚慌失措地抓住她的胳膊,臉色發白:“照月,怎麼辦?”
“我的那兩個親戚被周先生告了......他說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照月,周先生果然還在怪我,他不肯原諒我。”
“照月,你幫幫我,好不好?”
江照月鐵青著臉,點開和周寒川的聊天對話方塊,往上滑動數次,都沒能等來周寒川的任何一條回複。
宋冷聿小心翼翼:“照月,周先生恐怕不會再回複你了。”
“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那天你為了保護我,站在我這邊,周先生那麼生氣,肯定對你也......”
宋冷聿的欲言又止,徹底點燃了江照月心中那團暴怒的火焰。
“砰”的一聲巨響,江照月直接將手機砸向牆麵,眼神怒火衝天:
“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江照月拿起手機,想給助理打電話處理此事,卻沒想到手機被她剛剛那一砸,徹底砸黑了屏。
宋冷聿用自己的手機撥通助理電話。
“無論發生任何事,竭儘全力確保宋先生兩個親戚的安全。”江照月眼神陰翳,咬牙切齒,“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動他們!”
助理不明所以,卻還是應承點頭:“是,江總。”
接下來的時間,江照月直接將和周寒川有關的所有事情拋諸腦後,陪著宋冷聿和一雙兒女度假。
她沒有買新手機,和外界的一切聯絡都依靠著宋冷聿。
等再回國,已是十天以後。
落地後,江照月立刻回公司處理工作,然後吩咐助理買了個新手機,裝上電話卡。
她以為自己會看到無數周寒川撥來的未接電話和未讀資訊。
畢竟她阻攔了周寒川的報複,周寒川定會大發雷霆,找她要個說法。
可和周寒川的聊天對話方塊裡,卻一片風平浪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那種失落感再次席捲而來,讓江照月不由臉色d微變。
壓下心中洶湧澎湃的情緒,江照月攥緊手機,手背青筋暴起,吩咐助理:
“告訴周寒川,我回國了。”
“如果他還是想告宋先生的親戚,就親自到公司來找我。”
助理卻微微愣住:“江總,您是說周先生?”
“有問題嗎?”江照月皺起眉頭。
“這......”助理麵露難色,遲疑半晌後,還是開口回答,“江總,您剛落地馬爾代夫那天,的確有人告了宋先生的親戚。”
“可之後數天,對方便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後來,我察覺到不對,就找人查了查,發現將宋先生親戚告上法庭的人,根本不是周先生!”
助理抿了抿唇,聲音越來越低:“這段時間,周先生那邊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就像是——”
“憑空消失了一樣。”
9
江照月的心狠狠往下一墜,臉色大變:“你說什麼?憑空消失?什麼叫做憑空消失!”
江照月猛然起身:“他不在醫院?”
助理搖頭:“周先生在您出國那天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江照月眼神陡然一僵:“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助理瑟瑟發抖道:“江總,您的手機壞了,我聯係不上您。”
“不是還有宋冷聿——”
這三個字出現在嘴邊時,江照月猛然一頓,電光火石之間,她像是反應過來什麼,驟然止了話語。
沒待助理繼續回應,她抓起一旁的風衣外套,便匆忙離開公司。
“我回家找他。”
一路上,江照月猛踩油門,將一個小時的車程縮短至半個小時。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周寒川肯定在家等她。
周寒川無父無母,又沒什麼朋友,除了他們共同的家和江氏老宅,根本無處可去。
他肯定在家裡。
一種從內自外擴散的惶恐與害怕,讓江照月不敢去想任何其他的可能。
房門被江照月猛然踹開,整座沉寂的彆墅都彷彿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傭人們都從夢中驚醒,匆匆衝到江照月的麵前:“江總,您回來了!”
“周寒川呢?”江照月大步闊伐往二樓次臥走去,“他休息了?”
她猛然推開房門,卻看到一室冷清空曠。
那些被周寒川從主臥搬到次臥的紙箱子,竟一個都沒了。
整個房間,就像是從未有人住過一般的乾淨、整潔、空曠。
“周先生......”傭人臉上閃過一絲d迷茫之色,“周先生不是在住院嗎?”
江照月的心徹底沉入穀底。
她雙手顫抖著,幾乎快要拿不穩手機。
偏這時,傭人想起什麼似的,開了口:“哦,周先生前幾天回來過一次。”
江照月頓時亮了雙眼:“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傭人立刻搖了搖頭,“周先生隻是回來取走了自己的行李箱。”
“說是,要去其他地方待幾天。”
其他地方?
他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待?江家老宅?
對,一定是江家老宅!
周寒川和江老爺子的關係一直不錯,多半是她前段時間做的事兒傷了他的心,所以他才故意跑到江家老宅去了。
這麼一想,江照月的心一下安定下來。
隨即,一陣憤怒也控製不住地湧上心頭。
說不定,周寒川還找江老爺子告狀了。
江照月陰著臉,壓著即將勃發的怒火,開車前往老宅。
淩晨十二點,江老爺子已經休息了,可聽到開門的巨響後,還是拄著柺杖走了出來。
江照月立在客廳,臉色不虞:
“周寒川呢?”
江老爺子臉色d微沉,眼中閃過一抹怒色,卻被她冷靜的壓製住。
“走了。”
“走......了?”江照月直接愣住,“爺爺,你開什麼玩笑,周寒川怎麼可能會走。”
江照月根本不信!她扯著嗓子吼了一聲:“周寒川,你給我出來!”
“難不成你要一直住在老宅叨擾爺爺?我限你半個小時之內收拾好行李,跟我回去。”
“有什麼話,等我們回去了之後再說!”
“啪”的一聲!一個鮮紅的本子被江老爺子狠狠摔到江照月的臉上。
“彆發瘋。”江老爺子冷冷道,“我沒必要騙你,寒川他......真的走了。”
江照月低下頭,看到了一本離婚證。
而那本離婚證上,竟寫著她和周寒川的名字!
10
江照月隻覺渾身氣血逆流,頭頂瞬間被一桶涼水澆下,潑了個透心涼。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蹲下身,直接將那本離婚證撿起來。
“怎麼可能?”江照月渾身發冷,“這是假的吧......爺爺,你從哪兒搞來的假證,幫著周寒川一起騙我?”
江老爺子眉心緊皺,用極其失望的眼神看著江照月:
“江照月,你太讓我失望了!”
“啪”的一聲,江老爺子將一份離婚協議書直接砸向江照月的麵門。
鋒利尖銳的邊角直接在她的側臉劃開一條長長的血痕。
“離婚證是真的,我親手幫寒川辦的。”江老爺子一字一頓道,“離婚協議書也是你親手簽下的字!”
“不可能!”
江照月猛然蹲下,近d乎急切地將那滿地紙張收攏起來,雙眼一片猩紅。
“我從來沒簽過......怎麼會這樣?”
“前段時間公司的專案企劃書需要你簽字,離婚協議書被我吩咐混在裡麵。”江老爺子淡淡開口,“你和寒川已經離了婚,木已成舟,你再糾結也沒用了。”
江老爺子大手一揮,語氣漠然:
“彆再在我這兒待著,惹我心煩,趕緊回去照顧你那對龍鳳胎吧!”
江照月渾身一僵,臉色不由發白:
“爺爺,您怎麼知道......”
江老爺子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嘲諷之色:
“我怎麼知道?我什麼不知道!”
“我不僅知道你家中有一對嗷嗷待哺的龍鳳胎,我還知道這倆孩子是那個姓宋的男人和你一起生的!”
江老爺子咬牙切齒:“江照月,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寒川陪了你這麼多年,一心一意在你身邊照顧你,伺候你,你就是這麼對他的!”
“砰”的一聲!江老爺子竟抬起柺杖,往江照月的後背狠狠一敲。
“我醜話說在前麵,你如果想嫁給那個宋冷聿,我老頭子第一個不允許!”
電光火石之間,江照月眼神微動,突然反應過來什麼。
她連忙伸手抓住江老爺子:
“爺爺,這一切......是不是周寒川告訴你的?”
江老爺子微微一怔,矢口否認:“不是。”
江照月卻根本不信。
如果不是周寒川,早就退休不問世事的江老爺子,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
原來,周寒川已經知道了她和宋冷聿的關係,更知道了龍鳳胎的身世。
難怪他要離婚!
可週寒川又是怎麼知道的?
思及助理說的那番話,一個猜測,陡然湧上江照月的心間。
江照月神色恍惚地離開老宅,回了彆墅。
推門而去時,一對龍鳳胎正撕心裂肺地號啕大哭。
可看到江照月,宋冷聿卻完全不管兩個孩子,直接朝她衝了過來。
“照月,你去哪兒了?”
宋冷聿摸了一手黏膩的血,臉色大變:“你怎麼受傷了?”
從鏡子看去,江照月這才發現自己竟是滿背的血!想來是江老爺子剛剛那一柺杖完全沒收力,所以才害她受了傷。
江照月按住眉梢,沉默著坐回沙發。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感受到後背傳來的劇痛。
痛得她冷汗涔涔,幾乎恍惚,下意識開口:“寒川,過來給我包紮一下。”
回應她的,卻是宋冷聿微變的神色。
宋冷聿神色不虞:“照月,周先生不在,你忘了?”
是啊,周寒川不在。
江照月低下頭,雙手攥緊成拳,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他和她離婚了。
不隻是今天,未來餘生,可能都不會在了......
想到這一點,江照月隻覺痛感加劇,連心口都像是被刀割一般。
她從沒想過,周寒川會離開自己。
在她的人生計劃中,他是會和她相伴一生的。
宋冷聿慌亂地找著醫藥箱,準備替她包紮。
可宋冷聿卻怎麼都找不到,皺起眉頭,臉色極其難看地將傭人喊出來:
“醫藥箱呢?!”
傭人直接臉色發白:“回宋先生,我們也不知道。平時醫藥箱都是周先生在收拾,和江總有關的所有事,他都親力親為,絕不假手他人......”
江照月隻覺心口處像是被萬千針紮,痛徹心扉。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隻能深吸一口氣,將所有陌生的情緒壓下。
而一旁,宋冷聿臉色大變,正要開口說句什麼。
江照月直接開口打斷:“寒川要和我離婚。”
她抬頭看向宋冷聿。
這一次,她沒有錯過對方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狂喜之色。
心悄無聲息地墜入穀底。
“你同意了?”宋冷聿臉上喜色再難壓抑,連嘴角都按捺不住地翹起來,“照月,那你們辦完離婚手續後......有什麼打算?”
“我們的孩子需要上戶口,沒有父親是不是不太合適?要不我——”
宋冷聿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成為江家家主的幸福未來。
他眼中激動難掩,卻沒想到,江照月直接冷冷道:
“我沒同意。”
“也不可能同意。”
11
宋冷聿瞬間失聲:“為什麼?!”
宋冷聿連醫藥箱都顧不上找,立刻上前一步,情緒難掩激動:
“照月,你不是說要糾正你人生計劃中的錯誤嗎?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時機?”
“你們倆離婚之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你,成為你的丈夫,一切都恢複成你最開始計劃的模樣。”
江照月看著他,語氣平淡:“可是我的人生計劃裡,沒有離婚的選項。”
宋冷聿眼神微震,整個人當場僵住,連笑容都變得勉強。
他瞬間慌亂起來:“可你明明說過,我纔是你人生計劃中的最佳選項......”
江照月皺起眉頭,聲音多了幾分不耐煩:
“最佳選項並不代表唯一選項。”
江照月的冷漠,讓宋冷聿瞬間失去了所有理智。
他全身發抖,一把抓住江照月的胳膊,控製不住地質問道:
“江照月,你在騙我?”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要糾正你計劃中的錯誤,從來沒想過要和周寒川離婚,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結婚!”
宋冷聿全身發抖,幾乎撕心裂肺:
“江照月!你是不是早就愛上週寒川了?”
宋冷聿的怒吼聲,猶如箭壬一般,狠狠貫穿江照月的胸口。
卻讓她如當頭棒喝般,醍醐灌頂!
江照月雙目圓睜,手因為激動而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段時間,心中那若有若無的失落感。
得知周寒川和自己離婚的失重感。
意識到周寒川離開後的恐慌感。
所有一切情緒都在瞬間找到了出口!
原來,和周寒川在一起這麼多年,她對他的感情,早就不再侷限於,是一個幫她完成人生計劃的工具人、替代品。
原來,她早就愛上了那個總對她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的男人。
愛上了那個把她的一切事情放在第一位的男人。
愛上了那個無論她怎樣冷漠,都不會選擇離開的男人。
原來,她早就愛上了周寒川!
想明白這一點後,江照月連背後的傷勢都已經顧不上,徑直起身。
宋冷聿連忙抓住她:
“照月,你要去哪兒?”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江照月回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字一頓:
“我要去把他找回來。”
宋冷聿臉色大變:“不行!不可以......照月,你沒聽到我們的孩子在哭嗎?他們好像生病了,你去看看好不好?”
可江照月卻毫不留情地推開了宋冷聿的手。
哪怕他狠狠摔在地上,都頭也不回。
身後隻剩下宋冷聿撕心裂肺的哭嚎聲,江照月直接坐上林肯,一腳油門轟下。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江照月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幾乎將整座京北都掀翻過來,都沒能發現周寒川的絲毫蹤跡。
就像這個人,真的憑空消失了一般。
一想到這點,江照月心中便湧上一股失控感,讓她失去了所有理智。
終於,在她因胃出血暈倒,被送進醫院後。
前來醫院看望她的江老爺子,臉色極其難看地吐出一口濁氣:
“你這又是何必?”
江照月臉色灰暗,聲音沙啞:
“爺爺,我不能沒有他。”
江老爺子輕輕搖頭,眼中終究閃過一抹隱痛之色,一字一頓:
“有些東西,失去後,拚儘全力都沒辦法再找回來了。”
“可我也想儘力一試。”
江老爺子長吐出一口濁氣,遞給她一張紙條:“也罷,你去吧。”
“這是寒川在國外的地址。”
“爺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要勉強他,為難他。”
“不然,他會更恨你。”
12
江老爺子給周寒川安排要去的是F國。
他在那裡給他準備了頂級的醫療團隊,以及一套公寓和一份下半輩子都可以吃喝不愁的工作。
可週寒川落地後,卻立刻又購買了一張飛往楓葉國的機票。
不是他不信任江老爺子,而是,他的餘生,實在不想再和江家扯上任何關係。
又是幾個小時的飛行,周寒川被折騰得極其難受。
飛機剛一落地,便覺頭昏眼花,要往後倒下。
一隻手伸出來,直接扶住了他:“沒事吧?”
對上一張熟悉的臉,周寒川心中瞬間湧上一股安全感,連忙開口:“我才做完手術不久,所以......”
可他的話,甚至沒來得及說完,眼前便突然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再睜眼,鼻尖先是聞到了一股十分濃鬱的消毒水氣味。
他望著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有片刻的恍惚。
“你醒了?”
清冷的嗓音響起,周寒川瞬間清醒過來。
他用胳膊肘撐著床麵,試圖坐起來:“李學姐,好久不見......讓你看笑話了。”
李如煙聞言,冷淡的表情不由鬆弛下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好久不見。”
李如煙是他的高中學姐,後來大學也考進了同一所學校,隻可惜後麵他為了追求江照月,完全斷了和李如煙的聯係。
仔細說來,周寒川高中時還暗戀過她呢。
雖然已經是過去時,但現在想起,周寒川仍然覺得有幾分尷尬,不由躲開了對方的視線:
“學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過來出差。”李如煙淡淡開口,“沒想到一來就碰到個故人,還是個身體狀況糟糕的故人。”
李如煙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周寒川。
“怎麼回事?”
周寒川低下頭,聲音侷促:“做了一個手術,還沒好全就出院了。”
李如煙皺起眉頭:“江照月呢?”
聽到熟悉的三個字,周寒川猛然怔住。李如煙居然知道她?
“你不是和她結婚了嗎?”李如煙說,“你身體這麼糟,她沒陪著你?這個妻子看來當得不是很合格。”
周寒川苦笑一聲,坦然相對:“我和她離婚了。”
李如煙動作一頓,眼中湧上一抹愕然之色,向來平淡的嗓音,竟像是多了一分震動。
“離婚?”
“是啊,我們離婚了,有段時間了。”周寒川平靜道,“所以我才會來楓葉國。”
李如煙看上去很像再問點什麼。
但周寒川已經轉移了話題:“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沒妨礙到你的工作吧?”
“不至於。”李如煙搖頭,“我在這邊會待三個月,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聯係我。”
說完,她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不必怕麻煩。”
周寒川抬頭,對上李如煙那雙深邃的瞳孔。
心口處像是被羽毛輕輕地搔了一下,湧上一股莫名的異樣。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周寒川住院治療後背傷口感染,都是李如煙在照顧他。
起初,周寒川還會覺得不好意思,後來照顧久了,周寒川也就習慣了,隻說等出院後,要請李如煙吃頓大餐。
好不容易,周寒川可以出院了。
李如煙去替他辦理出院手續時,周寒川卻接到了一條來自國內的資訊。
周寒川出國後換了新的電話卡,但還是第一時間聯係了江老爺子,免得對方擔心。
而此刻,江老爺子發給他的資訊,卻讓周寒川臉色陡然一白。
【寒川,爺爺對不起你。】
【照月畢竟是我的親孫女,我看不下去她為了找你魔怔的樣子,就把你現在的地址給了她,現在,她已經在過來的飛機上了。】
【到底要不要見她,你自己決定吧!】
13
周寒川的心猛然一沉。
他攥緊手機,盯著上麵那幾排小小的字,有幾分恍惚。
江照月為了找他魔怔了?
開什麼玩笑!
她難道不是該很開心嗎?終於能糾正自己人生計劃中的錯誤,和正確的人在一起!
難道,她有那麼一點在乎他?
想到這裡,周寒川心中湧起的,竟不是高興和愉悅。
而是一種深深的厭煩。
甚至一想到江照月還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他的胸口便按捺不住地湧上一抹作嘔感。
“怎麼了?”
李如煙的聲音拉回了周寒川的思緒。
周寒川連忙將手機塞回兜裡:“沒什麼,一條垃圾簡訊而已。”
此刻的周寒川,無比慶幸自己沒有留在江老爺子為她安排的地方,而是來了楓葉國,不至於那麼快就被江照月找到。
可以江家的勢力,找到這裡是遲早的事兒......
去吃大餐的路上,周寒川一直心不在焉。
被李如煙看出來後,直截了當地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周寒川猶豫開口:“我......”
李如煙淡淡一笑:“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周寒川抿了抿唇,終於開口:“江照月在找我。”
他側過身,一把抓住李如煙的手腕:“如煙,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江照月......再也找不到我?”
李如煙微微怔住:“再也找不到?”
“對。”周寒川輕輕頷首,“徹底從她的人生中消失那種!”
李如煙一腳踩下刹車,神色凝重無比地側頭看向他,一字一頓:
“你老實告訴我,江照月她,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周寒川攥緊雙手,一時語塞。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李如煙。
畢竟那段過去,如果真的要坦白說出,就像是又將他血淋淋的傷口重新剖開一次,痛徹心扉。
“算了。”李如煙收回視線,吐出一口濁氣,“我會想辦法。”
她重新踩下油門,車身駛入如潮的車流之中。
周寒川沒能錯過李如煙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
他的心中突地湧上一股衝動:“我和江照月離婚,是因為她......和另一個男人,生了一對龍鳳胎。”
有些話,一旦開了口,說出來便不再需要那麼多的勇氣。
周寒川一字一句,將所有受過的委屈全都傾訴出來,說到最後,已是雙眼猩紅。
車不知何時已經停在路旁,周寒川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彷彿把那個痛苦的自己完全從這場傾訴裡抽離了出來。
所有的痛苦與委屈,深愛與恨意,都隨著這場傾訴,而消失不見。
周寒川閉上雙眼,終於說出最後一句:
“其實,最開始追求江照月,不是因為我喜歡她。”
“那時候我家欠了江爺爺,我是為了報恩,才答應江爺爺的要求,去幫江照月走出傷痛。”
“我以為自己會理智,不會真正愛上江照月,卻沒想到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我早就對她......”
說到這裡,周寒川不免苦澀一笑,輕輕搖頭:
“幸好,都已經過去了。”
他長舒出一口濁氣。
仰頭看向李如煙之際,卻對上對方震動的雙眸。
“怎麼了?”周寒川有些意外。
卻見下一秒,李如煙反手狠狠抓住周寒川,一向清冷孤傲的她,驟然紅了眼。
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質問:
“所以周寒川,這就是你當年,突然不喜歡我了的原因?”
周寒川渾身一震。
她怎麼知道他當年暗戀她?
難道是......
周寒川正要問出口。
車窗之外,劇烈地拍打聲驟然響起。
周寒川尚未來得及做過多反應,便聽到一聲熟悉無比的呐喊響起:
“周寒川!”
江照月幾乎咬牙切齒:“你給我出來!”
14
周寒川沒想到江照月居然這麼快就找到了他!
他以為自己至少還有幾天過渡期,能讓李如煙想到其他的辦法幫他。
周寒川渾身都警戒起來,嗓音沙啞,語氣慌亂:
“怎麼辦?我......我不想見她。”
“那就不見。”
李如煙隻淡淡開口說了這麼一句,便一腳轟下油門,不顧江照月的怒吼,再次進入車道。
周寒川的心中,頓時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他莫名鬆了口氣。
但這樣的放鬆,並未持續太長時間。
因為江照月竟然開車追了上來!
寬暢平坦的街頭,一輛林肯對一輛路虎死咬不放,幾次都直接撞上了她的車屁股!
周寒川被疾馳的車速撞得整個人幾乎飛起來,他抓緊安全帶,臉色發白:“學姐,你要不還是停下來吧,這樣太危險了。”
“江照月這人有點偏執,為了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會想儘一切辦法......”
李如煙卻打斷他:
“是嗎?”
“那剛好,我這人也有點執著。”
“並且,我已經錯過了一次,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再錯過第二次。”
周寒川猛然怔住:“......什麼意思?”
李如煙側過頭,堅定地望著周寒川,一字一頓:
“寒川,當年我本來已經為你準備了一場告白,想跟你在一起。”
“可是當我找到你時,看到的卻是你對江照月告白的場景,而她竟然答應了,你們倆相擁在一起。”
“那時的我以為,是我誤會了,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所以就再也沒跟你聯係。”
“後來得知你和她戀愛、結婚,過得很幸福,更是從來沒出現打擾過你的幸福。”
“如果我早知道事情的真相是這樣,早知道你在她那裡吃儘了苦頭,受儘了委屈,當年,我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
說完,李如煙直接控製著整輛車往一旁狠狠撞去!
隔壁的林肯已經搖下車窗,江照月從車裡探出來一個頭,勃然大怒:
“周寒川,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我讓你停下來,現在、立刻,跟我回國!”
周寒川卻閉上了雙眼。
他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著,顯示著此刻他心情的震撼。
就這樣,在江照月控製著林肯,狠狠撞上來之際,周寒川終於睜開雙眼:
“如煙,我現在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他的聲音輕輕顫抖著:“能不能先回你家?”
李如煙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好,我甩開她。”
15
周寒川這輩子都沒坐過這麼快的車。
快到最後,他覺得安全帶都要拴不住自己了。
李如煙終於一打方向盤,離開了路,進入森林,這才徹底躲開江照月的視線。
周寒川喘著粗氣:“這是要去哪兒?”
“回我家。”
話音落下,周寒川眼前場景突然開闊起來。
一棟宛如世外桃源的彆墅庭院,就這樣躍然眼前。
“這是你家?”周寒川震驚地瞪大雙眼。
“嗯。”李如煙踩下刹車,擦去額角薄汗,“這是我家之前為了度假買的彆墅,再往前麵一點就是海,非常偏僻,輕易不會有人找得到。”
“我會找人儘快處理你的身份訊息,讓江照月再也找不到你,在此之前,你暫時住在這裡吧。”
周寒川下車後,依照李如煙所言,找到了那片海。
一眼望去,漫無邊際,讓他洶湧澎湃的心臟得到片刻安寧。
周寒川就這樣在這棟彆墅暫時住了下來。
李如煙工作很忙,早出晚歸,周寒川幾乎沒有和她見麵的時間。
再和李如煙碰麵,已經是一週後。
她遞給他一張嶄新的身份證:“這是你的新身份,明天晚上我會送你坐船離開這裡。”
李如煙給他取的新名字,叫周向陽。
希望他未來餘生,可以向陽而生。
周寒川攥緊身份證,心中陡然升起幾分不捨。
片刻的沉默後,周寒川不由笑笑:“你今晚有空嗎?那天說好的大餐沒吃成,今天晚上我給你做一頓大餐吃?”
李如煙立刻點頭:“好。”
其實周寒川在和江照月結婚之前,並不會做飯。
是結婚後,他發現江照月有很嚴重的胃病,為了替她保養好胃,他纔去學了廚,一點一點地精進自己的廚藝。
沒想到,卻在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周寒川做了滿滿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
兩人舉杯相碰時,周寒川的思緒突然回到很多年前的某個放學的傍晚。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李如煙時,心中一閃而過的心動。
沒想到多年以後,竟然又重新找了回來。
隻可惜,從此天高路遠,恐怕再難相見了......
周寒川不無遺憾的一笑:“再見,如煙。”
李如煙隻是笑了笑,沒有同他告彆。
第二天一大早,周寒川把自己的行李精簡了一遍,隻剩下一個小小的手提包。
江老爺子給他的那筆錢,他也拜托李如煙通過其他的方式,轉到了自己新的賬戶上。
一切準備就緒。
晚上五點,周寒川準時坐上前往碼頭的車。
卻沒想到,他以為自己就此邁向新生活之際。
那輛眼熟的林肯,竟再次躍然眼前。
周寒川臉色大變:“師傅,麻煩幫我加速!”
一個小時的路程,僅僅隻用了半個小時,便抵達碼頭。
周寒川直接推門而下,朝船身瘋跑而去。
“砰”的一聲,周寒川直接跳上了船艙!不遠處,江照月越來越近,船身卻已經離岸。
周寒川猛地鬆了口氣。
卻沒想到,一旁的幾個男人,突然側身朝他微微頷首:
“周先生。”
有人抬起手揮了揮,高聲吩咐:“靠岸!江總還沒上船!”
16
江照月是什麼時候掌控這艘船的?
周寒川瞬間如墜冰窖。
不遠處,江照月已經登船,麵色鐵青,非常迅速地朝他走來。
當她靠近,向他伸出手時,周寒川下意識後退一步,躲開江照月的動作。
江照月的手落了空,臉色d微變,難以置信:
“你躲我?”江照月咬牙切齒,雙眼發紅。
周寒川步步後退:“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江照月嘴角一勾,扣住周寒川的手腕,緊緊抱住他。
“怎麼,你以為有李家護著,就能萬事大吉了?”
熟悉的香水味撲麵而來,周寒川感受到的,卻再無從前的迷戀,隻剩下無儘厭煩。
他抵住江照月的身體,推開她:
“江照月,放開我!”
“你要帶我去哪裡!”
“當然是回國!”江照月垂下眼,一字一頓,“周寒川,你因為宋冷聿的事情跟我生氣,沒問題,我可以接受。”
“你找爺爺幫你和我離婚,我也可以接受,畢竟這隻是一時的。”
“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她吐出一聲濁氣,一字一頓:
“我和宋冷聿關係特殊,你也跟李如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整整一週時間。”
“我們倆,扯平了。”
“現在跟我回去,我可以不計較你和李如煙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也不會去查。”
聽完這番話,周寒川隻覺一陣屈辱感撲麵而來。
他難以置信,氣極反笑:
“江照月,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人?”
“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像你和宋冷聿這麼賤!”
江照月深吸一口氣,難以置通道:
“周寒川,你說我賤?!”
“我勸你,趁我現在還有耐心,還能專程來一趟楓葉國,接你回去,你最好識趣一點。”
“否則,錯過這次機會,就算你跪下來求我,我也絕不會同意複婚!”
周寒川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江照月,那你真是想多了。”
“我寧願死,也絕不會跟你回去,跟你複婚!”
沒等江照月反應,周寒川直接側身朝船旁奔去。
在江照月的怒吼之下,周寒川縱身一躍,竟直接從船艙跳下深海!
周寒川根本不會遊泳!
意識到這點後,江照月幾乎目眥欲裂!
周寒川真的寧肯死,都不願意跟他回去?
怎麼會這樣?
他難道不是在任性鬨脾氣,是真的要......
離開她了?
17
江照月的頭皮狠狠炸開,急促粗重的呼吸之後,她同樣縱身一躍,朝水中掙紮的周寒川遊了過去。
很快,周寒川被江照月從水中撈了起來,猶如一具死屍般癱在船艙上。
過了足足三分鐘,周寒川才緩過神來。
他一眼便看到江照月那雙猩紅的雙眼。
幽深的瞳孔裡,彷彿蘊藏著狂風暴雨。
江照月伸出手的瞬間,周寒川渾身一顫,更是不加掩飾自己的厭惡,直接側身張嘴,發出嘔吐的聲音。
江照月臉上血色儘失,眼神中更是隻剩茫然:
“寒川,你......”
“就這麼討厭我?”
討厭到,連她的碰觸,都覺得惡心?
這還是從前那個深愛他她的周寒川嗎?
周寒川抹去嘴角的水漬,一字一頓:
“是,江照月,我討厭你。”
“我恨不得你從來沒出現在我的世界!”
“我知道,你想帶我回去,無非是因為我破壞了你的人生計劃,你不允許自己的計劃有絲毫閃失。”
“可你有沒有考慮過,作為你計劃中的替代品,我算什麼?”
聞言,江照月臉上湧上一股血色,她直接抓住周寒川的胳膊,連忙解釋:
“寒川,你誤會了。”
“我想帶你回去,是因為我......”她頓了頓,聲音艱澀,“我很想你,我捨不得你。”
“是因為,我早就愛上你了。”
江照月死死地看著他,期待從周寒川臉上看到不一樣的神情。
可她萬萬沒想到,周寒川竟然笑了。
那慘白的臉上,有著不加掩飾的嘲諷:“是嗎?江照月。”
“可惜,我不喜歡你。”
斬釘截鐵的一句回複,讓江照月徹底失去了所有理智,她將周寒川狠狠箍住,像是要將他嵌入自己的身體。
江照月的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著,連聲音都哽咽起來:
“不,不可能!”
“你怎麼會突然不喜歡我?”
江照月不停地否認著:“寒川,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現在突然說不喜歡我,我不可能相信。”
“你隻是還沒原諒我,對嗎?我可以跟你保證,你跟我回去後,那對龍鳳胎我會把他們送去鄉下,不讓你撫養,從此以後我也不再和宋冷聿有任何聯係,隻要你願意跟我回......”
周寒川卻突兀一笑,直接打斷江照月:
“江照月,江爺爺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江照月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之色,心裡突然多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說,我和你之間,從最開始,就隻是一場交易。”
“說,我是為了報恩,才按照江爺爺的要求追求你,跟你結婚,對你好。”
周寒川一字一頓,毫不留情:
“江照月,我從來,就沒喜歡你!”
江照月徹底失去所有力氣,渾身一軟,癱坐而下。
她怔然地看著周寒川,呼吸越發粗重:“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你從來就沒喜歡過我?這一切都是為了報恩?怎麼可能!”
周寒川嗤笑一聲,掙紮著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江照月:
“江照月,靠岸吧,讓我離開。”
誰知江照月卻臉色大變:“不可能。”
“隻要你跟我回去,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她呢喃著,眼神變得陰鷙。
江照月站起來。
她想要再次控製周寒川。
可週寒川卻迅速側身躲過,很快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江照月連忙追上,卻沒想到拐彎之後,竟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和周寒川一起掉入了海中!
18
“救命!”
宋冷聿飄蕩在洶湧的海潮中,腦袋不停冒上冒下,和周寒川一起在海中掙紮。
江照月雙眼一片血紅,立刻衝向欄杆:“宋冷聿,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隻是太擔心你了。”宋冷聿臉色慘白,朝江照月拚命地伸出雙手,“照月,救我!是周寒川推的我!”
他撕心裂肺,猶如地獄惡鬼般,麵目猙獰地吼道:
“是周寒川,嫉妒我跟你生了一對龍鳳胎,所以將我推下海,想要害死我!”
江照月抓緊欄杆,手背青筋暴起,不由望向已經被海浪推得越來越遠的周寒川。
他在黑暗之中浮浮沉沉,慘白的臉時而能看見,時而又看不見。
像是完全喪失了生的力氣,任由這狂風暴雨將他吞噬、淹沒。
這樣一個連活下去都沒有力氣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嫉妒而把宋冷聿推進海裡?
更何況,周寒川根本就不愛她!
意識到這一點後,江照月的心臟猶如被凜冽寒風豁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痛徹心扉。
望著宋冷聿那猙獰的表情,江照月終於意識到,或許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裡,她做錯了很多事。
遠比她能夠想到的,還要更多......
江照月全身顫抖著,再次義無反顧地跳下深海:“救周寒川!”
她怒吼著吩咐船艙上的所有人。
看到江照月跳下來,宋冷聿激動得發抖,蒼白的臉上也不由湧上一股潮紅之色。
他甚至已經朝江照月伸出了雙手:
“照月,救我......”
“等我們回去,好好生活,好好帶大兩個孩子,其他的事情,全都不管了,好不好?”
“你放心,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週寒川,我不會追究他的責任。”
江照月終於靠近他。
可宋冷聿臉上那激動的表情,卻直接僵住了。
因為江照月直接經過了他,奮不顧身地朝周寒川遊了過去!
“江照月!”宋冷聿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慘叫,“你不救我?!你居然不救我?”
“是周寒川那個賤人推我下來的,他要害死我,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一個巨浪朝他麵門撲來,直接將他接下來的所有話都吞沒,在令人窒息的“咕嚕”聲中,宋冷聿的手腳突然開始抽筋,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深海沉下。
江照月也被這個大浪打得難以自控,等她再次浮出海麵時,遠處那抹令她心碎的身影,竟然已經不見蹤影!
江照月雙眼瞬間爆出驚人的紅血絲:
“寒川!”
“寒川,你在哪裡?你彆嚇我,你快出來......”
明明上一秒,他還在離她不遠,觸手可及的位置。
為什麼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見了?
“嗡”的一聲,江照月的腦海直接炸開,耳旁更是一陣嗡鳴。
她的雙腳逐漸也難自控,近d乎絕望地狠狠往下沉去。
有那麼一瞬間,江照月想過,要不要乾脆死在這裡。
跟周寒川一起做一對亡命鴛鴦。
可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秒,江照月感受到有一隻手狠狠攥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往岸上拖去。
她沙啞著嗓音,用儘全力地吼道:
“救下週寒川!我要你們救下他......”
19
江照月從噩夢中驚醒,猛然坐起身。
她被人放置在黑暗船艙內的床上,手上正打著留置針,手背一片青腫。
船艙外不時響起說話的聲音,忽遠忽近,讓江照月並不能聽得清明。
恍惚間,江照月像是聽到了周寒川的聲音。
她像瘋了一般,直接拔掉留置針,赤著腳衝向船艙之外。
暴雨之後,便是烈日。
熾熱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卻讓江照月渾身發抖,臉色慘白。
“周寒川呢?”
聽到這句話,所有下屬皆麵麵相覷地對視一眼。
沒人敢回答她的問題。
“說話!”江照月一聲怒吼,惹得所有人一個寒戰。
緊接著,一個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照月,你冷靜一點,你嗆了太多水,還沒有恢複過來。”
“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休養身體。”
一隻手攀上了江照月的胳膊。
宋冷聿幾乎把整個人的力量都放在江照月的身上,溫柔開口:“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彆忘了,我們還有一對孩子要養呢。”
他以為,提及一對孩子,江照月的心思會柔軟幾分。
卻萬萬沒想到,話音落下,迎接他的,卻是江照月一個狠狠的巴掌!
“啪”的一聲!宋冷聿直接被打懵了,難以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臉頰,渾身發麻:“江照月!你......你居然打我?”
“我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打我!我千裡迢迢跑到這個地方來,還不是因為擔心你的身體,結果呢?我被周寒川推下船,你先救的人居然是他!”
“我想著你、念著你,吃力不討好也就罷了,你居然還打我——”
說到最後,宋冷聿聲音幾近哽咽。
可他如此示弱,惹來的,仍然不是江照月的心軟。
江照月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將他狠狠推至一旁的牆上,一雙通紅的眼底,滿是陰森可怖之色。
“宋冷聿。”
“你還敢裝?”
宋冷聿神色驚慌:“照月,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江照月嘴角一扯,勾出一抹冷淡至極的笑容:
“去,把全船的監控都給我調過來。”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推了誰!”
宋冷聿臉上瞬間閃過一抹畏懼之色。
可沒等他否認,江照月的助理已經拿著平板上前:“江總,我們已經把監控準備好了。”
監控視訊裡,周寒川隻是稀疏平常的走過拐角,準備進入船艙內部。
卻被突然衝出來的宋冷聿直接狠狠一推:
“周寒川!你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我要你死!”
他猙獰的麵部停留在視訊最後。
推周寒川下海的每一個動作,都清晰可見。
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辯駁的餘地!
宋冷聿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癱軟坐下,渾身發抖!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江照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隻剩下陰翳之色,“宋冷聿,你做的事,應該不止這一件吧?”
宋冷聿隻是低著頭,沉默著。
“說話!”
江照月直接掐住宋冷聿的脖子,將他往後狠狠一摜。
宋冷聿的身體撞上船艙上尖銳的凸起,瞬間疼得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他抱緊自己,不停地搖著頭:“我什麼都沒做。”
“我什麼都沒做......”
江照月深吸一口氣,額角猛跳。
她強按下心中怒氣,一步一步逼近宋冷聿。
可就在她要再次對宋冷聿下狠手的時候,突然有人衝過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逼仄氛圍。
“江總,周先生......找到了!”
江照月猛然起身,臉上唯餘驚喜之色:“帶我過去見他!”
誰知,下屬那張蒼白的臉上,卻毫無興奮之色。
一股令人震蕩的預感驟然湧上心頭,江照月渾身一軟,險些直接栽下。
沒等她開口,下屬已然回答:
“周先生他......已經走了。”
20
江照月不能理解這個“走”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逃走了,離開她了?
還是說他......
江照月不敢繼續再想下去。
她甚至有些不敢跟過去看。
她不知道鼓了多大的勇氣,纔跟上下屬的步伐,逐漸靠近船頭。
遙遙地,江照月已經看到不遠處那具安靜躺著的身影。
他穿著眼熟的運動服,頭發淩亂濕潤,毫無生機。
江照月猛然停住了。
她沒說話,就這麼沉默了大概三分鐘時間,突然驚慌失措地轉身離開。
“那不是周寒川。”
“你們找錯人了。”
“統統給我重新去找!”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哪怕把整座海都給我填平,也必須給我找回來一個活著的周寒川!”
所有人麵麵相覷地對視一眼,沉默著。
沒人敢提醒江照月,那就是周寒川。
已經死了的周寒川。
江照月站在船頭,凜冽的寒風吹得她渾身發抖,可她卻執著地站在那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一定能把寒川找回來。”
“我的人生規劃裡還有那麼多沒能實現的內容,他一定會像以前那樣,陪我去實現。”
江照月幾乎完全失了理智。
她的眼神恍惚又怔忪,遙遙望向遠方,幾乎不聚焦。
她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
直到,一個尖銳又瘋狂的聲音,重新將她拉回人間。
“他死了!”
宋冷聿癲狂地吼道:“哈哈哈,他周寒川真的死了!他周寒川到底還是沒能鬥過我,他終於死了!從此以後,我宋冷聿就是江家家主,隻有我宋冷聿......”
江照月猛然驚醒,一雙眼滿是血紅的顏色。
她回過頭,“砰”的一聲,將宋冷聿狠狠往地上摜去!
宋冷聿發出一聲慘叫:“照月,周寒川已經死了,你隻剩下我了,我可以一直陪著你的,真的。”
“你不是要完成人生計劃嗎?你還有我,你忘了嗎,我纔是你的PlanA,他周寒川隻是PlanB啊,你全都忘了嗎?”
宋冷聿死死抱住江照月的胳膊,撕心裂肺:
“我纔是你曾經想要攜手共度餘生的男人,我纔是你的丈夫!”
江照月的聲音,卻猶如修羅地獄拔出一般陰森可怖:
“宋冷聿,你算什麼東西?”
“你連給寒川,提鞋都不配!”
“我不配?”宋冷聿被摜在地上,全身顫抖,如涸澤的魚般大口呼吸著,“他周寒川都死了,我不配,還有誰配?”
“江照月,你這個瘋子,你以為除了我,還有誰能忍受你那十年如一日的計劃,忍受你這樣的變態!”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自私,愛上你的人,一切都要以你為先,要以你的計劃為準!周寒川不過是完成不了你懷孕的計劃,你就找上我......哈哈哈,到底不配的人是誰啊?”
“江照月,像你這樣的人,恐怕,永遠學不會怎樣去愛一個人!”
“嘩啦”一聲,宋冷聿直接掀開了周寒川身上蓋著的那塊白布。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怒吼道:
“江照月,你以為周寒川是怎麼死的?”
“他是被你逼死,被你害死的!哈哈哈......”
凜冽的寒風吹過江照月幾乎枯萎的身體。
她顫抖著,終於看清楚躺在地上那張,蒼白無比的臉。
那真的是周寒川。
是她的寒川。
他真的死了......
江照月的身體像是被一塊沉重的巨石狠狠壓下,她完全喘不過氣來,終於發出一聲絕望地慘叫:“不要——”
可她撲上前,緊緊抱住周寒川的身體時。
觸手是一片冰涼。
江照月緩慢地閉上雙眼。
兩行眼淚,竟無聲滾落。
她的寒川真的死了。
是她害死了他......
江照月不知道在船艙上呆坐了多長時間。
她的身體完全被風吹得冰涼,失去了所有知覺。
她就這樣一直坐了下去,彷彿要等到海枯石爛、天崩地裂。
21
俞城。
李如煙跑遍全城,才買到周寒川最喜歡吃的一款肉鬆青團。
可她緊趕慢趕,回醫院時,病床上卻空無一人。
李如煙瞬間慌了神,立刻抓住過路的護士:“這間病房的人呢?!”
護士一臉大驚小怪地看著她:“他?醒了啊!剛剛還在這兒呢。”
話音落下,走廊儘頭,拿著開水壺的周寒川動作略有幾分踉蹌地走了過來。
看到李如煙,他臉上不由湧上幾分喜色:“你在啊?”
“我在。”李如煙將買好的,尚且溫熱的青團遞給他,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給你買的青團,吃吧。”
“還真是有點餓了。”周寒川捂住自己的肚子,笑道,“我昏迷了幾天?”
“不久,也就兩天多時間。”李如煙將周寒川扶回床上,解釋道,“開始計劃你假死,是想讓你找時間跳海,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居然被宋冷聿搶了先,要不是我趕來及時,假死就要變真死了。”
周寒川苦笑一聲:“飄在海上那會兒,我也以為自己真的快死了。”
“都過去了。”李如煙朝他淡淡一笑,“我找人特製了一具假屍體放在那兒,估計江照月已經把它撈了起來,確認了你的死亡。”
“周向陽,恭喜你。”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真正開啟你全新的人生了。”
周寒川伸出手,緊緊握住李如煙的手腕,心中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興奮與激動。
周寒川在俞城暫住下來。
俞城距離京北不遠,但李如煙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周寒川就沒有特地跑到更遠的地方去躲江照月。
他用江老爺子給自己的五千萬報酬,在俞城買了一棟單身公寓以及一間門店。
門店他計劃裝修成花店,不為賺錢,隻為給自己找點事做。
生活一忙碌起來,周寒川就很少有空想到江照月。
這三個字,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已經是半個月後。
周寒川是無意間從前來買花的客人手機裡聽到的。
“江氏集團負責人江照月因身體抱恙暫時辭退總裁職務,目前,江氏集團總裁職務空缺,由年逾古稀的董事長主持大局。”
見周寒川的視線落在手機上,客人一臉八卦:
“你看過這個新聞沒?”
周寒川回過神來,下意識搖頭:“還沒有。”
客人興致勃勃道:“這事兒在他們京圈鬨得還挺大呢!聽說這個江照月根本就不是因為身體抱恙而辭退總裁職務,是她被查了!”
周寒川不由愣住:“被查了?”
“是啊,不過我也是道聽途說,你就當個笑話聽聽。”
“聽說這個江照月有個深愛的原配,但和原配一直懷不上孩子,為了擁有繼承人,她就去找外麵的男人生了一對龍鳳胎。”
“沒想到這個原配,居然被小三給逼死了!”
“這哪裡還得了?江照月得知一切真相後,直接將那個小三關在了地牢,瘋狂折磨,聽說,直接把人搞成了神經病,嘴裡一直嘟囔著什麼他纔是江氏未來的家主。”
“原配葬禮那天,還從地下室跑了出去,到現場去鬨,把人家原配的骨灰都挖了出來,撒了一地。”
“這麼一搞,江照月哪裡還能忍得住?當場就給了這小三一刀,人現在都還躺在icu裡沒醒過來,至於江照月,那是被帶回警局配合調查去了,哪兒是什麼身體抱恙啊!”
那客人嘖嘖稱奇,滿臉興奮,期待著周寒川會露出的表情。
卻沒想到,聽完這一切,周寒川隻是淡淡點評:
“那也算是渣男賤女罪有應得了。”
客人愣了愣,自覺無趣,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她乾笑兩聲:“是!渣女罪有應得,男小三也是活該。”
周寒川將包好的花束遞給他,對方給了錢便匆忙離開。
李如煙走進來,表情意味深長。
“你都聽到了?”周寒川問她。
“嗯。”李如煙點頭,“我早就知道了,隻是一直在想該怎麼告訴你。”
周寒川嗤笑一聲:“那她現在在坐牢?”
李如煙卻搖頭:“取保候審。江老爺子正在想辦法撈她,畢竟人沒死,還在icu......不過和死了也沒太大區彆,植物人。”
周寒川點了點頭:“她運氣真好,還有個江爺爺幫她跑前跑後。”
“聽說她這段日子過得不算太好。”猶豫片刻後,李如煙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成天借酒消愁,就沒有個清醒的時候,任何人去找她都不理會,滿腦子想著念著的,都是......你。”
周寒川聽完這句話,內心並無太大波動。
他甚至冷靜地想,江照月真的是因為她而崩潰的嗎?
畢竟**年前,她也這樣崩潰過。
可卻是因為,宋冷聿突然失蹤,破壞了她的人生計劃。
而如今,難道不也是因為,她的人生計劃被破壞了嗎?
周寒川挑眉一笑,看向李如煙:
“你很希望我回去找江照月嗎?”
“當然不是!”
李如煙立刻矢口否認:“我隻是不希望你覺得遺憾。”
周寒川微微一頓,心中湧上一股難言的感動。
片刻後,他無比篤定地開口:
“離開江照月,是我此生做過最正確的事情。”
“我絕不會後悔。”
22
江老爺子再一次敲門失敗後,直接吩咐人撬開了彆墅的鎖。
拄著柺杖進入其中,撲麵而來的是一股熏天的酒氣。
各種複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一眾人忍不住捂住嘴唇,一度作嘔。
“嘩啦”一聲,江老爺子拉開窗簾,罕見的日光終於照入這昏暗數日的的房間,也讓人看清楚彆墅大廳裡麵的一切。
空酒瓶子散落滿地,已經喝暈過去的江照月頭發蓋住眼睛,臉色慘白好似死人一般可怖。
一向乾淨整潔,有強迫症的女人,竟然躺在一堆自己的嘔吐物裡,令人作嘔。
“胡鬨!”
江老爺子再也按捺不住,一個柺杖狠狠敲在江照月的腿上。
可江照月卻沒有任何反應。
江老爺子臉色大變,連忙蹲下身去,想要扶她。
卻沒想到,江照月的手腕垂下,竟是一道鮮紅的割痕!
“快,打120!”江老爺子撕心裂肺地吼道。
江照月在恍惚間,感受到有人扶起了自己。
蒼茫的一片白色之中,她以為自己看到了周寒川。
她忍不住發出一聲久違的低笑。
“是你啊,寒川。”
她伸手,嘗試著抓住他,卻抓了個空。
最終,她隻能死死的看著他,終於說出那句,恨自己一直沒說出口的話。
“對不起。”江照月說。
再清醒過來,江照月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眼前一片黑暗,她想自己是不是死了。
如果能下地獄,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餘生都不用活在後悔、痛苦與愧疚之中。
可燈光突然被人按開,一抹白色刺入眼瞳。
江照月發現自己沒死成。
隻是手腕上多了幾道傷口而已......
她疲憊地閉上雙眼,提不起任何力氣。
“我說過,要你彆打擾他,強迫他。”
“你做錯了,如今得到這樣的結局,你活該。”
江老爺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江照月,眼底儘是無奈。
除此之外,還有一抹隱痛閃過。
江照月無力地癱在床上,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像是預設了自己的活該。
江老爺子拿她沒有辦法。
此後一連三天,江照月都像是聾了一樣,不吃飯,也不說話。
她在絕食。
意識到這點後,江老爺子焦慮地把江照月那對龍鳳胎抱來了醫院。
倆孩子已經半歲多了,笑起來的時候很是燦爛,長得和江照月很像。
可哪怕看到他們,江照月也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你振作一點!”江老爺子老眼通紅,“這兩個孩子已經沒有了爸爸,你難不成還想讓他們沒有媽媽嗎?”
終於,江照月抬起頭來。
可她隻是看了看兩個孩子,漠然無比的開口道:
“爺爺,麻煩您幫我照顧他們。”
“我真的......”說到這裡,江照月臉上流露出痛苦掙紮之色,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終於按捺不住地閉上雙眼,兩行清淚滾落而下,“我真的不能沒有寒川。”
病房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就在江照月以為江老爺子不會在開口之際。
她突然痛苦地閉上雙眼,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數十歲,一字一頓:
“罷了。”
“是老頭子我上輩子欠了你的!”
她拉開被褥,一字一頓:“去找他吧。”
江照月渾身一僵,腦海一片空白。
江老爺子一字一頓:“他沒死,現在在俞城。”
23
江照月驅車趕到俞城時,是淩晨三點。
她變得小心翼翼,不敢直接去打擾周寒川,於是站在他的花店門口,等了整整一夜。
早上十點整,江照月以為會見到周寒川。
可他卻一直都沒有來。
江照月除了知道這個地址,沒有任何周寒川的聯係方式。
她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莽撞。
於是隻能等。
她不吃喝,不休息,就這樣在花店門口又等了整整一天。
終於,傍晚時,她看到了周寒川。
那個她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見到的男人,捧著一大束紅色的玫瑰花,和李如煙親密地走在一起。
江照月像個小姑娘一般,激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甚至有些後悔,來之前為什麼沒去燙頭發、做美甲。
她全身顫抖著,剛往前邁了一步。
就看到周寒川突然單膝下跪,仰頭看向李如煙。
周寒川的身邊出現了很多她不認識的朋友。
他們將李如煙和周寒川圍了起來,臉上閃爍著祝福的光芒。
江照月突然就有些不敢走過去了。
她甚至躲了起來。
她看到周寒川向李如煙告白了,他說自己錯過了這麼多年,不想再繼續錯過。
然後,李如煙接受了他的告白。
他說:“學姐,早在大學時,我們就應該在一起的。”
“幸好,餘生我們不會再錯過了。”
周寒川臉上的幸福和快樂是那樣的紮眼。
讓她甚至不敢走進那個空間,去破壞他的幸福。
江照月突然意識到,或者選擇後退,纔是對如今周寒川最好的保護。
其實,他還能活著,對她來說,已經很好了。
江照月沒有再靠近周寒川,她隻是遠遠地看著,一直看著。
卻沒想到,周寒川發現了她。
她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再度拒她於千裡之外。
卻沒想到,周寒川主動走了過來,遞給她一杯咖啡:
“我請你。”
江照月拿著咖啡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周寒川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江照月,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現在很幸福,如果你是過來打擾我的,我隻會恨你。”
見江照月沒說話,他繼續開口:
“無論宋冷聿曾經對我做過什麼,他已經付出了代價。”
“所以江照月,你也應該為你的罪過付出代價,你傷害了宋冷聿,彆再想著逃脫法律的責罰。”
“回去吧,彆忘了你還有一對孩子要養。”
“對你來說,他們可能不算什麼,可對他們來說,你是他們的全世界。”
“好好養大他們。”
江照月緊緊捏著咖啡杯,終於顫抖著嘴唇,問出那句話:
“周寒川,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周寒川頭也不回:“那不重要了。”
他摟著李如煙的腰,進入花店,身影徹底從江照月的視線之中消失。
陌生城市的漆黑深夜,江照月緩慢地蹲了下去,終於失聲痛哭。
後來,如周寒川所願,江照月承認了自己的所有犯罪行為,被判入獄五年,由於在獄中表現良好,她被減刑至三年。
出獄後,她繼承了偌大的江氏集團,將一雙兒女撫育成人。
可就在一雙兒女十八歲那年,她用一整瓶安眠藥,結束了自己毫無意義的人生。
那本人生計劃,仍然放在她的抽屜裡。
可翻開扉頁,最初的那幾十張內容,早已被她撕得乾乾淨淨。
唯有一頁裡,寫著三個計劃。
第一,認罪坐牢。
第二,將兒女撫育成人。
第三,在他們十八歲那年,結束自己這錯誤的一生。
隻願來世,能有與他重逢的機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