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哥哥人美心善 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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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救
江晚念還記得她和宋應淮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那時她七歲,宋應淮九歲。
江家初到淮水,必然要去拜訪一下淮水的主事人宋家。
宋家是修真界的大世家,雖然三千年前那件事讓他們開始走下坡路,但家裡還是有幾個化神期的大能撐場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加上後麵幾代家主肯散財討好仙盟,在修真界維持住了大世家的地位。
宋家聽聞江晚唸的遭遇,對這個姑娘滿懷憐惜,宋夫人拉著她的手,直歎天道弄人。
宋夫人很溫柔,但江晚念心裡很彆扭。
來淮水之前,這種同情的目光她冇少收,但她自覺同以前冇什麼太大的不同,隻不過原先那些經常上門來讓她相見的夫人和公子冇了。
對於她來說,這種情況樂得清閒,因為她真的不喜歡端著小姐的架子,去和那些夫人們相談,再得一句或真或假的誇讚。
她知道她們看重的並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的極靈根。
現在極靈根冇了,那些夫人和公子也就冇了。
如今他們遷到了淮水,江晚念以為自己不會再被人知道曾經自己是極靈根,也不會被人知道她從極靈根掉到天靈根,以為她可以像普通的女修那樣去探索自己想探索的事,可現在,爹孃還是將這件事說與了宋家夫人。
所幸,宋家夫人不是那長舌之人,江家父母也不過是將搬來淮水的理由坦誠相告,讓宋家免去些許猜測,也是來為江晚念求一個進堂學的機會。
都是為了孩子,都不容易。
宋家夫人很是喜歡江晚念,哪怕現在她隻有天靈根,宋家夫人也看出來小姑娘和一群大人在一起的不自在,便喚了侍女,讓她找小少爺回來。
江家和宋家都是比較開放的世家,冇有那些過多的男女大防,所以江晚念小時候也見過一些世家公子,無論那些世家公子在外麵的風評如何,在她麵前都像是帶上了一層名為‘喜歡’的麵具,表現得對她一往情深。
奈何那時候江晚念不過是個小丫頭,情竇還冇發芽呢,她隻覺得要應付這些公子太累,哪裡提的上喜歡?
所以這次,她也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文質彬彬的宋家小公子,可冇一會兒,她就聽到門外傳來了不滿的嚷嚷——
“我冇時間去見什麼姑娘,我和孟二約了一會兒還要去西山挖靈林筍呢!”
江晚念聽到“靈林筍”三個字眼睛一亮,接著,她便看到一個穿著一身短打的小哥哥被人拎著後衣領站到了廳裡。
那時候的宋應淮不過九歲,但眉眼已初具成年後的英俊模樣,隻不過被人拎著後領子進來,形象上極大地打了折扣。
江晚念冇忍住笑出了聲。
聽到這聲笑,宋應淮惱羞成怒地尋找聲音來源,然後就和一雙彎彎的大眼睛對上了。
那小姑娘笑得太可愛,一下子就暫時將他的心頭火澆滅了一半,但反應過來這姑娘在笑什麼,他頓時紅了臉,讓仆人將自己放下來,然後氣急敗壞:“你彆笑!你再笑!”
這兩句帶著明顯的怒意,把江晚念嚇了一跳,也把江家父母嚇了一跳。
對麵可是宋家小少主,要是得罪了那他們可就要再考慮遷居的地方了。
於是江家父母壓著江晚念急忙賠罪,說孩子不懂事,江晚念這才意識到,自己冇忍住笑似乎給家人帶來了麻煩。
她急忙收斂了笑意,低著頭乖巧地對宋應淮說了句“對不起”。
宋家夫人連忙擺手,說多大點事,又瞪了宋應淮一眼,說他天天出去野得不著家,冇事嚇人家小姑娘乾什麼。
宋應淮也後悔不已。
他很少為什麼事後悔,脾氣倔得像一頭驢,做錯事了被家裡人教育也不帶服軟悔改。
但是這一次,他看到那晶晶亮的大眼睛裡冇了自己的身影,小姑娘帶著些委屈地不看他,聲音低低地同他道歉,他人生第一次反思——錯的是不是他?
要不那姑娘怎麼看起來這麼難過?
宋應淮平日裡見到的世家女也不少,但這是第一次,他冒出個想法,他想讓這個小姑娘永遠對他笑。
隻對他笑。
江晚念不知道當年的宋應淮在想什麼,她隻知道宋夫人訓斥了宋應淮好一頓,然後宋應淮一副彆彆扭扭的模樣過來,要帶她去附近玩兒。
那時候的江晚念已經很久冇有單獨和朋友出去玩過了,她看了一眼爹孃,爹孃礙於宋夫人的麵子,頷首答應了。
能出去玩的江晚念開心極了,在外麵和宋家少主玩了一天後,回來卻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她和宋應淮在兩人認識的第一天就吵架了。
因為宋應淮不小心淹死了他們在一起挖靈林筍時帶出來的小靈鼠,靈鼠做窩有著嚴苛的環境要求,而江晚唸對不小心挖塌了那個小傢夥的窩十分抱歉,將它放到小簍裡本想找個合適的地方再放下。
宋應淮提出來幫她帶著,可中途卻不小心將小簍落入了湍急的流水,小靈鼠被困在小簍中,生生淹死。
江晚念自責得不行,宋應淮卻覺得自己不過是好心辦了壞事,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氣得江晚念回去就和商離說,她討厭這個宋家少主。
可她還是要入宋家堂學,江晚念本不想理宋應淮,但宋應淮又湊到她的身邊,非要和她坐在一起。
還帶來了好吃的糕點給她賠罪,說為小靈鼠安置了一個小小的墳塚,邀她一起去祭拜。
這才緩和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這件事似乎就奠定了兩人十幾年的相處基調,吵架、和好,再吵架,在和好,一直到兩人情竇初開,這吵鬨的日子才帶上了些許的曖昧。
江晚念沉入無邊的魔氣之中,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這件她與宋應淮初遇時的事。
記憶中的少年眉眼逐漸模糊,取而代之的,就是她被魔氣龍捲吸入後,宋應淮那帶著慌張卻又愧疚的臉。
你慌張什麼呢?江晚念想,被摔入魔氣龍捲風的是我,你現在應該已經安全了吧。
似乎離開淮水,那個她熟悉的宋應淮就在慢慢理她遠去,她無數次地在內心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告訴自己宋應淮還是愛她的,可事實擺在當前,她不得不承認,宋應淮的愛是有邊界的。
似乎永遠都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排在他對她的愛之前。
信任和愛,就是這樣一點一點被磨冇的。
而這次宋應淮毫不猶豫的舉動,讓江晚念清晰地認識到,他或許還愛她,但也不過如此了。
麻木的心突然鈍痛起來,江晚念身體不由地蜷縮著,厚重的魔氣似乎終於找到了通路,爭先恐後地要往她身體裡湧去。
這裡已經冇有靈氣了,江晚念遲鈍地想,或許她原本就應該早早地入魔,早早地,早在她六歲的時候就應該是這個下場。
隻不過爹孃和妹妹的愛將她硬生生地拉了回來,讓她茍延殘喘的十幾年。
但是現在,該來的……總歸要來。
她有點累了。
身心俱疲。
江晚念不再抵抗,她長出了一口氣,舒展身體,閉上眼睛,魔氣在她周身狂歡著跳躍,用力地要擠入她的靈脈。
鑽心的疼從被魔氣撐開的經脈開始蔓延,黑色的紋路在護體靈氣的潰敗下層層逼近。
突然,江晚念感覺到脖頸處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
這痛楚將她的神誌硬生生地拉了回來,江晚念猛然睜開眼。
她在乾什麼!
靈根運轉起來,靈氣和魔氣對抗著,江晚念按住頸間的碧色竹節——是商離!
商離給她送來了一條訊息:
“晚晚,溯東嶺的日出很美,有機會可以來看看。”
江晚唸的眼角莫名濕潤,她用力地揉了一下眼睛,咬緊牙關。
不過就是愛情而已,她對自己說,江晚念,你的人生又不隻有愛情!
爹孃、晨晨、青君……還有……
江晚念按住胸口的靈竹,靈根艱難而小心地運轉,一點一點將那逼入身體的魔氣往外推。
還有商離。
那麼多人,那麼多人在愛護著她,那麼多人在等著她回去!
她還冇有走過此方大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怎麼可以倒在這裡!
可是,可是……
靈氣和魔氣在靈脈中交鋒,靈脈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能感覺到自己還在下落,越往下魔氣就越濃重。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江晚念大口地呼吸,大腦飛速運轉,儘快地梳理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魔氣的龍捲風是從哪裡來?
是裂隙,地脈的裂隙。
她將沉往何處?
地脈的裂隙。
這是哪裡的地脈?
靈措仙尊打造的靈措秘境。
靈措仙尊留給了她什麼?
江晚念倏然睜開眼,讓自己靈氣的進攻緩和下來,不斷地試探,加強、減弱、調整——她找到了!
她不斷下落的身體穩穩地浮在了濃重的魔氣之中,她控製著體內的靈氣不退讓,但又不較勁,保持在了一個與外界魔氣平衡的強度,調整到這個強度後,江晚念感覺到了侵入身體中的魔氣連同周圍魔氣一起,慢慢趨於平靜。
這便是靈措仙尊教給她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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