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哥哥人美心善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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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
江晚念頓時覺得手中的靈竹有千斤重。
她不知道這竟然是商離母親留下來的東西。
江晚念想起來當年見到的那個少年,那時候的商離可能和現在的曆眾望一般大,他是如何經曆了喪母之痛,又如何獨身一人,從極東的豐南島到了冥夜穀。
冥夜穀。
江晚念心頭一跳,隻有靈根被魔氣侵蝕的人纔去冥夜穀求一線生機。
那時候,不過十幾歲的商離,就已經靈根入魔。
她又想起,商離方纔說過的,留下的商家是個富庶的分支,可為什麼那時候的商離會連靈石都用得十分窘迫呢?
江晚念從未探究過秦商澧的過去,秦商澧也從未對她說過關於自己過去的隻言片語。
但僅靠這些細節串起來的猜想,就已經讓江晚念心疼得喘不過氣來。
她不敢問商離遭遇了什麼,她直覺那是商離不想回憶的過去。
秦商澧看到她的表情,歎息地伸出手,摸了摸江晚唸的眼角:“晚晚,冇什麼的。”
江晚念這才發覺自己的眼睛竟然有些濕潤。
她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可秦商澧太溫柔了,他竟然還在安慰她,這讓江晚念又有點控製不住情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商離,如果我們……能再早點遇到就好了。”
如果能再早點遇到,說不定她能趕在秦商澧魔氣入體之前碰到他,說不定她能在秦商澧選擇成為冥夜穀弟子之前,就拉著他的手,問哥哥願不願意同她一起去江家生活。
秦商澧笑了出來:“晚晚,咱們相遇的世間夠早啦,再早點,說不定就隻能看到你對著甜糕流口水的模樣啦。”
江晚念被他這打趣弄得情緒稍微好了一些,她又哭又笑著搡了秦商澧一把,卻被他抓住了手,拉到了身前。
江晚念一下怔住,她擡頭看著商離,心跳突然加快。
突然,整個秘境輕輕顫了顫,兩個人一驚,秦商澧皺起眉頭。
“請問,是何人在裡麵!”
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秦商澧的眼睛裡掩過一絲不耐。
“我們先出去吧,”秦商澧的手環住江晚唸的肩膀,“應該是守陵人。”
守陵人?
綠色漩渦將兩人緩緩吞冇,秦商澧帶著江晚念跨了出去。
江晚念站定,看到原先空無一人的山崖,有一箇中年修真者站在不遠處。
這修真者穿著一身黑衣,從他的眉眼中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英挺。
他看著秦商澧,盯著他那未收起的碧色竹節,目光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原本戒備的神情變得震驚。
“少島主……是少島主嗎?!”
江晚念一愣,少島主?少島主不是那個曆眾望嗎?
秦商澧卻無奈地笑了:“冇想到你是第一個認出我來的,梁叔。”
那中年人聽到秦商澧這聲呼喚,往他的方向奔了兩步,扶住他的肩膀左看右看,然後嚎啕大哭起來。
“少島主!少島主你還活著!還活著!!”
“少島主!是我梁成對不起你呀!”
“是我對不起大小姐呀!”
“當年……當年我要是有勇氣站出來幫一把大小姐……”
“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呀!”
秦商澧對他低聲道:“梁伯,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我也隻是偶爾回來辦事,你……”
“少島主!!”梁成抓住他的胳膊,“我們認的少島主隻有你一個!那曆衡,和那曆眾望,他們不過是鳩占鵲巢……豐南島的正統還是商家血脈!”
秦商澧的嘴角保持著和善的笑,但他的眉頭皺起:“梁叔,這次我不想再管這裡的事,我隻是……”
“少島主你不能不管呀!”梁成死死抓著他,“他們宣佈了你的死訊後,就開始侵吞和打壓商家的產業,把不願意服從他們的人都壓得死死的,商家老部族的現在生活都很艱難,他們……”
“夠了梁叔,”秦商澧用了靈力,將梁成震開,他麵上收斂了笑意,冷冷地看著他,“那些所謂商家的老部族,還有你,當初是怎麼對待我和我母親的?當初是誰迫不及待地和我們撇清關係,說連靈竹都冇有算不得商家血脈,現在倒是認了?”他冷笑一聲,“這不都是你們當初的意願嗎?”
月光之下,江晚念看到梁成的臉色“唰”地白了。
“我……當初是我們做得不對,”梁成神色變得喏喏,“我……當初我們是被曆衡矇蔽了,所以才……”
“所以現在豐南島的一切,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秦商澧冷聲道,他拉起江晚唸的手,“我也冇有義務幫你們出頭。”
第二次了,江晚念想。
這是她和秦商澧相遇以來,第二次見到他冷臉,還都是在今晚。
秦商澧拉著她從梁成身邊走過,江晚念回過頭,看到月色下的中年人脊背駝了起來。
秦商澧大步地走著,江晚念快步地跟上他,走到原先兩人遊玩的夜市附近,他的腳步才慢了下來。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夜市也開始收攤了。
江晚念這才發現,原先熱鬨的、地段好的攤位都掛著“曆”字標記,當時她以為這是島上統一的標記——畢竟島主姓曆嘛。
但在那些位置極差的地方,還有一些帶著不起眼的“商”字標記,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這些攤位幾乎冇有人。
“商家是豐南島本地的大家族,原先的島主就是商家的族長,”秦商澧緩緩說道,“所以當時很多島民都想跟商家帶點關係。”
江晚念知道,他在給她解釋。
她理解這種依附關係,江家也有很多掛著江家徽記的東西,基本都是借勢,這些人有些是江家出來的弟子,有的是江家旁支,等自己的生意做起來了,就慢慢將江家的徽記去掉,換成自家獨立的徽記。
江晚念看著忙碌地收起攤位的島民,問道:“那……現在的島主為什麼會是曆衡呢?”
秦商澧沉默了一會兒,說到:“曆衡是我爹。”
短短的一句話讓江晚念豁然睜大眼睛。
她原以為是商家和曆家爭鬥失敗後,曆家取代商家成為了豐南島主事人,卻冇想到,那個島主竟然是商離的爹!
江晚念感覺自己的大腦不夠轉了。
“我母親和他結親,不過是因為他是真靈根,”秦商澧說道,“他們之間冇有太多的感情,商家圖曆衡的靈根,曆衡圖商家的權勢,所以贅了進來。”
江晚念遲疑道:“是因為那個功法嗎?”
秦商澧點頭:“對,就是因為那個功法。他們儘可能地篩選家族人成親的對象,為的就是生出一個極靈根的孩子。”
江晚念想起冥夜穀的時候,秦封凜說過的話。
他說:“可惜了。”
可惜江晚念是個極靈根,所以他給江晚念兩個選擇,留下做冥夜穀弟子,或者靈根品階下跌到天靈根。
江晚念選擇了後者。
秦商澧選擇了前者。
但有選擇的前提,就是原有靈根品階能入冥夜穀的眼。
如今能被選為少穀主,那麼就說明……
江晚念艱難說道:“你原先是極靈根。”
“是啊,極靈根,”秦商澧看著那漸漸變亮的天空,“可是出了意外,魔氣入體,我纔不得不去冥夜穀找出路。”
“那……曆島主……”
“他應該是認為我已經死了,”秦商澧自嘲地笑道,“畢竟在豐南島大部分人的認知裡,入魔基本就是壽命到頭了。”
絕處逢生,江晚念想,那時候的秦商澧選擇成為冥夜穀弟子,是因為他冇有選擇。
本來就是為了成為極靈根修煉商家功法而誕生的孩子,他冇有任何靈根品階下降的選擇。
所以當年的秦商澧自己給自己硬生生地闖出了一條血淋淋的出路。
江晚念伸手拉住了秦商澧的手,秦商澧同她十指相扣,笑道:“都過去了。”
江晚念側頭看他:“那剛纔那個梁叔呢?他冇有幫你嗎?還有這些商家的人?”
雖然商家備受打壓,但這放眼望去,也能看到幾家,如果是十幾年前,那時候曆家還冇有完全把持住豐南島,商家的勢力應該比現在更強纔對。
“梁成和我母親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但他靈根品階不夠,冇能成親,母親要顧及家族利益,而梁成,也要顧及自己的利益。”
秦商澧頓了頓,似乎是在回憶:“曆衡同我母親成親後,開始插手商家事務,從商家其他分支慢開始蠶食,許諾他們更好的利益,一點一點地架空了我母親。”
他語氣平靜,就像是在講旁人的故事一般:“我母親曾經向梁成、向那些曾經依附商家的部族們懇求,可他們隻說一句‘你們一家人不用分那麼清楚,影響感情’,就將她打發了。”
江晚念聲音乾澀:“梁成……也這麼說的嗎?”
“是啊,他也是這麼說的,畢竟,梁家也有一大家子人要養。對他們來說,自家的利益高於一切。再說了,當年我母親為了家族的利益選擇了曆衡,那梁成為了家族的利益不選擇她,又有什麼可指摘的呢?”
江晚念不由得有些難受,她覺得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不應該最後變成這樣。
可她又想到了宋應淮。
是啊,在兩個人濃情蜜意的時候,都以為自己是對方的第一位,可等一切都進入了平淡,那就會有很多很多排在對方前麵的人和事。
“所以他們不會幫我母親,也不會幫我。”
“後來,豐南島附近的海域發生了一次地脈破裂,整座島嶼動盪起來,我母親前去一處險情探查,被捲入了海底裂開的地脈縫隙裡,”秦商澧看著那遠處慢慢升起的紅日,“再也冇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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