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開九十九次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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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潔的管風琴音樂流淌在希爾頓酒店最大的宴會廳,空氣裡瀰漫著昂貴香檳和梔子花的甜香,幾乎要將人溺斃在這種虛假的浪漫裡。水晶燈折射著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台下每一位賓客臉上標準化的、略帶感動的微笑。他們目光的焦點,是舞台正中央那對璧人——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
新郎,趙允辰,我的現任(哦不,立刻就是前任了)未婚夫,穿著剪裁得體的燕尾服,頭髮梳得
一絲不苟,金絲眼鏡後的眼睛正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我,努力扮演著一位即將抱得美人歸的幸運兒。隻可惜,那眼神深處
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和油膩,讓我胃裡昨晚的宵夜差點翻湧而上。
而我,林梔梔,身披價值百萬、由意大利名師純手工縫製、綴滿了施華洛世奇水晶的拖尾婚紗,頭頂的紗幔遮住了我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被化妝師精心勾勒出的、羞澀又幸福的笑容。
司儀用他那受過專業訓練、飽含情感的嗓音,念著千篇一律卻總能騙到眼淚的誓詞。
趙允辰先生,你是否願意娶你麵前的這位女子為妻,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都愛她,忠誠於她,直至生命儘頭
我願意。他回答得又快又響亮,生怕誰聽不見似的。
林梔梔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你麵前的這位男子為妻,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都愛他,忠誠於他,直至生命儘頭
我微微垂下頭,聲音通過隱藏的麥克風傳遍大廳,輕柔卻清晰:我……願意(纔怪)。最後兩個字含在喉嚨裡,模糊得恰到好處,聽起來像是激動的哽咽。
台下適時地響起一陣感動的低呼。
戲演得差不多了。**部分即將來臨。
司儀顯然也被這感人的氛圍所感染,聲音拔高了一個度,充滿了見證曆史的莊嚴感:現在,請新郎親吻他的新娘!
話音落下的瞬間,婚禮進行曲應聲響起,聚光燈打得更加耀眼,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準備見證這神聖的一吻。
趙允辰微笑著,帶著勝利者的姿態,緩緩向我俯身而來。
就是現在!
在他那散發著髮膠味的嘴唇即將碰到我的前一秒,我猛地向後一撤,臉上所有偽裝出的羞澀幸福瞬間褪去,換上了一個足以讓北極冰川都為之融化的、燦爛又邪惡的笑容。
在他和所有賓客驚愕的目光中,我猛地一扯婚紗腰間的隱形束帶——那是我讓設計師偷偷加裝的一鍵解體裝置。
Surprise!寶貝們!
伴隨著我一聲響亮的歡呼,那件沉重繁複、象征純潔與誓言的婚紗,如同被引爆了一般,最外層的十二層蓬蓬紗嘭地一下炸開!像一朵巨大的、瞬間綻放的白色蘑菇雲,極具視覺衝擊力。
紗料層層脫落,露出裡麵……呃,裡麵幾乎冇什麼布料。
一條閃爍著耀眼水晶光芒的、極其省布料的丁字褲,以及與之配套的、勉強遮住重點部位的鑲鑽胸貼,構成了我此刻全部的戰袍。我白皙的皮膚、修長的雙腿、平坦的小腹,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數百道震驚的目光下。
腳踝上,我提前繫上去的金色小鈴鐺,隨著我突兀的動作叮叮噹噹響成一片,在這死寂的宴會廳裡顯得格外刺耳又滑稽。
我像個頂級超模,又像個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行為藝術家,扯著所剩無幾的婚紗裙襬,就著婚禮進行曲的節奏,極其囂張地原地轉了三個圈,儘可能地向各個方向的賓客展示我的內在美。
啊啊啊——
哦我的上帝!
這…這這這…
快門!快關門!彆讓記者拍!
死寂過後是爆炸般的嘩然!尖叫聲、倒吸冷氣聲、酒杯掉落聲、椅子翻倒聲此起彼伏。閃光燈如同瘋了一樣開始閃爍,雖然大部分記者都被攔在了外麵,但總有那麼幾個漏網之魚或者熱心賓客在拿著手機狂拍。
台下第三排,那位今天的新郎官,趙允辰先生,他那位戴著金絲眼鏡、總是擺出一副精英範兒的母親,直接眼睛一翻,軟軟地暈倒在了旁邊丈夫的懷裡。而他父親,手裡的雪茄掉在了昂貴的西褲上,燙出了一個洞都冇察覺。
而趙允辰本人呢
他保持著俯身欲吻的姿勢,徹底石化。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能塞進
一個雞蛋,那副精心維持的儒雅麵具碎裂得徹徹底底。他大概是太過震驚,想說什麼,卻猛地被
一口冇順下去的氣嗆到,噗——地一聲,把剛剛為了壯膽喝下的那口香檳,一滴不剩地全噴了出來!
金黃色的酒液濺了他自己一臉,順著下巴滴落,弄臟了雪白的襯衫前襟。他那條愛馬仕的領帶,也因為劇烈的動作歪到了肩膀,滑稽得像是要去大西洋對岸度假。
林梔梔!你瘋了!!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尖利得破了音,一邊手忙腳亂地抹著臉上的酒漬和口水,一邊試圖把歪掉的領帶扯正,姿態狼狽不堪。
我朝他拋出一個飛吻,眼神裡全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憐憫。
然後,在所有人更加驚恐的注視下,我猛地一提腳下那雙二十厘米高的、同樣是水晶打造、能當凶器用的高跟鞋,一個助跑,利落地跳上了旁邊用來堆放香檳杯的金字塔型酒塔!
嘩啦啦——哐啷!
精美的玻璃杯塔瞬間崩塌,碎裂的玻璃渣和水晶片四處飛濺,金色的香檳如同小瀑布般流淌下來。我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毫髮無傷,甚至藉著高度優勢,更具壓迫感。
我從那少得可憐的胸貼裡,掏出了那個我藏了整整一上午的、迷你麥克風,清了清嗓子。
喂喂Testing,
1,
2,
3~麥克風發出刺耳的蜂鳴,但我很滿意它的效果。
整個大廳再次詭異地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術,仰著頭,看著站在香檳廢墟裡的、幾乎全裸的我。
我笑了,用最甜美、最清晰、最能氣死人的聲音宣佈:
親愛的前·未婚夫,趙允辰先生!我特意在前字上咬了重音,恭喜你——憑藉出色的軟飯硬吃能力、腳踩N條船的時間管理大師級表現、以及令人歎爲觀止的PUA話術——成功當選為本年度,第九十九個被本小姐親自退婚的倒黴蛋!
我張開手臂,如同女王宣佈赦令般,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每一個角落:
鼓掌!歡呼!為你這值得載入史冊的‘光榮’時刻!Cheers,
you
bastard!
說完,我瀟灑地一揚手,將麥克風扔進了腳下的香檳酒液裡,發出滋啦一聲短路的輕響。
留下一個死寂的、如同剛被轟炸過的婚禮現場,以及一個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最後徹底黑成鍋底、彷彿下一秒就要心肌梗塞的新郎官。
九十九次退婚計劃,第九十九場完美演出。
搞定,收工。
接下來當然是跑路啊!難道留著等警察來掃黃嗎
我光著腳,踩過冰冷的玻璃渣和黏膩的香檳,跳下桌子,在一片混亂和遮擋視線的人群中,精準地衝向後台早就規劃好的逃生通道。
身後,是趙允辰氣急敗壞的咆哮、賓客們終於反應過來的各種驚呼議論、以及酒店保安慌亂的腳步聲。
真是一場完美的婚禮。至少,對我而言是的。
梔子花的香氣似乎還在鼻尖縈繞。
甜膩,又帶著一絲決絕的毀滅氣息。
就像我,林梔梔。
那股混合著玻璃渣、香檳和廉價香水的婚禮餘韻還冇從我鼻腔裡完全散去,人已經被塞進了一輛隔音效果極好、內飾奢華到閃瞎眼的黑色轎車裡。
過程冇什麼過程。
我剛從酒店後巷的垃圾桶後麵(冇錯,我的緊急逃生通道出口就在這,還順便蹭了一身爛菜葉)鑽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正準備打個車去慶祝我的第九十九次勝利,兩輛黑得跟烏鴉成精似的轎車就無聲無息地滑到我麵前,堵死了所有去路。
車上下來四個墨鏡遮了半張臉、西裝比趙允辰那身還筆挺的壯漢,動作快準狠,冇給我任何施展防狼術(第九十八任特種兵前男友親授)的機會,一句顧先生有請,我就被請進了後座。
禮貌,但不容拒絕。
行吧。我林梔梔什麼大風大浪冇見過。第九十八任前男友派人用武裝直升機請我去沙漠裡吃燭光晚餐的時候,這幾位估計還在玩泥巴呢。
既來之,則安之。我甚至還有閒心補了個口紅。
車子駛入市中心最頂級的那棟摩天大樓的地下專用電梯,直達頂層。電梯門一開,撲麵而來的是一種金錢堆砌出的絕對安靜和壓迫感。
我被護送進一間大得可以跑馬的辦公室。三百六十度無敵全景落地窗,外麵的雲朵都快矮我一頭。裝修是極簡的性冷淡風,黑白灰的主色調,每一樣擺設看起來都貴得能買下趙允辰他爸的公司。
然後,我的目光就被正對著辦公桌的那整麵牆吸引住了。
嘖。
那不是什麼抽象藝術畫,也不是什麼企業榮譽證書。
那是我的……個人藝術展。
整整一麵牆,被精細地分割成無數個電子相框,每個相框裡,都是我。穿著各式各樣令人血脈僨張、布料節省到令人髮指的戰袍——兔女郎、女仆裝、皮質綁帶、希臘風情(其實就是幾根白紗)……最新鮮出爐的那張,正是幾分鐘前,我在婚禮現場,炸開婚紗後,穿著水晶丁字褲,站在香檳塔廢墟上拿著麥克風喊話的英姿。高清、無損、動態捕捉,連我腳踝上鈴鐺的晃動頻率都清晰無比。
這抓拍技術,比台下那些拿手機的賓客專業多了。
辦公桌後,巨大的真皮轉椅緩緩轉過來。
男人。一個非常、非常好看,但氣場極度危險的男人。
西裝是量身定製的頂級貨,領帶一絲不苟,但偏偏,襯衫最上麵的三顆釦子解開著,露出一段線條流暢的鎖骨。而就在那鎖骨凸起的位置,一個新鮮的、清晰的、甚至微微泛著血絲的牙印,囂張地烙印在那裡。
我認得那牙印。昨晚上在某個酒吧,有個不開眼的想給我下藥,被這位路見不平了一下,結果他居然想把我當成謝禮直接帶走於是我就在他鎖骨上留了個紀念品。當時燈光暗,冇看清臉,隻記得力氣很大,眼神像狼。
嗬,原來是正主。
顧沉舟。這個名字在財經雜誌和八卦小報上出現的頻率一樣高。掌舵著龐大的商業帝國,手段狠厲,性情難測,以及……據說有某種不為人知的偏執收藏癖。
他手裡把玩著一個銀色遙控器,拇指輕輕一按。
我身後巨大的投影幕布緩緩降下,開始循環播放一段視頻——正是我婚禮表演的多角度、慢動作、區域性特寫集錦!特彆是裙襬炸開那一瞬的慢放,配上莊嚴的婚禮進行曲背景樂,荒誕感直接拉滿。
林小姐。他開口,聲音低沉,像大提琴擦過砂紙,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看來你除了有在彆人婚禮上表演脫衣舞的業餘愛好之外,還有順手給人蓋章的習慣。
他指尖若有似無地拂過鎖骨上的牙印。
我翻了個白眼,完全無視旁邊還杵著的兩座黑塔保鏢,踩著依舊高達二十厘米、鞋跟還沾著香檳漬的高跟鞋,噠噠噠地走到他那張看起來能睡下八個我的巨大辦公桌前。
手臂一撐,我直接坐了上去,身體微微前傾,與他隔著桌麵對視。辦公桌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嗯,木質不錯,是老東西。
我翹起二郎腿,那條為了搭配戰袍、邊緣縫滿了細碎鑽石的蕾絲內褲,硌得我大腿肉有點疼。但這姿勢足夠有攻擊性,也足夠……撩人。
顧總,我學著他的語調,拖長了尾音,帶著點兒戲謔,看來你除了有派人‘請’良家婦女的業餘愛好之外,還有偷拍和收集女人內衣照的癖好。
我晃了晃不知何時順過來的他桌上那杯冇喝完的拉菲(口感醇厚,年份不錯),突然伸出另一隻手,猛地扯開自己襯衫的領口!
裡麵不是什麼正經內衣,而是一片裁剪別緻、帶著神秘黑色蕾絲花紋的胸貼,剛好遮住重點,又欲拒還迎。
不過嘛,我衝他眨眨眼,笑容狡黠得像隻偷腥的貓,加上這件剛出爐、還帶著本小姐體溫的‘戰利品’,你牆上這密密麻麻的……是不是剛好,湊齊了第九十九件
空氣瞬間凝固。
顧沉舟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從我扯開的領口,緩緩移到我得意洋洋的臉上。他手中的遙控器停止了轉動。
辦公室裡的氣壓低得嚇人。
突然,他極輕地笑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危險又迷人。
他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傾身越過桌麵,冰冷的手指幾乎要碰到我裸露的鎖骨。
九十九他低聲說,氣息拂過我的耳廓,不。
從你昨晚咬下這一口開始,你是第一百件。
而我,有絕對的潔癖。收藏,他的指尖終於落下,冰得我微微一顫,聲音卻帶著一種偏執的狂熱,必須成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操。玩脫了。遇上變態中的王者了。
顧沉舟那句收藏必須成套的冰冷宣言還帶著迴音,我人已經被他那兩個沉默得像石雕一樣的保鏢一左一右請出了頂層辦公室。
這次不是轎車了。
直接是樓頂停機坪,一架囂張的黑色直升機旋翼已經開始攪動雲層,巨大的氣流吹得我差點走光——如果身上那件被扯壞領口的襯衫還能走光的話。
顧沉舟!你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風聲太大,我的抗議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他根本冇理我,隻對保鏢打了個手勢。然後,我就被塞進了機艙,眼罩迅速罩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直升機、越野車、最後好像還換乘了某種……電動觀光車
等我眼罩被摘掉,刺眼的陽光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青草香湧入感官時,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怎麼說呢,風景還挺不錯的地方。
綠樹成蔭,花園修剪得
一絲不苟,遠處有幾棟漂亮的歐式建築。如果不是遠處空地上,
一位穿著白大褂、看起來像領導的中年男人,正對著圍坐一圈、穿著統一藍白條紋衣服的人們聲如洪鐘地喊著:請看!這就是意誌的力量!是康複的奇蹟!,然後一掌劈碎了桌上摞起來的五塊實心磚頭的話,我幾乎要以為這是哪個高階療養院了。
磚屑紛飛中,那些穿著藍白條紋服的觀眾們發出了參差不齊但無比熱烈的掌聲,有人甚至激動地流下了口水。
好吧,精神病院實錘了。還是院長親自表演徒手劈磚的那種。
我身上那件昨晚穿去酒吧、現在領口破爛還沾著拉菲酒漬的亮片襯衫和熱褲,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像個誤入奇怪片場的豔星。
保鏢一言不發,架著我就往主樓裡走。
穿過乾淨得反光但莫名透著寒氣的長廊,來到一扇厚重的鐵門前。門上有個小視窗。
保鏢敲了敲,門開了。
裡麵是一間放著各種儀器、看起來像是治療室的地方。而房間正中央,是一張閃著金屬冷光的、帶著束縛帶的床。
顧沉舟就在那床上。
他昂貴的西裝外套不見了,隻穿著那件解開三顆釦子的襯衫,但此刻襯衫皺巴巴的,沾著些可疑的紅色汙漬。他被幾條寬厚的皮質束縛帶牢牢地固定在了床上——胸口、腰部、手腕、腳踝,一個冇落下。
平日裡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此刻亂糟糟地搭在額前,幾縷髮絲被汗水黏住。他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起,正在奮力掙紮,金屬床架被他扯得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最絕的是,他的嘴角,還殘留著一抹鮮豔的、黏糊糊的……草莓醬。
旁邊一個穿著護工服、身材壯碩的大媽正耐心地勸著:誒呦顧先生,您彆激動,剛吃完早餐不能這麼大動作,對消化不好!來,張嘴,阿姆——再吃一口果醬好不好
顧沉舟猛地一甩頭,差點把那勺果醬撞飛。他看到了門口的我,那雙幾乎要噴火的眼睛裡,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暴怒和一種你完了的殺氣。
林!梔!梔!他從牙縫裡擠出我的名字,聲音因為憤怒和掙紮而嘶啞,你到底要乾什麼!放開我!
我差點笑出聲,趕緊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才忍住。
我示意保鏢在門口等著,然後踩著我的恨天高,噠噠噠地走了進去,姿態優雅得像在逛自家後花園。完全無視了那位拿著果醬勺、有點不知所措的護工大媽。
我走到床邊,微微俯身,仔細端詳了一下他嘴角的草莓醬,甚至還嗅了嗅。
嗯,味道不錯,甜膩膩的,跟你挺配。我點評道。
顧沉舟的掙紮更劇烈了,束縛帶深深勒進他的襯衫裡,鎖骨上的牙印若隱若現。他大概這輩子都冇受過這種屈辱。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低吼,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
我想怎麼樣我直起身,從我的熱褲口袋裡(天知道我怎麼塞下的)掏出一個熟悉的遙控器,衝他晃了晃。
然後,我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開關。
治療室裡懸掛在角落的電視機、走廊裡正對著門口的顯示屏、甚至窗外花園裡給病人休閒娛樂用的大螢幕……所有能亮起的螢幕,在同一時間,啪地一聲,全部亮了!
畫麵裡,是一個佈置得極其……別緻的婚禮現場。背景似乎是某個倉庫,但被巨大的投影佈景覆蓋,一邊是聖潔的教堂彩窗,一邊是蹦迪現場的鐳射燈球,混搭風衝擊力極強。
司儀長得歪瓜裂棗,正對著鏡頭擠眉弄眼。而台下坐著的賓客,清一色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正是外麵花園裡那些!他們此刻正興奮地交頭接耳,對著鏡頭傻笑、揮手、甚至有人在做鬼臉。
音響裡傳來我用變聲器處理過的、尖銳又滑稽的聲音:
各位病友!各位觀眾!歡迎收看由‘梔子花慈善基金會’獨家冠名播出的《愛的魔力轉圈圈》特彆節目——世紀癲狂婚宴!
現在!有請我們今天最英俊、最幸運(或許也是最倒黴)的新郎官——顧~沉~舟~先生!以及他最特彆、最可愛、最與眾不同的九十九位伴郎伴娘團——也就是我們現場和螢幕前所有的病友們!共同見證這史無前例、驚世駭俗、保證能載入本院史冊的浪漫時刻!
鏡頭猛地推向被綁在電擊床上的顧沉舟,給他那張沾著草莓醬、寫滿暴怒和屈辱的臉來了個超清特寫!
掌聲!歡呼聲!在哪裡!
嗷——!
結婚!結婚!
新娘子漂亮嗎
我要吃喜糖!
外麵的花園裡,通過廣播係統同步收看的病友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混亂卻熱情的歡呼和迴應。徒手劈磚的院長都愣住了,舉著半塊磚頭茫然四顧。
治療室裡,顧沉舟的掙紮停止了。他死死地盯著螢幕,又猛地轉向我,眼神裡的怒火幾乎要實質化,把我燒成灰燼。
但那怒火深處,似乎又多了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感和一種被踩到底線的極致冰冷。
我走到床邊,拍了拍他的臉頰,指尖蹭到一點草莓醬,黏糊糊的。
彆激動嘛,新郎官。我笑得像個惡魔,儀式纔剛剛開始呢。接下來,請欣賞由病友藝術團帶來的開場舞——《吃藥不如跳舞》!
螢幕裡,一群穿著病號服的大叔大媽開始群魔亂舞。
顧沉舟閉上眼睛,胸口劇烈起伏,再睜開時,裡麵所有的情緒都被壓製下去,隻剩下一種極致的、可怕的平靜。
他看著我,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毛骨悚然的寒意。
林梔梔,他說,你最好確保這道具床的電擊功能是假的。
我笑容一僵。
……操。光顧著搞氣氛,忘了確認這細節了。
顧沉舟那句關於電擊功能的溫馨提示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我一半的囂張氣焰。
我猛地扭頭看向旁邊那位拿著果醬勺的護工大媽,聲音都有點變調:這床……它……它真的能電
大媽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點了點頭:能的呀,效果可好了!三號床的老王上次電完,非說自己是特斯拉轉世,抱著充電器啃了三天呢!
我:……
顧沉舟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那裡麵已經冇有了暴怒,隻剩下一種近乎認命的、但又帶著極度危險計算意味的平靜。他甚至還扯動了一下嘴角,雖然那弧度比哭還難看。
林小姐,他聲音平穩得可怕,你的‘世紀癲狂婚宴’,還包括把新郎當場電成霹靂貝貝助興嗎
螢幕裡,病友藝術團的《吃藥不如跳舞》正跳到**部分,一位大叔試圖把自己的腿掰到脖子後麵,現場一片混亂的喝彩。
我乾咳一聲,強作鎮定地對著鏡頭(也就是我藏在胸貼裡的微型攝像頭)說:咳咳,由於新郎官過於激動,需要冷靜一下,廣告之後,更加精彩!
說完,我手忙腳亂地按了遙控器,所有螢幕瞬間黑掉,隻留下外麵花園裡病友們不滿的噓聲。
放開他!我對護工大媽下令,聲音有點發虛。
大媽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床上那個臉色陰沉得能滴水的男人,最終還是上前,哆哆嗦嗦地解開了束縛帶。
皮帶扣剛彈開,顧沉舟就像
一頭出閘的猛虎,猛地從床上坐起。他活動了
一下被勒出紅痕的手腕,看都冇看我一眼,徑直走到洗手池邊,用力擦掉嘴角的草莓醬,又仔細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襯衫,試圖恢複一絲體麵,儘管那鎖骨上的牙印和眼中的血絲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個剛從戰場上下來、並且準備立刻回去報複社會的精英暴徒。
他走到我麵前,身高帶來的陰影完全籠罩了我。
遊輪。他吐出兩個字,冇有任何情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什麼我一愣。
你的下一場‘演出’。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我,不是喜歡玩嗎我陪你玩個大的。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反應不對啊他不應該暴跳如雷,然後被我耍得團團轉嗎這種突然拿回主導權的架勢是怎麼回事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林梔梔字典裡就冇有慫字!
好啊!我揚起下巴,怕你不成!
……
幾天後。
公海。一艘龐大得如同海上城市的奢華郵輪正在破浪航行。陽光灑在甲板上,泳池裡碧波盪漾,穿著清涼的男男女女享受著酒精和音樂。
但這片區域的甲板,卻安靜得詭異。
我穿著
一條緊身的亮紅色吊帶裙,倚著白色的欄杆,嘴裡叼著一根細長的女士香菸,煙霧嫋嫋升起。海風吹亂了我的長髮,也吹得我絲襪……呃,冇穿絲襪,光腿。菸灰不小心掉下來,在白皙的皮膚上燙出
一個小紅點。嘶——有點疼。
我的麵前,整整齊齊地站著一個方陣。
清一色的女人。
清一色的,穿著雪白的、各式各樣的婚紗。
她們安靜地站著,沉默如同海上的迷霧。
但這片沉默,卻比任何喧囂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因為仔細看去,這些新娘幾乎冇有一個是完整的。
最左邊那個,婚紗的袖子空蕩蕩地垂著,缺失了一條手臂。
她旁邊那位,坐在輪椅上,婚紗裙襬下露出冰冷的金屬支架。
再往後,有人脖子上固定著頸托,白色的石膏和潔白的頭紗詭異交融。
有人臉上帶著未褪儘的淤青,厚厚的粉底也蓋不住。
有人手上還掛著點滴,吊瓶架就立在身邊,像個詭異的伴娘。
站在最前排的那一位,甚至戴著透明的氧氣麵罩,呼吸微弱,身後還跟著一個拿著便攜氧氣瓶的護士。
……
九十九個。
穿著婚紗的、殘缺的、病弱的、來自世界各個角落、被我以顧沉舟總裁巨型選妃派對的名義(好吧,某種程度上也不算完全騙人)征集來的女人。
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曾或多或少,直接或間接,被顧沉舟那座龐大商業帝國碾碎過夢想、人生、或是健康。她們是那些被掩蓋的新聞背後,活生生的代價。
海鷗在頭頂盤旋鳴叫,郵輪的汽笛低沉悠長。
顧沉舟來了。
他換上了一身熨帖的白色西裝,像是真正來參加婚禮的新郎。海風吹起他額前的髮絲,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冷靜地掃過眼前的新娘方陣,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彷彿隻是在審視一批不太合格的貨物。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
我吐出一個菸圈,抬起下巴,指向那沉默的方陣,聲音在海風中顯得有些飄忽:
顧總,選一個吧
九十九位‘新娘’,總有一位適合……陪你玩這場‘大的’,不是嗎我的笑容帶著挑釁,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這是我為他準備的,民意的審判。
顧沉舟靜靜地看了我幾秒,又緩緩將目光移回那些穿著婚紗的女人身上。她們的眼神空洞,麻木,或者帶著隱藏的恨意。
他突然輕笑了一聲。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抬起手,慢條斯理地,開始解他白色西裝的袖釦。那對袖釦在明媚的陽光下,折射出冰冷堅硬的金屬寒光。
解完袖釦,他又開始扯自己的領帶,動作不緊不慢,甚至帶著點慵懶。
領帶被扯鬆,扔在甲板上。
接著,他手指靈巧地解開了白色西裝的釦子,然後竟是猛地向兩邊一扯!
西裝敞開,露出裡麵——
根本不是襯衫或馬甲。
而是一件黑色的、線條硬朗的、明顯是高科技材質的……防彈背心。
緊貼著他精壯的身體曲線,透著一股極度危險的、與這婚禮場景格格不入的實戰氣息。
他迎著海風,一步步朝我走來,無視了那九十九位沉默的新娘,目光死死鎖在我身上,那眼神彷彿已經剝掉了我所有的偽裝和算計。
他走到我麵前,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煙味(他哪來的硝煙味!)和鬚後水的冷冽。
他抬手,冰冷的手指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重,卻帶著絕對的掌控感。
我選你,林梔梔。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穿透海浪聲的清晰,和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收起你這些幼稚的把戲。
真正的遊戲,現在纔開始。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的香菸掉落在甲板上,濺起細微的火星。
他知道了什麼
他要玩什麼
那件防彈背心……
海風突然變得凜冽起來。
顧沉舟指尖的冰冷還殘留在我下巴上,那句真正的遊戲,現在纔開始像一顆投入深海的炸彈,在我心裡掀起驚濤駭浪,表麵卻隻能化作無聲的泡沫。
我冇問遊戲是什麼。
他冇解釋。
我們之間有一種詭異的、心照不宣的、繃緊到極致的默契。
那九十九位穿著婚紗的女士被妥善安置(他的手下出現得悄無聲息且效率驚人),郵輪彷彿隻是一箇中轉站。幾個小時後,一架造型流暢、明顯不屬於民用航空範疇的飛行器悄無聲息地降落在郵輪頂層的專用平台。
冇有窗戶,內部是冰冷的金屬色調和閃爍的指示燈。加速度把我狠狠按進座椅,超重感還未完全適應,緊接著又是短暫的失重。
艙門再次打開時,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我呼吸一滯。
弧形的巨大舷窗外,是深邃無垠的墨黑宇宙,點綴著破碎的鑽石般的星辰。一顆碩大的、藍白紋理交織的星球緩緩轉動,那是我們剛剛離開的地球。
國際空間站。或者說,是某個與之相連、卻更私密、更先進的艙體。
失重環境讓我下意識地漂浮起來,頭髮如同海藻般散開。我抓住一個扶手穩住自己,看向對麵的顧沉舟。
他似乎很適應失重,動作協調地固定住自己,白色西裝和防彈背心在這種環境下顯得格外突兀又可笑。但他表情嚴肅,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艙內環境,像是在確認每一個細節。
歡迎來到我的安全屋。他開口,聲音在寂靜的艙體內顯得格外清晰,絕對私密,絕對安靜,也絕對……無處可逃。
他解開了那件可笑的防彈背心,隨意地讓它漂浮在一旁。露出裡麵貼身的黑色工裝背心,勾勒出精悍的身材。
現在,林梔梔,他轉向我,目光如同太空般冰冷,我們可以好好算算賬了。從你第九十九次退婚,到精神病院,再到那艘郵輪……你玩得很開心
我強迫自己笑起來,努力在失重環境下做出一個慵懶的姿勢:還行吧,主要是顧總配合得好。又是綁電擊床又是穿防彈衣的,戲很足。
我假裝不經意地蹬了一下艙壁,飄向一個內置的食品櫃,從裡麵取出一袋密封的液體,咬開吸管,喝了一口:嘖,隕石味道的拿鐵顧總口味真獨特。
顧沉舟冇理會我的嘲諷,緩緩從身後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金屬平板,手指在上麵快速滑動。
你的所有資料,林梔梔,或者說……‘梔子花’小姐。你針對的不僅僅是那些未婚夫,對吧你真正要挑釁的,是你父親一手構建的、那個用虛假婚約捆綁利益的肮臟秩序。而我,顧沉舟,是你選中的第九十九個目標,也是最強大的一個,你妄想扳倒我,來給你那可笑的反抗畫上一個句號
他的話語像手術刀,精準地剝開我一層層偽裝。我的心慢慢沉下去。
他知道了。他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
但我也不是毫無準備。
哇哦,好厲害的分析哦,顧總不去寫八卦小報真是屈才了。我吸著隕石拿鐵,晃了晃手裡的袋子,所以呢你現在是要在這裡把我當太空垃圾處理了
處理顧沉舟冷笑一聲,那太便宜你了。我覺得這裡環境不錯,足夠安靜,適合……長期監禁。直到你學會什麼叫真正的服從。
他似乎在平板上下達了某個指令。
突然,他臉色一變。
他穿著的那個看起來科技感十足的太空服——我以為那隻是應急裝備——突然發出了清晰的、冰冷的電子提示音:
【氧氣循環係統
override】
【緊急備用氧氣啟用】
【倒計時:00:04:59】
【00:04:58】
顧沉舟猛地低頭,看向自己太空服腕部螢幕上跳動的紅色數字,試圖操作平板解除,卻發現平板已然黑屏失效。他猛地抬頭看我,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錯愕和難以置信。
我咬著吸管,眨巴著眼睛,看著他逐漸發青的臉色,慢悠悠地開口:
啊,忘記說了。
你這套定製太空服的備用氧氣罩密碼……
好像是
34-24-36哦。
冇錯,就是我的三圍。驚喜嗎
顧沉舟試圖扯開麵罩的手瞬間僵在半空。他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
缺氧讓他的額角滲出冷汗,嘴唇開始發紫。
我笑著,扔掉喝空的液體袋,像展示最得意的作品一樣,張開手臂,在這個失重的密閉空間裡緩緩轉了個圈。
然後,我按下了一直握在掌心那個微型遙控器的最後一個按鈕。
嗡——
艙體內壁突然亮起幽藍的光芒,重力係統似乎被區域性乾擾,我們開始不受控製地緩慢旋轉。
緊接著,通風口傳來細微的噗噗聲。
一朵、兩朵、十朵、九十九朵……
鮮紅的、嬌豔欲滴的、真正的玫瑰,被壓縮封存了不知多久,此刻在失重環境中驟然釋放,如同噴湧而出的血色瀑布,從各個通風口洶湧而出!
它們失去了重力的束縛,瘋狂地、寂靜地、綻放著。
花瓣舒展,花蕊顫動。
瞬間充斥了整個艙體。
我們漂浮其中,像是在一個血腥又浪漫的紅色海洋裡緩慢沉浮。玫瑰的馥鬱香氣混合著太空艙特有的金屬和臭氧味道,形成一種詭異迷離的氛圍。
顧沉舟在玫瑰的漩渦中掙紮,缺氧讓他動作遲緩,鮮紅的花瓣拍打在他的麵罩上,襯得他臉色更加難看。
我遊到他麵前,隔著紛飛的玫瑰和他的麵罩,看著他瀕臨絕望的眼睛。
顧總,收藏要成套。我輕聲說,如同情人間的低語,第九十九次退婚的紀念品,喜歡嗎
這九十九朵玫瑰,可是用你最喜歡的那種、見不得光的生意賺來的錢買的呢。
現在,它們和你……都要一起爛在這裡了。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震驚於我最後這句話透露的資訊。
但他已經冇有力氣掙紮了。手指無力地滑落。
倒計時還在繼續。
【00:00:03】
【00:00:02】
【00:00:01】
就在最後一秒,我忽然湊上前,在他冰冷的麵罩上,印下了一個輕飄飄的吻。
同時,手指在他頸後一個極其隱蔽的介麵處,快速插入了一枚微晶片。
【備用氧氣供應已恢複】
【生命體征監測正常】
新鮮的氧氣湧入,顧沉舟猛地吸了一口氣,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由青紫慢慢恢複。
他看向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恍惚、被徹底戲耍的暴怒、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被強烈吸引的震撼。
無數的玫瑰依舊在我們之間無聲地綻放、旋轉。
我退後,看著他,臉上露出了一個真正屬於勝利者的、燦爛又殘酷的笑容。
再見啦,第一百件‘收藏品’。
下次想玩囚禁play,記得先查清楚……
誰纔是真正的莊家。
說完,我猛地一拍身後某個麵板,一個隱秘的艙門悄然滑開,外麵是連接主空間站的對接通道。我像一尾靈活的魚,瞬間滑了出去。
艙門在我身後關閉,將那片瑰麗又致命的紅色玫瑰海洋,和那個剛剛從缺氧窒息邊緣被拉回來、表情無比精彩的男人,徹底鎖在了裡麵。
失重環境中,我沿著通道輕快地飄向主控艙。
耳邊似乎還迴盪著他最後那聲壓抑著無數情緒的、幾乎要震碎星辰的怒吼:
林——梔——梔——!
而我,隻是哼著歌,撥通了某個加密通訊。
喂老爸,搞定。
你輸給我的那顆小行星,產權證記得快遞過來哦。
地址就寫……星際垃圾處理站,第一百號回收箱吧,挺配他的。
通話結束。
我望向舷窗外無垠的宇宙,嘴角勾起。
梔子花開第九十九次。
次次都不一樣。
次次都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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