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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7章 心如死灰 遁入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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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意一步步走出清溪縣城門,將身後的喧囂、繁華以及那場令人作嘔的婚約徹底拋卻。城外的空氣似乎都帶著不同於城內的清冷與自由,可她此刻的心境,卻並非逃離牢籠的欣喜,而是一種曆經巨大欺騙與背叛後,萬念俱灰的虛無與悲涼。

真相帶來的衝擊如同海嘯,在最初的憤怒與心痛過後,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廢墟。她不僅看清了秦文昭那偽善麵具下的蛇蠍心腸,更對這人世間的所謂“情愛”與“算計”感到了徹骨的寒意。三年!整整三年!她活在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裡,像個傻瓜一樣,為一個虛假的“負心人”傷心流淚,苦苦等待,最終卻在絕望中,差點親手將自己送入仇人的虎口。

她想著蘇墨卿。那個傻書生,那個耿直得有些迂腐的呆子!他當年是懷著怎樣一種被“恩情”碾壓的痛苦與自責,才會做出那般“割愛報恩”的決定?他離家這四年,在外又是如何的孤苦伶仃,奮發圖強?他可知,他所以為的“捨身救友”,不過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騙局?他可知,他心愛的姑娘,因為他的“成全”,險些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對秦文昭的恨,蝕骨灼心;對蘇墨卿的怨(怨他當年輕信,怨他不懂她的心),糾結難解;而對那三年錯付的青春與情感的悲哀,更是如同沉重的暮靄,籠罩了她全部的心神。人世間的愛情,原來並不總是月湖堤的桃花、崇文堂的棠棣,更多的是雲台山的陷阱、陰暗巷弄裡的算計。她累了,真的累了。這紅塵濁世,充滿了虛偽、欺騙與利用,她不願再沾染分毫。

或許,隻有那遠離塵囂的古刹青燈,那寂靜無波的梵唱佛音,才能洗滌她滿身的傷痕與疲憊,才能讓她尋得內心最後的一片淨土。在那裡,沒有欺騙,沒有算計,沒有愛恨癡纏,隻有永恒的平靜。

淨慈庵坐落在城西數裡外的一座小山腰上,掩映在蒼鬆翠柏之間,黃牆黑瓦,顯得格外清幽肅穆。沈知意沿著長滿青苔的石階一步步向上,腳步虛浮卻異常堅定。山風吹拂著她單薄的衣裙,揚起幾縷散落的發絲,她卻渾然未覺,隻是目不斜視地望著那越來越近的庵門。

來到庵門前,那朱紅色的大門緊閉著,彷彿隔絕了兩個世界。沈知意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襟,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叩響了門上的銅環。

良久,旁邊一扇小側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年紀約莫十來歲、穿著灰色緇衣的小尼姑探出頭來,雙手合十,稚聲問道:“女施主,有何事?”

“小師父,煩請通傳庵主,就說清溪縣沈知意,心慕佛法,願斬斷塵緣,懇請庵主慈悲,收留弟子皈依我佛。”沈知意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小尼姑看了看她蒼白而美麗的麵容,以及那雙深不見底、充滿悲慼卻又異常堅定的眼眸,不敢怠慢,說了聲“施主稍候”,便轉身進去通傳了。

不多時,沈知意被引領至庵堂後方一間簡潔的禪房。淨慈庵的庵主是一位年約五旬、麵容慈祥卻目光睿智的比丘尼,法號靜慧。她盤坐在蒲團上,靜靜地聽完了沈知意跪在地上,淚水漣漣卻條理清晰地講述完自己的遭遇——從與蘇墨卿的相知相許,到秦文昭的橫加乾涉,再到雲台山的騙局、蘇墨卿的離去、自己的三年苦守、被迫應婚,以及最後如何從秦福口中得知驚天真相。

靜慧師太靜靜地聽著,手中的念珠緩緩撥動,眼中時而流露出慈悲,時而又閃過歎息。她看得出,眼前這女子並非一時衝動,而是真的被塵世間的欺騙與痛苦傷透了心,對紅塵再無留戀。

“孩子,”待沈知意說完,靜慧師太緩緩開口,聲音平和而充滿力量,“佛門雖是清淨之地,卻也並非逃避之苦的港灣。遁入空門,意味著放下一切愛恨情仇,舍棄紅塵繁華,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你……當真想清楚了嗎?你還如此年輕。”

沈知意抬起淚眼,眼神空洞卻堅決,對著靜慧師太重重磕下頭去:“師太,弟子想清楚了。這紅塵於我,已是牢籠苦海,再無可戀。唯有佛法無邊,或可渡我脫離這無邊苦厄。弟子願長伴青燈,誦經唸佛,洗淨鉛華,了斷塵緣。求師太成全!”她的額頭抵在冰涼的地板上,聲音帶著顫抖,卻無比清晰。

靜慧師太凝視她良久,終於輕歎一聲:“阿彌陀佛。既然你心意已決,塵緣已儘,我佛慈悲,便予你一方清淨之地吧。你便留在庵中,帶發修行,靜心禮佛。賜你法號——‘了心’。望你日後能了卻塵心,明心見性。”

“了心……謝師太恩典!”沈知意再次叩首。了心,了卻凡心。這正是她此刻最渴望的狀態。

而此時沈家,早已因為春桃帶回的訊息和沈知意的失蹤而炸開了鍋。

“什麼?!悔婚?!她去了哪裡?!”沈掌櫃聽到春桃的稟報,又驚又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廳堂裡那些尚未收起的、閃耀著富貴光芒的聘禮,此刻看來如同無聲的嘲諷。

沈夫人更是急得差點暈厥過去,哭喊道:“這個傻孩子!她到底聽到了什麼胡言亂語!這聘禮都收了,婚期都定了,滿城皆知她要嫁入秦家,如今她一句悔婚,人還不見了,這……這讓我們沈家的臉往哪擱!讓秦家如何肯乾休啊!”

就在沈家亂作一團,派人四處尋找之際,有鄰居說似乎看到沈家小姐往城西淨慈庵的方向去了。沈掌櫃夫婦一聽,心知不妙,立刻備了車馬,火急火燎地趕往淨慈庵。

到了庵中,見到已然換上一身灰色緇衣、帶發修行、跪在佛前閉目誦經的女兒,沈掌櫃夫婦簡直如同五雷轟頂!

“知意!我的女兒啊!”沈夫人撲上前去,一把抱住沈知意,放聲痛哭,“你這是做什麼傻事啊!快跟娘回去!那秦家的婚事,你若實在不願,我們……我們再想辦法推脫便是,何至於要出家啊!”

沈掌櫃也是老淚縱橫,顫聲道:“女兒啊,爹知道你可能受了委屈,有什麼事咱們回家再說,好不好?你這一出家,讓爹孃以後可怎麼活?咱們沈家的臉麵……還有那秦家,豈能善罷甘休啊!”

沈知意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悲痛欲絕的父母,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隨即被更深的決絕所取代。她輕輕推開母親,對著佛龕恭敬地叩了三個頭,然後轉身,平靜地看著父母,聲音沒有絲毫波瀾:“爹,娘。女兒不孝,讓二老傷心了。隻是女兒心意已決,塵緣已斷,從此世間再無沈知意,隻有佛門弟子了心。秦家之事,女兒絕無可能回頭,聘禮務必退還。至於臉麵……”她慘然一笑,“與其一生活在欺騙與算計之中,女兒寧可要這佛門的清淨。你們……就當從未生過我這個女兒吧。”

任憑沈掌櫃夫婦如何哭訴、哀求、甚至以死相逼,沈知意(了心)隻是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默誦佛經,不再回應一句。那平靜而疏離的態度,彷彿真的已經將一切紅塵紛擾隔絕在心門之外。沈家夫婦見狀,知她鐵了心,終究是無可奈何,哭哭啼啼地被庵中女尼勸了出去。

訊息很快傳到了秦文昭耳中。他先是驚愕,隨即暴怒!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而且還是飛進了尼姑庵!他氣得在書房裡砸碎了最心愛的古董花瓶,撕毀了價值千金的古畫,麵目猙獰地咒罵著:“沈知意!你這個賤人!寧可當尼姑也不嫁我!還有那個老不死的秦福,定是他壞了我的好事!蘇墨卿……都是因為你!”

可他縱有萬般怒火,卻也不敢真的強闖淨慈庵搶人。強搶民女已是重罪,何況是強闖佛門清淨之地、逼迫帶發修行的女子?那不僅會引來官府的乾涉,更會讓他秦家名聲掃地,成為眾矢之的。他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一麵派人暗中尋找秦福的下落,欲除之而後快,一麵還得強裝鎮定,思考如何體麵地處理這樁已然成為笑話的婚事。

淨慈庵的暮鼓晨鐘,悠然響起,回蕩在山林之間。沈知意跪在蒲團上,望著慈眉善目的佛像,香煙繚繞中,她的麵容平靜無波。她親手剪斷了與紅塵的最後一絲聯係,將過往所有的愛恨、委屈、不甘,連同那個叫做“沈知意”的女子一起,埋葬在了這青燈古佛之畔。選擇出家,是她在那個時代背景下,對命運不公與奸人算計所能做出的最決絕、最徹底的反抗。或許,在這一方淨土之中,她那顆飽經摧殘的心,才能真正獲得安寧,而她內心深處,對那份純潔不摻雜質愛情的最後一絲守望,也得以在佛前,以另一種方式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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