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13章 邪道現身
那沙啞、破損的呼吸聲,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纏繞上兩人的脖頸,瞬間扼殺了廟宇內所有其他的聲響。空氣凝固了,連那無處不在的腐臭和詭異香火味似乎都停滯了片刻。懸掛的乾屍殘骸停止了微晃,法壇上瓦罐的震動悄然平息,唯有翠蘭腹中那邪物似乎被這聲音刺激,發出一陣短暫而激烈的、如同雀躍般的蠕動,隨即又陷入一種詭異的、屏息般的安靜。
王婆子的身體驟然繃緊如磐石,握著辟邪古劍的手穩如泰山,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沒有立刻回頭,而是將大半邊身子依舊護在瑟瑟發抖、幾乎要癱軟下去的翠蘭身前,眼角的餘光如同最鋒利的刀鋒,掃向身後門洞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
翠蘭的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失禁。她死死抓著王婆子的衣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的浮木,目光卻無法控製地、一點點地移向那呼吸聲傳來的方向。
陰影,如同活物般蠕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個乾瘦、佝僂的身影,如同從牆壁本身剝離出來,又像是從地底鑽出的幽魂,悄無聲息地、一步一頓地從門洞的黑暗中“滑”了出來。
正是那個遊方道士!
他依舊穿著那身破舊不堪、油汙發亮的深色道袍,空蕩蕩地套在乾瘦的骨架上。但此刻,在廟內那幽綠慘淡的光線下,他的模樣與翠蘭記憶中那個雖然陰鷙卻尚有幾分“人氣”的形象,已然截然不同!
他的臉龐乾癟焦黃,如同陳年的橘皮,緊緊包裹著高聳的顴骨和嶙峋的下頜。深陷的眼窩裡,那雙眼睛——不再是單純的黑和陰鷙,而是閃爍著一種非人的、混合著渾濁黃色和詭異幽綠的邪光!那光芒並非反射外界光線,而是源自瞳孔深處,如同兩潭深不見底、浸泡著無數怨毒與瘋狂的泥沼,看上一眼就讓人神魂悸動,心智搖蕩!
他的嘴角咧開著,形成一個極其僵硬、扭曲的弧度,那絕非笑容,而是一種麵部肌肉失控般的、充滿譏諷和惡意的獰笑。嘴唇乾裂發紫,微微開合間,露出裡麵黑黃交錯的、尖利的牙齒。
他整個人散發出的氣息,不再是簡單的陰冷,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如同萬年古墓最深處積攢的、混合了屍毒、怨念和某種邪術修為的死寂與汙穢!僅僅是站在那裡,就彷彿一個巨大的、不斷散發著陰煞毒氣的漩渦,讓整個廟宇內的邪異氣息都為之翻湧沸騰!
“嗬……嗬……”那破損風箱般的呼吸聲再次響起,正是從他喉嚨深處發出。他緩緩抬起一隻乾枯如同雞爪、指甲又長又黃的手,輕輕撫摸著懸掛在他身旁的一串乾癟發黑的手指骨,動作輕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來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朽木,語調卻帶著一種異常清晰的、戲謔般的“熱情”,“比貧道預想的……稍慢了些。不過,正好……火候也差不多到了。”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冷觸手,先是掃過王婆子,在那柄嗡鳴不止的辟邪古劍上略微停留,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忌憚,但更多的是一種貪婪和……不屑。
隨即,那非人的目光越過王婆子,牢牢地釘在了她身後、麵無人色的翠蘭……以及她那巨大如鼓、冰冷隆起的腹部之上!
那一刻,他眼中的邪光驟然熾盛!那獰笑的嘴角咧得更大,幾乎要撕裂到耳根,露出更多黑黃的尖牙!
“好……好!甚好!”他嘶啞地讚歎著,彷彿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陰氣充沛,怨念深種,靈性已萌……不愧是貧道精心培育的‘聖胎’!再過不久……嗬嗬……便能瓜熟蒂落了!”
翠蘭被他那目光看得如同被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之中,渾身血液都要凍結!腹中的邪胎似乎能感知到創造者的氣息,再次劇烈地躁動起來,頂撞得她痛撥出聲,那冰冷的蠕動中,竟隱隱透出一絲……親昵和依賴?這感覺讓她惡心得幾欲昏厥!
“妖道!”王婆子猛地踏前一步,手中古劍直指對方,劍身金光爆閃,發出淩厲的嗡鳴,強行斬斷了那令人不適的凝視。她的聲音如同寒冰碰撞,帶著凜然正氣和滔天怒意,“你為一己私怨,施展如此歹毒絕戶之術,煉魂奪魄,孕育邪胎,禍及無辜,天理難容!”
“私怨?天理?”道士像是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發出一連串乾澀刺耳的“嗬嗬”笑聲,那笑聲在破廟中回蕩,扭曲詭異,“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麼?那是血債!五代血債!他祖上斬我師兄,破我法術,令他魂飛魄散之時,可曾講過天理?!今日貧道不過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讓他斷子絕孫,血脈死儘,死後永世為我奴役,方是真正的‘天理’!”
他承認了!他獰笑著,毫無愧疚,甚至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意,將老瞎子所說的血海深仇親口承認!
“至於這婦人?”他目光再次掃過翠蘭,如同看著一件工具,“能成為孕育‘陰煞鬼子’的母體,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待聖胎降世,吸乾她的精魂,她便與這聖胎合一,獲得另一種形式的‘永生’,成為貧道麾下最得力的鬼奴,豈不快哉?哈哈哈哈!”
瘋狂而惡毒的話語,如同無數冰冷的毒針,刺入翠蘭和王婆子的耳中。世間竟有如此顛倒黑白、惡毒至斯的想法!
王婆子氣得渾身發抖,劍尖金光更盛,就要不顧一切上前拚殺。
“嘖……”道士卻搖了搖頭,那隻雞爪般的手輕輕一揮。
嗡!
廟宇四壁那些密密麻麻的邪符,瞬間彷彿活了過來!符文上的暗紅、幽綠、骨白之色驟然亮起,散發出濃鬱的陰煞之氣,如同無數道無形的枷鎖,瞬間施加在王婆子身上!
王婆子悶哼一聲,隻覺得周身空氣變得粘稠如膠,動作驟然遲滯了數倍,彷彿陷入泥沼之中!手中辟邪劍的嗡鳴也被壓製了下去,金光變得黯淡。
“老人家,火氣不要那麼大。”道士陰惻惻地笑著,好整以暇地看著掙紮的王婆子,“你這點微末道行,在這‘萬邪聚陰陣’中,與螻蟻何異?貧道若真想取你性命,不過彈指之間。”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中邪光流轉,目光再次投向翠蘭那劇烈起伏的肚子,舌頭如同毒蛇般舔過乾裂的嘴唇,語氣變得充滿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不過嘛……貧道今日心情尚可。給你們一條活路,也未嘗不可。”
王婆子掙紮的動作微微一滯,眼中充滿警惕和不信任。
道士慢悠悠地抬起手,指向法壇後方,那扇貼滿更加古老符籙的低矮小門。
“那後麵,藏著貧道一件心愛的小玩意兒——‘乾坤鏡’。”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誘惑般的語調,“奈何貧道當年取得匆忙,下了幾道小小的禁製,如今反倒有些棘手了……你們去,替貧道把它‘請’出來。”
“隻要你們把鏡子完好無損地交到貧道手上,”他臉上的獰笑加深,目光掃過翠蘭的肚子,“貧道便發發慈悲,告訴你解除這‘偽胎咒’的第一步法子……至少,能讓這可愛的‘聖胎’……安靜幾天,讓這婦人少受些苦楚,如何?”
乾坤鏡?解除詛咒的第一步?
王婆子的心猛地一沉。她根本不信這道士會如此好心!這分明是一個**裸的陽謀!那扇小門之後,必定充滿了極致的凶險,這道士自己都不敢輕易觸碰,如今卻要她們去當探路的替死鬼!而那所謂的“解咒之法”,恐怕也隻是吊在驢眼前的胡蘿卜,意在驅使和控製她們。
但是……
王婆子看了一眼身邊痛苦不堪、眼神絕望渙散的翠蘭,感受著她腹中那即將成熟的邪胎散發出的、越來越恐怖的陰煞波動。
她們還有的選擇嗎?
硬拚,毫無勝算,瞬間便會死於這萬邪陣中。
拒絕,便是坐視邪胎成熟,翠蘭慘死,一切無可挽回。
唯有……冒險一搏?或許在那小門之後,能找到一線生機,或者……這道士的破綻?
王婆子乾枯的手緊緊攥著劍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巨大的屈辱感和沉重的壓力幾乎要將她壓垮。
最終,她幾乎是咬著牙,從喉嚨深處擠出兩個字:
“……帶路。”
道士臉上露出了一個計謀得逞的、無比醜陋的笑容。
“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