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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6章 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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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房一天天拔地而起,白柳青心中的那根刺,卻也隨著房子的增高而越紮越深。他依舊每日忙碌,但眉宇間總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對婉孃的思念與渴望,與那日所見景象帶來的猜疑和不安,像兩條毒蛇,日夜撕咬著他的心。他試圖說服自己,那一切都是巧合,是師傅多心,是自己多疑,婉娘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怎會欺騙於他?可“王表哥”那遊移的眼神、婉娘當時一閃而過的慌亂,卻如同夢魘,不時在他腦海中浮現。

相較於白柳青的糾結,趙木匠則顯得異常冷靜,甚至可以說是警惕。他活了大半輩子,走南闖北,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第一次見到婉娘,雖覺其可憐,但那女子眼神中的閃爍不定,以及那過於恰到好處的淚水,都讓他心中存了一個疑影。他總覺得,這女子不像表麵看起來那般單純柔弱,尤其是她那所謂的“表哥”出現之後,這種不安感更加強烈。

“柳青那孩子,性子直,重情義,又對那女子心存愧疚,怕是輕易聽不進逆耳之言。”趙木匠心中暗忖,“我不能光憑猜測就下定論,需得有些實在的憑據才行。”

於是,趙木匠開始不動聲色地暗中查訪。他借著給鄰村做活的機會,或是與村中老人閒聊的當口,看似隨意地提起村尾新來的那位婉娘姑娘。幾次三番下來,他得到的資訊拚湊起來,讓他心頭愈發沉重。

原來,這婉娘並非如她所言是來投奔遠親。她是大約半年前獨自一人來到此地的,花錢租下了那間廢棄的破屋,深居簡出。鄰裡間對她知之甚少,隻知她似乎並無固定生計,但偶爾見她出手卻並不拮據。更有人隱約提及,確實時常有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在夜晚或清晨出入其家,行蹤詭秘,並非親戚模樣,倒像是……相好的。

這些資訊,如同塊塊寒冰,投入趙木匠的心湖。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婉娘和“王表哥”絕非善類,他們盯上白柳青,恐怕就是看他年輕、手藝好、能賺錢,又沒什麼心機,設下圈套來誆騙他。

這一日,趙木匠去鎮上采買一批急需的木料和工具。辦完正事,已是晌午,他腹中饑餓,便尋了家相熟的麵攤,準備吃碗麵再回去。剛坐下不久,目光無意間掃過街角那家新開的綢緞莊,兩個熟悉的身影頓時讓他瞳孔一縮!

隻見綢緞莊門口,婉娘正與那日見過的“王表哥”站在一起!二人並非隻是簡單站立,那王表哥一手拿著一匹鮮亮的綢緞在婉娘身上比劃,另一隻手,竟自然而然地攬在婉孃的腰肢上!婉娘非但沒有抗拒,反而巧笑嫣然,側過頭,嘴唇幾乎貼著那男子的耳朵,低聲說著什麼。那神態,那親昵的舉止,分明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哪裡是什麼表兄妹!

趙木匠隻覺一股熱血直衝頭頂,怒火瞬間焚遍全身。他強壓下立刻衝上前去的衝動,付了麵錢,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一些,躲在一處貨攤後麵,凝神細聽。

隻聽那王表哥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得意笑道:“……那傻木匠倒是真捨得下力氣,新房都快蓋好了。我看,等他房子徹底完工,咱們再找個由頭,讓他多拿些銀錢出來,就說置辦嫁妝、擺酒席需要……”

婉孃的聲音帶著一絲嬌嗔傳來:“你急什麼?放長線才能釣大魚。他如今對我死心塌地,又覺得虧欠於我,不怕他不掏錢。隻是他那師傅,老奸巨猾,似乎看出了些什麼,總盯著我,讓人不安生。”

“怕他作甚?一個老棺材瓤子!等錢到手,咱們立刻遠走高飛,找個富貴地方快活去,讓他師徒二人哭去吧!”

“說得也是……那傻小子,還以為我真會嫁給他,給他生兒育女呢,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後麵他們還說了些什麼,趙木匠已經聽不清了。他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胸膛劇烈起伏,拳頭攥得咯咯直響。果然!果然是一對狗男女!設計陷害柳青,目的就是為了錢財!自己當初的預感一點沒錯!

他再也無法忍耐,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朝家走去,每一步都踏著熊熊的怒火。

回到家中,白柳青剛從新房工地回來,正坐在院裡喝水休息,臉上還帶著勞作後的疲憊與一絲對未來的憧憬。見師傅臉色鐵青、怒氣衝衝地回來,他連忙站起身:“師傅,您回來了?東西買到了嗎?您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買到了!”趙木匠將手中的工具包重重地往地上一頓,聲音因憤怒而有些顫抖,“柳青!我問你,你到現在還覺得那婉娘和她那什麼狗屁表哥是清白的嗎?!”

白柳青心裡“咯噔”一下,臉色微變,強笑道:“師傅……您怎麼又提這個?婉娘她……她表哥隻是來看望她,那天不是解釋清楚了嗎?”

“解釋清楚?放他孃的狗屁!”趙木匠生平第一次在徒弟麵前爆了粗口,他指著鎮上的方向,怒喝道,“我方纔在鎮上,親眼看見他們二人在綢緞莊前摟摟抱抱,耳鬢廝磨!那副姦夫淫婦的醜態,簡直汙人眼睛!我還親耳聽到,他們商議著如何從你這個‘傻木匠’這裡榨乾錢財,然後捲款私逃!他們根本就是在做局坑你!你醒醒吧!”

如同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白柳青被這突如其來的、具體而殘酷的真相衝擊得踉蹌後退一步,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但他內心深處對婉娘那份畸形的愛戀和愧疚,以及不願承認自己愚蠢被騙的執拗,讓他下意識地選擇了抗拒和辯解。

“不……不可能!”他猛地搖頭,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師傅,您一定是看錯了!聽錯了!婉娘她不是那樣的人!她……她那麼可憐,那麼柔弱,怎麼會……定是您對她有偏見,才會誤會她!那個表哥,他們隻是……隻是關係親近些,畢竟是她唯一的親戚了……”

“混賬東西!”趙木匠見徒弟到了此刻還在執迷不悟,氣得渾身發抖,一口鬱氣堵在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我……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難道還有假?!你……你被豬油蒙了心,被女色迷了眼,連師傅的話都不信了嗎?!我趙二一生,何曾說過半句虛言?!”

“師傅!我不是不信您!”白柳青也激動起來,積壓在心頭的矛盾、焦慮和此刻被指責的委屈一同爆發,“可您不能光憑一眼就斷定婉娘是那樣的人!您知道嗎?她答應嫁給我,我有多高興!我每日辛苦蓋房,想著未來的日子,再累也覺得甜!您為什麼就不能盼著我點好?非要認定我娶的是個壞女人?!是!我是犯了錯,我對不起她,所以我更要補償她!我相信我的真心能換來她的真心!”

“真心?你的真心餵了狗了!”趙木匠痛心疾首,指著徒弟,聲音嘶啞,“她那是在利用你的愧疚,玩弄你的感情!她和她那情夫,早就設好了圈套等著你鑽!那碗茶定然有問題!你如今泥足深陷,還要一意孤行,是要氣死我才甘心嗎?!”

“師傅!您太固執了!太不近人情了!”白柳青口不擇言地喊道,“您根本不懂我對婉孃的感情!您就是見不得我高興!見不得我成家!”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刺中了趙木匠的心。他養育白柳青多年,亦師亦父,傾注了全部心血,何曾有過半點私心?如今卻被徒弟如此誤解,說他“見不得他高興”?

趙木匠身形晃了晃,臉色由鐵青轉為一種近乎絕望的灰敗。他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變得陌生的徒弟,眼中充滿了無儘的失望和心痛。他不再怒罵,隻是用一種極度疲憊而冰冷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好……好……好一個我不懂,我見不得你好……既如此,我也無話可說。”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指著白柳青的房間,厲聲道:“從現在起,你不準再踏出家門一步!也不準再去見那個女人!給我滾回房裡去,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說完,他不顧白柳青的掙紮和辯解,強拖著將他推進房間,“哐當”一聲從外麵鎖上了房門。

“師傅!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白柳青在房內用力拍打著門板,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

趙木匠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聽著裡麵傳來的哭喊和捶打聲,緩緩閉上眼睛,兩行老淚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院中,隻剩下壓抑的哭聲和令人窒息的寂靜,師徒之間,那曾經堅不可摧的情感紐帶,似乎在這一刻,出現了深深的、難以彌補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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