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奇聞錄 第5章 驟失倚靠,姐弟彷徨
翌日,已近午時。
冬日慘白的陽光透過破窗的縫隙,斜斜地照進屋內,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投下幾道斑駁的光柱。林耀祖才被窗外刺眼的陽光和腹中的饑餓感擾醒。他宿醉未消,頭痛欲裂,煩躁地揉著太陽穴,罵罵咧咧地披衣下床。
“死老婆子!睡死了嗎?日頭曬屁股了還不做飯!想餓死老子不成?”他一邊罵著,一邊趿拉著破鞋走出房間。
堂屋裡冷冷清清,灶房也沒有一絲煙火氣。這異常的寂靜讓他愣了一下,隨即更加惱怒,提高嗓門吼道:“老東西!都死哪兒去了?”
回應他的,隻有穿堂而過的冷風嗚嗚聲。
林耀祖皺著眉,在各個房間裡轉了一圈,確實不見父母蹤影。他心下奇怪,這兩個老家夥,平日這個時辰早已起來忙碌,今日莫非是病了,起不來了?他走到父母那間更加破敗的房門口,朝裡望了一眼,炕上被子疊得整齊,空無一人。
一種莫名的焦躁感湧上心頭。他快步走回堂屋,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屋子,最終落在了桌子中央那張顯眼的黃紙上。
他幾步上前,一把抓過黃紙。當他的目光接觸到那幾行熟悉的、卻寫得歪歪扭扭的字跡時,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隨即如同火山爆發般,變得扭曲而猙獰!
“跑了?他們竟敢跑了!”林耀祖發出不敢置信的咆哮,眼球上瞬間布滿了血絲,“留下這破屋和一屁股子債給我們?!兩個老不死的!老畜生!”
暴怒之下,他將手中的信紙撕得粉碎,用力拋向空中,紙屑如同蒼白的雪花般紛紛揚揚落下。他還不解氣,瘋狂地踹打著身旁本就搖搖欲墜的桌椅,木屑四濺,破敗的堂屋被他砸得一片狼藉。
這邊的巨大動靜,早已驚醒了另一間房裡的林秀英。她昨夜也是輾轉難眠,心中忐忑,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此刻被弟弟的怒吼和打砸聲驚醒,她嚇得心臟怦怦直跳,連忙披上衣服,怯生生地開門出來檢視。
一出門,便看到如同瘋魔般的弟弟和滿地的碎紙屑與木屑。
“弟……弟弟……”林秀英聲音發顫,帶著恐懼,“發生什麼事了?爹孃呢?”
“爹孃?”林耀祖猛地回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她,那眼神如同要吃人一般,“他們跑了!卷著錢跑了!把我們丟下等死!”
“跑……跑了?”林秀英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渾身發軟,幾乎站立不住。她踉蹌著扶住門框,才沒有癱倒在地。過去十八年賴以生存的支柱,在這一刻轟然倒塌,巨大的恐懼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感覺呼吸困難,天地都在旋轉。
“怎麼活?”林耀祖根本不管姐姐的狀態,惡狠狠地逼近她,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她臉上,“都是你沒用!你要是能掙點錢,爹孃能跑嗎?我不管,這破房子還能賣幾個錢,老子拿去翻本!等老子贏了錢,看他們後不後悔!”
說罷,他不再理會失魂落魄的姐姐,像一頭瘋狗般開始在家裡翻箱倒櫃,尋找可能藏著的房契地契,或者其他任何值錢的東西。
林秀英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弟弟瘋狂翻找的背影,聽著他粗重的喘息和咒罵,再環顧這個冰冷、破敗、空空如也的家,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無助攫住了她。爹孃一走,這個家就徹底散了,她就像失去了大樹依靠的藤蔓,暴露在風雨中,無所依憑。過去那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真的一去不複返了。往後,她該怎麼辦?
林耀祖最終在父母房間炕蓆下的一個隱蔽角落裡,找到了用油布包好的房契。他臉上露出狂喜之色,拿著房契,看也沒看姐姐一眼,便衝出了家門。
幾天後,林耀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真的將那幢遮風避雨、傳承了幾代的林家祖屋,低價賣給了一個外鄉人。他拿著那賣房子得來的、沉甸甸的銀子,眼中閃爍著貪婪與瘋狂的光芒,頭也不回地紮進了鎮上的賭場,妄想著憑借這筆“本錢”一夜暴富,揚眉吐氣。
然而,賭場哪裡是講道理的地方?沒過幾日,那筆賣房子的錢,便又如泥牛入海,被他輸了個一乾二淨。這次,賭場的打手可沒再客氣,將他狠狠揍了一頓,像扔死狗一樣扔出了賭場大門。林耀祖躺在冰冷的街道上,渾身疼痛,身無分文,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他掙紮著爬起來,抹去嘴角的血沫,眼中充滿了更深的怨恨與不甘,最終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鎮子的陰影裡,不知所蹤。
而林家祖屋這邊,新的房主很快前來接收房屋。同時,之前被林耀祖欠下賭債的債主們,以及一些聽聞林家變故也想來分一杯羹的地痞無賴,也紛紛找上門來。
可憐的林秀英,一個人守著這空空如也、即將易主的房子,麵對這群凶神惡煞、吵吵嚷嚷的陌生人,她何曾經曆過這等陣仗?隻嚇得渾身發抖,麵無血色,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林耀祖呢?讓他滾出來還錢!”
“這房子已經賣了,錢呢?”
“小娘子,你弟弟欠的錢,你這當姐姐的,是不是該替他還啊?”
汙言穢語,恐嚇威脅,如同冰雹般砸向她。
她無處可躲,也無理可辯。最終,在那新房主冷漠的目光和債主們不耐煩的驅趕下,林秀英被粗暴地推出了那個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門。她甚至沒能帶走幾件像樣的衣物,隻抱著一個隨手抓起的、裝著幾件舊衣服的小包袱,如同喪家之犬,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林家村。
回頭望去,那熟悉的村莊漸漸模糊,那個曾經被稱為“家”的地方,已經徹底與她無關。前路茫茫,天地之大,她卻不知該往何處去。寒風卷著枯葉打在她單薄的身上,刺骨的冰冷,卻遠不及她心中的絕望與淒涼。命運的殘酷,第一次如此**裸、毫不留情地展現在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