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慮爛掖dTgl魏托 001
當溫以棠決定放棄攻略者身份,留在紀聿城身邊時。
作為代價,係統給了她一個懲罰——
如果紀聿城永遠愛她,她就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但當紀聿城不再愛她的時候,她就會被徹底抹殺。
溫以棠相信了紀聿城一輩子隻愛自己的承諾,決然留下。
直到婚後第5年,她看到了憑空出現的死亡倒計時。
……
【檢測到宿主已無法在此世界生存!】
【懲罰生效!3天後將正式抹殺宿主!】
時隔五年,係統機械音重新響徹在溫以棠的耳畔。
她拿著蛋糕裱花袋的手一瞬僵住。
第一反應是,係統出錯了嗎?
可係統的倒計時卻明晃晃顯示在空氣上方。
【死亡倒計時:2天23小時50分鐘33秒】
秒點還在不停往下降。
溫以棠的手不覺攥緊,奶油也滴落下來。
她擦拭乾淨,下意識拿出手機給紀聿城打電話。
第1通無人接聽,她就打第2通、第3通……
直到她打到第10通電話,那頭終於接了。
隨之而來,是紀聿城不耐煩的語氣:“你要是閒得慌就出去找個班上,我在開會你打這麼多電話,是在催命嗎?”
溫以棠心口一緊,她看向係統麵板的倒計時。
可不就是催命嗎?
但她還是溫聲細語問他:“你今晚什麼時候回家?我今天買了你最愛的海鮮。”
回應她的,是紀聿城漠然的態度:“我說了這段時間我很忙,晚上你自己早點休息。”
溫以棠心口像是堵了黃連泛苦。
她忍不住問:“紀聿城,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話未說完,紀聿城已經急匆匆結束通話了電話。
電話裡‘嘟嘟嘟’的忙音,和她手下蛋糕上‘五週年紀念日快樂’的字樣,彷彿都在嘲諷她的白費力。
這時,係統的機械音再度響徹在溫以棠的腦海——
【宿主,認清現實吧,他已經不愛你了。】
這段時間她不敢直麵的問題,就這麼被係統毫不留情戳破。
苦澀自心底深處湧上來。
溫以棠紅著眼,卻執著繼續做完整個蛋糕。
“他會回來的。”
她喃喃自語著,分不清是騙自己還是騙係統。
她做好了蛋糕,準備了豐盛的海鮮,佈置好客廳,爬著梯子獨自粘好五週年紀念日的橫幅。
一切準備就緒,是晚上八點鐘了。
她坐在餐桌前等著紀聿城回家。
從八點等到十二點。
溫以棠沒有等到紀聿城,等到的是匿名發到她郵箱的視訊。
視訊裡,是紀聿城戴著跟她的婚戒,卻在瘋狂占有另一個女人。
情到濃處時,視訊裡的女人問他:“紀總,您更喜歡我還是紀太太?”
回應她的,是紀聿城狠狠撞擊後的悶哼。
紀聿城輕飄飄的一聲悶哼,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刺入溫以棠的心臟。
一抹血腥味直衝喉嚨。
溫以棠猛地衝向洗手間,鮮紅的血跡占據了洗手檯,刺目錐心。
她看著血跡一愣,可手機裡曖昧的聲音還在不斷傳來,溫以棠隻能慌亂地照例點選了刪除。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視訊了。
曾經她以為隻要自己刪除了,裝看不見就可以繼續和紀聿城過下去。
可現在看著眼前明晃晃的係統倒計時,她明白自己裝不下去了。
溫以棠盯著那灘血跡許久,隨後拿起手機拍下照片,給紀聿城發去了訊息。
【紀聿城,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死了。】
訊息發出去不到半小時,玄關就傳來震天的響動。
紀聿城回來的急,到家時還喘著粗氣。
然而在看見溫以棠人好端端的坐在沙發上時,他的眉頭擰起:“怎麼回事?你身體怎麼了?我帶你去醫院。”
說著他伸手要來探她的額頭。
溫以棠聽到這話回過神,她勾起笑。
“騙你的,那是我故意用紅酒撒的,不然你怎麼會回來?”
紀聿城臉色鐵青,聲音頓時陰沉下來。
“你簡直不可理喻。”
溫以棠抿著唇,不再開口。
紀聿城對她這幅模樣有些厭煩。
剛開始他確實會感到有些愧疚和心虛,但時間一長,溫以棠的所有都讓他感到枯燥無味。
連這幅以前最是心疼的委屈模樣也讓他感到無言的壓力。
他轉頭就想走,卻在看見牆上半掉不掉的橫幅時停下了腳步。
橫幅上的5週年三個字讓他恍然一震,語氣緩和下來。
“今天……是我們結婚5週年紀念日?”
溫以棠站起身,走到僅靠最後一點膠水死死貼在牆上沒掉下來的橫幅旁,一把將它扯下來。
這橫幅就像他們5年的婚姻一樣,隻靠著自己苦苦支撐,維持這最後一點沒必要的虛假繁榮。
太難看了。
她看向牆上的時鐘,糾正:“是昨天。”
紀聿城愣了一下,還是開口:“是我工作太忙忘了,回頭給你補一個禮物。”
溫以棠湊到他身邊,聞見了滿身的酒味和有些刺鼻的香水味。
她扯起一抹笑:“是啊,你確實太忙了。”
紀聿城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皺眉道:“我工作應酬喝點酒不是很正常?你整天疑神疑鬼些什麼?”
“溫以棠,你照照鏡子吧!你現在簡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怨婦!”
溫以棠以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但紀聿城的話又在上麵狠狠剜了一道去。
紀聿城如今是紀家掌權人,隻有彆人忌憚他的份,誰有能耐讓他喝不想喝的酒?
但她也懶得再戳破,懶得跟他爭了。
總是這樣,這一年以來,他們兩個隻要說上兩句話,最後必然是以爭吵結束。
她抬頭看向空中。
【死亡倒計時:2天11小時47分鐘53秒】
其實現在誰對誰錯,已經沒意義了。
溫以棠的態度難得軟了下來,低聲開口。
“聿城,我隻是想讓你留下來陪陪我,這也不行嗎?”
紀聿城見溫以棠溫軟的模樣,心下驟然一軟。
他的腳到底還是沒能邁出家門。
躺在床上,溫以棠蜷在紀聿城懷裡。
她下意識貪戀著他懷裡的暖意。
紀聿城伸出手將她抱住,可眉頭不自覺皺起:“你怎麼這麼瘦?”
男人隻有抱過彆的女人,才會有對比。
溫以棠記起那個視訊裡女人姣好的身材,知道他是嫌她身材枯瘦,食之無味。
她喉頭一哽,還是低聲回答:“前幾天胃痛,吃得少了些。”
紀聿城語氣一沉:“怎麼又胃痛了?以前我不是都給你調理好了嗎?”
溫以棠默了片刻,輕聲道:“你已經很久沒有給我做藥膳了。”
剛結婚那會兒。
紀聿城把她當公主似的捧著,她胃痛,他就去學了不少藥膳,親自熬煮給她調理身體。
可後來他漸漸膩了,對溫以棠不再上心,這藥膳也沒再做。
紀聿城自然也想到了這事,對溫以棠提醒自己對她的忽視有些不滿。
他臉色沉了下來,語氣發冷:“家裡有止疼藥,胃不舒服就吃點,不用在我麵前裝矯情。”
溫以棠點了點頭,沒有半點生氣:“我知道,我沒有其他意思。”
溫以棠難得的乖順,讓紀聿城心裡生出異樣。
他眼神一暗,手開始在溫以棠的身體上遊走。
察覺到紀聿城的動作時,溫以棠身體一僵,下意識有些抗拒。
她抓住他的手:“我今天不太舒服,下次吧。”
紀聿城剛升起的慾火因為溫以棠的拒絕被立馬撲滅。
他停下動作,環過溫以棠的腰身按在懷裡,低聲哄:“睡吧。”
溫以棠眼眶有些發熱,她忽地開口。
“紀聿城,你還記得你欠我一場蜜月旅行嗎?現在就出發。”
紀聿城身形一怔,擰起眉頭“這麼晚了,下次吧。”
可這次,溫以棠卻異常堅持。
“你每次都說等下次,我不想再等了。”
紀聿城臉色冷下來,他想讓溫以棠不要得寸進尺,但對上溫以棠悲傷的目光時,拒絕的話卻突然哽在了喉嚨裡。
就好像他這次不答應,以後就永遠沒機會了似的。
最終,他歎口氣點頭:“好。”
溫以棠心滿意足,可係統的電流聲卻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宿主,他心都不在你身上了,你留得住他的人又有什麼用?】
溫以棠一僵,又好像什麼都沒聽到,麵色如常。
在溫以棠的堅持下,二人連夜出發。
到達北海時已經是隔天中午。
進了酒店,溫以棠就拿著手機,調出早就收藏好的視訊舉到紀聿城眼前。
“聽說這裡很多人來辦婚禮,我們也辦一場吧。”
紀聿城擰眉:“婚禮我們早就辦過了,怎麼又要辦?”
他心裡莫名有些不安。
溫以棠說的話、做的事都奇怪得很。
可溫以棠卻隻是摟著他,露出蒼白的笑:“重溫舊情,不可以嗎?”
紀聿城眼神沉下來,到底還是點頭答應:“你想辦就辦。”
說完,他便讓她去安排行程,自顧自捧著電腦去陽台要先處理公事。
溫以棠也不急,她獨自找好當地的婚慶公司,做了簡單的規劃。
一切都預定好後,溫以棠想去告訴紀聿城。
可到陽台門口,她卻看見紀聿城正在打電話,語氣溫柔又寵溺。
“你乖一點,我下次陪你!”
“她臨時起意要來海邊,我也沒辦法,你看看有什麼喜歡的東西,當我給你賠罪好不好。”
溫以棠鼻子一酸。
她有多久沒有聽到紀聿城這樣哄自己了?
可她卻也清楚。
電話那頭的女人可以肆無忌憚的撒嬌讓紀聿城哄她,自己這樣卻隻會平白招他厭煩。
紀聿城掛了電話轉身後才注意到不知在身後站了多久的溫以棠,有些愕然。
溫以棠啞聲開口:“你在跟誰打電話?”
紀聿城眉頭一瞬皺起,語氣下意識煩躁起來。
“你臨時起意非要我陪你來旅行,工作上的事我難道不用處理嗎?”
溫以棠心口一哽。
半晌,她才勉強扯出笑:“我沒說不讓你處理,我隻是想告訴你,婚禮預定好了。”
紀聿城神色依舊漠然。
“好,那你自己先逛逛,我還要處理工作。”
隨後,他關上了陽台門,背對著她工作。
溫以棠就這麼坐在沙發上,隔著透明的玻璃門,靜靜看著他的背影。
時間漸漸流逝。
溫以棠看了自己的倒計時麵板,整整5個小時34分鐘21秒。
他沒有回過一次頭。
溫以棠在這一刻忽地意識到,係統確實沒有出錯。
紀聿城好像,是真的不愛她了。
傍晚,海邊婚禮現場。
溫以棠和紀聿城身著喜服,在眾多當地居民的見證下重新一步步走到宣誓台。
透過頭紗,她通紅的雙眸緊緊盯著麵前的男人。
“紀聿城,你還記得你當初說過的話嗎?”
或許是被熟悉氛圍帶動,紀聿城也記起了當初婚禮的心情。
他點頭,重複了一遍當初的誓言。
“當然記得,我紀聿城愛溫以棠,日日年年,永遠不變。”
溫以棠問:“若有違誓呢?”
紀聿城鄭重回答:“若有違誓,我將永遠失去你,這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他的聲音透過話筒,響徹全場。
也重重的砸在溫以棠心上。
溫以棠不想哭的,可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流。
是啊,紀聿城當初立過誓的。
所以現在他也要應誓了。
紀聿城一愣。
他其實很少見溫以棠哭,哪怕後麵因為外麵有人冷落了她的時候也不曾哭得這麼傷心過。
一時間,他的心軟成了一湖水。
“又不是第一次結婚了,哭什麼?”
紀聿城無奈抬手要去給她擦拭眼淚。
可在這時,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突兀打斷了二人。
“紀總!”
大門處站著一個麵容精緻的女人。
溫以棠瞳孔一震,這個女人她曾無數次在手機螢幕裡看到過。
正是溫以棠郵箱裡接連不斷收到的視訊裡的女主角。
溫以棠知道她的名字——林惜顏。
是紀聿城表麵上新招的秘書。
而紀聿城看到門口女人的一瞬間,臉色一僵。
隨即他大步下台,不顧周圍賓客的目光,將人拉出了禮堂。
從頭至尾,紀聿城沒有給過溫以棠任何解釋。
周遭人看向溫以棠的眼神多了些同情。
溫以棠勉強支撐著結束了婚禮,獨自朝著紀聿城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即將靠近時,係統提醒她。
【宿主,建議您不要去。】
溫以棠沒有聽,還是咬牙緊跟上去。
剛靠近正在談話的二人,她就聽到林惜顏委屈中帶著期待的聲音。
“彆生氣嘛,我有好訊息要告訴你,我懷孕了!”
氣氛在這話瞬時冷凝。
溫以棠僵在原地,腦中嗡鳴作響。
可下一刻,她聽見前方的紀聿城的聲音冷如寒冰。
“我會給你一筆錢,打掉它。”
“另外,我說過我的底線就是我太太,你過界了,以後彆出現在我麵前。”
這反應顯然不在林惜顏的預料,她愣住。
“為什麼……你明明說過喜歡我!”
話音未落,紀聿城看著她的眼神已如同在審視一個毫無生命的擺件。
“擺清自己的位置,要不是你長得有幾分像她,你以為我會多看你一眼嗎?”
林惜顏身子一顫,收了聲。
轉角處的溫以棠卻覺得可笑。
她這才知道,原來紀聿城找的情人,是自己的替代品。
可明明她還好好待在紀聿城身邊,他為什麼還要去找彆人呢?
說來說去就是膩了而已。
等林惜顏離開後,紀聿城才轉身回來。
看到溫以棠的一瞬間,他眼底閃過慌亂。
“棠棠,她是因為公司有急事才……”
紀聿城話音未落,在觸及到溫以棠哀慼的瞳孔時怔怔住了嘴。
溫以棠注視著他,嗓音沙啞:“紀聿城,不要騙我。”
紀聿城沉默了一瞬,還是將她擁入懷裡:“我沒騙你……”
溫以棠閉了閉眼,像以前的每一次,將紀聿城拙劣的藉口照單全收。
“紀聿城,我隻要你好好陪我過完答應我的這兩天。”
紀聿城鬆了口氣:“好。”
回到房間後,紀聿城將溫以棠抱得格外緊。
他的吻也一點點落在她的雙唇,流連至脖頸往下……
紀聿城對她的身體熟悉瞭解,輕而易舉便足以讓她情動。
這是兩人之間許久沒有過的親密生活。
紀聿城的動作算不得輕柔。
溫以棠忍不住擰著眉懇求:“聿城……輕點……”
可紀聿城動作一頓,卻是輕笑了一聲:“你以前也沒這麼嬌弱,裝什麼?”
隨之而來的,是比剛剛更為猛烈的狂風驟雨。
溫以棠將自己的臉悶在枕頭裡,將所有痛意埋在心裡,任眼淚無聲流淌。
她的身體早就大不如從前了。
她在這個世界靠他的愛存在,隻有紀聿城愛她,她身體才會健康。
如今紀聿城的愛越來越少,甚至不夠她苟延殘喘著陪他,她還怎麼好呢?
結束後,紀聿城摟著溫以棠開口。
“以後還是得多吃點,你瘦得都硌人了。”
他的眉頭皺成了川字,看來他對這場情事並不滿意。
溫以棠點點頭:“好。”
她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卻讓紀聿城不爽:“又是這副樣子,你到底有什麼不開心的?紀太太,是我沒伺候好你嗎?”
溫以棠心口一哽:“我不是這個意思。”
紀聿城沒耐心多聽,直接掀開被子下床:“我出去抽根煙,你早點睡吧。”
說完,他大步離開了房間。
溫以棠難以入眠,也很快出了門。
她想去找紀聿城,可偌大的海邊沙灘,她找不到他。
走得累了,溫以棠坐在沙灘椅上休息,沒想到卻遇到一名年輕男人搭訕。
她笑笑拒絕:“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歡的型別。”
那男人卻並未放棄,挑眉一笑:“那你能告訴我你喜歡什麼型別嗎?我往你喜歡的方向改改。”
男人明亮的雙眸,讓溫以棠恍惚間竟看出了幾分紀聿城從前的模樣。
她忍不住揚起唇角,可旋即,紀聿城的聲音便從身後響起。
“她有老公了。”
紀聿城一把拽過溫以棠的手,不顧那男生尷尬的臉色,直接將人拉著離開。
他在生氣。
溫以棠想解釋:“紀聿城……”
然而紀聿城沒給她這個機會,回到房間後直接將她摔在沙發上,欺身而上。
他捏住溫以棠的下頜,神色冰冷至極。
“在我麵前就是一副死人樣,對著彆的男人你倒是笑得開心。”
“溫以棠,你怎麼這麼賤,是我昨天晚上還沒滿足你嗎?”
紀聿城眼神發狠,伸手就要扯下溫以棠的外裙。
“不要!你放開我!”
溫以棠掙紮得厲害,她不想在這種不清不楚的情況下被紀聿城用於泄憤。
恐慌與屈辱讓她用儘全身力氣去抵抗紀聿城的動作,卻如同蚍蜉撼樹,起不到絲毫作用。
終於,她再壓不住內心的絕望,停下掙紮,崩潰的哭出聲來。
“紀聿城,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
溫以棠的哭聲如同當頭給了紀聿城一棒。
紀聿城動作一僵,先前他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如今才反應過來自己對溫以棠做了什麼。
他慌忙抱住溫以棠,不住的安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溫以棠堆積如海的情緒找到一個破口,怎麼都止不住。
她不停推拒著紀聿城的肩膀,一邊罵一邊哭。
“紀聿城,你個王八蛋,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溫以棠每罵一句,紀聿城的心就被揪著疼一下,隻能把她抱得更緊,低聲撫慰。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不知過了多久,溫以棠生生哭到力竭,隻能蜷在紀聿城懷裡喘氣。
紀聿城始終維持著抱著她的姿勢,見她差不多平息下來,俯頭親了親她的發頂。
他嗓音發啞:“彆生氣了。”
這天晚上,紀聿城一直抱著她入睡。
這樣的親密在溫以棠和紀聿城這一年之間極少見到的。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好像一切都沒變過。
可空中的死亡倒計時明晃晃提醒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死亡倒計時:1天23小時39分37秒】
早餐是紀聿城特意為她做的藥膳粥。
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紀聿城端到她麵前,語氣卻發沉:“藥膳我重新給你做了,以後少拿這事來矯情。”
溫以棠苦澀一笑:“知道了。”
她拿起瓷勺,往嘴裡放。
但才剛喝了一口,溫以棠就捂著嘴衝到衛生間吐得死去活來。
到最後吐無可吐,隻剩下苦澀的膽汁。
紀聿城臉色一瞬黑沉:“溫以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追著到衛生間門口,他的話音也戛然而止。
因為紀聿城看見了她佝僂在洗手檯時,那瘦得驚人的身軀。
他有些心疼。
“你怎麼這麼瘦了,吃點東西都吐,回去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溫以棠揚起一個虛弱的笑,輕聲開口。
“我不喜歡去醫院。”
紀聿城拍了拍溫以棠的背脊,難得耐著性子:“有我呢,你怕什麼?”
她沒力氣再爭辯,隻說:“以後再去吧。”
反正,她也已經沒有以後了。
紀聿城擰起眉,還想說什麼。
手機鈴聲卻在這刻猝然響起——
“紀總,趕緊來趟醫院,你媽病了!”
事態緊急,他們隻能打斷旅行計劃。
回去的路上,紀聿城自覺沒能完成給溫以棠的承諾,輕聲安慰。
“算我欠你的,下次加倍陪你,好不好。”
溫以棠搖搖頭:“沒關係,長輩身體為重。”
她其實要的不是這場旅行,隻是想要他在身邊罷了。
可兩人誰都沒想到。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醫院後,躺在病床上的人卻不是紀母,而是林惜顏。
紀母安然無恙的坐在林惜顏身邊,含笑和林惜顏聊著天。
看到趕來的二人,當著紀聿城的麵,紀母直接將離婚協議遞到溫以棠麵前。
她看著溫以棠的目光帶著嫌惡,語氣輕蔑。
“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占著紀太太的身份這麼久,也該讓位了。”
“溫以棠,你生不出孩子,自然有人能生。”
溫以棠臉色倏地白了下來。
而在她身旁,紀聿城麵色陰沉的能滴下水來,轉眼看向病床上的林惜顏。
“林惜顏,我警告過你,不要自作聰明。”
林惜顏眼底泛起淚花,端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聿城,我隻是捨不得我們的孩子……”
紀聿城卻直接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書,一把撕了乾淨扔進了垃圾桶。
“我說過了,是我自己不想要孩子,不關她的事。”
他不顧身後紀母氣急的叫喊,拉過麵色蒼白如紙的溫以棠出了病房。
紀聿城帶著溫以棠到了處僻靜地方。
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和滿是悲意的瞳孔,紀聿城向來冷靜的臉龐上帶了些慌張。
“棠棠,那個孩子隻是一個意外,我……”
溫以棠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卻忽地扯出一抹無力的笑:“如果不是這次,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和其他女人有了一個孩子對嗎?”
紀聿城臉色一僵,沉默了下來。
溫以棠的眼眶泛了紅,事情都已經鬨到了紀母麵前,她又怎麼還能裝不知情,自欺欺人?
她啞聲開口:“紀聿城,你媽說得對,我不該占著紀太太的位置,我們離婚吧。”
紀聿城眉頭卻在一瞬皺起。
他目光沉沉看著她,語氣也冷了下來。
“棠棠,你相信我,我這輩子隻會有你一個女人,我會解決好的。”
說完,他直接將她塞進車裡,讓司機送她回了家。
“看好太太,彆讓她出門。”
直到晚上,紀聿城纔回來。
他臉色疲憊,見到溫以棠時卻一瞬綻放出笑意。
他抱著她,將頭埋進她脖頸低聲道:“沒事了,棠棠,我們還可以跟以前一樣了。”
溫以棠任由他抱著,並不出聲。
隻有她知道,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偌大的死亡倒計時還在上空浮現著。
【1天16個小時32秒】
這是她和他能待在一起的最後時限了。
見她不說話,紀聿城更是鄭重承諾。
“棠棠,我已經解決好了,我媽不會逼你離婚,我也不會再見林惜顏。”
“你放心,任何人都沒辦法分開我們。”
溫以棠一愣,沒有回複。
怎麼會呢?
單單是紀聿城不夠愛她這點,就足以讓他們兩個分開了。
可半晌後,她還是將頭埋在他胸口,任由淚水沾濕他的衣物。
“你要是騙我,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紀聿城聲音堅定:“不騙你。”
可溫以棠的心卻好像被一隻手攥緊了般喘不過氣來。
紀聿城不知道,這一個下午,溫以棠雖然不能出門,卻早透過係統投放的畫麵知曉了他所有的行程。
她清楚知道,他口中所說的‘解決好了’是指,他堅決不同意離婚,但答應紀母留下林惜顏肚子裡的孩子。
她更清晰看見,這兩天他都在陪著林惜顏在醫院做孕檢。
但她什麼都沒有多問,隻是依偎在他懷裡:“明天陪我一整天好不好?”
紀聿城鬆了口氣,將她摟入懷裡:“好。”
這天晚上,紀聿城大概是真的累極了,很快就陷入了熟睡。
而溫以棠躺在他身旁借著夜燈,目光一寸一寸從紀聿城臉上移過。
她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看過他了。
結婚第一年,紀聿城恨不得時刻跟她黏在一起。
可後來,他漸漸夜不歸宿,她連見他一麵似乎都要提前預約……
溫以棠抬手要去觸碰紀聿城的臉龐,抬頭時卻看到了空中的死亡倒計時。
【死亡倒計時:23小時54分47秒。】
她的手一滯,蜷了蜷又收了回去。
腦海裡的電流聲適時的提醒。
【宿主,這是你最後一天了。】
紀聿城醒來後。
溫以棠已經在廚房忙活了。
紀聿城擰了擰眉:“想吃什麼讓人送來就是了,怎麼這麼早就起來?”
溫以棠搖搖頭:“今天我想給你做一頓飯。”
她笑得溫柔,如同初見那般。
紀聿城一時有些愣神。
他們這兩年吵了太多架,她總是一副讓他窒息的怨婦臉。
現在經曆林惜顏這事,她倒是變了。
看來,適當的危機感確實能夠催化他們兩個的婚姻。
紀聿城第一次覺得,林惜顏出現在棠棠麵前,也不算是件蠢事了。
他愉悅點頭答應:“好,好久沒有嘗過棠棠的廚藝,我等著。”
溫以棠隻是笑著將他推出了廚房。
他不會知道,今天是她最後一次為他下廚了。
兩個小時後,溫以棠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午餐。
可端上桌,紀聿城正要下筷,電話鈴聲猝然響起。
他看了眼來電,臉色微變放下筷子走到外麵接起。
溫以棠聽不見他說了什麼。
係統卻看在她即將被抹殺的份上,告知了她答案。
【林惜顏肚子不舒服,想喊他去陪她。】
【宿主,你猜他會選你還是選她呢?】
溫以棠臉色泛白。
恰好在此時紀聿城急匆匆出了房門。
“棠棠,我公司有點急事要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他的謊言,滴水不漏。
溫以棠拉住要出門的紀聿城:“你說過要陪我的。”
她眼裡的情緒讓紀聿城心裡湧上莫名的慌張。
可他沉默片刻,還是甩開了她的手:“我說了很快就回來,你在家等我。”
溫以棠含淚,聲音哽咽起來。
“今晚,你還能回來嗎?”
這句話溢位的情感太重,讓紀聿城有些不安。
但他強壓下心慌,隨意點了點頭:“當然。”
隨後,他大步走出了家門。
溫以棠就這麼站在原地,等著他回來。
在她的倒計時隻剩5小時22分12秒的時候,門口傳來了動靜。
可回來的人,不是紀聿城,而是紀母。
這次不用係統,紀母就將手機裡的照片遞到溫以棠眼前。
照片上,紀聿城抱著林惜顏,眼裡的疼惜和珍視深深刺在溫以棠的眼裡。
“你也看見了,聿城對惜顏不是沒感情,看她受傷就親自照顧——”
說著,紀母又將一張卡遞到溫以棠麵前:“我知道你要什麼,這裡麵有一千萬,隻要你簽了離婚協議,裡麵的錢足夠你……”
話未說完,溫以棠推開遞到麵前的銀行卡:“我不需要錢。”
紀母正想發作,卻看見溫以棠毫不猶豫拿起筆在檔案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見溫以棠配合,紀母纔拿著離婚協議書滿意離開。
房間中再次安靜下來,溫以棠看著空中顯示僅剩四個小時的死亡倒計時。
她將餐桌上的飯菜熱了一遍。
又拿出紙筆,開始寫遺書。
真正到了臨死前,溫以棠的心情反而平和下來。
寫完遺書,倒計時隻剩下了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裡,溫以棠什麼都沒做,隻是坐在沙發上等待。
不知是在等待死亡,還是在等紀聿城回家。
直到係統的電流聲在腦海中響起。
【懲罰生效,正在啟動抹殺程式】
【抹殺開始!】
痛意在慢慢從溫以棠骨縫裡透出來的,然後越來越濃烈。
血管裡奔湧的好像不再是血液,而是無數尖銳的玻璃渣。
溫以棠支撐不住身體,跌下了沙發,承受著近乎淩遲的痛苦直到死亡倒計時最後一秒。
【倒計時:10、9、8……】
溫以棠喉嚨中嗆咳出一大團血液,痛意撕裂著她的五臟六腑。
意識消散之前,溫以棠看見了餐桌上再次冷掉的飯菜。
好可惜。
她還是沒能等到紀聿城回來,和他最後吃一頓飯。
【3、2、1!】
【抹殺宿主成功!】
……
隔天早上,紀聿城才帶著一身疲倦回到了家。
推開家門,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冷下來的飯菜。
他心口莫名一緊。
再轉眼,卻看見溫以棠睡在沙發邊的地毯上。
紀聿城眉頭緊擰,走過去。
“身體不好還睡在地上?非要故意這麼做是想讓我心疼嗎?”
但地上的人沒有任何動靜,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
紀聿城心裡突然湧起劇烈的恐慌。
“棠棠,起來了。”
他蹲下身想去抱她,可剛觸碰,她身體的異常冰冷就竄入他的指尖。
紀聿城低頭將她身體往後一扯,心跳仿若停滯。
隻見暗紅色的鮮血,糊滿了溫以棠慘白的半張臉……
紀聿城的指尖觸碰到溫以棠手腕的一瞬間,被刺骨的冰涼激得渾身一顫。
他猛地將人從地上撈進懷裡,雙臂死死環住溫以棠的身體,彷彿這樣就能將自己的體溫渡過去。
“棠棠,彆開玩笑了……醒醒!”
紀聿城聲音發啞,手指痙攣般抓著溫以棠背後的衣服。
懷中人毫無反應,頭顱無力的垂向一側,暗紅的血痂凝在蒼白的唇角,像一記重錘砸進他的腦中。
紀聿城顫著手掏出手機按下急救電話,平日沉穩的聲線已經帶上了哭腔。
“我的妻子暈倒了,嘴邊都是血!快來——”
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呼嘯而至,醫護人員將溫以棠送上擔架抬進了車廂。
紀聿城跪在擔架旁,攥著溫以棠的手貼在臉上,機械性的低聲喃喃著。
“溫度太低了對不對?你平時最怕冷了,我給你暖暖。”
隨行醫護人員欲言又止的瞥了一眼心電監護儀上筆直的綠線,默默拉上了隔離簾。
到醫院後,搶救室的燈亮起又熄滅,不過短短15分鐘。
“紀先生,患者死於心臟急性衰竭。”
醫生摘下手術口罩,避開他充血的眼睛。
“請節哀。”
“不可能!”
紀聿城突然暴起揪住醫生的領口,眼底猩紅一片。
“她昨天還好好的,你們再檢查一遍,她不會死的……”
醫生已經習慣了這種場景,輕輕抽出自己衣領,歎了口氣。
紀聿城跪在地上,心口撕扯著發疼,泣不成聲。
“她不會離開我的,她……”
手術室門被開啟,從裡麵推出一輛推床。
一片白布遮掩了屍體的麵容和身體,但紀聿城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溫以棠。
他撲上去死死抓住推床欄杆,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溫以棠,你起來呀,你不是說好等我回家嗎!”
一旁的護士開口勸阻。
“先生,您夫人現在要送去太平間,否則屍體不好儲存,麻煩您配合一下。”
紀聿城怔怔的鬆了手,慢慢的跟在推車後進了太平間。
推車人員看到紀聿城眼神空洞的跟著,心生憐憫,他轉身對紀聿城開口。
“紀先生,您有什麼想說的就都說出來吧,我在外麵等您。”
工作人員出去後,紀聿城怔怔的走到溫以棠屍體身邊,掌心顫抖卻輕柔的拂過溫以棠的發頂。
“你睜眼看看我……求你了,看我一眼……”
溫以棠隻是靜靜的躺在那裡,再也聽不到紀聿城的任何一句話了。
紀聿城蹲下身來,將身體蜷縮起來,喉間溢位破碎的嗚咽聲
“是我錯了……我不該去見林惜顏,不該騙你。”
紀聿城指甲幾乎要陷進掌心,哭聲混著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棠棠……棠棠……”
將近傍晚,紀聿城跌進家門,玄關的感應燈亮起。
餐桌上的湯表麵結著灰白的油膜,紀聿城機械地舀起一勺送進嘴裡。
腥苦的滋味在舌尖炸開,嗆得他弓腰劇烈咳嗽,湯匙“當啷”一聲摔碎在地上。
紀聿城不管不顧,捧著湯碗,將裡麵油膩膩的湯全都嚥了下去。
回到臥室後,紀聿城將自己埋進被子裡,感受著溫以棠留下的最後一絲氣息。
一轉頭,紀聿城看到了半掩著的抽屜。
他心有所感似的,走過去將抽屜拉開,看見了一封淡藍色的信封。
【致聿城】
娟秀的字跡刺得他瞳孔驟縮。
致聿城。
聿城,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原諒我的不告而彆。你也彆難過,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從不後悔留在你身邊,哪怕代價是死亡。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很幸福。
那時候你眼裡有光,光裡全是我。
你為我學藥膳,整夜守在砂鍋旁打盹;暴雨天繞半個城買我想吃的栗子糕,渾身濕透卻把紙袋護在懷裡……
這些瞬間,足夠我撐過無數個等你回家的深夜。
我早知道林惜顏的存在。
每次刪除她給我發來的視訊時都在想,若我能像她那樣鮮活明媚,或許你不會厭倦。
可我不願變成攀附你的菟絲花,更捨不得用愧疚拴住你。
聿城,你從來不是壞人,隻是不愛了而已。
最後這九天,謝謝你陪我演完這場美夢。
北海的婚禮、你煮的粥、抱著我說會愛我一輩子的樣子……
真好啊,彷彿我們從未走散。
聿城,彆為我的死愧疚,係統抹殺本就是我該受的懲罰。
係統總說我為你留在這裡太虧了,但隻要想到這個世界有你,我就永遠覺得值得。
我對你的不捨是真的,但是我不想成為你的負累。
如果沒有我的話,你會活得更加自由吧。
你有了其他愛的人,有孩子,有事業,再也不是我遇見你時的孤家寡人了。
我沒有了存在的意義,但是仍然希望你過得幸福。
願你平安長命,歲歲無憂。
——溫以棠
淚水暈開墨跡,紀聿城顫抖著將這封遺書死死按在心口的位置。
明明是自己最先開始愛上她,把她留下來的,怎麼就把她弄丟了呢。
他還記得婚禮結束那天晚上的場景。
她趴在自己身邊吃草莓蛋糕,朝自己小聲開口。
“紀聿城,其實我是另外一個世界來到這裡攻略你的。”
他當時隻是隨手擦去她鼻尖粘上的奶油,輕笑著回答。
“是嗎?那真是我的榮幸,謝謝派你來的人,讓我能遇見你。”
她有些臉紅,但還是正色道。
“是真的!你可得一直愛我,不然我會消失的,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紀聿城恍惚了一瞬,當時的他隻當這是溫以棠隨口說的玩笑話,沒有相信。
如今看來,自己纔是導致她死亡的凶手。
紀聿城雙眼無神,慢慢蜷縮在地上。
許久,地上的人發出一聲悲慟的嗚咽聲。
紀聿城就這麼抱著溫以棠的遺書在地上躺了一晚上。
第二天,紀聿城就去了寺廟。
竹筒跌出“鏡花水月終成空”的簽,沙彌合掌歎息,隻勸他不要過於執著。
紀聿城將簽子摔在地上,轉頭去了教堂。
神父神色悲憫,將手懸在他的頭頂:“你的執念隻會困住她。”
紀聿城又走遍道觀、占卜室、甚至用了能見鬼的民俗方子。
但找不到絲毫有關溫以棠的訊息。
紀聿城把自己關在臥室裡,溫以棠的氣息卻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消散。
直到一聲熟悉的訊息聲想起,紀聿城怔楞著拿起手機。
這個訊息鈴聲是溫以棠專屬的。
點進郵件,紀聿城看見了溫以棠早已設定的好定時傳送的視訊訊息。
開啟視訊,裡麵傳出的曖昧聲讓紀聿城一片臉色慘白。
他的手開始顫抖,內心是無儘的恐慌。
畫麵中,林惜顏衣衫不整的跨坐在自己腿上。
而他正閉著眼仰頭靠在沙發裡,任由她解開自己的襯衫紐扣。
這樣的視訊數不勝數,最早甚至能追溯到一年前他第一次和林惜顏糾纏時。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紀聿城的聲音嘶啞得可怕,眼底是無邊的痛意。
明明是自己立了誓要永遠愛她,但傷她最深的也是自己。
一小時後,林惜顏的病房門被一腳踹開。
她見紀聿城麵色陰鷙的逼近,慌忙放下手機強笑。
“聿城,你怎麼突然……”
紀聿城將一部手機砸在她身上,居高臨下的盯著她,眼底一片猩紅。
“解釋。”
林惜顏撿起手機——全是溫以棠郵箱裡自己發給她視訊檔案的記錄。
她臉色煞白但故作鎮定,解釋蒼白無力。
“這些、這些不是我發的……”
紀聿城掐住她的脖子按在病床上,手背青筋暴起。
“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鬨到她麵前,你就是這麼做的?”
林惜顏呼吸困難,指節拚命的拉扯著紀聿城的手腕。
“紀聿城!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孩子!紀太太一直叮囑我一定要生下他……”
“孩子?”
紀聿城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手指驟然收緊。
“你以為我在乎那種東西?”
林惜顏涕淚橫流,雙腿胡亂踢蹬。
“那是你的親身骨肉!”
紀聿城猛地鬆手,任由她癱在床上劇烈嗆咳。
他捏住她的下巴冷笑。
“聽好了,就算你生下來,我也會親手掐死他。”
林惜顏渾身發顫,不住的往後縮。
“瘋子……你簡直瘋了!”
紀聿城嗤笑一聲,抓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插進她耳側的牆壁,刀刃貼著耳垂。
“背著我把事情鬨到棠棠麵前,你知道我的手段。”
砰!門被重重甩上,林惜顏盯著沒入牆壁的水果刀,終於崩潰哭出聲。
紀聿城跌跌撞撞回到家。
玄關感應燈亮起的刹那,他忽然僵在原地。
溫以棠正站在餐桌旁,低頭攪動著碗裡的湯。
暖黃的光暈打在她的發梢,彷彿從未離開過。
“棠棠……”
他踉蹌著撲過去,手臂卻穿過了溫以棠的身體。
幻影消散了。
他死死的攥住餐桌邊緣,指尖用力到泛白。
耳邊突然又響起溫以棠輕柔的聲音:“今晚,你能早點回來嗎?”
紀聿城跪坐在地上,捂住臉,指縫中溢位破碎的哽咽聲。
“好,我以後每天都早點回來陪你……”
這次,溫以棠的聲音沒再回答他。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紀聿城的理智拉了回來。
紀母穿進屋內,把離婚協議書拍在紀聿城麵前。
“溫以棠已經簽好字了,你趕緊也簽上娶了惜顏,孩子不能沒名沒分!”
紀聿城緩緩抬頭,忽然低聲笑起來。
“媽,你胡說什麼呢,棠棠不是還在這嗎?她怎麼會跟我離婚?”
紀母寒毛倒豎,倒退兩步。
“你魔怔了?那女人早死了!”
“死了?”
紀聿城盯著紀母身旁的空氣,忽然伸手牽住一片虛無。
“她不就在這嗎?”
一年後。
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照進總裁辦公室,紀聿城麵無表情的翻動著檔案。
辦公室外,一個老員工帶著新來不久的實習生熟悉工作。
實習生路過總裁辦公室後,低聲問身旁的老員工。
“老師,紀總到底有沒有結婚啊?他一直對外宣稱說有夫人,但是公司裡的人好像都沒人提起過紀夫人。”
老員工瞟了一眼總裁辦公室的方向,拉著實習生去了茶水間。
兩人縮排角落,老員工聲音壓得更低。
“這件事公司不讓說,但是我得告訴你,免得你出去亂問闖禍。”
“紀夫人一年前就病逝了,但紀總一直不肯承認,連夫人的葬禮都沒辦。”
他轉頭掃視了一圈四周,湊到實習生耳邊。
“聽說總裁家裡還留著夫人的所有東西,跟活人住著似的。”
實習生捂著嘴低呼一聲:“那紀總這種精神狀態,真的還能管理公司嗎?”
老員工聳了聳肩:“紀總其他地方都正常的很,就是這件事上比較奇怪。”
實習生又問:“我以前聽說一個叫林惜顏的懷了紀總的孩子,那個林惜顏是不是就是……”
老員工趕忙捂住他的嘴:“彆提這個人!”
“那女人在紀夫人死後不久就從樓梯上摔了,不僅流產,還成了癱瘓,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誰做的。那以後紀總一次都沒去看過,明顯是掰了。”
紀聿城路過茶水間,聽到裡麵傳出的竊竊私語,習以為常離開。
身後的員工看著紀聿城的背影,搖搖頭歎息。
“還是做總裁好,想什麼時候下班就什麼時候下班,從不加班。”
紀聿城家。
玄關處,兩雙拖鞋擺得整整齊齊,餐桌上瓷碗成對,連筷子都擺的一絲不苟。
紀聿城熟練的盛好兩碗湯,將其中一碗推到對麵。
“你最愛的山藥排骨湯。”
他舀起一勺湯,輕輕的吹了吹,彷彿對麵正有個人在等他餵食。
“公司那群人又開始討論你了,你明明還在這陪著我……”
半晌後,紀聿城好像聽到對麵不存在的人說了什麼,歎了口氣把湯匙放回碗中。
“好吧,我不餵你,你自己吃。”
紀母是這個時候闖進客廳的。
“給你約的心理醫生為什麼不去看?”
她走到餐桌邊,一眼瞥見桌上的碗筷,眉頭皺起。
“你還要瘋到什麼時候?”
紀聿城頭也不抬。
“媽,把鞋換了,棠棠不喜歡地毯上沾灰。”
“溫以棠已經死了!”
紀母眼底閃過惱怒:“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接受這個事實!”
紀聿城緩緩抬頭,語氣毫無波瀾。
“我說了,她沒死……她隻是生我氣了。”
紀母不想再聽這些,威開口威脅。
“我聯係了最好的心理醫生,就在明天,你必須去。不然我就把這些東西都扔了。”
她把一張名片甩在紀聿城麵前,逃似的離開了。
紀聿城低頭看了那張名片許久。
第二天。
紀聿城站在心理諮詢師前台處。
前台女孩笑眯眯的抬頭:“紀先生對嗎?路醫生已經在等你了。”
她帶著紀聿城穿過走廊,停在一扇門前,歡快的喊了一聲。
“棠棠,有人來啦!”
紀聿城聽到這個名字怔楞的時候,麵前的門已經被開啟。
女生站在門內,看到他時歉疚一笑:“你先進來吧,我馬上去叫我哥。”
紀聿城遲鈍的眨眨眼睛,這是他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看見溫以棠。
而且這個溫以棠可以和其他人交談,是不是證明她不再是自己的幻覺?
“棠棠……”
紀聿城喉嚨中溢位一聲破碎的呼喚。
他猛地衝過去將人死死按在懷裡,雙臂顫抖得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你終於回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放開我!”
路語棠的後背在撞到門框上之前被紀聿城的手臂護住,但也被抱得更緊。
前台看到這一幕有些著急,趕忙上前想拉開紀聿城。
紀聿城眼底血絲猙獰,完全注意不到周圍人,眼裡隻有自己懷中失而複得的人。
他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路語棠的耳畔,混雜著哽咽的喘息。
“你終於回來了……”
路語棠倍感不適,用儘全身力氣推拒著麵前的人,終於掙脫了紀聿城的桎梏。
路言昭剛從後麵的休息室出來,便看見一個男人糾纏自己的妹妹,頓時大步衝了過去。
他大力推開紀聿城,語氣十分不善。
“你誰啊,我妹妹認識你嗎你就抱?”
路語棠拉住路言昭的衣袖,瞥了一眼紀聿城,小聲勸阻。
“哥,這是你的客戶,剛才應該是認錯人了。”
紀聿城僵住了,麵前女生看自己的眼神陌生至極,沒有眷戀,沒有痛楚,隻有純粹的厭惡。
溫以棠從不會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他艱澀開口:“你不是溫以棠?”
路語棠有些莫名:“什麼溫以棠?我叫路語棠。”
紀聿城眼裡閃爍的光滅了下去,喃喃開口:“對不起,我以為……”
路語棠經常來路言昭的辦公室,見過的發病的客戶也不少,對各種場麵都接受良好。
她擺了擺手:“沒事兒,可能我大眾臉吧。”
路言昭看向紀聿城的眼神仍然有些警惕,趕忙讓路語棠先回去。
路語棠下午的時間剛好也另有安排,聞言也就點頭出了房間。
在車上時,路語棠又想起了紀聿城的臉。
她的身體在看見紀聿城時會有一股不屬於自己的抵觸情緒,可能是原來的路語棠的情緒。
沒錯,現在的路語棠是穿越過來的。
而她穿越過來之前的記憶非常模糊,隻知道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
她穿越來的時候是半年前,那時的路語棠還是一個已經在病床上躺了4年的植物人。
路語棠的父母都因為一場車禍喪生,她也是因為這場車禍才成了植物人。
父母走後留下了大筆遺產,自此便隻有一個哥哥路言昭和路語棠相依為命。
路語棠醒來後,路言昭更是把她當眼珠子疼,生怕她磕了碰了。
路語棠實在記不起印象裡有紀聿城這個人,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思緒甩了出去。
快到目的地時,謝婉欣的電話就打過來。
“棠棠,你現在快到了嗎?”
路語棠低頭看了看路程,開口安慰:“在路上了,馬上就到醫院了。”
謝婉欣的語氣瞬間歡快起來:“好哦,我把我的病房位置發你。”
醫院麵積太大,路語棠又找了好一通才找到謝婉欣發的病房區域。
住院區鄰著康複科,有許多術後的病人在護士的攙扶下做恢複訓練。
路語棠急著找謝婉欣所在的病房,不小心撞到一個正扶著一位女患者的護士。
她轉頭朝那護士道歉,卻忽略了那女患者驚恐的神色。
林惜顏在看到路語棠臉的那一瞬間如遭雷擊,直到路語棠走遠了才發出一聲尖叫。
“溫以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路語棠並未注意到身後林惜顏驚恐的尖叫。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病房號,加快腳步穿過走廊,直到停在謝婉欣的病房門口。
路語棠一進門就看到謝婉欣捧著手機玩得起勁,倚在門邊咳了兩聲謝婉欣才抬頭看到自己。
“棠棠!”
謝婉欣一見她便眼睛發亮,伸手拍了拍床沿。
“快來!我快無聊死了,謝時仟連我玩手機的時間都要管!”
路語棠笑著將果籃放在桌上,順手剝了根香蕉遞過去。
“你可是剛做完闌尾手術,少折騰。”
“我弟才折騰呢!”
謝婉欣咬了一口香蕉,含糊不清地抱怨,
“管著我玩手機就算了,還非說術後三天隻能喝粥,連顆糖都不讓吃!”
話音未落,病房門被推開。
謝時仟一身白大褂,修長的手指捏著一遝檢查報告,鏡片後的目光淡淡掃過謝婉欣手裡的香蕉。
“誰允許你吃這個的?”
謝婉欣手一抖,香蕉“啪”地掉在被子上。
她一把拽住路語棠的袖子:“棠棠你看!他對我還有一點弟弟該有的樣嗎?!”
謝時仟麵無表情地抽走香蕉,轉頭對路語棠點了點頭。
“她腸胃還沒恢複,不能吃這些。”
語氣雖冷,耳尖卻微微發紅。
路語棠忍笑打圓場。
“是我考慮不周。對了婉欣,你之前跟我說想讓我去酒館唱歌是怎麼回事?”
謝婉欣眼睛一亮,瞬間忘了香蕉的事。
“對對!你之前不是閒著沒事來我酒館唱了兩歌嘛,結果後來每天都有人問我你什麼時候能再上場。”
謝婉欣擺了擺手,有接著說。
“我就是問問,你想來就來,沒時間的話也沒事。”
路語棠想著自己最近確實也沒什麼安排,隨口應下。
“有時間,你給我安排時間吧。”
謝婉欣語氣歡快起來,拽著路語棠的手晃了晃。
“今晚就去吧?我傷口都結痂了!就當給我慶祝出院!”
“胡鬨。”
謝時仟皺眉打斷:“你明天才能出院。”
“我的主治醫生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謝婉欣梗著脖子嗆聲,又可憐巴巴看向路語棠。
“棠棠,我都這麼可憐了……”
路語棠被磨得無奈,剛要點頭,謝時仟忽然開口:“我也去。”
“哈?”謝婉欣瞪大眼,“你不是最嫌酒吧吵?”
謝時仟推了推眼鏡,語氣生硬:“防止你太興奮導致傷口裂開。”
路語棠抿嘴笑著,沒有拆穿謝時仟對謝婉欣的關心。
夜幕降臨,酒館燈光昏黃。
路語棠一踏上舞台,台下便響起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等了三個月!終於又見到了!”
“這趟值了,快拍快拍!”
謝時仟靠在卡座角落,目光始終追著台上的人。
路語棠一襲白裙,指尖輕扣麥克風,哼出的旋律溫柔又破碎,像在講一個無人知曉的故事。
他無意識攥緊了玻璃杯,喉結微微滾動。
一曲終了,路語棠鞠躬下台,懷裡突然被塞進一束香檳玫瑰。
“唱得很好。”
低沉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她抬頭,正對上紀聿城幽深的眸子。
幾分鐘前。
“這地方太吵了。”
紀聿城皺眉扯了扯領帶,指尖不耐煩地敲著玻璃杯壁。
朋友陳景琛攬過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往台上指。
“難得把你拖出來,今晚駐唱可是王牌,錯過絕對後悔!”
話音剛落,舞台燈光驟然暗下,一束追光打在中央。
路語棠走上台站在立麥前,黑色長裙襯得她脖頸纖細。
伴奏響起的瞬間,紀聿城手中的酒杯“哢”地磕在桌麵上。
路語棠在音樂響起的瞬間,拇指和食指不自主的摩挲著裙角。
紀聿城眸色一暗,這也是溫以棠以前唱歌時的小習慣。
輕柔的歌聲從台上傳下來,紀聿城開始有些難耐的鬆了鬆領帶。
連唱歌時的音調處理和咬字都和溫以棠一模一樣。
一曲結束,紀聿城就步履急促的走向剛下台的路語棠。
開口前,紀聿城突然有些猶豫。
自己以前帶給溫以棠的算不上好的回憶,真的要告訴路語棠嗎?
心念一轉,紀聿城收回了剛要說出口的話,話口一轉,捧上剛從朋友手裡搶過來的花束。
“唱得很好。”
路語棠抬頭迎上紀聿城的目光。
紀聿城西裝革履與周遭格格不入,領口鬆了兩顆紐扣,像是匆忙趕來。
他剛想再開口說些什麼,謝婉欣就興奮地衝上來抱住路語棠。
“我家棠棠果然是台柱子!”
謝時仟默不作聲地接過她懷裡的香檳玫瑰,指尖狀似無意地擦過她手背。
“花梗有刺,我幫你處理。”
紀聿城緊盯著被謝時仟拿過去的花束,心裡湧上一股強烈的燥鬱。
為什麼要把自己送的花隨手給彆人,棠棠以前從來不會這麼隨意的對待自己的東西。
他沉著眼眸看著路語棠和其他人親昵的交流,隻感覺路語棠身邊的所有人都無比礙眼。
直到一行人出了酒館的門,紀聿城目光仍鎖在路語棠臉上。
“能加個微信嗎?下次你演出我想……”
紀聿城見路語棠馬上就要上車,上前兩步攔在路語棠身前。
“不好意思。”
路語棠後退半步:“我不習慣加陌生人。”
謝時仟嘴角微微翹起,轉身替她拉開車門時,指尖在車門框上虛虛一護。
紀聿城掏手機的動作停在空中,強忍下心中的煩悶,故作紳士的回了酒館。
上車後,路語棠想著這幾天看見紀聿城就莫名的抗拒,揉了揉額角。
“那位紀先生瞳孔收縮頻率異常,肢體語言帶有強烈佔有慾,是偏執型人格障礙症狀。”
謝時仟從後視鏡裡卡到路語棠樣蹙起的眉眼,接著開口。
“你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路語棠一愣,應下:“好。”
以自己身體裡莫名出現的抵觸情緒來看,確實應該離紀聿城遠一點。
路語棠進家裡時,就看見路言昭手裡捏著一張照片,一臉的煩悶。
“哥?”
路語棠湊近拿過照片,看清楚手裡的照片時呼吸驟停——
照片裡的女人穿著婚紗在海邊大笑,眉眼與她分毫不差。
右下角日期卻顯示拍攝於6年前。
“這是紀聿城的太太溫以棠。”
路言昭歎氣:“他堅持說你像她才會認錯,可我查過,溫以棠一年前就因為心衰去世了。”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他之所以會來我這裡也是因為他一直幻想他太太還在世上。”
路語棠皺眉,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破碎的畫麵在腦中閃現:海浪拍岸的聲音、男人低沉的誓言、還有刺目的鮮血……
這些畫麵像被撕碎的紙片,轉瞬即逝。
照片從手中滑落,路語棠踉蹌著扶住沙發。
“棠棠!”
路言昭慌忙扶住她:“頭又痛了?”
路語棠甩了甩腦袋,習以為常開口:“在床上躺太久的後遺症吧。”
她又想起剛纔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海灘,問路言昭。
“哥,我去過有海灘的地方嗎?”
路言昭皺眉:“你昏迷了四年,醒來後連家門都沒出過幾次,怎麼可能?”
他彎腰撿起照片,語氣嚴肅。
“明天我帶你去醫院複查,這頭疼不能拖。”
“真的隻是車禍後遺症……”
路語棠勉強扯了扯嘴角,卻被路言昭瞪了一眼。
“聽話。”
路言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像哄小孩似的,
“萬一有淤血沒查出來呢?這種事可不能大意。”
路語棠失笑,知道路言昭是關心自己,答應明天就去醫院看看。
她洗漱完回房間後,手機螢幕突然亮起。
路語棠解鎖螢幕,發現是自己的微信收到了好友申請,那人備注隻顯示“紀聿城”三字。
她不知道紀聿城是怎麼拿到自己的好友申請的,擔心是他有要是找自己,還是通過了申請。
剛一通過,手機那邊就發來訊息。
【我給你送的花落在酒館外麵了,需要我給你送回來嗎?】
下麵還附了一張那束花的照片。
路語棠想起那束花謝時仟拿過去後就沒有還給自己,有可能是他不小心放在哪裡忘記拿走了。
想了一會兒,她打字回複。
【不用了,你拿回去或者就放酒館當裝飾品也可以。】
這句話發出去後,那邊的再也沒有發訊息過來,但螢幕最上方一直顯現“對方正在輸入中”。
半晌,路語棠才收到紀聿城發來的訊息。
【好的。】
她看了一眼便放下手機,沒再回複。
翌日,醫院診室。
謝時仟一身白大褂,修長的手指在病曆上快速書寫,路語棠坐在他對麵,神色有些睏倦。
“昨晚頭疼時,有沒有伴隨耳鳴或惡心?”
謝時仟放下筆,語氣溫和。
“沒有,就是突然像被電擊一樣。”
路語棠揉了揉太陽穴,語氣疑惑。
“而且……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麵。”
“比如?”
謝時仟身體微微前傾,靠近路語棠。
“海邊,婚禮,還有血。”
路語棠頓了頓,隨即連自己都感覺有些荒謬,自嘲一笑。
“可能是我最近電視劇看多了。”
謝時仟聽到婚禮兩個字時,手一抖,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突兀的線。
他目光灼灼:“你確定這些畫麵和你的記憶無關?”
路語棠有些哭笑不得,擺了擺手。
“我連北海都沒去過,怎麼可能有海邊的記憶?”
謝時仟沉默片刻,忽然抽出一張空白處方單,刷刷寫下一行字。
他寫完後交給路語棠,又開口叮囑。
“下週記得來做一次腦部磁共振,排除器質性病變。”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另外,儘量避免接觸刺激源——比如那張照片。”
路語棠捏著單子站起身,謝時仟卻突然叫住她。
“今晚我姐辦的出院慶祝會,你會來嗎?”
路語棠眼睛一亮:“當然要去,婉欣訂的那家我想去很久了!”
話落,她又問謝時仟:“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你不是對這種場合一向沒有什麼興趣嗎?”
謝時仟輕笑一聲,眉眼柔和下來:“沒什麼,我就問問。再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
路語棠應了一聲,拿著單子出了診室。
謝時仟站在診室門口看著,直到路語棠的背影徹底消失纔回到工位上。
在回家的路上,路語棠從包裡摸出手機給路言昭打去電話。
“哥,中午想吃什麼?”
她往停車場走,一邊用肩膀夾著手機,一邊在包裡翻找車鑰匙。
電話那頭傳來路言昭懶洋洋的聲音。
“隻要是棠棠做的,毒藥我也吃。”
“少貧嘴!”
她笑著鑽進駕駛座,“糖醋排骨?你上次說想吃。”
“行,再加個蠔油生菜。”
路言昭頓了頓,語氣突然嚴肅。
“彆放太多油啊,你哥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大腹便便,影響給你找嫂子。”
路語棠坐進駕駛座,笑罵著掛了電話。
中午,路語棠提著保溫袋推開路言昭辦公室的門,卻猝不及防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紀聿城正坐在沙發上看檔案,聽到動靜後抬頭,目光直直鎖住她。
“路小姐。”
他放下檔案朝路語棠點了點頭,神情泰然自若。
路語棠僵在原地,保溫袋險些脫手。
路言昭聞聲從休息室探出頭,看見路語棠時眼睛一亮。
“棠棠來啦!快進來,我快餓死了。”
她定了定神,徑直繞過紀聿城,將飯菜擺上休息室的茶幾。
“哥,你客戶在這兒也不說一聲?”
“他非要留在這裡。”
路言昭夾了塊排骨塞進嘴裡,含糊道。
“他說喜歡我這兒的氛圍,按小時付費,我總不能趕人吧?”
路語棠皺眉看向紀聿城,後者卻自顧自倒了杯茶,彷彿對兄妹倆的對話充耳不聞。
路語棠出了休息室,把休息室和診室之間的門關上。
“紀先生,”
她走到紀聿城麵前,忽然開口。
“您昨天把我認成您夫人,是因為我和她長得很像?”
紀聿城捏著茶杯的手一滯,茶水險些潑出來。
“是。”
“可她已經去世一年了。”
路語棠盯著他的眼睛:“您為什麼覺得她還活著?”
紀聿城放下茶杯,瓷低磕在玻璃茶幾上發出脆響。
“因為她不屬於這個世界。”
路語棠心跳漏了一拍,指甲掐進掌心:“什麼意思?”
紀聿城忽然傾身逼近,眸中暗流湧動。
“路小姐問了這麼多,該輪到我了吧?”
路語棠下意識後退半步:“您問。”
“你吃海鮮會過敏嗎?”
“啊?”她愣住,“隻對蟹類過敏。”
“討厭香菜?”
“你怎麼知道?”
“喝咖啡加幾塊糖?”
“一塊。”路語棠終於忍不住皺眉:“這和您夫人有什麼關係?”
紀聿城靠回沙發,眼底是果然如此的瞭然。
“她自稱攻略者,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路語棠瞳孔驟縮,脊背繃緊,後又聽他又輕飄飄補了一句。
“開個玩笑,我夫人就是個也會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她猛地鬆了氣,指尖微微發顫:“紀先生,這種玩笑不好笑。”
“是嗎?”
他垂眸摩挲婚戒,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可她說要消失時,我也以為是個玩笑。”
路語棠直覺這句話後麵的故事不簡單,不想過多摻和。
她抓起包轉身就走,不忘朝休息室喊一聲。
“哥,我晚上有聚會,先回去了。”
得到路言昭的回複後,路語棠逃似的離開了心裡診室,沒有看到紀聿城彆有深意的眼神。
傍晚,聚餐包廂。
路語棠推開門時,謝婉欣正舉著酒杯高歌,一群朋友笑得東倒西歪。
她掃視一圈,目光突然定在角落——
謝時仟一身黑色高領毛衣,麵無表情地縮在沙發裡,與周遭喧鬨格格不入。
“你怎麼來了?”
她擠到他身旁坐下,沙發陷下去的瞬間,謝時仟的背脊明顯僵了僵。
“你姐不是說你最討厭這種人多的場合嗎?”
“我突然覺得一直在家待著也不太好。”
他抿了口檸檬水,喉結滾動,“而且我姐說我再宅著會長蘑菇。”
路語棠噗嗤笑出聲,伸手戳了戳他緊繃的胳膊。
“放鬆點,又沒人吃你。”
謝時仟耳尖泛紅,低頭擺弄手機:“你……最近頭還疼過嗎?”
“沒有,多虧謝醫生開的藥。”
路語棠托著腮看他:“怎麼?謝醫生職業病犯了?”
“隨便問問。”
謝時仟指尖在螢幕上胡亂滑動,突然蹦出一句:“你有喜歡的人嗎?”
“啊?”
路語棠被剛喝進嘴的啤酒嗆到,咳得滿臉通紅。
“當然沒有!我才剛從病房裡出來半年。怎麼突然問這個?”
謝時仟抽了張紙巾遞過去,聲音悶悶的。
“隨便問問……挺好的。”
“什麼挺好?”
“單身挺好。”
謝時仟彆過臉,水晶吊燈發散的光印在鏡片上,掩住眼底波瀾。
宴會結束後,謝婉欣已經醉得站不穩,整個人軟綿綿地趴在桌上嘟囔。
“再來一杯……”
謝時仟皺著眉將她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轉頭看向路語棠。
“路姐,麻煩搭把手。”
路語棠立刻繞到另一側扶住謝婉欣的腰,兩人一左一右架著她往外走。
“她到底喝了多少?”
謝時仟的西裝被蹭得皺巴巴的,謝婉欣的高跟鞋差點踩到他腳背。
路語棠低頭看了眼滿地空酒瓶:“至少三瓶紅酒,還混著喝了香檳。”
懷裡的人突然掙紮起來,謝婉欣含糊地喊著要唱歌,手指胡亂戳向路語棠的臉。
路語棠吧謝婉欣扶進後座,自己也在旁邊坐下。
“你姐酒量這麼差還逞能。”
謝時仟握著方向盤,餘光瞥見她被風吹亂的發絲,突然開口:“你唱歌很好聽。”
夜裡風大,路語棠沒聽清謝時仟說了什麼:“什麼?”
“沒什麼。”
謝時仟踩下油門,車載廣播突然切到一首老歌。
“若這一刻我竟嚴重癡呆,根本不需要被愛——”
路語棠跟著哼了兩句,轉頭卻發現謝時仟嘴角微揚。
再仔細去看時,那抹笑又好像是自己的幻覺。
到公寓樓下時,路語棠要下車卻被按住。
謝時仟已經繞到她坐著的這邊拉開車門。
“太晚了,我送你上樓。”
路語棠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謝婉欣,欣然答應。
二人進電梯時,電梯裡彌漫上淡淡的酒氣。
快到路語棠所在的樓層時,謝時仟突然開口。
“頭疼的話,睡前可以喝蜂蜜水。”
金屬門映出他筆挺的站姿,“還有……”
叮——
電梯到了。
出了電梯便是家裡的玄關,路語棠轉身等待下文。
謝時仟抿了抿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路語棠回到家洗漱完剛換好睡衣,手機螢幕突然亮起。
謝時仟還在糾結她頭疼的事情。
【可以嘗試在夢裡找到自己有沒有什麼忘掉的事情,記不起具體的事情能記住場景也行。】
路語棠抱著枕頭盤腿坐在床上,正要回複,第二條訊息又跳出來。
【實在記不起來不要強迫自己,好好睡覺。】
指尖在螢幕上懸了片刻,路語棠最終選定一個貓咪點頭的表情包發了過去。
正要關上手機睡覺,對方的狀態列突然變成“正在輸入中”。
反複閃爍了五六次,最後發來句:【晚安。】
路語棠抿嘴一笑,又回了一個小貓蓋被子的表情包:【晚安。】
這個夜晚並不安穩。
路語棠入睡後不久,夢見自己站在一片沙灘上,鹹澀的海風裹著某種焦灼的情緒。
她不斷回頭看身後彆墅的方向,手裡攥著張泛黃的紙條。
浪潮聲中隱約傳來機械的倒計時聲,每響一聲,心臟就跟著抽痛。
路語棠驚醒時枕頭已經被冷汗浸濕,路語棠坐起來平複了一下心情。
隨後抓起手機給謝時仟發訊息:【我夢到了一些東西,雖然很零碎,但我記住了一些。】
謝時仟的電話來得很快,電話接通時,路語棠才剛下床準備去洗漱。
“昨天的夢,你還記得具體場景嗎?”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像是在醫院值班室。
路語棠想了一會兒,雖然夢裡沒有明顯的地標標識,但直覺告訴她,那裡就是北海。
聽到路語棠猜測的謝時仟將北海這個地點記錄下來。
路語棠在電話那邊描述著夢境裡的壓抑感,謝時仟握著鋼筆的手越攥越緊。
“今天就來醫院做個詳細檢查吧。”
他的聲音有些發緊:“後天開始,我請幾天假,跟你一起去北海。”
路語棠沒有注意到謝時仟語氣裡的緊張,聽到他準備和自己去北海時還饒有興致。
“可以呀,那我們把婉欣也叫上,就當旅遊了。”
謝時仟失笑,語氣柔和下來:“好。”
這邊,路語棠和謝婉欣商量好旅遊事宜後,剛好收到路言昭發來的選單。
等路語棠提著便當盒走進路言昭的辦公室,正撞見紀聿城坐在會客沙發上。
紀聿城正聽電話那邊彙報工作,眉眼間有些燥鬱,卻看到路語棠的刹那平息了下去。
路語棠把保溫桶放在辦公桌上,餘光瞥見紀聿城盯著自己的眼神。
路言昭從檔案堆裡抬頭,鏡片後的眼睛彎成月牙。
“今天來這麼早?果然還是妹妹好。”
路語棠早就習慣了路言昭對自己的吹捧,說起正事。
“哥,我過兩天打算去北海旅遊。”
紀聿城猛地一轉頭看向路語棠,路言昭也對路語棠說走就走的旅遊有些好奇。
“怎麼突然想去旅遊了?和誰去,打算去多久,酒店定好了嗎?”
路語棠神色自若,彷彿去北海的計劃隻是心血來潮。
“突然想看海了,和婉欣還有時仟去,明天出發,暫定玩一星期,酒店已經定好了。”
紀聿城默不作聲在一旁聽著路語棠的行程安排,看似不感興趣。
瞭解到路語棠選定的航班後,他垂眸盯著手機螢幕,迅速給秘書發去訊息。
【把下週行程全部清空,再給我訂一趟明天早上9點飛北海的航班。】
秘書的回複幾乎是立刻彈出:【紀總,下週有跨國並購案會議和董事會。】
紀聿城擰眉,眼底有些不悅,打字回複。
【推遲或者取消,理由你自己編。】
手機那邊又接著回複:【紀總,需要改成私人飛機嗎?環境比較適合辦公。】
【不用。】
紀聿城安排好事宜後,便繼續抬頭看向坐在路言昭身邊的路語棠。
她低頭時一縷碎發滑落,抬手彆到耳後的動作與溫以棠如出一轍。
紀聿城能再路語棠身上看到溫以棠影子的同時,又感覺心裡的揪痛感愈發嚴重。
路語棠將保溫桶推給路言昭,餘光瞥見紀聿城灼灼的目光,手指無意識蜷了蜷。
路言昭舀了一勺粥,故意提高音量:“某些人再盯下去,我妹妹臉上要燒出洞了。”
紀聿城收回視線,麵無表情地起身離開。
和路語棠擦肩而過時,他低聲道:“路小姐,北海風大,記得帶外套。”
路語棠動作一頓,又彷彿什麼都沒聽到般接著做自己的事。
從路言昭那出去後,路語棠就按照謝時仟給的時間去了醫院。
做完檢查後,謝時仟看著路語棠的檢查結果鬆了口氣。
“腦部CT顯示一切正常。”
謝時仟將報告單遞過去,指尖不自覺在報告單上摩挲了兩下。
“但夢境和閃回畫麵可能是潛意識在重組記憶。”
路語棠摩挲著報告邊緣:“如果是彆人的記憶呢?”
謝時仟聞言有些好奇:“彆人的記憶是什麼意思?”
路語棠半開玩笑地試探。
“比如我躺在病床上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長到過了一生,但是醒來又什麼都不記得了。”
謝時仟皺起眉頭,思考了一會兒,複又否定了路語棠的猜想。
“不太可能,雖然有些植物人的意識比較活躍時做的夢在醒來後會記不清晰,但不至於稍微回憶一些就導致頭疼。”
路語棠沉默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麼。
謝時仟以為她在擔心,又開口安慰。
“彆擔心,總能解決的。”
路語棠朝他安撫一笑:“沒擔心,我在想明天去北海要去哪裡玩。”
恰好這時,謝婉欣打來電話。
“棠棠,今天來酒館聚一聚呀,順便討論一下去北海的安排。”
路語棠應下謝婉欣的邀約,和下班的謝時仟一起出了醫院。
酒館內。
酒館燈光昏黃,路語棠在謝婉欣的攛掇下決定再上台唱幾首。
一開嗓,原本喧鬨的卡座瞬間安靜。
謝婉欣托著下巴撞了撞謝時仟的肩膀。
“眼珠子都快黏棠棠身上了,喜歡人家?”
謝時仟仰頭灌下半杯冰水,喉間擠出一聲:“嗯。”
“臥槽!”
謝婉欣手一抖,酒杯險些翻倒,嘖嘖稱奇。
“我就隨便猜猜……你這種性冷淡居然會心動?真稀奇。”
二人說話間,路語棠已經下台回了沙發這邊。
謝時仟捧著早已備好的白玫瑰迎上去:“很好聽。”
路語棠接過花束,瞥見謝婉欣瘋狂眨動的眼睛,有些莫名。
“婉欣,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我弟鐵樹開花了!”
謝婉欣一把勾住她脖子,“他說要帶未來女朋友見家長呢!”
路語棠也有些好奇,打趣謝時仟:“真的假的?如果追到了可一定帶過來讓我們認識認識。”
謝時仟耳尖通紅,眼神卻緊隨著路語棠:“她還不知道我喜歡她呢,等她願意吧。”
路語棠對次嘖嘖稱奇,感歎著居然還有讓謝時仟不敢表白的人。
在她沒注意到的地方,謝婉欣看著她笑得起勁。
幾人約定好第二天早上在機場碰麵,路語棠卻在機場久等不到謝婉欣時借到了她的電話。
謝婉欣在電話那邊說自己身體有些不舒服,可能去不了北海了。
路語棠隻顧著關心謝婉欣的身體情況,自然沒注意到身旁謝時仟不自在的摸了好幾次鼻子。
謝時仟有些尷尬,沒想到前一天晚上謝婉欣和他說的給他製造機會,是這樣的情況。
臨行前,路語棠正低頭看著手機裡路言昭發來的訊息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謝時仟推著行李箱上前半步,不動聲色地擋在她和紀聿城之間。
紀聿城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裝,目光直直落在路語棠臉上。
路語棠有些不自在,隻是簡單打了個招呼:“紀先生,好巧。”
謝時仟鏡片後的目光微冷,語氣帶著戒備。
“紀先生也來北海出差?”
紀聿城瞥了一眼謝時仟,覺得他礙眼得很,語氣發冷。
“和你有關係?”
謝時仟勾起嘴角,眼底泛起對紀聿城的嘲諷,假情假意道。
“隻是作為棠棠的好友和你打聲招呼,如果引起你的不滿算我的錯。”
紀聿城被謝時仟堵住一腔的火氣,隻能冷嗤一聲離開。
廣播聲突兀響起,提醒著乘客該上飛機了。
機艙內,路語棠剛係好安全帶,便聞到一陣熟悉的雪鬆香。
紀聿城在她右側落座,眼神幾乎要將她燒出一個洞來。
路語棠隻覺得這位紀先生陰魂不散,實在不想和他扯上關係,假裝沒看見他。
飛機一路顛簸,路語棠很快睡著,頭一歪靠在了左側謝時仟的肩上。
謝時仟輕輕托住她的頭,指尖掠過她耳畔碎發。
紀聿城咬著牙,從喉嚨裡擠出不會吵醒路語棠的音量。
“彆碰她。”
謝時仟麵迎上紀聿城吃人的目光,麵上浮起假笑。
然後再紀聿城眼底下給路語棠蓋上了毯子,還貼心的撫平褶皺。
落地後,紀聿城把自己的行李交給前來接機的酒店人員,不遠不近的跟著路語棠和謝時仟二人。
看見二人走進一家裝修樸實但門庭若市的小店後,紀聿城也跟了進去。
紀聿城走到路語棠身邊:“路小姐,方便拚個桌嗎?”
路語棠看著紀聿城有些莫名,但還是開口:“你隨意。”
服務員上前為幾人點單,路語棠對著選單語氣歡快。
“香茅草烤魚,青木瓜沙拉,冬陰功湯——都要加辣。”
紀聿城看選單的動作一滯,他都快忘了溫以棠遠本就是很愛辣的人。
是後來她為了自己熬壞了胃,再加上自己吃不了辣,所以在餐桌上從來看不到辣椒。
紀聿城咬了咬牙,點了和路語棠一樣的菜色。
菜一被端上餐桌,酸辣氣息彌漫開來。
紀聿城舀了勺冬陰功湯進了嘴,濃烈的香茅味衝進鼻腔,他嗆得眼眶發紅,卻硬生生嚥下去。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身旁的路語棠,卻發現她和謝時仟聊得火熱,完全沒注意到他這邊的狼狽。
紀聿城突然低笑出聲,嘲諷自己在弄丟了最愛的人之後才知道追悔莫及。
他放下手中的餐具,走出了餐館。
回到酒店收拾好行李後,路語棠拉著謝時仟趁著天晴,去了期待已久的海灘。
海風裹著鹹澀的氣息拂過沙灘,路語棠赤腳踩在細軟的沙粒上,腳底傳來微微的癢意。
謝時仟走在她身側,手裡拎著她的涼鞋和遮陽帽,目光時不時落在她隨風揚起的裙擺上。
“要不要喝椰子水?”
謝時仟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攤,語氣溫和。
路語棠搖頭,彎腰撿起一枚貝殼。
“難得來一趟,先多走走。”
她將貝殼舉到陽光下,眯起眼睛笑,“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謝時仟剛要開口,一道清亮的男聲突然插了進來:
“姐姐,能加個微信嗎?”
兩人同時轉頭,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年輕男生站在幾步外,笑容燦爛。
他晃了晃手機,耳釘在陽光下反光。
“我是來旅遊的,覺得你特彆有眼緣……”
路語棠下意識後退半步,謝時仟已經不動聲色地擋在她身前。
“抱歉,她——”
“你不是我喜歡的型別。”
路語棠脫口而出,說完自己卻愣了愣。
這句話彷彿刻在肌肉記憶裡,連拒絕的語氣都似曾相識。
男生撓撓頭,不死心地追問。
“那姐姐喜歡什麼型別?我改改唄!”
路語棠還未開口,謝時仟忽然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聲音冷了幾分。
“她喜歡不會死纏爛打的型別。”
男生訕訕離開後,路語棠“噗嗤”笑出聲:“謝醫生懟人的功力見長啊。”
謝時仟耳尖微紅,鬆開她的肩膀時指尖蜷了蜷:“我隻是……不想你被打擾。”
“知道啦。”
路語棠笑著往前跑了兩步,忽然回頭衝他招手,
“快來!那邊有衝浪板租借!”
海浪聲中,謝時仟站在淺水區,看著路語棠笨拙地抱著衝浪板撲騰。
她第四次被浪打翻時,他終於忍不住涉水過去,從背後扶住她的腰。
“重心放低,膝蓋微曲。”
路語棠的背脊貼著他的胸膛,突然僵住:“謝時仟,你心跳得好快。”
“是、是嗎?”謝時仟猛地鬆手後退,險些被浪掀倒,“可能……運動量太大了。”
氣氛突然有些尷尬,路語棠轉移話題,提議去附近的夜市逛逛。
謝時仟正無所適從,正好時間也有些玩了,跟著路語棠一起去了夜市。
夜市燈火通明,海鮮燒烤的香氣混著煙火氣撲麵而來。
老闆娘端著鐵盤穿梭在塑料桌椅間,嗓門洪亮。
“小情侶來份情侶套餐不?龍蝦打五折!”
“我們不是——”
“要一份。”
謝時仟打斷路語棠的解釋,低頭擦著桌上的油漬:“聽說這家的小龍蝦味道很好。”
路語棠托著下巴看他熟練地用開水燙餐具,突然問。
“謝醫生對誰都這麼體貼?”
“隻對朋友。”
他頭也不抬,將燙好的筷子遞過去,“還有……喜歡的人。”
路語棠正要接話,鄰桌老闆突然探過頭。
“兩位是來辦民俗婚禮的吧?我家民宿有套餐,沙灘宣誓還送貝殼手鏈!”
聽到民俗婚禮時,路語棠腦海裡突然閃過幾個零碎的婚禮場景。
謝時仟見路語棠神色不對,以為她有開始頭疼,趕忙握住她的手,聲音緊張。
“棠棠,又開始頭疼了嗎?”
路語棠甩了甩頭,安撫道:“沒有,就是突然看見一些畫麵,但是很模糊,有點像婚禮現場。”
謝時仟想到老闆說的民俗婚禮,猜測民俗婚禮可能和那張照片一樣,是個刺激記憶的導火索。
路語棠的想法和謝時仟不謀而合,決定到老闆娘所說的民俗婚禮去看看。
老闆娘見她們對民俗婚禮感興趣,立馬告訴二人明天就有一場,讓二人可以先到現場體驗一下。
回到酒店後,謝時仟還有些擔心路語棠會接受不了刺激。
“真的要去嗎?”
謝時仟眉眼蹙起:“如果你受不了怎麼辦?”
路語棠拿過手邊的水瓶灌了一口,語氣堅定。
“剛纔在店裡聽到老闆提到民俗婚禮,我覺得一定是比較重要的資訊,我一定要去看看。”
謝時仟歎了口氣:“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說。”
路語棠點了點頭,應下了。
翌日,二人到達婚禮現場時,正巧碰上一對新人手挽手踏上紅毯。
新孃的白紗被海風掀起一角,新郎緊張地替她壓住裙擺,台下響起善意的鬨笑。路語棠怔怔盯著這一幕,太陽穴突突直跳。
“請問兩位是來觀禮的嗎?”
工作人員熱情地遞上兩朵胸花:“儀式馬上開始,可以入座哦!”
謝時仟接過胸花彆在路語棠衣領上,低聲問:“要坐下看嗎?”
路語棠搖搖頭,徑直走向離宣誓台最近的角落。
她的目光死死鎖住台上的二人,彷彿透過那兩人的身影看到了另一個時空的重影。
“新郎,你願意無論健康疾病、順境逆境,都永遠愛護她、忠誠於她嗎?”
“我願意。”
低沉的男聲與記憶中的嗓音重疊,路語棠猛地捂住耳朵,可那聲音仍無孔不入地鑽進腦海。
“我紀聿城愛溫以棠,日日年年,永遠不變!”
“若有違誓呢?”
“若有違誓,我將永遠失去你,這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她踉蹌一步,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語棠!”
謝時仟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掌心貼住她冰涼的手腕,“我們回去,現在就走!”
“不……”
路語棠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咬牙撐住身體:“再等等……馬上就能看清了……”
台上新郎正低頭親吻新娘,而路語棠的視線卻詭異地穿透了眼前的畫麵——
她看見自己穿著大紅色的婚服,蓋頭下的眼淚一顆顆砸在交握的手上。
紀聿城低頭湊近她的耳畔,語氣帶著些調侃。
“又不是第一次結婚,緊張什麼?”
回憶如潮水翻湧,路語棠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謝時仟強行掰過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自己。
“語棠,看著我!你現在狀態很不好,我們先離開這裡——”
視線開始模糊,路語棠隱約看見一個人帶著劇烈的驚慌向自己快步走來。
是紀聿城。
謝時仟將昏迷的路語棠抱回酒店時,她蒼白的額角還滲著冷汗。
他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床上,用溫毛巾擦拭她的臉頰,指尖不自覺發顫。
“語棠,醒醒……”
他輕聲喚她,直到她睫毛微動。
路語棠睜開眼,視線聚焦在謝時仟緊鎖的眉間。
她撐著床沿坐起,聲音沙啞:“我怎麼在酒店?”
“你被刺激太深了,直接在婚禮現場暈過去了。”
謝時仟遞過溫水,語氣難得強硬:“明天就回去,記憶的事彆再查了。”
路語棠低垂著眼簾,語氣卻無比堅定。
“不行!我在婚禮現場記起更多的記憶了,我這次一定……”
“那又如何?”
謝時仟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不想再看到路語棠在自己眼前倒下,自己卻無能為力了。
“如果回憶隻會讓你痛苦,我寧願你永遠想不起來!”
“可是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路語棠甩開他的手,眼眶泛紅。
她自從在路語棠身體裡醒來後,無時無刻不想知道自己的來處。
她太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自己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了。
謝時仟喉結滾動,沉默許久後頹然垂下手:“好,但再有一次暈倒,必須馬上跟我回去。”
路語棠聲音軟下來:“我答應你,不要太擔心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謝醫生,”
他彆過臉,耳尖微紅:“好。”
次日清晨。
路語棠剛推開酒店大門,便撞見倚在牆邊的紀聿城。
他西裝褶皺,眼下青黑,顯然一夜未眠。
“路小姐,我知道你想找回以前的記憶對嗎?”
他直起身,嗓音低啞:“我這裡有東西能幫你想起一些事情。”
謝時仟從身後追來,一把將路語棠護在身後。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紀聿城恍若未聞,隻死死盯著路語棠:“溫以棠的遺書,我帶過來了。”
聽到“遺書”二字,路語棠瞳孔驟縮。
她按住謝時仟阻攔的手,輕聲道:“好,我跟你去。”
謝時仟攥緊她的手腕:“棠棠,你彆相信他——”
“時仟。”
她仰頭看他,目光堅定:“你答應過我的。”
謝時仟閉了閉眼,終究妥協:“我陪你。”
二人跟著紀聿城,來到了紀聿城在北海購置的彆墅裡。
彆墅內彌漫著陳舊的花香,玄關處兩雙拖鞋整齊擺放,餐桌上甚至擺著一碗湯。
紀聿城撫過蒙塵的相框,啞聲道:“這裡的一切都保持她離開那天的樣子。”
路語棠指尖撫過沙發扶手,熟悉的觸感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遺書呢?”
謝時仟冷聲打斷紀聿城。
紀聿城從保險櫃取出一封泛黃的信,指尖摩挲著“致聿城”三個字。
“……這是她最後留給我的東西。”
路語棠接過信的瞬間,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聿城,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娟秀字跡如利刃劈開混沌,記憶如潮水奔湧——
婚禮上的誓言、郵箱裡收到的視訊、冰冷的死亡倒計時……
她踉蹌著扶住茶幾,冷汗浸透後背。
“語棠!”
謝時仟衝過來扶她,眼底滿是擔憂。
【我從不後悔留在你身邊,哪怕代價是死亡。】
路語棠死死攥著信紙,淚水模糊了字跡。
那些被封印的情感瘋狂翻湧,愛恨交織成網,將她絞得喘不過氣。
潮水般的記憶轟然湧入腦海,劇烈的疼痛讓路語棠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無數尖銳的嘶吼在夢境中翻湧,路語棠掙紮著睜開眼時,冷汗已浸透病號服。
消毒水味刺得她作嘔,紀聿城正攥著她的手伏在床邊,眼下泛著青黑。
“棠棠,你醒了。”
他猛地直起身,慌忙給路語棠遞上一杯溫水:“要不要喝水?”
路語棠抽回手,目光冷得像在看陌生人:“謝時仟呢?”
紀聿城的手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