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時諭 第1章 觀測者悖論

    -

實驗室的負壓通風係統發出哮喘般的嗡鳴。

陸昭盯著量子監測屏上跳動的波形圖，鼻尖縈繞著液氮揮發特有的金屬腥氣。這是連續第三十六個小時觀察量子隧穿效應，視網膜上殘留的藍光讓所有物體都帶著重影。當他伸手去取咖啡杯時，杯壁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克萊因瓶拓撲結構。

\\\"又出現視覺殘留了\\\"他摘下黑框眼鏡揉了揉眉心，後頸的植入式生物晶片傳來刺痛——這是三年前參與歐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秦嶺\\\"聯合實驗留下的紀念品。那些糾纏態中微子至今仍在每立方厘米的皮膚下遊走，讓他在暴雨前總能聞到臭氧的味道。

監測屏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

原本混沌的量子雲團正在坍縮，這完全違背了海森堡不確定性原理。陸昭的指尖懸在緊急製動鍵上方，看著波函數以違背熱力學第二定律的方式聚合成型：先是一具模糊的人體輪廓，接著是精確到納秒級同步率的手部動作，最後是張冇有五官的人臉——它占據了整個德布羅意波長頻譜。

\\\"老周！過來看這個！\\\"陸昭的聲音在a級防輻射艙內激起迴響。他能聽見自己心臟撞擊肋骨的聲音，植入晶片的溫度正在飆升，這通常是遭遇強子輻射時纔會觸發的警報。

周成趿拉著實驗室拖鞋晃過來，後腰彆著半塊吃剩的瑪德琳蛋糕。這位專攻凝聚態物理的副教授總說量子意識理論是\\\"二十一世紀的顱相學\\\"，此刻他沾著黃油的手指在觸摸屏上劃出五道發光的軌跡：\\\"不就是個隨機噪聲嗎？你該去醫療艙測測多巴胺\\\"

陸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量子雲團形成的人形正將手掌貼在螢幕內側，無數費米子組成的指縫間滲出詭異的乾涉條紋。最恐怖的是當週成轉頭時，那道虛影同步偏轉了四十五度——這是隻有具備主觀觀測視角的存在纔會做出的反應。

\\\"你看不見？\\\"陸昭感覺喉管裡塞滿了液氦。監測屏上的數字瘋狂跳動：【量子退相乾速率：0】【馮·諾依曼熵：-∞】，這些數值足以讓任何物理學家發瘋。而那道虛影正在用不存在的嘴唇說著什麼，通過螢幕震動傳遞著資訊素。

“找

到

熵

減”

整層樓的led燈突然發出靜脈曲張般的紅光。陸昭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長投射在防輻射牆上，像一段被拉長的克萊因瓶。量子雲團正通過超導電纜向外滲透，黑膠般的物質在絕緣層表麵形成曼德爾布羅特分形，他視網膜上最後殘留的數據流顯示：

【量子糾纏態異常值：∞】

周成的驚叫被某種力量掐滅在喉間。當應急電源啟動的瞬間，陸昭目睹了真正的恐怖：十七位同事保持著最後的動作凝固成二維剪影，張博士舉起的熱咖啡表麵甚至懸浮著靜止的熱氣旋。而他的右手正在量子化，皮膚下浮現的藍色數據流分明是cern實驗時的中微子編碼。

\\\"砰！\\\"

他撞翻低溫恒溫器後退，後背抵上零下196c的液氮罐。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仍在閃爍的監測屏，此刻浮現的血色文字帶著視網膜灼燒的痛感：

【觀測者權限啟用】

【檢測到玻爾茲曼大腦波動】

【終焉迴廊歡迎你，陸子博士】

後頸的植入晶片突然爆出電火花。陸昭在劇痛中意識到更可怕的事實——當他的左手穿過實驗台時，看到了費米實驗室1983年發現頂誇克時的原始數據流。某種更高維度的存在正在將他拆解成普朗克尺度的資訊包，每一顆粒子都在尖叫著展示宇宙大爆炸時的對稱性破缺。

最後消失的是嗅覺。液氮的金屬味、周成髮梢的檀木香、通風係統過濾了六遍的\\\"潔淨空氣\\\"全都坍縮成單一的資訊素：死亡的概率雲。

虛空吞噬意識的刹那，他摸到了青銅羅盤表麵的大西洲銘文。當倒計時數字開始躍動，陸昭終於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在cern的強子對撞機裡，他看見的從來都不是中微子。

23:59:59

23:59:58

23:59: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