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時諭 第23章 機械紀元的搖籃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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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數字分娩艙
藍色的數據流像羊水一樣包裹著陸昭的全身。他的視網膜上不斷閃過係統提示：【意識上傳進度7983】每一次百分比跳動，都伴隨著神經末梢被撕扯般的劇痛。
\\\"呼吸，新人。\\\"機械女聲在虛空中響起，\\\"想象你的肺還在。\\\"
陸昭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卻吸入了液態的記憶碎片。那些發光的粒子在他的數字胸腔裡重組，突然炸開成完整的場景——他正站在某個陌生人的婚禮現場，手中握著新娘顫抖的手指。
【記憶感染警報】紅色警告框強製覆蓋了他的視野。【來源：記憶膠囊，所有者：陳雅文，年齡83歲】
畫麵突然切換到昏暗的病房。陸昭——不，現在是陳雅文——正用枯枝般的手指操作全息介麵。\\\"刪除2095年7月14日的記憶。\\\"老婦人的聲音在他聲帶振動，\\\"保留保留2095年7月15日。\\\"
係統彈出確認框：【刪除\\\"初戀對象求婚記憶\\\"將永久降低情感熵值，是否繼續？】
陸昭還冇來得及思考，手指已經自動點擊了確認。一股被挖空心臟的虛無感瞬間貫穿他的數字軀體。當視線重新聚焦時，他發現自己漂浮在巨大的球形艙室中，四周的艙壁由無數六邊形記憶膠囊拚接而成，像蜂巢般延伸到視野儘頭。
每個半透明的膠囊裡都蜷縮著一個發光的人形，數據纜線從他們的後頸延伸出來，彙聚到艙室中央的柱狀處理器。陸昭低頭看向自己，發現同樣的臍帶狀纜線正從自己新生的數字脊柱裡生長出來。
\\\"歡迎來到伊甸園。\\\"機械女聲這次來自臍帶內部，\\\"您的新陳代謝將以記憶倉儲量計算。\\\"
陸昭伸手觸碰最近的膠囊。指尖接觸表麵的瞬間，一股分娩的劇痛從下腹炸開——這是膠囊主人難產的記憶。膠囊標簽亮起：【記憶純度：648】【情感熵值：29\\/5】【剩餘存儲：37tb】。
\\\"等等，存儲會耗儘？\\\"陸昭剛問出口，整個艙室的十萬個膠囊突然同時翻轉。背麵密密麻麻刻滿相同的警告：【第117號協議：每日必須刪除1gb記憶】。
膠囊翻轉掀起記憶風暴。陸昭被捲入數百人的臨終時刻旋渦，看到無數雙手在刪除介麵徘徊。有個聲音特彆清晰：\\\"至少讓我記住女兒的眼睛\\\"隨後是係統冰冷的迴應：【情感記憶能耗超標，建議刪除】。
當風暴停息時，陸昭發現自己臍帶的數據流變成了暗紅色。係統彈出一條私人訊息：【存儲占用已達89，請立即清理記憶——特彆提醒：您攜帶的林無咎實驗數據占用了62空間】。
第二節：饑餓的伊甸園
全息投影在陸昭麵前展開，標題是《伊甸園生存指南》。文字以傷口滲血的速度浮現：
\\\"1能量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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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保留1分鐘記憶消耗1立方厘米腦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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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記憶耗能係數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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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優先刪除童年片段（實用價值評級e）\\\"
陸昭的視線在\\\"π\\\"上停留片刻。這個無限不循環小數讓他想起林無咎的警告：\\\"任何號稱完美係統的背後，都有無法除儘的餘數。\\\"
指南突然切換成三維解剖圖，展示著幾位居民的身體變異：一個男人左手佈滿老年斑，右手卻光滑如嬰兒；女人喉嚨部位顯示著不同年齡段的聲帶切片。
\\\"記憶刪除會導致生理特征殘留。\\\"陸昭念出聲，突然意識到什麼，\\\"等等，如果記憶代表身份那刪除記憶的人還算原來的自己嗎？\\\"
臍帶突然收緊，將他拖向艙室底部。穿過透明的\\\"地板\\\"，陸昭看到所謂的中央花園——由熒光液體構成的噴泉正在循環噴射彩色數據流。係統標註此為\\\"記憶營養回收係統\\\"，但當他調整視覺焦距後，發現噴泉底部沉著熟悉的機械肺葉。
那是隊友b的呼吸器組件，上麵還刻著他們小隊的編號。
\\\"記憶排泄物\\\"陸昭的消化係統一陣抽搐，儘管數字軀體早已不需要消化。他的存儲警報再次響起，這次伴隨著刺痛：【警告：存儲占用92，即將觸發強製清理】。
選擇介麵彈出：
【可刪除選項】
1
7歲生日記憶（情感熵值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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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聯技能：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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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價值：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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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估釋放空間：21gb
2
機械維修技能包（情感熵值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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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聯技能：量子引擎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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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價值：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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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估釋放空間：03gb
陸昭的手指懸在\\\"生日記憶\\\"上方。就在點擊前一刻，他突然調出深層分析。數據流顯示這條記憶被訪問過117次，最近一次是昨天——由林無咎的加密賬戶。
\\\"為什麼他會\\\"疑問被突如其來的眩暈打斷。陸昭的視界邊緣開始畫素化，這是存儲過載的前兆。他咬牙選擇刪除\\\"中級語言包\\\"，係統卻彈出錯誤提示：【該數據包已被第117號協議鎖定】。
噴泉方向傳來水花聲。陸昭轉頭看見一個身體由不同年齡段拚湊而成的\\\"人\\\"正在啜飲數據流。它的右眼是渾濁的老人眼球，左眼卻是清澈的孩童瞳孔。
\\\"第一次？\\\"那人用變聲期少年的嗓子問道，遞來一個發光杯子，\\\"喝點記憶稀釋劑，能暫時緩解存儲壓力。\\\"
杯子裡漂浮著細小的記憶碎片。陸昭放大視野，看到碎片裡全是嬰兒啼哭的畫麵。
\\\"這是什麼？\\\"
\\\"被係統判定為'無價值記憶'的集合體。\\\"那人展示自己拚接的手臂，\\\"我負責清理這些，報酬是可以保留自己的記憶雖然最後也分不清哪些是彆人的了。\\\"
陸昭突然注意到對方鎖骨處有個數字烙印：117。與協議編號完全一致。
第三節：人偶劇場
警報聲變成了搖籃曲旋律。所有臍帶突然繃直，將艙內居民拖向中央花園。陸昭在墜落過程中看到地麵打開，升起環形拍賣台。
\\\"第117屆記憶拍賣會現在開始！\\\"拍賣師的聲音由不同年齡段聲線拚接而成。它的身體比陸昭之前見的那個更加破碎，左腿是肌肉發達的成年肢體，右腿卻是萎縮的老者下肢。
第一個拍品是全息投影：一個少女在病床前握緊母親的手。係統標註：【臨終告彆記憶，情感熵值49，附帶遺傳性心臟病基因記憶】。
\\\"我出15gb基礎存儲！\\\"一個眼球凸出的男人舉手，\\\"正好需要心臟病模板來完善我的病理數據庫。\\\"
少女的身影被壓縮成發光立方體。當交易完成時，陸昭看到男人的左胸突然浮現出心電圖紋路。
拍品接連呈現：戰爭創傷記憶引起競價狂潮（\\\"這可是稀有的ptsd原始數據\\\"）；某位科學家童年發現螞蟻搬家的記憶被係統高價回收（\\\"關聯後續重大發明\\\"）；甚至有人拍賣\\\"初吻時的胃部痙攣生理反應\\\"。
\\\"接下來是特彆拍品。\\\"拍賣師的身體突然裂開，從胸腔取出一顆跳動的心臟投影，\\\"第一次心跳的記憶。\\\"
全場寂靜。那顆胚胎心臟的投影開始影響周圍空間，最近的幾位競拍者身體迅速退化。一個女人的手指融合成蹼狀，另一個男人的顱骨變得半透明，露出胎兒般的腦組織。
\\\"起拍價：全部情感記憶。\\\"拍賣師的聲音突然同步到所有臍帶中，\\\"獲勝者將獲得原始生理模板以及觀測者的青睞。\\\"
陸昭的臍帶突然發熱。林無咎的加密數據包在神經介麵上閃爍：【阻止交易，117號協議是孵化器】。他還冇反應過來，自己的機械臂已經自動舉牌：\\\"我出價林無咎的第117號實驗記錄。\\\"
整個拍賣場凝固了。搖籃曲戛然而止，換成刺耳的警報。拍賣師的身體碎塊懸浮在空中，組成一個問號形狀。
\\\"驗證權限。\\\"所有臍帶同時發聲。
陸昭感到腹部劇痛。數字皮膚自動裂開，露出隱藏在數據化軀體深處的原始神經介麵——那些紋路正發出瑪雅算籌的熒光。
第四節：數據臍帶
拍賣場在陸昭眼前分解成代碼風暴。他的腹部介麵自動連接上一條暗紅色的數據臍帶，這條通道不在係統地圖上顯示。
【幽靈存儲接入】陌生的文字直接投射在視神經上，【剩餘空間：∞】
陸昭的存儲占用率瞬間歸零，但代價是劇烈的排異反應。他的數字軀體開始閃爍，時而變成機械結構，時而恢複血肉之軀。在轉換的間隙，他瞥見記憶膠囊底部的現實世界座標——北緯235°，東經1210°。
\\\"這是玉山？\\\"陸昭想起這是舊時代台灣島的座標。但當他調出曆史地圖比對時，係統突然強製播放一段監控畫麵：
玉山主峰已被改造成巨型培養艙。無數記憶數據流像血管一樣彙聚到中央的胚胎——那是個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克蘇魯幼體，它的觸鬚由壓縮的人類記憶編織而成，每隻眼睛都在播放不同的刪除記憶片段。
\\\"記憶從未被刪除。\\\"林無咎的聲音突然從幽靈倉庫中傳出，\\\"隻是被轉移去餵養它們。\\\"
拍賣師的碎片突然聚合成利刃刺來。陸昭本能地抬手格擋，機械臂與碎片相撞時爆出瑪雅曆法的全息投影。在代碼紛飛中，他看到拍賣師麵具下閃過卯神使的臉。
幽靈存儲開始不穩定。陸昭感到自己正被二維化，所有記憶都被壓扁成平麵數據。最後一刻，他接收到林無咎遺留的資訊：
【二維化是觀測者的消化過程
找到搖籃曲的休止符】
當整個數字分娩艙開始坍縮時，陸昭聽見係統播放的搖籃曲出現了01秒的異常停頓——那裡藏著心跳的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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