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師兄你好壞 第六次見老攻
第六次見老攻
剛過中秋,樹上的葉子大半凋零,秋雨過後,更添許多涼意。
晨光熹微,透過斑駁的窗欞,灑落在屋內。
迷濛中,金非池翻了個身,雙手雙腳抱著被子,繼續呼呼大睡。
空氣中寒意冰涼,他不自覺地把腳往被子裡縮了縮。
恍惚間,他好似看到床上坐著一道人影。
“啊!”金非池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抱著被子迅速向床內縮去。
待看清來人,竟是那個多日不見的神秘少年。
隻見那個神秘少年靜靜盤坐在床上,緊挨在金非池身側,抱著手臂,目光垂落,定定的看著金非池,一臉冰冷。
他今日身著深色勁裝,裹得身材精瘦結實,馬尾高高紮起,垂落身後,襯得英氣逼人。
金非池一看原來是他,鬆了口氣,又疑惑地撓頭,“奇怪,我明明鎖門了。”
少年不屑說道,“就你這破窗戶,一翻就進來了。”
金非池皺起眉頭,“你什麼時候來的?”
“半夜。”少年麵無表情說道。
“你從半夜起就一直這樣看著我?”金非池驚訝道。
“不然呢?”少年道。
天啊,這少年竟然坐在他床上,默不作聲地盯了他一整晚。可他卻渾然不知,呼呼大睡。
這種被人在黑暗裡偷偷窺視的感覺,既滲人,又可怕。
金非池隻覺得一股寒意遍佈全身,不禁問,“你為什麼突然半夜來?”
少年直勾勾地望著金非池,毫不掩飾坦誠說道,“想見你,便來了。”
金非池皺起眉頭,一頭霧水,“那你來了怎麼不叫醒我?”
少年一挑眉,“為什麼要叫醒你,你睡你的,我看我的,這不很好嗎?”
金非池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隻覺得這少年陰冷的像塊黑暗中的石頭,行為處事透著異於常人的古怪。
少年瞥見牆角的木劍,一揚手將劍吸過來塞金非池手裡,“來,練劍。”
“可我剛醒啊,還在床上……”金非池嘟著嘴,不情不願地說道。
可話未說完,少年已經開始行動,一劍刺來。
金非池隻好狼狽滾下床,他上身裸露,隻穿著白色裡褲,叉著腰,氣鼓鼓斥責,“可惡,不先聊兩句嗎!”
“我不喜歡聊天,以劍為語,自成知音。”少年的攻勢緊追不捨,迅猛襲去。
金非池一把摸到床邊的木劍,細腰款轉,挺身仰麵,順勢壓低身體,以一字馬的姿勢向身後一架,恰好擋下對方來勢。
正是他家祖傳碧波劍法中的一式——劍遊落英!
他柔韌性極佳,姿勢靈動迅捷,向後仰的瞬間,長發如瀑布般甩落,美目顧盼,恰似落英繽紛之意。
金非池劍姿翩然,雖是青澀年紀,竟隱隱透著一股動人心魄之美。
少年看得目光發癡,呼吸一亂,臉色瞬間通紅。他努力定了定神,手中劍陡然變向,向下攻去。
金非池暗叫不好,情急之下,再一扭腰,翻滾出去,堪堪躲過這一擊。
“不要在屋裡打,東西摔碎很貴的!”金非池又急又氣地喊道,他秀眉微蹙,腮幫子氣得鼓鼓的,白嫩可愛極了。
少年本就最喜歡看他這幅氣惱模樣,目光頓時興奮起來,臉上流露一絲壞笑。他有意捉弄金非池,根本不給一絲喘息機會,劍勢如疾風驟雨般再度跟了上來。
金非池提劍向外奔逃,叮鈴咣當把門閂推開,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少年也緊跟其後,二人瞬間纏鬥了在了一起。
金非池頓步回首,一劍刺回,使得正是淩霄宗的初級劍法,流雲劍法的第一式,流雲刺。
少年迅速避讓,再側身反擊,劍從斜下方向上挑起。
金非池腰肢一彎,堪堪避過,又雙手撐地,一挺身雙腳空中劃了半圓。他一足剛落地,立刻出劍反擊,劍風呼嘯而過。
此乃流雲劍法的第二式,破空斬!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少年眸中一亮,讚了聲好。
隻見少年“咣!”的一聲,用劍鞘一架,阻住金非池力道,又斜拉卸力,將其攻勢儘數化去。
金非池馬上移步挺身,緊追著跟進攻勢,劍尖舞動,打出數道劍影,發出颯颯劍音,直逼少年襲去。
正是流雲劍法第三式,追星逐!
流雲劍法一共六式,他雖隻學了前三式,卻早將這三式用的滾瓜爛熟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兩個少年的身影翻飛,劍風交織在一起。
兩人不發一語,專心練劍。
他們眼眸同樣的閃亮,內心同樣的默契,將所有的情感都傾注在劍尖,用一招一式來對話。兩柄長劍於攻守來往之間,撞擊出美妙悅耳的颯颯劍音。
少年縱身躍起,長腿掠空,一劍劈下,英挺身姿極為惹眼。
金非池當仁不讓,閃轉腰肢,劍光點點,身形輕盈靈動。
少年的劍意是調皮的,古靈精怪的,又是包容的,溫暖的。
那劍意彷彿是一隻引導的大手,將金非池攬了過去,抱在懷中,引領著他,向著劍道的更高深處追尋,如登雲霄。
這滋味,實在美妙的很。
金非池沉浸在其中,儘情感受對方的劍意,真是愉悅極了。
“你太快了。”少年突然開口,停下劍勢,收劍而立。
金非池也隨之停劍,疑惑的看著對方的眼睛。
少年那帶著淺疤的劍眉下,目光不似往昔那般冰冷陰沉,此刻帶著一絲柔和,他輕聲說道,“你要慢一點,不要心急。”
金非池認真思忖片刻,把攻勢放緩。
少年點頭讚賞,並耐心引導他,“對,就這樣,現在開始找你自己的節奏。”
金非池又不解的看向少年。
少年的聲音很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節奏,要把敵人帶入到你的節奏中。”
言罷,少年用他的劍尖,輕輕吻了金非池的劍尖一下。
那一下,真是溫柔極了。
金非池瞬間領會了,他馬上出劍主動出擊。
少年此時像是換了一個人,身形立刻變得飄忽不定、難以捉摸。
金非池接下來的每一劍,每一招,竟然都全部刺空了。
對方似是算準了他的每一擊,輕巧避過後又瞬間反攻,將自己下一步攻勢封殺在搖籃裡。
金非池隻覺得自己彷彿被一張無形大網緊緊包裹,每一步都被對方算計得死死的,密不透風。
他沒兩下便氣喘籲籲,絕望的被對方劍招困死。
原來,這纔是少年認真的實力,之前他都是跟自己鬨著玩啊。
這個騙子!
不,也許,這仍舊不是少年真正實力,很有可能,他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厲害的多的多。
金非池打了個哆嗦,深深意識到自己真的是一隻井底之蛙。
“感受到了嗎?我的節奏。”少年把劍收起來。
金非池一隻手摸著下巴,仔細回憶著,“哥哥,為什麼你每一劍看似很慢,卻都能恰到好處的製住我?”
少年說道,“因為慢。記住,越慢越快。越快越慢。”
“啊?”金非池還是疑惑。
少年走過來,站在金非池的身後。他比金非池高一個頭,將金非池護在懷裡。
金非池能清晰地感受到頭頂上傳來沉穩的呼吸,以及背後對方胸膛傳來的溫暖。
少年右手握住金非池的手腕,將他的劍舉起來,指向遠方,一字一句的說道,“隻有足夠慢,心靜下來,纔能夠看清對方動作,急躁是兵家大忌。懂了嗎?”
金非池反複咀嚼他這些話,一時陷入沉思,隻覺奧妙無窮。
不知不覺,日頭漸漸升高。
少年看了看天,估算了一下時間,“你翻來覆去就會流雲劍法前三式,我再教你些新的。”
金非池興奮起來,“真的嗎?謝謝哥哥。”
少年點點頭,開始一招一式的為他演練起來。
流雲劍法後三式,分彆叫裂空破、皓月斬、幻影殺。
難度比前三式高出許多,但精妙程度也隨之加強。
金非池感到新鮮不已,學起來興奮開心極了,漂亮的大眼睛閃亮閃亮的。
少年演練完了,又扶著金非池的手臂,手把手的調整他的姿勢,耐心講解他出招的要點。
“一個真正的武者,什麼都要會。知己知彼,才能預判對方下一個路數,掌控住勝負的關鍵。”少年看著金非池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非池眸子閃閃發亮,聽得極為認真,他像是沙漠裡久旱的小草,受儘風吹日曬,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場滋潤又溫暖的大雨。
他把少年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深深的刻在內心,烙在心裡最深的地方。
金非池用力地點點頭,“哥哥,我記住了。”
少年輕輕放開他的手,把劍收起來,“勤加練習,我看好你。對了,你還沒有去三才峰聽過課嗎?”
金非池搖搖頭,“師父不給我通行令牌,也不準我下峰。”
少年詫異的說道,“你這與坐牢有什麼區彆呢?”
金非池低下頭,用劍劃拉著地麵,神色落寞,“我也不明白為什麼。”
少年立即解下自己腰間的通行令牌,遞到金非池手裡,“拿著。”
金非池一驚,連連擺手,“我不要,你沒令牌,該怎麼辦?”
“沒事,我就說是弄丟了。”少年大大咧咧地說著,硬是把通行令牌塞進金非池手裡。
“你會被責怪的……”金非池拿著令牌,還是猶豫不決。
少年有些不耐煩了,語氣不容置疑,“不用擔心我,你趕緊把令牌收起來,彆讓人看到了。”
金非池點點頭,滿心感激。少年竟然這麼不遺餘力的幫助自己,他不知該如何報答。
他沉吟片刻,說道,“哥哥,你稍坐一會兒,我給你蒸靈草糕吃,很快的。”
說完,他就跑到破舊的廚房,忙碌起來。不多時,靈草糕蒸好了。
他一掀開悶著熱氣的竹篾蓋子,裡麵整整齊齊躺著一籠屜的靈草糕,個個香噴噴,透著淡綠的顏色,上麵撒了白芝麻,熱氣騰騰。
金非池把靈草糕一個個夾進褐色陶盤裡,碼放的整整齊齊。
他端著靈草糕,放在案台上,“哥哥,你快吃呀。”
少年坐在案台邊,被這誘人的香氣勾得食慾大開,他高興拿起一塊放入口中,瞬間,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好吃。”
金非池把盤子推到他麵前,“那你多吃點。”
“你也吃。”少年一邊吃著,一邊問,“誰教你的,這麼好吃。”
金非池低下頭,慢慢說道,“我娘小時候常給我做,我看得多了,也就會了。”
“這樣啊,你娘好厲害。”少年吮著指頭,又拿起一塊塞嘴裡,吃的津津有味。
金非池接著說,“我還會很多種味道,根據不同的時令,加入各種食材,有桃花糕,杏花糕……回頭都給你做。”
“嘿嘿,好。”少年樂了。
兩人說笑了好一會兒,金非池趴少年背上,摟著他的脖子,玩鬨著,纏著他不讓他離去。
最後,眼看時間不早了,少年隻得收拾好劍,快步離開了。
金非池目送著少年遠去,直至對方身影完全消失在密林中。
他低下頭,輕輕取出胸前的半塊玉佩,小心翼翼摩挲了兩下,捧在手心裡,喃喃的說道,“娘親,我在這裡很好,你不要擔心。我遇到了一個特彆好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