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芸:王者浴血 第11章 職場修羅道(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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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職場修羅道(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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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三思而後行
那日,新入職的秘書郎範縝站在尚書省大院的銀杏樹下,盯著手中的派遣文書發呆。文書上清楚地寫著“分配到《世說新語》編輯部協助編纂工作”,但落款處的官印略顯模糊,像是匆忙蓋上的。
“你就是新來的範縝?”一個尖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非常的不男不女,像剛練了辟邪劍法的嶽不群的聲音。
範縝轉身,看見一個塗脂抹粉的中年宦官正上下打量他,眼睛裡露出奇怪的表情。
“在下正是範縝,不知公公有何見教。”
“廢什麼話,”宦官用絲帕掩著鼻子說道:“跟我來吧,蕭尚書要見你。”
範縝跟著宦官穿過重重院落,心中疑惑更甚。按理說一個新入職的八品小官,怎麼可能勞動尚書大人親自接見?
尚書值房裡,蕭衍正在批閱奏章。見範縝進來,他放下筆,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範秘書郎,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見,更是器宇軒昂,一表人才啊!”
範縝躬身行禮,說道:“下官才疏學淺,愧不敢當。”
“誒,此處就我兩人,不必謙虛。”蕭衍站起身,繞過書案走到範縝麵前,“你在南鄉縣當主簿時寫的那篇《無佛論》,可是轟動一時啊,我看了不下五遍,還是聽讀一體的那種。”
範縝心頭一緊。那是他三年前私下寫的一篇小文,不知怎麼傳到了京城。
“當時,下官年少輕狂……”
“不,不,很好,很好!”蕭衍拍拍他的肩,“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就需要你這種敢想敢說的青年才俊。”他湊近範縝耳邊,壓低聲音:“派你去《世說新語》編輯部,是有特殊任務的……”
一刻鐘後,範縝站在尚書省大門口,手裡多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和一份秘密名單。蕭衍的話還在他耳邊迴響:“你不信佛,所以劉義慶會對你放鬆警惕……記錄編輯部裡所有對佛教不敬的言論……尤其是劉義慶的話……”
範縝抬頭看了看天,烏雲正從北方壓過來。他掂了掂錢袋,轉身向城南走去。那裡有全城最便宜的舊書店,他想買些二手竹簡。畢竟,如果要同時寫兩份日記,紙張消耗量會很大。
自從錢德彪坐鎮世說新語編輯部,編輯部的日常工作例會變成了一場鬨劇。
“這篇《支遁買山》必須撤稿!”錢德彪的胖手指幾乎戳到劉義慶鼻尖上,“支遁大師買山修行是體現佛教慈悲,怎麼能說成‘避稅手段’?”
劉義慶扶了扶眼鏡:“”可事實上他就是為了逃避田賦……”
“再說這個!”錢德彪又翻出一卷竹簡,“《石崇鬥富》?這怎麼能行!石崇最後不是被處死了嗎?這不是在暗示朝廷迫害創業的富豪?”
編輯助理小聲嘀咕:“他本來就是被處死的啊……”
“重寫!全部重寫!”錢德彪拍著桌子,“要把石崇寫成‘因虔誠禮佛而遭奸人陷害’的悲劇英雄!”
會議室角落裡的範縝,默默記錄著這一切。他的麵前攤著兩冊竹簡——左邊那冊是官方會議記錄,右邊那冊則是他私人的觀察筆記。
“範秘書郎!”錢德彪突然轉向他,“你是這方麵的專家,你來說說,對《世說新語》的編輯方針有什麼建議?”
全場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這個新人身上。範縝不慌不忙地合上竹簡,清了清嗓子說道:“依下官淺見,曆史記載首重真實……”
錢德彪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但教化百姓也是重中之重。”範縝話鋒一轉,“我看不如這樣,我們可以在每篇故事後加個‘高僧點評’環節,用佛法闡釋其中的道理。”
錢德彪的臉色由陰轉晴:“妙啊!妙啊!就這麼辦!”他拍著範縝的肩輕聲地說道:“年輕人很有前途嘛!”
那日會議結束後,劉義慶攔住了正要離開的範縝:“範秘書郎,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編輯部的後院。劉義慶確認四下無人後,突然問道:“你是蕭衍的人吧?”
範縝麵不改色:“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彆裝了。”劉義慶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酈道元的手稿是你送來的。這裡麵記載了他發現的蕭寶夤謀反證據,而蕭衍是蕭寶夤的同謀……”
範縝終於變了臉色:“您怎麼看出來的?”
“筆跡。”劉義慶冷笑,“酈道元寫字喜歡在捺上加個小勾,你這贗品冇有。”
“所以,你想怎麼做?”範縝緩緩開口,“你想殺了我?”
劉義慶搖搖頭:“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偽造酈道元的遺稿?”
範縝望向院牆上的一方天空,說道:“因為那日,賈思勰臨死前托我將遺稿帶來編輯部……我看到了他真正的遺稿……裡麵記載的事情,比蕭寶夤謀反可怕十倍。”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破損的竹簡,上麵密密麻麻記滿了大量的數字和人名:“全國十分之一的壯丁在修建寺廟……三成良田成了廟產……朝廷每年稅收的三分之一用於供養僧尼……”
劉義慶倒吸一口冷氣:“這些數據,你從何得來……”
“都是酈道元親筆所記。”範縝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而蕭衍派我來,就是要確保這些永遠不會出現在《世說新語》裡。”
“所以,蕭衍派你來監視我。”劉義慶揉著太陽穴,“因為他知道,我在蒐集這些證據?”
範縝點頭:“不止你。賈思勰的《齊民要術》被壓下來,是因為裡麵記載了寺廟侵占農田的數據;祖沖之被調去算假賬,是因為他發現了朝廷虛報佛寺經濟的證據……”
“那酈道元……”
“他查得太深了。”範縝輕聲道,“他找到了蕭衍與胡太後挪用軍費修建‘報恩寺’的賬本。”
劉義慶突然站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卷畫軸。展開後是一幅精細的寺廟佈局圖:“這是我偷偷畫的報恩寺平麵圖。表麵上是為太後祈福,實際上……”他指著圖上一處密室,“這裡是蕭衍與北方柔然使者密會的地方。”
兩人一時無言。油燈爆了個燈花,在牆上投下跳動的陰影。
“你準備怎麼辦?”劉義慶終於開口,“把這些都記在你的小本本上,然後向蕭衍彙報?”
範縝笑了:“如果我要這麼做,就不會告訴你酈道元手稿是假的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裡麵是一疊粗糙的紙頁:“這是我寫的《神滅論》草稿。”
劉義慶匆匆瀏覽了幾頁,臉色越來越震驚:“你瘋了嗎?這直接否定因果報應、輪迴轉世……等於是在說佛教是騙人的!”
“本來就是騙人的。”範縝平靜地說,“你看看朝廷上下,那些口誦佛號的官員哪個不是貪得無厭?佛教不過是他們斂財的遮羞布罷了。”
“但這是死罪……”
“蕭衍派我過來做臥底,已經宣判了我的死刑。他想要除掉你,也想要除掉我。”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範縝直視劉義慶的眼睛,“《世說新語》是全國發行量最大的出版物,如果你能在裡麵……”
“不可能!”劉義慶猛地合上稿子,“錢德彪每天像獵犬一樣盯著我們,任何可疑內容都會被刪掉!”
範縝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祖沖之發明的隱形墨水,用醋寫的字遇熱纔會顯形。我們可以……”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一句熟悉的尖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劉大人!太後口諭,命你立刻進宮!”
劉義慶和範縝交換了一個警覺的眼神。劉義慶迅速將《神滅論》草稿扔進火盆,範縝則把酈道元的真跡藏進了衣襟。
當劉義慶打開門時,錢德彪的小眼睛立刻鎖定了火盆裡正在燃燒的紙張:“深更半夜的...在燒什麼?”
“廢稿而已。”劉義慶淡定地說,“錢大人這麼晚還在工作?”
錢德彪意味深長地看了範縝一眼:“是啊……有些工作,越晚越有意思。”他側身讓出一條路:“劉大人,請吧?太後等著呢。”
劉義慶臨走時回頭看了範縝一眼,目光複雜。當腳步聲遠去後,範縝從火盆餘燼中搶救出一角未燃儘的紙片,上麵赫然寫著:“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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