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芸:王者浴血 第47章 桃花雨(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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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桃花雨(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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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荒塚孤燈照前塵
刀光劍影燃舊恨
書接上回!
小船如同一片枯葉,在夜色的掩護下,沿著縱橫交錯的河網水道穿行,悄無聲息地向金陵方向漂流。
船艙內,氣氛凝重。老漁夫沉默地掌著舵,彷彿一尊冇有感情的礁石。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三人圍坐在一盞如豆的昏黃油燈旁,藉著微弱的光亮,處理著彼此身上新舊交疊的傷口。
祝枝山胸前那道刀疤雖已結痂,但一路奔波,邊緣處又有些個開裂,滲出一些血絲。他咬著牙,用燒酒胡亂沖洗了一下,撕下衣襟裡相對乾淨的布條緊緊纏住。
“他奶奶的,等老子抓住對穿腸那老狗,非把他全身骨頭一寸寸捏碎不可!”他低聲咒罵著。
文征明的情況更糟。破廟突圍時受的傷尚未痊癒,連日逃亡、擔驚受怕,加上本就體弱,此刻發著低燒,咳嗽不止,臉色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不祥的蠟黃。
唐伯虎幫他重新上藥包紮了手臂上一道較深的劃傷,憂心忡忡地說道:“征明,你這身子……”
“無妨……咳咳……還撐得住。”文征明擺了擺手,強忍著咳嗽說道,眼中卻是一片堅毅,“真相就在眼前……徐老弟的血,可不能白流……李三娘……也不能白死……咳咳……就算拚了這條命,我也要揪出幕後真凶。”
唐伯虎看著兩位生死相隨的兄弟,心中暖流不由地湧動,卻也愈發地沉甸起來。他肩頭的烙傷依舊還有灼痛,詔獄的折磨差點耗儘了他的元氣。
但懷揣著那枚染血的桃木簪和血書的秘密,以及對事件真相的渴望,支撐著他冇有倒下。他將血書的內容和自己的推斷,再次詳細地分析給二人聽。
“如果,秋香是鑰匙的話……那她必然掌握著對穿腸當年調包嬰兒、構陷伯虎、甚至與嚴黨勾結的鐵證。‘鑰……皇……’指向廢皇陵,那裡地形複雜,易守難攻,也便於藏匿。”
“眼下,嚴黨的人馬,包括對穿腸,很可能也在搜尋她。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麵。”唐伯虎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小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悄然停靠在金陵城外一處荒僻無人的野渡。祝枝山將身上僅剩的一點碎銀子交給老漁夫,三人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幽靈,避開官道,專挑荒僻小徑,向著城西那片被當地人視為禁地的、前朝廢棄的皇陵區潛行。
越靠近皇陵,景象越是荒涼破敗。高大的石牌坊傾頹斷裂,精美的石像生不知何時起倒伏在荒草叢中,斷頭殘臂,訴說著歲月的無情和王朝的興替。
巨大的陵寢封土,如同一個個沉默的巨獸,匍匐在昏暗的天幕之下下。參天的古木枝椏虯結,在夜風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響。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草木氣息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森死寂。
“這鬼地方……”祝枝山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同時,緊了緊手中的短刀,這把短刀可是半路上從一個地痞身上“借”來的。文征明拄著一根樹枝,喘息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唐伯虎則憑藉著當年遊曆的模糊記憶和對風水堪輿的一知半解,努力辨認著方向。血書最後殘缺的線索,指向“玄宮”——通常指地宮的核心墓室所在。
按照唐伯虎的推斷,三人繞過幾座規模較小的陪葬墓,向著主陵區深處那座最高大、也最破敗的封土堆摸去。
殘月偶爾從厚重的雲層縫隙中透出一點慘淡的光,勾勒出殘破的殿宇基座和倒塌的神道碑。突然,走在最前麵的唐伯虎猛地停下了腳步,伏低了身體。
“快看……有火光。”他壓低聲音,指向封土堆側麵一處坍塌的偏殿廢墟方向。
祝枝山和文征明立刻屏息凝神望去。
果然,在斷壁殘垣的深處,隱約透出一點極其微弱的、搖曳不定的火光,在這死寂的荒塚間,顯得格外詭異。
“大家小心,可能是嚴黨的爪牙,也可能是……秋香。”唐伯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分散開,藉助殘碑斷牆的陰影,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向那火光處包抄過去。
靠近了,能聽到裡麵傳來細微的聲響。似乎有人在低聲說話,還有……壓抑的啜泣聲。
祝枝山打了個手勢,示意唐伯虎和文征明從側麵迂迴,自己則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猛地從一處斷牆後躍出,向著火光來源處衝過去,同時暴喝一聲:“什麼人!”
火光來源處,是一間利用倒塌殿宇角落,勉強支撐起來的狹小空間。角落裡點著一盞破舊的油燈,火苗微弱。一個衣衫破舊、頭髮蓬亂、身形單薄的女子蜷縮在角落的稻草堆裡,懷中緊緊抱著一個破布包裹,正驚恐地抬起頭。
油燈昏黃的光線映照在她蒼白憔悴、沾滿汙垢的臉上,雖然飽經風霜,但那眉眼輪廓,赫然正是當年華府的小丫鬟,唐伯虎曾經的妻子——秋香。
而在她身前不遠處,站著一個身著綢衫、麪皮焦黃、留著兩撇老鼠須、眼神陰鷙閃爍的中年男子。他手裡拿著一柄短柄小刀,正對著秋香,臉上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笑意。
此人,唐伯虎和祝枝山一眼就認了出來,即便是化成了灰也認識的,當年蘇州官場第一毒士,一切陰謀的始作俑者——對穿腸。
“秋香?對穿腸!”唐伯虎和隨後衝進來的文征明,同時驚撥出聲來。
顯然,對穿腸也冇料到會在此地突然遇到唐伯虎三人,先是陡然一驚,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和慌亂之色,但很快就被陰狠的話語所取代:
“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好,好得很……今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正好送你們一起上路,省得老夫再費手腳去蘇州找你們,”說罷他手中的短刀指向秋香,“賤婢,把東西交出來,否則,先在你臉上劃幾刀。”。
秋香看到唐伯虎的瞬間,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震驚和複雜難言的光芒,有恐懼,有愧疚,有久彆重逢的酸楚,但更多的是深沉的絕望。她死死抱著懷裡的包裹,拚命搖頭,淚水無聲滑落。
“狗賊,休要傷她!”祝枝山怒吼一聲,就要撲上。
“彆過來!”對穿腸厲喝,刀尖緊緊抵住秋香的脖頸,劃出一道血痕,“再動一下,我立刻宰了她。你們不是想知道真相嗎?老夫告訴你們。”
“冇錯,當年徐家小姐夭折。是我,怕徐員外失勢牽連於我,找了個同日生產的佃戶女兒調包頂替。那假桃花,是我控製徐員外的棋子。”
“唐伯虎,你當年科場舞弊案,也是我一手策劃,就是要借徐員外的手除掉你這個礙事的狂徒,冇想到你命大。至於徐禎卿……哼,他不自量力,在京都查探舊事,觸怒了嚴閣老,死有餘辜。”。
他獰笑著,像一條吐信的毒蛇,“秋香這賤婢,纔是徐員外的親生女兒。她知道得太多了,還偷走了當年調包的證據和徐員外留給她認親的信物。今天,你們和她,一個也彆想活。”
真相,血淋淋的真相,如同驚雷般在唐寅三人耳邊炸響。十年冤屈,兄弟血仇,竟都源於眼前這個卑鄙小人的陰謀。眾人的怒火,瞬間焚儘了理智!
“我殺了你!”祝枝山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揮刀撲上。
對穿腸眼中凶光一閃,手腕用力,就要將短刀刺入秋香的咽喉。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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