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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芸:王者浴血 第13章 華胥碎影錄(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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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胥碎影錄(壹)

partone:梅影叩關

王屋山的暮春,總帶著三分寒氣,尤其當低沉的暮色漫過靈都觀古樸的飛簷時,連簷角銅鈴的叮當聲都在一瞬間彷彿結了冰,冷的讓人心悸。

李持盈臨窗而坐,手中絞著一支竹節簪。那是她十四歲那年逃婚上山時,用觀中老竹的竹根親手打磨的,老舊的簪頭還留著未削儘的竹節疤,像極了她人生裡那些避不開的坎。

波斯鏡裡的人影青衫廣袖,道髻鬆鬆的挽著,乍一看,倒真像是從《女冠子》詞裡走出來的謫仙,隻是袖口處那一點不易察覺的硃砂印,泄露了昨夜批閱密信的痕跡。

「公主,山下來了一頂素絹的轎子,抬轎的腳夫身上穿的是潞州綢緞行的號衣。」小道童靈樞的聲音,隔著雕花菱紋窗欞透進來,尾音還帶著山間晨露的濕潤。

李持盈指尖微動,一縷烏發順勢垂落,恰好遮住鏡中的右眼。右眼的眼尾有一顆硃砂痣,母親曾說這是「望氣眼」,它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讖緯。

素絹轎子配潞州綢緞行的腳夫,京中除了剛從洛陽逃出來的斛珠夫人江采萍,還能有誰?三日前,長安快馬送來的密信被他壓在硯台下,桑皮紙上的墨字彷彿還在發燙。

安祿山叛軍已經攻破潼關。那日後,聖人帶著楊玉環寅時從延秋門出奔,隨行宮人不過三十,倒是那位被冷落多年的江采萍,竟逆著烽煙往王屋山來了。

她起身時,道袍下擺不小心掃過了案幾,壓在硯台下的密信一角滑漏了出來。信末有行極小的注腳:「斛珠夫人離宮前,取走了太液池底的鮫人淚珠。」

李持盈望著窗外那株百年綠萼梅,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興慶宮初見江采萍時,她腕間那串珍珠在月光下流轉的光暈。那珠串,便是南海鮫人的淚,遇血會變赤,逢冤則泛青。

忽然,殿外傳來環佩叮咚的聲音,不是少女的輕巧銀鈴,而是帶著歲月沉澱的金鑲玉的撞擊聲。那聲音中透露出的威壓,比這暮色還要寒冷一些。

李持盈遠遠望去,看見一位老婦人扶著蟠龍杖立在梅樹下。這婦人滿頭銀發竟用赤金抹額束著,玄色翟衣上的鳳凰紋繡工奇絕,每片羽毛都用撚金線盤成,在暮色中隨著她的呼吸微微振翅。

這老婦人今年該有七十了吧?可那眼神依舊銳利如刀,正透過雕花窗欞直直看向自己,彷彿能洞穿觀中所有的暗道機關,包括自己身上的一切秘密。

「六十年前,本宮在大興城看打鐵花。」獨孤迦羅的聲音像磨過千百遍的和田玉,溫潤裡藏著鋒芒,「那鐵水濺在冰麵上,炸開的火星子倒和你這靈都觀的琉璃瓦一個成色。」

她身後的年輕郎君適時展開一卷圖紙,羊皮紙上的朱線勾勒出宮殿佈局。正是當年給李裹兒設計定昆池的司農卿之子趙承煜,隻是如今他眼底多了些血絲,袖口還沾著匆匆趕來時的泥漬。

李持盈的右眼注意到圖紙邊緣用蠅頭小楷寫著的兩行字:「太極殿地磚下三寸,隋代舊渠可通玄武門。」這分明,是當年楊堅奪位時用過的密道圖!

李持盈的指尖剛觸到腰間的魚符,那西配殿中突然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太平公主李令月熟悉的冷笑:「不過是個破茶盞,慌什麼?」

透過半開的菱花窗,李持盈瞥見一枚金閃閃的餅子從太平公主的袖中滑落,在青磚上滾出一連串的脆響。那枚「金餅」,是神龍元年誅殺二張時,用來收買羽林軍的信物,邊緣還留著牙印。

西配殿殿角的銅漏,不知什麼時候就停了。李持盈尋思著,明日就差人去修理,卻看見太平公主的金步搖輕輕晃動了三下,那是當年發動唐隆政變時的暗號手勢。

而偏殿陰影裡,李裹兒正用鑲玉的馬鞭挑弄著仆人給江采萍準備的珍珠棉被,珠串碰撞聲,竟與記憶中定昆池開渠時的夯聲無比相契合,每一聲都像砸在她心尖上。

「時間,真是一把無情的刀啊!」李裹兒的雙手忍不住在珍珠披帛上摩挲,那些年,她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可惜物是人非,一切回不到過去了。

一陣風吹來,梅香突然變得濃烈起來,帶著雪水浸過的涼意。李持盈望著獨孤迦羅蟠龍杖頭鑲嵌的夜明珠,那珠子正泛著幽幽青光。這和三日前密信裡描述的、江采萍取走的鮫人淚珠顏色一模一樣。

「靈樞,去把東廂房的冰鑒開啟,將波斯進貢的葡萄酒取來。記住,要用刻著纏枝蓮的琉璃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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