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芸：王者浴血 第78章 鐵腕柔情華胥夢（陸）
第七十八章：鐵腕柔情華胥夢（陸）
第六回：油儘燈枯憶華胥
青史留名女權夢
書接上回！
開皇十五年，大興宮的梧桐開始落葉。
獨孤伽羅站在兩儀殿前，望著滿天晚霞，輕輕咳嗽。
年近花甲的她，鬢邊已滿是白發。手中的念珠緩緩轉動，心中卻思緒萬千。
大隋立國已十五載，開創了開皇盛世，但暗處的危機卻讓她憂心忡忡。
“娘娘，風大了，回殿吧。”侍女為她披上披風。
“再待一會兒。”孤獨伽羅擺手。
她望著霞光中逐漸亮起的宮燈，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長安，那個剛嫁入楊家的夜晚。
那時的她，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更何曾想過實現年少時的華胥之夢會如此艱難。
“皇上還在批奏章？”她問。
“是。高相國、蘇相國都在。聽說……又在商議征高麗之事。”
獨孤伽羅點頭，慢慢走回殿內。
案上，堆滿了各地上報的文書。
她習慣性地拿起最上麵的一封，那是一封關於在江南推行均田製的奏報。
這是她極力推行的政策，旨在讓百姓耕者有其田。
但推行過程中，阻力重重。
開皇盛世已持續十五年，大隋國力空前強盛。
但獨孤伽羅知道，這盛世的背後，隱患已生。
太子楊勇與晉王楊廣之間的明爭暗鬥，關隴貴族與山東士族之間的矛盾，還有北邊突厥的威脅……
更重要的是，她推行的多項改革，開始遭遇反彈。
“母後。”
晉王楊廣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他恭敬行禮，手中捧著一卷佛經。
“這是兒臣為您新抄的《金剛經》。聽聞母後近日來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特來請安。”
“廣兒……你有心了。”
她看著這個最像自己的兒子，心中複雜。
楊廣才乾出眾，但野心太大，她也知道他與太子之間的暗鬥。
“你兄長，近日身體可好？”
“太子兄長一切安好，昨日還宴請了東宮屬官，不過……”
楊廣麵色不變，卻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兒臣聽聞，兄長最近與宇文家的幾個舊臣往來密切，還收受了厚禮。”
獨孤伽羅心中一沉，麵上卻不動聲色。
“此事本宮知道了。你且記住，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大隋江山需要你們兄弟齊心協力。
楊廣唯唯諾諾告退。
伽羅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輕歎一聲。
這些年來，五個兒子明爭暗鬥，她心知肚明，卻無力阻止。
或許，這就是帝王家的宿命。
晚膳時，楊堅看起來憂心忡忡。
“突厥又來信挑釁，朝中主戰主和爭論不休。太子主張和親，廣兒卻堅持要戰。”
獨孤伽羅為他盛湯：“皇上意下如何？”
“朕想戰。”
楊堅目光炯炯。
“大隋兵強馬壯，何懼突厥？”
“戰也可，但需做好萬全準備。另外……”
獨孤伽羅放下筷子，說道。
可藉此機會，讓太子領兵。他身為儲君，需要軍功立威。”
楊堅詫異：“太子從未經曆戰陣……”
“正因如此，纔要曆練。”
“他是儲君，若不能立軍功，將來如何服眾？再說，有那些老將輔佐，應當無礙。”
楊堅沉思良久，點頭稱是。
然而太子楊勇聽聞要出征突厥，卻推三阻四，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反倒是晉王楊廣主動請纓。
獨孤伽羅失望至極。
她親自到東宮，屏退左右，對躺在榻上裝病的太子道。
“你可知這一退，退掉的是什麼？”
“母後過於憂慮了。兒臣是嫡長子，儲位穩固。”
“再說，戰場凶險，萬一……”楊勇不以為然。
“愚蠢！”
獨孤伽羅，厲聲打斷。
“你父皇與為娘苦心經營多年，才創下這大隋基業。”
“你以為儲君之位，僅憑嫡長就能坐穩？”
“你可知，朝中有多少大臣對你不滿？”
楊勇從未見母親如此動怒，嚇得跪地不語。
伽羅看著他，忽然感到一陣無力。
這些年來，她輔佐丈夫治國推行新政，為天下女子爭取權益，卻教不好自己的兒子。
也許她太過專注於國事，疏忽了家庭教育。
開皇十六年，晉王楊廣大破突厥，凱旋而歸。
朝中要求改立太子的聲音越來越高。
楊堅猶豫不決，來征求獨孤伽羅的意見。
“朕記得，夫人一向看重嫡長。”楊堅道。
伽羅望著殿外盛開的梅花，良久才道。
“妾身更看重江山社稷。太子無能，若強行立之，恐非大隋之福。隻是……”她轉身看著丈夫，“廢長立幼，自古便是取亂之道。皇上若決意廢太子，需做好萬全準備。”
這句話，決定了太子楊勇的命運。
開皇十七年，楊勇被廢，楊廣立為太子。
訊息宣佈那夜，獨孤伽羅一病不起。
禦醫說是積勞成疾，但獨孤伽羅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
廢太子之事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她本就疲憊的身心。
病榻前，楊堅老淚縱橫。
“伽羅，你要撐住。大隋不能沒有你。”
獨孤伽羅虛弱地笑笑。
“皇上說笑了，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
“妾這一生，輔佐皇上統一天下，推行新政，也算無愧於心了。”
她想起，自己年少時的“華胥夢”。
那個女子立於朝堂、指點江山的夢想。
雖然，終其一生，她都隻能在幕後輔政。
但她推行的科舉製，讓寒門子弟有了出頭之日。
她保護女子權益的舉措讓多少女子受益，她參與製定《開皇律》成為後世典範……
更讓她欣慰的是，她在宮中設立的女學已經培養出不少才女。
各地私塾，也開始招收女學生。
雖然離真正的男女平等還很遙遠，但至少邁出了第一步。
“妾隻有一願，”她握住楊堅的手。
“請皇上繼續推行新政，莫因妾的離去而半途而廢。”
楊堅哽咽難言：“朕答應你。”
彌留之際，獨孤伽羅彷彿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那個在獨孤府中立誌要改變世界的少女。
她也看到了初嫁時的楊堅，那個在水榭中撫琴的青年。
這一生，她儘力了。
雖然還有太多理想未能實現，但至少她努力過。
開皇十七年秋，獨孤伽羅薨逝，諡號“文獻”。
楊堅悲痛欲絕，從此不再立後，並命史官詳細記錄皇後功績。
伽羅去世後，她推行的政策大多被延續。
科舉製成為曆代選官主要途徑，她保護女子權益的舉措被編入法典，她與楊堅開創的“開皇之治”成為後世盛世的典範。
多年後，當人們翻閱史書，會記住這位中國曆史上罕見的對政治有重大影響的皇後。
她雖未如武則天般登臨帝位，但她以另一種方式實現了自己的“華胥夢”——通過輔佐丈夫，改變了天下。
青史中，她不僅是獨孤伽羅，更是那個追求公平、推動時代進步的女權先鋒。
這一切，都始於很多年前，那個少女在新婚之夜立下的誓言……（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