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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公園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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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算走了。”胡家人走了以後,黃若愚在水槽中一邊刷著杯子一邊對成實說道,“那胡智誌小的時候到底會是什麼樣子呀?真不敢想他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有這麼一對兒爹媽,我尋思著他的童年應該挺難的。”

黃若愚並沒有馬上接話,而是收拾好杯子掛好洗碗布以後,她才陰陽怪氣的對成實說:“不過他至少還有爹媽,所以他肯定比我有安全感。你是不是想講這個?”

“我想他媽的講這個?”成實吃驚的大叫起來,“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了?您能彆那麼敏感多疑嗎?”

不過成實大叫的時候黃若愚已經走遠了。隻聽見她“嘭”的一聲摔了一下納帕穀5號的院門,便去棕櫚灘8號的孫家接孩子們了。

接下來的整個晚上,黃若愚都表現得很平靜,不過在她的平靜中可是透露著一股冷淡的。她人狠話不多的完成了做晚飯和送孩子們上床睡覺的任務,而與此同時成實則小心翼翼的儘量不發出任何動靜的躲開她——看來今天晚上和他們“熱戀期”之前許多個安靜的夜晚一樣,他們兩個將各自占據客廳的一角刷手機,就像兩個i人在公眾場所碰麵時那樣矜持而客氣。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10點,毫無預警的,黃若愚扔掉了手機並打破了沉默。

“你的意思是講,我不想當女人,是嗎?”

“這一晚上我說話了嗎?”一臉震驚的成實捧著手機立馬反駁,“您到底說什麼呢?能有個前因後果嗎?什麼叫我說你不想當女人了?”

黃若愚看起來有點不耐煩,因為她打算繼續討論下午那個沒有說完的話題,而成實居然沒有跟上她的節奏。

“你能不知道我在講什麼嗎?我講的不是一個女人想要流產背後的心理問題嗎?如果一個女人不願意生孩子,你們男人就會講她不是女人,或者根本不想當女人,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小魚兒,”成實換上了溫柔的語氣說道,“這種事兒我知道也沒比你多多少。不過你剛才說的這種想法聽起來其實也挺合理的,當然,這並不全是‘我們男人’的思維模式。說實話,我確實挺煩有些女權分子非要把男女對立起來的態度,不過我尊重女性,我基本上可以算是個女性主義者。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了上學的時候讀過一些東西,忘了到底是弗洛伊德還是波伏瓦或者是彆的什麼人寫的了,反正就是說有個女人天生有陽|物崇拜的心理,並一直持續到她的成年期。我覺得這種現象在女性當中應該挺常見的,沒什麼好大驚小怪或者橫加指責的。重點是這個案例說的是這個女人每次懷孕之後總是想方設法要讓自己流產。寫這個案例的人分析說,她這麼做是為了把身體開啟,這樣陽|物就可以長出來然後懸掛在應該懸掛的部位……呃,記不清了,太久以前看的了。不過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事實上,成實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過這樣的案例分析,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把心理分析這套理論扯進來是不是一個明智的做法。

不過黃若愚似乎聽得很入神,而且也沒有表現出驚訝的神情。隻見她把手臂撐在膝蓋上,托著腮,茫然的看著某處。除了有點困惑的表情之外,她並沒有什麼激動的表情。

“在任何情況下,”見狀,成實繼續說道,“我都相信我們不能從書上看到什麼東西就簡單的得出什麼樣的結論,儘信書不如無書,我們應該戒除唯書本論……”

說到這裡,成實刻意的停頓了一下,因為他覺得是時候該讓黃若愚說兩句話、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了,要不然會顯得他誇誇其詞,說不定事後還會被黃若愚扣上‘一言堂’的帽子。

但是黃若愚隻是坐在那裡,依舊一言不發,似乎在等著成實繼續講解他的理論。

無奈,成實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了下去:“我覺得,咱們其實可以基於常識做一個假設,也就是說大部分女孩兒都有成為男人的願望,但是隨著她們日漸長大,她們可能會通過觀察她們的母親,從而希望成為一個像母親一樣的女人。這裡麵當然帶著一點兒同性崇拜與模仿的心理。也就是說,她們同樣也會想吸引男性,建立自己的家庭,養育自己的孩子,諸如此類吧。不過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你媽不在你身邊,而你和你姥兒的關係又一直很緊張,所以我想你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一種過程。可能我說得也不完全對哈,你姑且聽之。總之,這種心理問題很微妙,很難把握。”

聽完成實的一番話後黃若愚站起來,走到電視櫃旁邊,背對著成實。這讓成實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年,在聯合了幾所高校的“大戲節”的後台,作為主辦方活動策劃人及宣傳負責人的成實隔著滿屋子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背對著他的黃若愚——一個高挑、高傲、出類拔萃的“頂級美女”,雖然她隻是那部話劇中根本沒有上台機會的b角,但他還是對她一見鐘情。

那時候成實在讀研二,既不擔心升學也不擔心就業的他熱衷於學校裡的一切文體活動,因為在這種活動中他這個儀表堂堂、文武雙全、風流倜儻的大才子總是能出儘風頭,而且他也希望自己能抓住他這最後的學生生涯,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不過每到這種時候的成實也有他煩心的事兒,最讓他煩惱的就是在他接觸過的所有女孩子中,還沒有一個可以讓他有一種純粹的滿足感,雖然在此之前他已經交往過好幾任女朋友,而且他每一任女朋友在外人的眼中看起來都是出類拔萃的女孩,但實際情況隻有成實自己知道。

比如成實有一任女朋友的臉蛋可謂是相當漂亮,但卻是典型的梨型身材,長著兩條又粗又短的蘿卜腿,所以這個女孩兒天天隻能穿保守的長裙,因為隻要一穿短裙、短褲或甚至長褲,都會被打回原形。成實的另外一任女朋友頭腦非常聰明,在學校裡有著“大才女”稱號,臉長得也算中等偏上,但這個女孩說得好聽點兒是母愛泛濫,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她有一種想要像成實他媽一樣去安排成實的**,問題是成實他媽都沒像她一樣把未來起碼10年的路都幫成實規劃好了,所以成實忍無可忍的和這個女孩也分手了。總之,成實交往過的那些女朋友,沒有一個可以被稱為“頂極美女”的,直到他隔著人群看到了還在上大二的黃若愚的背影。

於是成實順手從旁邊的桌子上撈起一聽啤酒灌了下去,然後邁著他那“性感的步伐”穿過半間房子的陌生人,走到秀發閃亮、雙腿修長的黃若愚身後,大膽的問道:“同學,你叫什麼名字來著?秦……?”

“你認錯人了,”轉過身的黃若愚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臉,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我不是秦晴,秦晴在那邊,我叫黃若愚。”

顯然,黃若愚的正臉也完全符合成實心目中“頂極美女”的定義,於是不出5分鐘,成實發現自己竟然讓這個冷美人笑了起來。他不僅可以讓黃若愚那雙大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還可以讓她的眼睛追隨著他遊動。戀愛經驗豐富成實知道,黃若愚已經完全被他吸引住了。

“所以,你是哪所學校的?”黃若愚開始主動問成實問題了,“你喜歡今天的表演嗎?”

“我?我不是學生,我在旁邊的工地上乾活兒,溜進來的。”

黃若愚打量了一下成實,不可置信的說道:“我不是開玩笑,是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我看見海報上寫著今天演《玩偶之家》,於是我就溜了進來。”

成實要不是擔心黃若愚有可能分得清老繭和水泡的區彆,他肯定會把手掌伸給她看的。之前幾個星期,為了加強背部肌肉線條成實瘋狂的練習引體向上,所以手上起了水泡。

看著黃若愚的樣子,成實繼續說了下去:“不過下禮拜我就不在工地乾了,有哥們兒給我介紹了一份好工作……”

“我說的不是那個,我的意思是,你喜歡不喜歡《玩偶之家》?”

“我覺得吧……這部戲的女主角演得不好,她沒能理解人物。”

“沒能理解人物?”黃若愚一臉驚訝的看向成實問道,“你是說秦晴,她沒有理解娜拉?怎麼可能?”

“完全沒有,她的表演太幼稚了。”

“那你講講看,你是怎樣理解娜拉的?”黃若愚一臉不服氣的盯著成實問道。

“那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成實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說道,“你覺得娜拉離家出走以後,會怎麼樣?”

“就……”剛說出一個字黃若愚就猶豫了起來,因為這部戲演到娜拉離家出走就結束了,誰會去想之後會怎麼樣呢?

“你看,你也說不上來。要我說身無分文的娜拉離家出走後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去賣身當妓女,要麼回家。”

“胡講八講!怎麼可能!娜拉為什麼要當妓女?”

“小姐,那可是100年前的故事,那時候的女人是不允許外出工作的。這樣說吧,娜拉其實是一隻金絲雀,關在籠子裡雖然她覺得不自由,可是一旦出了籠子,就會發現外麵有老鷹、有貓,還有彆的什麼東西,反正隨便一個什麼大動物都能要了她的命,更彆提可怕的人類了,這是一種可能性。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這隻金絲雀在籠子裡關久了,已經忘記怎麼飛了,那她如果飛出籠子,其實就是死路一條,結局無非就是餓死了。”

“那她就回家好了,她丈夫是愛她的,她隻不過是在耍脾氣,海爾茂隻要哄哄她就好了。”

“這麼說吧,娜拉可以說是個覺悟者,她的愛情夢醒了,醒了就不容易再回去做夢了,因為她明白海爾茂對她的感情並不是愛,而是把她當成了玩偶,所以這部戲才叫《玩偶之家》,當然,娜拉也把孩子們當成了她的玩偶。不管怎麼說吧,娜拉其實隻有離家出走這一條路,但是這裡麵就出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錢。”

“錢?”

“錢。錢這種東西說起來很俗,但確實又是很重要的東西。或者我們可以換個詞:經濟,這個詞聽著似乎高雅了一些。當然,我們都知道,自由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但為了錢可以賣掉自由——比如說我在工地上乾活吧,那就是我在靠賣掉我的自由來換錢,對吧?人這種東西最大的弱點就是老會覺得餓,尤其我們這種工地上的工人,所以我隻有用自由換了錢之後,再能用錢來填飽肚子,這樣才能維持我的生命,才能讓我有機會溜進來看你們的表演。其實女人也一樣,也需要用錢來持續生命,甚至女人比我們男人麵對的困難還要多。所以娜拉如果不想回家,不想再麵對那夢幻般的愛情與婚姻,她必須得有錢才能活下去。可是在女人不被允許工作的時代,你覺得她能靠什麼掙到錢?”

“你真的是工人嗎?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這些也並不是我獨創的,100年前魯迅先生就曾經講過這些話,他有一篇演講叫《娜拉走後怎樣》,當時是講給女學生們聽的。但其實大先生的觀點是‘不僅男人是女人的牢籠,女人也是男人的牢籠’,因為那時候大先生正和他的原配妻子過著每天隻有三句話的婚姻。”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也沒想過這些。”黃若愚一臉崇拜的看著成實,不再是剛才那副不服氣的模樣了,“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不過100年過去了,女性的社會地位有了很大提升,女人在婚姻中再不用擔心‘要麼墮落,要麼回家’這樣的問題了,因此女性也就能更好的享受愛情、享受婚姻了。”

那天晚上一切都發展得非常順利,因為要寫“大戲節”的宣傳報道,所以成實提前針對節目單上的每部話劇都做了詳儘的功課,因此才能在黃若愚麵前做了這麼精彩的一場演說。所以一個禮拜以後,黃若愚那曼妙的裸體就出現在了成實的床上。從樹村到勁鬆再到現在的中央公園。隻不過那時候黃若愚總會在事後喃喃的在他耳邊說道:“石頭哥哥,你是我見過的知道的最多而且最有意思的人。”

不過成實的思緒還是被拉回到了當下,因為黃若愚終於開口了。

“你覺得我們怎麼才能找到……找到一個靠譜的心理醫生?你也知道,大部分所謂的心理醫生都是半吊子的江湖郎中……呃,不過我覺得我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成實屏住了呼吸。

“好吧,”黃若愚回過頭來,淚光閃爍,“我覺得你懂得更多,所以你應該對的,就這樣吧,我會去看醫生,沒什麼彆的可說了。”

這天夜裡成實思緒紛雜,睡得很不安穩。又一次從短暫的淺睡眠中醒來的時候,成實清醒的意識到,這場戰役遠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呢。

離黃若愚信誓旦旦定下的最後期限還有11天,成實知道,這段時間她隨時都有可能徹底改變主意。所以在這11天當中,隻要跟黃若愚在一起,成實都要時刻警惕,調動所有的技巧和手段來穩住她的情緒。

成實現在的任務就是要想儘辦法鞏固住今天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果實,確保自己能掌控全域性。因此他決定要儘快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已經改變了去大理的計劃,尤其要讓孫鵬飛和蘇寧娜兩口子知道。隻有這樣,去大理這件事才能最快的從他們的生活中淡出,變成遙遠的陳年往事;同時成實還要製止住自己那種因為在工作上遇到伯樂而產生的自滿情緒,並且時時陪在黃若愚身邊,在她思想動搖的時候及時穩住她的決心,直到整個危險時期結束。

於是成實決定,第一步就是今天請假留在家裡,讓週一的例會和他的伯樂安哲遠都去見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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