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局長今晚不加班 第84章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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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時也早以為這一切都可以更加平和,但淚水依舊止不住,平淡之下聲音逐漸哽咽。
她隻是回想都覺得難過和心碎。
故事平淡,但卻悲愴。
一切的開端似乎還是平淡和幸福的日常。
13歲的那年暑假。
時也升至初一,樓木霄大四即將畢業。
漢大的地震測繪專業赴藏區的地質考察,樓木霄作為團隊成員隨行。
四年裡,他們這樣的科考走過了每一個特彆地質類型區。
風餐露宿的艱苦時也那時的體會是哥哥好像每次出門回來之後怎麼會變黑一些,膚色加深便是他又要“探險”了吧。
父親問著他們這次的收穫和所見所聞,母親唸叨著他又是在外麵饑一頓飽一頓的,都瘦成什麼樣了,壓縮餅乾哪能真當飯吃啊!
但還是會讓阿姨再加幾個他喜歡的菜,一邊絮叨一邊為其佈菜。
她呢?
她會有樓木霄為她所買的特色飾品和代表當地地理氣候的好看的小花。
玻璃瓶內是帶著泥土的綻放儲存的模樣,書夾之內是一瓣花片所做成的永生花。
樓木霄在漢大的四年裡去了多少地方,她就有多少的禮物。
不勝枚舉。
那時她還叫樓昭。
但是事故卻那麼的猝不及防,不是山洪亦或泥石流等在野外易遇到的自然災害。
而是誰都未料想到的事件。
那是個飄著酥油茶香的傍晚。
此次測繪工作基本完成,團隊即將返程。
他在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鄉道上遇見那個追風箏的藏族小女孩。
當失控的拖拉機衝下坡道時,樓木霄推開女孩的動作就像平時幫樓昭拂開額前劉海般自然。
冇有轟鳴的撞擊聲。
凡人之軀又怎敵鋼鐵盔甲。
有的隻有樓木霄掛在揹包上的地震監測隊工作證輕輕飄落在格桑花叢裡。
格桑花隨風搖曳,但是樓木霄的生命至此凋零。
…
江南多雨,冬季亦如是。
12月的雨涼意和濕氣密密地落下,周君珩不忍心時也再淋雨受涼,欲言又止的眼神時也讀得懂。
黑傘舉過頭頂,偏向她的一方,連雨絲都不會飄落於時也髮絲。
時也挽著男人的手臂,拾階而下。
石板路並不山高水長,但是濕滑的青苔彷彿更讓來訪者有了慢下步子的理由。
剩下的故事結尾太過漫長。
墓園山上又怎能倉促訴說完呢?
就像最不可思議的事故一般,簡單倉促地結束一條年輕的生命。
但是事故之後給家庭所帶來的故事卻漫長到至今也未結束。
08年底的南方火車站暴雪。
時也被人群衝散之後,繁忙淩亂無序的陌生寒冷之地,夜色比救援隊都要更快的降臨。
暴雪、山區、過年的時間、黑夜,所有的一切組合在一起,讓救援難度係數大增。
5歲的時也哭了,她很累也很餓,還很害怕。
救援隊發現到她的時候,小小的時也已經被凍僵,體寒的病根兒也是從此便落下了。
室外零下20多度的極寒環境之下,時也高燒不止。
同時低溫症導致的海馬體損傷造成了記憶力消退,再加之5歲前的情景記憶本就脆弱。
雪崩那一刻鋪天蓋地而來的巨響與落石砸傷時卿的流血畫麵更是巨大的心理創傷。
時也記不得任何自己有關資訊了,她不知道她的家人,更不知道她來自何方。
那時的資訊檢索和dna技術尚未完備,警方暫時將其按孤兒處理,她汩汩的淚水醒來那一刻便再也止不住。
樓家夫婦是此次救災中的馳援者,樓父樓母皆是南方醫學院的教授。
時也流淚的眼睛他們於心不忍,給了被全世界拋棄的小時也一個家,他們帶她回了江南。
起名樓昭。
“昭”之寓意為光明璀璨,“昭昭”疊用強化光明之意。
樓家夫婦所盼並不多,他們隻希望小昭昭從此後不再寒冷,如朝陽般溫暖明亮、前途光明,充滿希望與活力。
於是,樓木霄從此也便有了妹妹。
樓家人太好,善良之的全家上下從未因她收養的身份而薄待,亦或偏心,隻有無儘的寵愛和關懷。
八年裡,樓昭再未流過傷心之淚水。
樓父樓母工作繁忙,但總是儘可能陪伴她。
樓木霄大她八歲,她來樓家的時候他正13歲,最是年少貪玩的年紀,卻從此都儘起了兄長的責任。
在校園裡,附屬學校的那幾年他一路陪伴她,幾棟樓之隔的距離,上學之路她從未獨行過。
在生活裡,他會給她驚喜,輔導她功課,教她樂器,帶她畫畫采風,還會幫她紮頭髮……
太多太多,但是他真心嗬護著這個妹妹。
這麼好的樓家。
這麼好的樓木霄。
一瞬之間,徹底改變……
在藏區郵局,樓木霄寄出給樓昭的最後一張明信片是他拍的所在緯度的遼闊星空。
背麵寫著“昭昭,這裡的星空很像你小時候畫的蠟筆畫。”
郵戳日期便是事發當天。
樓木霄手機備忘錄裡最後一條是“藏區基站信號弱,記得每天給爸媽和明鈺報平安。”
樓父從此再未吃過任何青稞餅,因為那是兒子最後視頻裡笑著誇讚的食物。
他會睹物思人。
時也幾度哽咽,她不知道為什麼如此善良的樓家上天怎麼會給出這樣的劇本。
這又有什麼道理可言呢?
周君珩輕輕拍著女孩兒的後背,未經此事的他隻是聆聽都覺得悲傷,親身經曆的時也又怎會好過和不流淚呢?
給了時也一路良善與關懷的樓家不可謂不偉大。
“其實我們都知道,即使時間倒流,他依舊會救那個女孩兒。”
樓木霄太善良了,善良到義無反顧,對她,亦是陌生人。
“那天你所看到的,大師在對我所說的便是‘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天上人間,一切安好’。”
時間的確撲麵而來,但是一切都釋懷了嗎?
時也不知他人,但是哥哥的戀人——明鈺卻始終困在那個夏天。
校園戀人,攜手走過彼此最青蔥的歲月。
樓木霄錢包裡裝著的是兩人穿學士服的合影,照片的背景是‘畢業就結婚’的塗鴉牆。
他們即將牽手走入婚姻殿堂。
樓木霄的畢業論文致謝還未完成,最後部分是:“……特彆感謝我的女朋友明鈺女士,每次夜測歸來…”
這份致謝再也不會有完稿了。
明鈺卻在背麵續寫了,投進他們無數次約會的地點,老圖書館的信箱:“願平行世界的你,完整收到這封遲到的情書。”
葬禮七日後,明鈺收到樓木霄預定的7週年禮物:在布達拉宮為她所求的平安符和手串。
他在布達拉宮山腳下的那家店裡寫下,願與愛人明鈺一生相守,共赴白頭。
夏衣永冬,他們的愛情從此停留在了那個夏天。
樓木霄走時穿的薄荷綠襯衫,至今掛在明鈺衣櫃最外側。
每逢江南梅雨季,她便把除濕盒換成他喜歡的雪山鬆香味的防蛀片,儘管衣物早已冇有他的氣息。
但是隻要有人銘記,就不算徹底的遺忘和離去。
樓木霄的遺物中有張被血漬暈染的等高線圖,因為貼身放置,所以血漬浸透。
墨跡在海拔2800米處斷斷續續——正是他推開藏族女孩的位置。
圖紙背麵用鉛筆圈畫寫著:\"這裡的經度離明鈺生日數字隻差一點點\"。
這樣細膩的愛讓所有人又該如何放下呢?
次年藏區格桑花再度盛放的季節,入藏支援的主治醫師明鈺將聽診器掛在頸間走出急診室時,突然聽見有人用藏語喊“曼巴”。
她猛然轉身撞翻治療盤,碘伏浸透白大褂下襬。
那是他生前教過她的唯一藏語單詞,也是他用死亡再次向藏族女孩兒詮釋了這個詞,意為“救命恩人”。
輸液室角落裡,曾被他救下的藏族女孩正捧著風乾乳酪等她。
藏族女孩兒知道:哥哥為了救她,離開了人世,這個姐姐愛他,所以也同樣過來救他們了。
刻著兩人學號的戒指始終在明鈺指尖。
現在的明鈺每月初五便會去長江邊敲響銅缽,聲波驚起的水鳥掠過當年他向她求婚的渡輪——
就像他總說的:\"地震波能穿越地核,愛當然可以穿透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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