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夢藏於霧中 第8章 鏡麵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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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霧裹挾著小鎮的邊際，濃得連鐘樓的尖頂都似乎在逐漸消融。瑾瑜站在鐘樓下的石階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青銅鑰匙。她的腳下，黑曜石安靜地沉睡在暗室深處，像是靜待甦醒的夢魘。最近的失蹤案已經將鎮民的恐懼推向頂峰——昨夜，連鎮上的老郵差也冇能倖免，消失在通往鐘樓的小路上，彷彿被夜色吞噬。

瑾瑜的心頭一片混沌，她不敢再靠近黑曜石太久，害怕自已的記憶也會被一片片吞噬。她甚至開始懷疑，鐘樓的每一次鐘聲迴盪，都會在空氣中喚起某種不可見的東西。可是，作為家族最後的守護者，她無處可逃。今晚，她必須留在鐘樓，因為有東西在暗處蠢蠢欲動。

鐘樓內的鐘擺在黑暗中緩緩晃動，瑾瑜點燃了壁爐旁的油燈。火光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無數手掌從霧中伸出，試圖抓住什麼。她聽見腳步聲在樓下迴響，急促而雜亂。心跳驟然加快，瑾瑜抽出藏在鬥篷裡的短劍，屏住呼吸。

門被猛然推開，風攜著夜霧灌進來。是鎮上的年輕畫師林燁。他的臉色蒼白，眼神慌亂，一手還抱著破碎的畫框。“瑾瑜，你必須來看看這個！”他聲音嘶啞，像是剛經曆了什麼驚險的事。

瑾瑜讓他進來，關上門，油燈下，林燁顫抖地遞過畫框。畫布上本該是他剛完成的自畫像，可現在隻剩一片模糊的黑暗。瑾瑜心頭一緊，“你的畫怎麼了？”

林燁搖頭，“我已經不記得自已為什麼會畫這幅畫，也不記得自已是誰了——除了你，我連父母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瑾瑜的手一抖，青銅鑰匙險些滑落。黑曜石的力量正在蔓延，已經不隻是遺忘某件事那麼簡單了，而是連身份都能抹去。她想起家族古老的警告：當黑曜石開始吞噬名字的時侯，守護者必須讓出選擇。

林燁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我昨晚夢見了鐘樓下的暗室。那裡有一麵鏡子，鏡子裡映出的是我的背影，但我轉身，卻看不到自已的臉。”

瑾瑜心頭一驚。家族舊卷宗裡提過，黑曜石被安置前，鐘樓下曾有一麵鏡子。鏡子據說能照見人的“靈魂裂痕”，而裂痕越深，被寶石侵蝕得越快。可是鏡子早在幾十年前就被封存，她從未見過真正的鏡麵。

林燁哆嗦著說，“今早我偷偷下到暗室，鏡子還在。隻是……它已經碎了。”

瑾瑜的腦海裡浮現出鏡子的碎片，每一片都像是遺失的記憶。她必須親自下去看看。她取下鑰匙，帶著林燁走進鐘樓深處。腳步聲在石階上迴盪，牆上的影子像是被吸引一般，向他們聚攏。

暗室門口，瑾瑜用鑰匙打開了厚重的鐵門。門後，是一間灰色的密室，牆壁上布記了風化的裂痕。房間中央，黑曜石靜靜地坐在祭壇上，周圍散落著碎裂的鏡片。淡淡的霧氣在室內升騰，鏡片映出瑾瑜和林燁的身影，卻都模糊而扭曲。

瑾瑜蹲下身，拾起一塊鏡片。鏡麵中，她看到自已年幼時的模樣——那個還不知道自已肩負守護責任的女孩。鏡片突然在指尖發燙，瑾瑜猛地鬆手。林燁也拾起一塊，鏡片中卻什麼也冇有。他臉上的迷惘加深，彷彿對自已完全陌生。

瑾瑜意識到，這些碎片是黑曜石的“鑰匙”，它們記錄了每個靠近者的記憶裂痕。鏡子被打碎，意味著黑曜石失去了最後的約束。她腦海中閃現出家族長輩的低語：守護者一旦失去自我，寶石便可為所欲為。

“我們不能再待在這裡。”瑾瑜拉起林燁，準備離開。然而，黑曜石突然發出微弱的光，像是黑夜裡的一點星火。牆上影子蠢動，密室的溫度驟然降下。林燁的腳步停滯，眼神變得空洞，像是被某種力量吸引。

“瑾瑜，我記不起我的名字了。”他喃喃道，聲音空洞得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

瑾瑜咬緊牙關，用儘力氣拉著他衝出暗室。鐵門在她身後轟然關上，隔絕了黑曜石的光芒。她喘息著靠在門上，林燁癱倒在地，臉色灰白，眼神茫然。

瑾瑜的思緒像是被攪亂的霧，腦海裡浮現出更多細節。她記得小時侯家族長輩曾在鐘樓裡舉行過奇怪的儀式，每個人都被要求對著鏡子低聲訴說自已的秘密。那些秘密，彷彿刻進了鏡麵，卻無人再提及。鏡子被封存的那天，瑾瑜還隻是個孩子，耳邊隻記得母親輕聲說：“有些傷口不能照見，否則會蔓延。”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黑曜石的真正威脅——它不僅吞噬記憶，更會在每個人心裡製造無法癒合的裂痕。每靠近一次，靈魂就會被割裂一次。鏡子的碎片，是每個守護者、每個犧牲者的遺憾。

林燁低聲問：“我會不會再也記不起自已是誰了？”

瑾瑜沉默良久，望向窗外漸濃的夜霧。她知道，黑曜石的力量正在失控，鏡子的裂痕已無法癒合。她不能讓更多人受到侵蝕，可家族的秘密卻像層層霧障，遮蔽了所有退路。

鐘樓外，鐘聲驟然響起，迴盪在霧氣與影子間。瑾瑜下定決心，必須深入家族的曆史，找到黑曜石真正的來曆和破解之法。她抬頭望向林燁，聲音堅定：“你不會被遺忘，我會幫你找回自已。”

夜色中，鏡麵的裂痕如通心底的傷口，無聲蔓延，卻也指引著瑾瑜踏上更深的探索。而在鐘樓的陰影下，黑曜石依舊沉睡，等待著下一個靈魂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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