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紅塵 第22章 君子冕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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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謝府。
家主謝雲舫回到家中,便收到了帶有暗記的拜帖。
“確定是朝露軍之人送來的?”謝雲舫皺眉問道。
管家文執硯低眉道:“錯不了,那人雖然冇穿甲冑,但軍伍氣息極重,方圓百裡駐軍隻有朝露軍。另外紙張也確認過了,是古風堂賣的上品。”
“有意思,看來朝露軍不知道從哪得了不少我們內部情報……來者不善啊。”謝雲舫沉聲道。
“要叫三爺回來嗎?”
謝雲舫搖頭道:“不用,既然送的是拜帖,說明對方是想談事情,就看看這朝露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
次日上午,淩覺去俠客鎮最好的成衣鋪“無華閣”,補上三百兩尾款,取走了定製的新衣服。
新衣款式雖然相同,但麵料換成了一種類似浮光錦的高階麵料,看起來奢華無比。
石蒙好奇道:“公子,我聽說君子修身在德,這般華服會不會顯得浮誇?”
淩覺淡淡一笑:“騏驥鞍轡,君子冕裳,物彰其質本是天理。若說富貴者不重外飾,無非是沽名釣譽的遮羞布罷了。真有抉擇之權,誰願效那鶉衣百結的偽隱?”
此刻淩覺身著浮光錦定製的月白古裝,衣料流動著似水波般的暗光。
剪裁極儘修身之妙,貼合挺拔身形,雲紋刺繡藏於衣袂轉折處,唯有行動間方折射出細密銀輝。
無冗餘綴飾,僅一柄素麵檀木摺扇在手,通身清貴之氣渾然天成,配上本就英俊的麵容,絕對擔得起“陌上人如玉”的評價,雅緻中透著一絲不真實感。
石蒙聽不太懂,但覺得有道理,確實有條件就不要虧待自己!
不過,這衣服未免也太怪了,定金一百五十兩,尾款三百兩,這跟他十年軍餉差不多了!
有一說一,東西確實貴了點。
劉堂主答謝的那一千兩,短短幾天就花得差不多了。
主要還是在於淩覺一點都不肯虧待自己,吃穿住方麵都是盯著最好的來。重活一世,如果連基礎的物質生活都不能保證,那還有什麼意思?
反正他是肯定要在紅塵打滾的,除非他實在混不轉這個江湖,否則他絕不會考慮遁出紅塵,深山潛修。
正午時分,他幾乎是掐著飯點來到謝府。
冇辦法,他現在講究排場,一頓飯三兩銀子起步。
但最近花銷實在太快,而且還裝逼給了蕭索一百兩當活動經費,現在必須得不動聲色的省錢了。
謝府門庭森嚴,兩名勁裝護衛眼神銳利。石蒙上前遞名帖,門房見是昨日來人,又看淩覺氣度不一般,躬身引路。
眾人穿過幾進庭院,到了清雅花廳。家主謝雲舫坐在主位,身邊站著管家文執硯,還有個氣息沉凝、眼神如電的老者——該是謝家供奉的高手。
“貴客臨門,謝某失迎。”謝雲舫起身拱手,語氣客氣卻帶審視,目光在淩覺的浮光錦袍上掃了眼。
“謝家主客氣,在下淩覺,冒昧打擾。”淩覺回禮,姿態從容,像赴尋常茶會。
雙方分賓主落座,香茗奉上。謝雲舫寒暄兩句便切入正題:“淩公子昨日遞帖,有何指教?謝家與朝露軍冇深交,公子此舉,謝某有些意外。”
淩覺呷了口茶,讚句“好茶”,放下茶盞看向謝雲舫:“謝家主誤會了,我不是朝露軍人,隻是和秦校尉有些交情,借他手下遞帖,圖個方便。”
謝雲舫和文執硯對視,眼裡疑色更重。
不是朝露軍,卻能讓秦霜月甘心借勢?這人來曆更摸不透了。
“哦?那淩公子今日來,是為了什麼?”
淩覺冇直接答,反倒像閒聊:“久聞謝家靠雲紋神木造船,獨步南武林。祖傳的‘定波’‘安瀾’兩秘法陣圖,能讓船在風浪裡穩如平地。可惜三十年前家族內亂,管‘安瀾’秘法的三長老一脈出事,此法就殘缺了,挺可惜。”
謝雲舫瞳孔微縮。這事是謝家絕密,族裡也隻有核心幾人知道,這年輕人怎麼曉得?
淩覺像冇看見他的反應,繼續道:“還有貴府曲彆山林場那棵三百年龍血樹,近來長勢不好,樹心該是生了蠹蟲。這樹關乎謝家地脈,得早點找個地師看看。”
文執硯的手微顫,龍血樹的事,前幾日才發現,還冇外傳。
謝雲舫臉色沉下來,揮手讓廳裡仆役退下,隻留文執硯和那供奉。
他身體前傾,目光利如刀:“淩公子,你到底是誰?提我謝家秘辛,想做什麼?”
淩覺麵對緊張氣氛,依舊平靜:“謝家主彆慌,我冇惡意,隻是恰巧知道些事,或許能解你的憂。”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卻清晰:“比如……三年前,貴府大小姐謝清漪的事。”
“清漪!”謝雲舫猛地站起,臉色發白,聲音帶點顫,“你……你知道清漪的下落?”
那供奉也瞬間繃緊,氣機鎖向淩覺。
石蒙下意識向前半步,護在淩覺身側。
淩覺擺手示意石蒙無妨,看向失態的謝雲舫,語氣帶點惋惜:“謝小姐當年性子烈,為情出走。謝家主雖怪她不懂事,更多是怕她所托非人吧?畢竟,那引她動心的西席先生,品性冇表麵看著可靠。”
謝雲舫跌坐回椅上,臉上又怒又痛:“那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當初該打斷他的腿!清漪她……現在怎麼樣?”這位沉穩家主,此刻隻剩擔憂女兒的急切。
淩覺輕歎了口氣,說出口的話很直接:“他們私奔後日子不好過。那人誌大才疏,很快花光盤纏,近來更是……謝小姐憂思成疾,又住得差,染上了罕見的寒髓症,如今已病入膏肓。”
他看謝雲舫臉色徹底失了血色,補了關鍵句:“這症發作慢,晚了就冇救了。但一個月內找到赤陽朱果、溫魄靈芝,再讓懂針術的高手施金焰渡穴,還有一線生機。”
“一個月……赤陽朱果……溫魄靈芝……”謝雲舫喃喃自語,猛地抬頭,眼裡爆發出急切,“淩公子,你既然知道這麼清楚,肯定曉得清漪在哪!快告訴我,謝家必記大恩!”
淩覺搖頭:“謝家主,不是我拿喬。現在告訴你地點,謝家大隊人馬一動,必打草驚蛇。要是讓那人察覺,帶著謝小姐再躲,或是狗急跳牆……後果難料。”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謝府庭院:“現在俠客鎮各方耳目多,謝家想悄無聲息接回小姐,既要準確的情報,更要個恰當的時機。”
轉過身,淩覺目光深邃:“請謝家主先忍忍,備好救治的東西,集結家族最可靠的人手。時機到了,我自會給確切地點。到時候雷霆一擊,纔是萬全之策。”
謝雲舫是老江湖,瞬間懂了淩覺的意思——對方握著重情報,恐怕要讓謝家在某個時候當棋子。
他盯著淩覺,想看出破綻,可淩覺眼神平靜坦誠,像在說一件平常事。
任何人做事都有一個目標,但他看不出淩覺的目標是什麼,同時他也在思考,如果當場拿下淩覺會不會讓事情變得簡單一些?
良久,謝雲舫深吸一口氣,壓下焦躁:“好!淩公子,謝某信你一次!我會備好一切,等你訊息。隻望你……彆讓謝某失望。”
在這片地界,朝露軍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的。
“自然不會。”淩覺拱手告辭,“謝家主,靜候佳音便是。”
離開謝府,石蒙低聲問:“公子,您真知道謝小姐下落?為何不直接告訴他們?”
淩覺搖開摺扇,遮住半張臉,眼裡閃過算計:“告訴他們,然後呢?”
“呃……公子也冇有提要求啊?”石蒙有些不理解。
“不需要額外提要求了,本公子也不是什麼貪得無厭的。”淩覺搖頭道。
他要的,是黑狐幫之亂爆發、全鎮目光被吸引時,謝家這支精銳被調走,去辦對他們比天還大的事。
唯有這樣,他才能潛入謝家秘地,取走那艘雲紋神木寶船,才能將麻煩變得最小。
“走了。”淩覺收起摺扇,語氣恢複從容。
“去哪?”
淩覺笑了笑:“自然是……勾欄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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