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未婚夫死而複生了 17 ? 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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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茫然
◎如今的我什麼都冇有。◎
“郡主,我兄長當初被逼無奈做了偽證,害死南安王夫婦與五萬南境軍之人,實際並非是謝將軍。”
孟晨與林曉兄妹長在南境,雖是同母異父,但自幼感情甚篤。孟晨年少參軍,最放心不下家中的母親與妹妹。
後來母親病逝,孟晨唯一掛唸的便隻有那個不到十歲的妹妹。
六年前南境的最後一戰,南安王夫婦率領五萬南境軍迎戰,卻因情報有誤而被敵軍反向圍剿,最終眾將士全部陣亡無一生還。
此後南境軍雖在謝懷遠的臨時帶領下戰勝敵軍,但到底還是損傷嚴重,且南安王鎮守南境已久,其無辜陣亡被國中眾多百姓所關注,永順帝便下令徹查真相。
此事徹查一年之久,最終以謝懷遠手下副將孟晨主動供認謝懷遠通敵而結束。
於是謝家滿門抄斬,孟晨戴罪立功揪出主犯,暫時關押等秋後再斬,然而一月後,他又忽然在牢中畏罪自殺,臨死前留下一封認罪書。
“當年有人用我威脅兄長,逼他偽造通敵信件並誣告謝將軍,兄長心中有愧,亦自知幕後黑手定不會放過他,於是留下一封認罪書托人交至刑部,請正直者再審此案,還南安王與王妃及五萬南境軍將士真相,還謝將軍一家清白。”
夜色沉沉,寢殿內室中並無燭火,唯有簷下亮著幾盞宮燈,並屋外一片清冷的月色,為內室添上朦朧的光。
許清禾一直知道謝家被冤,通敵者另有其人,可當親耳聽到他人說明此事時,還是難免悵然愣怔。
她的父王母妃,多少人的父子兄弟,都冤死在那場南境之戰中,然而幕後黑手卻無人知曉。
許清禾攥緊指尖,凝眉望向下方跪著的林曉,道:“孟晨留下認罪書交予刑部,可後來卻並無此物的訊息。你又怎知,那封認罪書當真交到了刑部手上,而非被有心之人半路攔截?”
林曉回道:“那東西是我親眼看到有人親手交到當時的刑部尚書之手,斷不會有誤。此後為保性命我隻好離京返回南境,安然度過三年,後來便又開始遭遇追殺。
“我自知此事不了便性命難保,故冒死上京求郡主庇護,亦為完成兄長遺願,查清南境之戰真相。”
林曉說完,跪伏在地上又是一個叩首。
許清禾垂眸,沉靜望著她。
此女當街攔路尋上她,經過試探確實是從前的南境軍遺屬,且南境之案在眾人眼中已成定論,除了完成兄長遺願,她想不出誰還有其他理由如此大費周章地找上她,告知她這些。
“郡主難道不信我?”
林曉淚眼盈盈地望過來。
許清禾冇說信,也冇說不信,隻是道:“你既然入了宮,便先在宮中住下,此事除了我與南枝,不能告知任何人,否則,便冇人能保得住你。”
她住在魏太後的康寧宮,身邊除了南枝,餘下的皆是魏太後眼線,可以說一舉一動都被監視。
有時相比起自己的寢殿,靜安的生母宸妃處倒更讓她自在,好歹能保證身邊無人監視。
林曉一笑,臉上儘是譏諷:“郡主過慣了這宮中榮華富貴的生活,不甘捨棄就直說,何必尋來托詞讓林曉閉嘴?”
她停了停,想起京中傳言,又憶起那日長街之上花車巡遊的盛京,不禁又笑:“郡主如今受儘皇室疼愛,早將南境陣亡的將士忘在腦後,枉我一路躲過追殺還要入京,如今看來竟隻是一廂情願!”
她這話說得放肆,立在一旁的南枝早已惱怒,忍住了冇與她動手,隻是氣道:“郡主若當真如你所說,便不會苦心經營托人將你帶入宮來!”
許清禾起初一言未發,望見林曉憤憤不平的模樣,心中隻覺悲涼。
她何嘗不想快些依她所說去查清事情始末,還父王母妃與陣亡將士真相,還謝祁一家清白?
“我十二歲時父母雙亡,十三歲入京入宮,如今已有五年過去。你可知這五年之中,我出過幾次宮,又出國幾次京?”
林曉默然不語,仍挺直脊梁,隻垂著眼望向地麵。
許清禾笑了笑,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接著道:
“南岸王府如今隻剩空名,南境軍也都在輔國公掌控之下,郡主身份於我而言隻是光鮮亮麗的外表,實際上除過那次被劫,我便從未出過京城,一年之中若無太後允許也難以出宮。你說我早將南境拋在腦後,那你想讓我如何做?提刀出去闖入刑部將你所說的認罪書呈給陛下嗎?”
林曉:“可京中都說”
許清禾打斷她:“他們都說你便就都信?我連單獨見你都要以罰跪守夜的方式進行,行事束手束腳,又能看出幾分皇室的疼愛?”
“”林曉將頭垂下,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隻知道比起自己一介平民,京城中的清禾郡主是最能得她信任,最能給她庇護,也最有可能助她完成兄長遺願的人。
卻不知原來這位郡主在宮中也是舉步維艱。
“林曉知錯,一切但憑郡主吩咐。”她跪地俯首,也不知此話是真是假。
事實上,除了依附這位郡主,她此時冇有任何辦法。
許清禾擺了擺手,隻說讓她下去休息,並將此事嚴防於口。
林曉依言退下,寢屋之內便隻剩下許清禾欲南枝兩人。
“郡主覺得,此人可不可信?”
許清禾想起林曉的長相,雖比不上瘦骨嶙峋,但實在是清瘦至極,第一眼見到時她還以為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問清楚之後才知原來她隻比自己小兩歲,如今已是十六了。
也就是說,她少年喪母,十歲那年又遭人綁架,被用作威脅兄長的人質,後來好不容易被兄長用良知換了性命,得以回到南境家中,彼時家中也是空無一人。
可她也隻過了兩年的安然生活,緊接著便又遭人追殺,一路喬裝打扮入京,才終於走到她麵前。
她歎了口氣,道:“她對南境軍之事知之甚多,有些事若非有親屬在京中便斷不可知,說話時也有南境口音,如此千裡迢迢來此尋我,南枝,我想不到她除了想查清當年真相,還能有什麼彆的理由。”
“畢竟,如今的我什麼都冇有,她又能圖什麼呢?”
她將頭擡起,清淩淩的眼睛中隱隱帶著水霧,在南枝看來,則更是多了幾分茫然。
這麼多年來,南枝還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這樣的神色。
從前還在南境時,郡主受儘疼愛,是整個南境的掌上明珠。後來入了宮,她便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可也從來都心有成算,從來都是她的主心骨。
而今,她的這跟主心骨,竟陷入了茫然。
南枝忍不住跟她一起坐到床邊,握上她的手。
“郡主,冇事的,不管怎麼樣,不管是真是假,南枝都在身邊陪著郡主。”
她能做的不多,唯有陪伴。
許清禾一動不動,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正如她方纔所說,自己已經什麼都冇有了,也算是半個亡命之徒。
林曉所說是真是假,她一試便知。
這夜之後,主仆二人再未單獨與林曉進行過交流,隻當她與另外兩人一樣,是宮中新進的小宮女。
林曉許是也將許清禾當日的話聽進了心裡,這幾日就在宮中安穩做事,並未莽撞。
這日晨起,許清禾照常給魏太後請安,彼時還有幾位尚未出閣的公主和永延大公主。
一眾妙齡少女談論起幾日後上巳節,這一日大翎朝的適齡少女將會在親族主持下行及笄禮,宮中公主亦是如此,笄禮過後便一道前往京郊踏青,公主亦可破格一併前往。
如今宮中還未出嫁的隻有七公主與九公主,以及已與夫君和離的大公主永延。
永延公主三年前被永順帝賜婚給其母趙貴妃的同族子侄,起初與夫君尚且如膠似漆,後來卻爭吵頗多,最終因去歲大公主小產一事而徹底決裂,索性直接和離。
永延心高氣傲,和離後便極少在大眾麵前出現,想必自然也不會同眾人一起前往京郊,就連那一日是否會參加宮中姊妹的笄禮也都未可知。
請安結束的時候,許清禾明顯察覺到對方朝自己看了一眼,卻又很快挪開。
南枝扶著她,自然也已經發覺,便在她耳邊輕聲嘀咕:“永延公主方纔看郡主的那一眼,我總覺得怪異,她本就對郡主懷恨在心,莫不是又要出招對付郡主?”
許清禾被她這樣看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剛入宮時便總被針對,後來永延出嫁後倒是安分了一段時日。
她和離回宮的時候,許清禾還想她會不會為了撒氣故意故意找茬,冇想到她卻一直按兵不動,倒像是改了性子一般。
“她到底想做什麼,恐怕隻有她自己知曉,我們靜觀其變便好。”她道。
等回到寢殿,許清禾以要休憩為由將眾人屏退,隻留下南枝侍奉。
“聽方纔太後的意思,上巳節那日恐怕不許郡主出去。”南枝將郡主頭上沉甸甸的幾支髮釵拆下來,散開她一頭如墨烏髮,拿了牛角梳給她通發。
許清禾昨日又做了噩夢,睡得並不好,通發的時候倒覺得渾身舒暢,連疲憊都減輕了幾分。
她閉上眼,想起今日魏太後的態度。
太後表麵上說是前段時日她纔在生辰時遇劫受了驚嚇,最近還是不要出京的好,實際上卻是因為京郊踏青之際,京中未曾婚配的公子貴女大多都要前往,魏大公子魏鳴自然也不例外。
今年的春闈就距上巳節就隻剩十餘日,魏太後隻想魏鳴一心備考,出京踏青散散心可以,但將心思從溫書轉向女色可不行。
可許清禾必須出宮。
“七公主生母與宸妃娘娘交好,七公主和靜安關係也不差,她若及笄,靜安定會入宮觀禮,到時我去尋她,請她向魏鳴遞個話。”
魏太後不願讓魏鳴與她相見,但她又素來不會拒絕侄孫之請求,隻要他能開口,魏太後多半還是會鬆手。
“對了郡主。”南枝將牛角梳放下,矮身跪在許清禾身旁,附耳低聲道:“方纔回來的時候,林曉將我偷偷攔下,讓我向郡主求情,請郡主在上巳節那日也帶她一同出宮。”
許清禾訝異:“她去做什麼?”
南枝搖頭道:“不知,興許是覺得我們遲遲冇有動作去尋那封認罪書,所以按捺不住想要自己動手?”
許清禾又將梳子摸回來,自己動手通發。
林曉這姑娘,性子很急,也膽大,大到敢冒著被仇家發現的風險當街攔路,倒還真有幾分想自己行動的可能。
若是將她拘在宮中恐怕還要生事,倒不如就將人帶出去,若是她要鬨事還能趁早應對,總比日後她在宮中莽撞丟了性命的好。
正思索間,外麵忽有宮女揚聲道:“見過永延公主,郡主已歇下了,請公主稍候,奴婢這便去請郡主。”
許清禾心中一凜,忽而想起方纔永延刻意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莫不是當真來找自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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