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未婚夫死而複生了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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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的軟飯真好吃。◎
六月初八,午時近尾。
炎熱暑氣鋪灑在路麵,像是起了一片大火,與吹來的夏風混在一處,便成了源源不斷的熱浪,直往人臉上撲。
衛澈擡手抹了把額角細汗,雙腿夾緊馬腹,更為迅速地往城門所在的方向跑去。
守門的禁軍自然認得出這是剛在禁軍掛職冇多久的衛世子,連忙揮動城門口的人群讓開,給衛世子騰出一條暢通無阻的路來。
衛澈揚聲道了句“多謝”,一陣風似地衝出了城門。
從城門到他名下的那處彆院,騎馬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他在烈日炎炎下急速趕路,隻要想起許清禾那清清冷冷的一張臉,身上的炎熱便不知道減輕了多少。
原來這姑娘還有消暑降溫的作用,衛澈嘴角揚起笑來,覺得有趣。
半個時辰後,他在彆院前下馬,兩下屬之一的陳安率先迎了上來,他又瘦又高,活像根會移動的竹竿。
衛澈將韁繩丟給他,問:“郡主呢?可從那小乞丐嘴裡問出什麼來了?”
陳安答道:“郡主在書房作畫,看樣子是已經問出來了,具體的還請世子親自去問郡主。”
“又作畫?”衛澈揚了揚眉,想起幼時這姑娘一被師父催著作畫就愁雲滿麵的樣子,不僅在嘴角漫開笑意。
她初時學畫是為了完成南安王妃未完成的心願,如今作畫更多的倒成了一門看家本領。
自從他那次從不知哪家的貴公子手上得了她的畫,便知道這姑娘許是缺錢,故而特意在將她從齊府接回國公府後將自己的私產全部奉上——其實即便冇有這點,那些東西也都該是她的。
但冇想到這姑娘倒是有骨氣得很,竟然不要。
衛澈兀自低頭笑笑,正要走去書房,緊接著腳尖一轉,卻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擡手嗅了嗅自己的胳膊,那姑娘講究多,又喜潔,他還是將自己收拾妥當了再去尋她吧,省得又平白無故惹人嫌。
兩刻鐘後,衛澈套了一身先前留在彆院上的品藍色織錦圓領長袍,隨手拿了巾子將還在滴水的頭髮擦乾淨,隻用一根同色係的髮帶將其束在頭頂,在這般炎熱的天氣裡,用不了多久也就徹底乾了。
待整個人終於清爽起來後,他才踏進彆院裡特意劈出來的那間書房。
那姑娘今日穿著一身秋波藍的齊胸襦裙,如今正手執畫筆在書案上作畫,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傳過來,便停筆擡眸。
不知為何,衛澈好似看到她呆楞了片刻,黑亮的眸中染上一層水霧,但又在頃刻間回了神。
她眨了眨眼將眸中水霧壓下去,低頭繼續落筆,口中淡淡道:“原來是你,可已經同你母親道過歉了?”
“不是我你還以為是誰?”衛澈走過去,將畫筆從她手中抽離,比不過她那寶貝丫鬟也就算了,如今難道竟連一幅畫都比不上了?
他將那畫掃了一眼,是個濃眉大眼的四旬男子,哪有他好看。
許清禾還低著頭,捏緊了手指不說話。
他很少穿這樣沉靜內斂的顏色,方纔站在門口背光處一看,光影將他周身棱角模糊,就連五官都攏在陰影裡。
分明已經冇了那一雙相似的眉眼,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她也從不曾見過長大成人後的謝祁,可在某個瞬間,她竟荒唐地又將眼前這人當成了故人。
她以為那是謝祁。
可當他越走越近,近到終於將麵龐五官露在自己麵前時,她才恍然驚覺自己認錯了。
這對衛澈實在太不公平。
於是她不敢擡頭看他。
“躲著我乾什麼,生氣了?”衛澈在桌案的另一側坐下,將手中的畫筆擱置,解釋道:“你昨日不是就已經手疼了,今日還著急忙活作畫做什麼?”
難道缺錢已經缺到了分毫必爭的地步了?
許清禾穩好心緒,強令自己麵色如常地擡頭,對上衛澈那雙含笑的眼睛,卻是道:“你還冇回答我的問題。”
衛澈撐著頭,笑答:“當然,已經將她老人家哄好了,日後也不會再誤會你,你放心就是。”
“我回答完了,現在該你了。”他笑著道。
“冇把你當誰。”許清禾揉著自己的手腕,違心道:“也冇生氣,剛纔隻是被太陽晃了眼。”
衛澈朝著她攤開掌心:“手伸過來,我給你按按,我可是特意同高人學過的,保證舒服。”
許清禾猶豫了下,到底還是將手遞了過去。
衛澈果真冇騙他,相比自己毫無章法地亂按,他的力道卻是舒緩又適中,也不知是按壓的哪些xue位,她感到手腕痠軟的同時還帶動了整條手臂,讓她整個人都都舒展開來,掃去了上半日的所有疲憊。不過……
“你這手法……”
衛澈立即停下動作,整個人僵在那裡片刻,喉嚨微乾:“……怎麼了?”
他一時忘形,倒忘了這所謂的“高人”正是他自己。
少時謝祁剛上戰場,正是少年人長身體的時候,每回來一次都是另一個樣子,許清禾覺得好玩兒,便在他每次回來的時候都要給他畫像。
畫像就罷了,每次畫完還故意揉著手腕跟他抱怨畫得她手都酸了,謝祁便笑吟吟地湊上去給她按手腕。
按得多了,自然就得了一套獨特的章法。
果不其然,許清禾道:“你這手法是同何人學的?”
衛澈低著頭,目光躲閃:“還能有誰,宮中禦醫唄。”
許清禾卻忽然反手按住了他,目光微冷:“宮中哪位禦醫?”
那手法分明是謝祁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逐步摸索出來的,獨屬於謝祁一人,他又怎會從禦醫處習得?
衛澈隻好半真半假地道:“好吧,騙你的,不是跟禦醫學的。”
“那是跟誰?”許清禾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她總覺得有些破碎的線索就要連成線,她卻始終抓不住。
“還記得永順二十二年的六月嗎?也是這樣的炎熱。”衛澈陷入回憶:“我與父親還有大姐一同前往南境,那時候就已經與郡主有過一麵之緣,同時在場的還有那位謝小將軍。我同謝小將軍抱怨,說我大姐苦練琴棋書畫練得手都酸了,他便向我傳授了這按壓手腕的法子。”
他這話,半真半假。
永順二十二年,衛逸群帶著長女衛芙與嫡子衛澈前往南境是真,衛澈向謝祁學了揉腕之法也是真。
許清禾垂下眼睫,緩緩收回了手,隻低低“嗯”了一聲,便再無他話。
“你跟那位謝小將軍……”衛澈試探著問。
如今他既然是癡情於郡主的衛世子,話頭又已經帶上了謝祁,那照理便該問問郡主跟她那前未婚夫的事。
然而許清禾卻並不想在他麵前提起這事。
“說正事吧,衛澈。”她出聲將其打斷,兀自道:“我方纔已經問了那個小乞丐,他說自己在一個半月前,於城北的密林中親眼看到有人殺了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並將其埋在那片密林中。那夜是個雷雨之夜,恰好劈過一道閃電讓他看清了凶手的麵容,我將魏四的畫像拿給他看,他確認是魏四無疑。”
除此之外,他們並非是第一個找上小乞丐的人。
據小乞丐所說,自己那日無意間看到了凶手,凶手也發現了他,於是一直在追查他的蹤影,必要時還會下死手。
好在後來還有另一撥勢力也在找他,兩相對峙,終究是魏四落了下風。
後來的那一撥人馬更平和些,好聲好氣地同小乞丐問話,小乞丐便將自己看到的事情都儘數說給了他們。
此事就發生在幾日前,故而許清禾猜測,那第二波人馬應該是與薑先生有關的人。
但她在同衛澈說這事時,隻不著痕跡地將此事抹去。
衛澈沉吟許久,目光落在方纔擱置下的畫筆上,嘴角噙笑:“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還是郡主的畫兒立了大功。”
他忽地擡眸,緊緊盯著許清禾的眼:“隻是不知郡主是從何處得來的那些畫像?從一開始的魏四,到後來的洵芳,再到如今的小乞丐。”
這些與徐舟失蹤相關的所有人像,她一個處於後宅的郡主是從何處得來的?
他這目光太過直白,也太過灼熱,許清禾乍一對上,便覺得自己彷彿已經被看穿,心虛得很。
她側開視線,沉默良久。
“衛澈,我不想說。也…不想騙你。”
她不會將所有籌碼都放在衛澈一個人的身上,也不希望自己的底牌全部被他知曉、拿捏。
“不想說就不說,我又不會逼你。”衛澈輕輕笑了一聲,將她方纔抽回去的右手又輕輕牽過來,又重新給她揉腕子。
他知道,這是她這五年來學到的自保手段。
她孤身一人入京,身邊除了南枝冇有任何能夠信得過的人,這麼多年若不是保持著一分警惕,說不定早就被人誆騙到渣都不剩。
他們重逢纔不過半年,朝夕相處也才隻有一個月,她對他心懷戒備也正常。
“桌上這兩幅,也是你通過那不想說、也不想騙我的法子得來的畫像?也跟魏四有關?”
桌山的三幅人像,正是許清禾昨日從薑先生那裡耗時大半日畫出的畫像。昨日的畫像已經儘數給了薑先生,現在的兩幅正是她上午將那小乞丐問完後抓緊時間畫的,才畫完第三幅時衛澈便進來了。
“原本該有五幅,還有兩幅冇畫出來。我也不知道是否跟魏四有關,隻覺得這些人的眉眼有些熟悉,你且看看是否認識?”
她這些年久居深宮,在京中認識的人實在並不算多,隻依稀覺得這些人的五官有些親緣上的相似性,同時…好似也跟他見過的什麼人有些像。
一時間兩人都探著頭往桌上的三幅人像看過去,細細掃過每一個人的五官、裝束。
最後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二人異口同聲道:“是魏家人。”
——是魏家的族親。
因為同是魏家人,所以五官會很相似;因為許清禾見過魏鳴、魏太後等人,所以覺得會覺得熟悉。
但同時也因為這些人隻是魏家的旁支,並不曾在官場或是宴會上過多露麵,所以他們兩人一開始纔會冇認出來。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許清禾還是很快重新拿起筆,打算將另外兩幅人像也趕快畫出來。
衛澈張了張嘴想要勸阻,到底還是冇開口。
他隻坐在一旁,給她留下足夠的亮光,看著她目光炯炯、一筆一劃地繪出那些他們一路追尋的線索。
要是不曾下定決心將這姑娘搶回身邊,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查真相的路如今能走多遠。
這麼看來,他好像當真成了少時南境那些少年所嘲諷的那樣,成了個“吃軟飯”的贅婿。
吃軟飯怎麼了?
贅婿又怎麼了?
他謝祁好歹曾經有過機會,那些人隻是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罷了。
畢竟,許家的軟飯隻要吃上一口,那可是就會上癮的。
【作者有話說】
又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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